齊淑妃心情極爲糟糕,對付不了別人,唯有拿溫四姑娘出氣。
溫四姑娘不知道兄妹倆在背後的心思,一心指望齊淑妃多幫襯她這個三哥,若再有升遷機會,首先考慮齊佑。
如今,齊淑妃對她視而不見,去宮外求了幾次,都鎩羽而歸。
回到齊府,愈發不被齊佑待見。
溫四姑娘發現齊佑外面可能有女人,回府的次數越來越少,就算夜裡回來,身上總帶一股胭脂香味,卻很少有同一味道。
溫府如今落寞,瘦死駱駝比馬大,她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閨閣,被夫君打罵,羞辱,現在還有妾室登堂入室的危機,她就是再不在乎,也做不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眼下。溫四姑娘除了找溫婉蓉哭訴,找不到第二人:“五妹妹,齊家太欺負人了,當初這門親事也不是溫家定的,叔叔嬸孃代我父母在齊家前就尋過其他親事,要不是齊淑妃硬插一槓子,我怎會嫁給齊佑。”
溫婉蓉聽她哭了半晌。茶水喝了兩泡,眼見第三泡也快見底,糕餅盒裡的點心也吃了過半。
別人心情沮喪、悲傷都是沒食慾,沒胃口,溫四姑娘恰恰相反,心情越差胃口越好,連吃帶喝。
爲什麼英哥兒討厭她。跟這點也有關。
一開始溫婉蓉不知道,只當登門待客之道招呼四姑娘,結果四姑娘把英哥兒最喜歡的一包糕點吃得乾乾淨淨,溫婉蓉心思第二天再給英哥兒買一包,誰知事情撞到一起,英哥兒晚飯前跑來找覃煬,結果發現頭一天留在屋裡的點心沒了。
小傢伙滿心不樂意。跟覃煬告狀,說四姨母把他喜歡的點心全吃了,一個沒留。
覃煬打心裡討厭四姑娘,藉機叫溫婉蓉別來往。
溫婉蓉冷口背住熱湯,不好說大說特說四姑娘不是,總歸溫家養了她十年,雖然不盡如人意,可杜家倒臺後,很多事浮出水面,溫伯公也有溫伯公的難處,只能暗地裡護她周全,保她一條性命。
所以四姑娘一有不開心就來找她,她也不說一二,只當報答溫伯公的養育之恩。
不過,四姑娘自私自利,只顧自己不管他人的性子,溫婉蓉已經習慣,索性要小廚房多備一份糕點,專供四姑娘。
四姑娘哭完,喝完茶,也吃飽,擦擦嘴,自來熟對紅萼說:“這杯茶再添水就淡了,重新泡杯來。”
紅萼蹙蹙眉,心思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可溫婉蓉朝她招招手,她只能不聲不響接過茶杯,重新沏茶。
再喝上新茶。四姑娘方纔滿臉愁容化爲滿臉愜意,嘖嘖兩聲:“真還別說,五妹妹的東西真真好,別看齊家家大業大,沒一樣比得過妹妹。”
說着,她對紅萼喊一聲:“紅萼,上次你給我包的那罐茶葉還有嗎?今兒再給我包點回去。”
紅萼撇撇嘴,極小聲啐一口,無聲罵句不要臉。
溫婉蓉見怪不怪,也對紅萼說:“記得包仔細。”
紅萼哎一聲,說知道了,夫人。
四姑娘嘆口氣,轉向溫婉蓉:“五妹妹,看看你屋裡的下人,再看看我齊家那幾個沒規矩的東西,仗着齊佑撐腰,背地裡嚼舌根子說溫家配不上齊家,被我親耳聽見,我打了那小蹄子兩巴掌,回來跟齊佑哭,齊佑非但不罵她,還罵我悍婦。”
說到這,她突然湊近,語氣透出幾分狠勁:“我一直懷疑齊佑跟那小蹄子有一腿,就是沒抓到現形,要被我抓到,非把那小蹄子浸豬籠不可!”
“怕是四姐姐多想了吧。”溫婉蓉笑着敷衍,心裡卻想,就齊佑的心機,多加一個四姑娘也不是對手。
四姑娘哼一聲後,又一聲嘆氣,正要說什麼,餘光突然瞥見高几上的漏刻,趕緊起身,嘴裡唸叨:“哎喲。光顧着跟妹妹說話,忘了時辰,這會子我得趕緊回去吩咐廚房,齊臣相吃飯講究多着呢。”
她一邊說,一邊不忘叫紅萼:“給我的茶包好沒?”
紅萼心裡煩,面上應聲:“包好了!包好了!”
匆匆忙忙拿出來交四姑娘手上。
四姑娘毫不客氣接過去,紅萼下意識多看兩眼對方手腕子,心裡正納悶,四姑娘轉身一陣風,連走帶跑離院子。
溫婉蓉叫紅萼送客。
送走四姑娘,再看看八仙桌上風捲殘雲,不由想起覃煬罵她的話,哪是溫四,是瘟四,就知道到覃府蹭吃蹭喝,活該被齊家瞧不起。
溫婉蓉剛鬆口氣,紅萼出去沒一會,就折回來。
“怎麼今天這麼快?沒送到垂花門?”她知道紅萼也不喜歡四姑娘,不由多問一句。
紅萼不知該怎麼說:“溫夫人今兒跑得真快,奴婢追出去時,已不見人影,出了兩道月拱門還沒見着,只好作罷,回來了。”
溫婉蓉不想爲這種人傷神,叫她沏壺新茶:“我們做好覃家臉面,別落人口實就行。”
紅萼一邊撥茶葉,一邊鳴不平:“夫人,二爺說得沒錯。您確實應該少跟溫夫人來往,哪次來不是又吃又喝,如今嘴刁了,奴婢要泡次點的茶葉,一準嚐出來,立刻要奴婢換一杯。”
她說着,又拿到一邊案臺上倒開水。盯着黑洞洞的壺口,繼續說:“還有點心也是,奴婢忘了哪次,溫夫人竟然說,以後非聚仙閣的不吃,還要吃當季的,這話讓二爺聽見,非打出門不可。”
溫婉蓉聽小丫頭一番話,捂嘴直笑,打趣道:“連你都知道二爺脾氣,可見背地裡沒少議論二爺。”
“奴婢不敢!”紅萼忙轉頭否認,“夫人,您別拿這事玩笑奴婢,若被二爺知道,奴婢怕。”
“怕什麼。”溫婉蓉笑笑看着她,“二爺又不是老虎,會吃人。”
紅萼答得自然:“二爺比老虎可怕多了。”
溫婉蓉一下沒繃住,茶喝到嘴裡,差點噴出來。
紅萼還滿眼正色:“夫人,奴婢說得是真話!”
溫婉蓉從袖兜裡掏出帕子擦擦嘴,接着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紅萼總算會意過來,露出難爲的樣子:“夫人,奴婢腦子笨,您別逗趣了。”
溫婉蓉笑而不語,繼續品茶盅裡的新茶。
這罐茶是大宗正院上個月送來的份例,茶品很不一般,她特意留給家裡人喝。
紅萼見沒什麼事忙,倏爾想起剛剛看見溫四姑娘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趕緊跑到梳妝檯前,打開首飾盒看一眼,拍拍胸口,喃喃自語:“還好,還好。”
溫婉蓉聽見,起身過來問:“還好什麼事?”
紅萼說句這就怪了,看向溫婉蓉,疑惑道:“夫人,方纔奴婢見溫夫人手上有個和您首飾盒裡一模一樣的串珠,以爲手腳不乾淨,方纔她着急走,奴婢不好說什麼,現在想起來看看,沒丟。”
說着。她把那串手珠拿起來,放在手掌上:“喏,就是這個。”
溫婉蓉看着手串微微一愣,心思這條手串是去年雪災,最後一次遇到阿肆,他留給她的,不是紅萼提醒。早忘了這檔子事。
想想,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是一年冬天。
“沒丟就行,放回去吧。”溫婉蓉沒深想,好似無意說一聲,轉頭去裡屋看書。
紅萼應聲,放好手珠,跟過去,還是疑惑:“夫人,溫夫人怎會有跟您一模一樣的東西?奴婢瞧着眼生。”
溫婉蓉翻開書,說:“許是剛買的吧。”
剛買的?
這麼湊巧?
紅萼直覺不大對:“溫夫人那麼小氣,還能給自己添置新首飾?何況奴婢瞧那珠子不是什麼稀奇玩意,溫夫人雖小氣,眼界不低。這麼普通的東西入不了她的眼。”
溫婉蓉翻頁書,擡眸笑:“你倒看得仔細,既然她眼界高,還能偷拿我那串不起眼的手珠不成。”
紅萼認真點點頭:“夫人,您可不能大意,奴婢注意好幾回,溫夫人想去開您首飾盒,要不是奴婢攔着,未必不會順手牽羊。”
這話溫婉蓉信。
別說紅萼注意到,四姑娘私下找她開口要簪子也不是一兩次,而且每次都是昂貴飾品,她自然不會答應,且不說花了多少銀子,那些價值不菲的珠翠金簪都是覃煬陪她去買的,怎捨得把覃煬的心意送人。
“下次溫夫人來,你多注意點,別說首飾,還有二爺把玩的小物件,有幾件可是他的寶貝,弄丟了真會發脾氣。”溫婉蓉細細叮囑,視線又落回書上。
紅萼領命。正要退出去,又被叫住。
溫婉蓉不知怎地,神使鬼差想起那串手珠,叫紅萼拿過來她瞧瞧。
紅萼把手珠拿到裡屋。
溫婉蓉擺擺手,示意下去,然後抓起手串,左右看看,沒發現什麼特別,又對光看了看,依舊沒發現什麼特別。
可稍稍留意不難發現,粉白的珠子裡似有隱隱流光閃動,想看清,又不真切。
溫婉蓉把每顆珠子都仔仔細細瞧了遍,發現不是一顆珠子有流光隱動,顆顆都是,看似普通的手串,竟暗藏玄機?
紅萼說四姑娘戴的手珠和自己這串一模一樣。
是咋看之下一模一樣,還是小丫頭也發現珠子裡的不尋常?
溫婉蓉思忖一會,把紅萼叫來,手珠遞給她:“你看看這串珠子,和溫夫人戴的那串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