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奇靜靜地看着孝莊身上那身松鶴延年鳳袍, 那深棕色的雲錦上繡着松鶴延年的圖畫,邊角上有很多鏤金花紋,那常服的袖口上繡着展翅欲飛的金鳳凰, 鳳凰的眼睛是用藍寶石雕刻而成, 鳳凰的翠羽是翡翠點綴, 整個服飾上綴有八十八顆金英石, 和八十八顆東珠, 金英石環繞着松鶴延年圖,儼然就是堆積成仙鶴的樣子,可以說是奢華無比。
她的流旗髻挽的頗高, 上面綴着白珍珠做的玳瑁,又叫做金約, 金約上垂着珍珠流蘇, 鬢角上插着一支瑪瑙梅花花鈿, 這花鈿是赤金底座,雕工十分精細, 這花鈿是鏤空垂雕所做,這梅花雕刻得栩栩如生,就宛如真的一般。
那梅花花鈿上刻有金枝玉葉四個字,這是孝莊還做格格的時候打造的,想來已經有些年份, 那花鈿的後面是一隻白玉金鳳步搖, 那根步搖是宮廷御賜的, 取料十分的考究, 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打造, 在黃昏下顯得晶瑩透明,美麗無雙。
她的耳朵上綴着一對赤金東珠耳環, 長長的垂下,現出雍容華貴。
這樣的打扮盡顯皇家風範,這眼前的太后已經不是他當年調皮可愛的阿姐。
允奇跪在慈寧宮的地板上,感覺到自己的膝蓋有些微疼,於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孝莊看着曾經讓自己認爲懦弱的弟弟,想到舊日裡每當逢年過節,他就鑽進一個犄角旮旯出,瘦瘦小小的身子規規矩矩的站在兄弟姐妹中,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只是淡漠的懦弱表情,好像對於周遭的一切都很無奈,可而今孝莊覺得自己也許錯了,也許允奇的低調是對的,因爲皇室之中的紛爭,就如同那花海中的罌粟一般,帶着致命的誘惑和致命的危險。
孝莊還記得在府邸的時候,每逢春天,家裡的蠶寶寶就如同一個可愛的因而一樣在桑葉上爬動這,那一抹動人的新綠誘人的讓人眨不開眼睛,也許是這明媚的春天已經是最好的風景,於是再往下就沒有那麼好的風光,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允奇,你起來吧,這些年哀家一直在等你明白過來,可是今兒個哀家突然明白,這不是你糊塗,是哀家糊塗。”孝莊扶起允奇。他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了,帶着流年染過的滄桑,他都這個年紀了,自己還有什麼可以掙的?
允奇看着身上三品貝子傳的蟒袍,這蟒袍也是用漢人制作的雲錦織成,這蟒袍上的巨蟒均是由金線織成,蛇頭顯得頗爲兇惡,那蛇頭上有一雙墨綠色的眼睛透着詭異的陰霾,那是綠色的貓眼石打造而成,周身帶着皇家的兇悍,他不大喜歡自己的朝服,他的朝珠是翡翠打造,綠瑩瑩的帶着鮮亮的翠色,這是從緬甸特地運送至京城,專屬於皇室宗親才擁有的朝珠中的,製作用的翡翠是上上之選,所以也是極爲珍貴之物。
允奇有些不明白,榮寵已經如斯了,這大哥爲什麼還要沒完沒了的爭奪權力,一個人在世的時間就那麼長,仔細回頭看一看爭來鬥去錯的均是自己,搭上了大好的年華,搭上了一世的英明,搭上了所有的幸福,那麼坐在這九五之尊的地域留下的也只有無窮無盡的後悔。
“老祖宗,臣弟覺得此生已經沒有遺憾,這次進京,就是臣弟最後一次進京,在而後臣弟將不在進京,因爲臣弟已經老了,再也無法替大清國效力了,臣弟覺得,臣弟是個庸碌之輩,臣弟無才無德,所以老祖宗也就不必費心了。”允奇看着孝莊胸前垂着的彩帨綠色,繡文爲五穀豐登,佩箴管、縏袠之屬。絛皆明黃色。帶着皇室特有的雍容。
“哀家知道了,過了年哀家就到大漠轉一轉,也要離開紫禁城。”孝莊低聲道,允奇淡笑道:“那老祖宗去了也好,大漠的蒼鷹,本就不是庭院裡的孔雀,總是要飛向草原的。”
孝莊顫了一下脣角,手中的翡翠佛珠晶瑩欲滴的顏色倒映在她白皙卻略微枯瘦的手指上,那五指雖然尖尖的,但是這指甲上的光潤預示這健康。
允奇笑了笑說:“老祖宗,您身體安泰是大清國的福氣。”孝莊一笑道:“嗯,那你隨哀家一起回一次大漠吧,哀家不打算再回紫禁城,這裡已經沒有哀家眷戀的風景,那鳳印若哀家不走,就不能完全交給皇后,因爲哀家是個愛做主的人,這瓜爾佳氏怕是不能留了,她居心不良。”
“老祖宗,要沒有您的暗示青格爾也不敢如此大膽,我看還是留下,做個妃子,也算是給她的家族做個交代,就算皇上不喜歡,逐出宮就是了,真的不用斬盡殺絕,老祖宗當年要不是手太狠,也不會觸怒天聰可汗。”允奇低聲道。孝莊面色微寒,過了良久說:“罷了,哀家也學皇后,寧可放過一千,也不錯殺一個,皇后的病若是好了,哀家想把她接進宮,她身子弱,也不知道住得慣宮外嗎?”
“老祖宗,皇后一向淡泊名利,不喜富貴,所以老祖宗就不要擔心她,臣倒覺得除了皇上以外,皇后不會眷戀任何東西,老祖宗您該知道,死去的馬佳氏的品性。”允奇沉聲說,當年刁蠻可愛,目空一切,但絕不貪慕虛榮的姐姐,如今已經成爲一個徹頭徹尾的宮中的女人。
這份當年的純真她已經消失殆盡了,所以允奇心中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
“綠珠,你猜這裡面是什麼?”赫舍裡在廂房中拿着那七封信裡的一封,正左右琢磨着,也不知道爲什麼喜鵲突然間一直在叫,莫不是有什麼大喜的事情?
“奴婢愚鈍,套句主子娘娘過去說過的話,奴婢心懶手懶,猜不出什麼心機,自認沒那個腦袋。”綠珠託着下巴說,今年她也二十五歲了,已經是個老姑娘,嫁人還能嫁給誰,倒不如自在一些跟着主子娘娘。
“你的年歲也不小了,我在想,你也該有個人家了。”赫舍裡拿着信,手心有些涼,她在揣測這信件中是什麼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封有關於文字~獄的訴狀,這是前任被殺的杭州知府寫的。
這上面全是血字,寫的都是死去的人的名字,這名單寫得很清楚,那一家,那一口,死於什麼,都寫得很清楚,並且這個案子並不是刑部下的格殺令,而是江南製造上書都察院擬的摺子,這督察御史本沒有批下來,是內監逼着下達的死令,因爲此事,都察院御史左公明還被殺頭,這還是一向清正廉明的蘇克薩哈大人上書的,然而蘇克薩哈雖然上書,但是隻是建議徹查連聖旨批註的都是徹查,而不是誅殺。
然而到了地方,聖旨居然被人篡改,變成誅殺,於是這數千人都被殺死,而且沒有推出午門,也沒有當堂審訊,而是不清不楚的就這樣殺光了。
此事激怒了攝政王多爾袞,於是攝政王多爾袞就上書太后和皇上徹查此事,此事就是多爾袞倒臺的前三個月發生的事情,。此事如果說多爾袞不參與,或者聽從遏必隆和鰲拜的建議不參與,都可以避免而後的禍端,然而多爾袞卻並沒有聽從遏必隆的建議,而是一力的徹查,過了不久,康親王就弄出一個故事來。
這編故事是康親王的拿手好戲,這本來無事他就偏要生非,多爾袞是個頗爲浮躁直率的人,他逮住多爾袞當年屠城的證據,他對多爾袞說:屠城不要緊,只要王爺認罪,向天下罪己就可以了,皇上必然不會責難您的。
當時多爾袞就答應了,因爲他雖然看不起漢人,也討厭漢人,但卻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而且人本來就是他帶兵殺的。
於是乎多爾袞三個月內,就被順治爺殺死,赫舍裡看完之後驚出一身的冷汗。
這件事是個慘案沒錯,但最頭疼的還不是這個案子的主謀是皇親國戚,而是這個案子根本就死無對證,連寫信的知府都被暗殺了,現在怎麼查,怎麼確定這封信是揚州知府孫萬年寫的,這是個大問題。
這死無對證,它既沒人證,也沒有有力的物證,這刑部不是小孩子玩兒過家家的地方,不能說她說這血書是孫萬年寫的就是孫萬年寫的。
雖然說當年江南製造殺人,但是人家做的是認證也有,物證也有,雖然這封血書上有證詞寫明江南製造司的御史大人僞造證據,可是誰能證明這封信說的是真的?誰可以呢?這根本就無跡可尋,如果說梅無心的冤案是這宗案子,那就算交給於世龍也沒有解決的方法。
這現代公司對新人,就這一套,就是跟康親王對付多爾袞那一套一樣,就是誘導對方認錯,對方只要模糊的答應一些東西,或者成人一些東西,這領導就直接制裁,通過制裁保護住元兇,因爲元兇帶給領導利益,再過一陣子,領導被人制裁,惹了大麻煩,領導是主謀,元兇依舊無罪,跑去巴結新的領導,赫舍裡就不怕遇見別的人物,就怕遇見這種敗類。
本來領導也沒有錯,底下的員工也沒有錯,本來員工給領導帶來的利益就被元兇貪污了,導致領導負資產,之後領導以爲是員工沒有製造利益的價值才導致自己的負資產,於是聽從元兇做一些違法的事情,因爲領導認爲自己根本不用怕員工,但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員工離開單位以後,就會想辦法到各個部門鬧事,而領導的敵人就會趁虛而入,伺機坐大,之後把這件事鬧的驚天動地,這領導的公司也就完蛋了,領導也就住進監獄了,這個時候這羣元兇,翻臉了,他們會拿出一些領導簽過的字據去高發領導,巴結領導的敵人,之後繼續大富大貴,江山倒他們不倒。
對付這羣人,必須連根拔起,要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赫舍裡想到此處就爲大清國擔憂,她真的是憂心忡忡。
那些少年輕狂的日子若流沙卷塵般飛過,繡樓外那蠟燭快要燃盡,忽明忽暗的燈火隨風搖曳着,赫舍裡略顯輕狂地笑了。這種輕狂發自於肺腑之內,綠珠有些不能適應,赫舍裡起身走到窗外,耳邊的馬蹄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