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馬里是老祖宗的親侄子,雖然說平素行爲不端,可是二叔也不該如此狠心,可是人已經殺了,這怎麼辦呢?”赫舍裡苦笑,博爾濟特氏就這一根獨苗,他怎麼就把他給殺了,此人到底犯了何罪?
“他罪有應得,所以殺了也就殺了,此事已經過了十天左右,要不是老祖宗日前提起,朕倒忘了,朕一向不喜歡索馬里,此人囂張跋扈,行爲不端,但老祖宗很喜歡他,說那個是滿人的豪邁,這一次他來京都給老祖宗賀壽,看上一家酒店老闆的妻子,於是就大街殺人,強-暴這店主的妻子女兒,她們放抗他就殺了,之後□□屍體,此事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生,索馬里將這店鋪一把火燒了人也殺光了,居然沒有人敢過問此事。”康熙苦笑着說,也是這件事以後,老祖宗說赫舍里氏要廢掉,索額圖也不能留。
康熙心道:此事若無人管,京中必然大亂,因爲被殺的人是兩廣總督李長生的妹夫妹妹,如果索額圖不先斬後奏,當時漢八旗的軍隊就在京師不遠,叛亂很可能發生,這索馬里居然和穆裡瑪打賭,明知道這是李長生妹夫開的店,還做出如此事情,並且對穆裡瑪說:他們漢八旗就是把心逃出來,也是皇家的奴才,比狗還不如,兩廣總督又怎麼樣,除了這等事,能奈我何?
這話傳遍京師,刑部的那木都魯已經不敢管了,倒不是刑部侍郎那木都魯懦弱,而是蘇克薩哈以前管刑部,剛毅明斷,雖然有人說他愛挑撥是非,和班布爾善,康親王傑書一樣唯恐天下不亂,可是這蘇克薩哈畢竟管了圈地,列出鰲拜的罪行,勇氣可嘉,老祖宗殺死蘇克薩哈以後,這刑部尚書喜他拉就開始不停地託病,他也是代任,也沒有正式的接管刑部,所以這索馬里瞧準了,順天府,都察院,刑部都不敢管他,他就如此囂張。
索額圖爲了安定軍心,就舉刀把索馬里殺了,博爾濟特氏就此在沒有人,老祖宗因此震怒,並且懷疑索額圖有異心,所以老祖宗而後說出,赫舍里氏必廢的話,如今看着平靜,其實暗流涌動,皇后其實很危險,老祖宗不止一次提要把鳳印要去她自己掌管,他屢次推卻,已經惹怒了老祖宗。
赫舍裡第一次看見皇上發怒,她的心中顫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沒有來一陣發慌。
“皇后,朕想把索額圖調到兵部,又怕害了他,你說何人有膽子給八旗改制?”康熙眼中透出一種希望,他問過曹寅,曹寅在地上跪了半響說:奴才不敢。
而後他把除了名膽大卻在上次逼宮時表現出懦弱的魏東亭叫來,問他敢不敢立功,魏東亭居然嚇出一頭冷汗,康熙有些氣餒,但滿八旗必須有相應的管制要不然漢人的心收買不到。
“皇上問臣妾,臣妾只問皇上一句,大清國的黑名單您敢不敢用,順治爺下令,順治在位,不得赴考的兩個人,您要敢用就有,不敢用自然沒有。”赫舍裡跪在坤寧宮的地上,這刑部尚書從一品,皇上有沒有破例開這個先例,他如果敢開這個先例,她就修書讓周培公下手。
“皇后的意思真明白了,周培公敢做,朕就敢封,這最後鬧到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要不然四海不可歸一,只是皇后能不能讓周培公從權,等火燒起來,朕給他屠刀。”康熙低聲問,赫舍裡心下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意思是,周培公到了兵部,先聽這些滿族將軍的,等這羣將軍發難,再去稟報皇上,證據確鑿,老祖宗也不好說什麼,這該殺的殺了,該留的留了,大清國的軍制也就得體了。
“皇上,您放心,臣妾會傳達此事,皇上還是先見見這個人,覺得得力,臣妾再去讓二叔傳話。”赫舍裡低聲說。
“那你過了年讓索額圖安排,朕指着你們爲朕解憂,但皇后你不可事事查手,那羣人也不可經常地跟你有來往,畢竟你是皇后,你出面的話,朝下就有的說,弄不好會惹來大禍。”康熙笑道,老祖宗對皇后的非議也在於她後宮干政,但其實老祖宗是後宮干政的典範,這顯然有些自相矛盾了。
“皇后,臣妾從來就是聽瑪父安排行事的,從未參與過謀劃,只是聽命跟那些才子們交往,瑪父在朝不好做的太過,二叔也在朝,且不得位,更不敢多交際,只得由我出面罷了。”赫舍裡笑道,自從當日在九門提督府遇上週培公,幫他就出陳廷敬,赦免他的不恭之罪,到現在已然五個年頭。
赫舍裡心中覺得恍然如夢,自己終究沒有原來那個赫舍裡的好命,不知道她現在去了哪裡,會不會幸福。
反正自打她變成赫舍裡以後,就沒日子安生,她總想好歹比前世好一些,就這樣謹小慎微的度日吧?
“這就不對了,你一個閨中女子,怎可和那些漢人隨意交往。”康熙有些不高興,赫舍裡沉聲說:“臣妾故去和他們見面穿的都是男裝,而且臣妾當年只有十一歲,所以並未有違禮教,臣妾及笄以後,就在沒有私自離家過。”赫舍裡輕笑道,就聽康熙微慍道:“那也有失體統。”
“皇上,這都是陳年舊事,臣妾以後不敢了。”赫舍裡苦笑道,她面色微微的一白,心中頗爲苦澀,她本不願意早就索額圖的黨羽林立,釀成他日大禍。然而康熙這個決定,日後必然成爲他的隱憂,可是她一介女子,除了聽命,她還能做什麼?
“嗯,此事朕就算了,皇后跟怎走吧?”康熙暗笑,頭一次做這等得了便宜賣乖的事情,他的皇后除了偶爾有些小脾氣,其餘時間均都是很好欺負。
“是。”赫舍裡苦笑着跟了過去,心中蔓延着一種酸澀,這種酸澀讓她渾身不舒服,這些個事情,赫舍裡不願意想,因爲她什麼都想要,可要的越多就可能什麼都沒有。
“皇后,這幾日朕心裡不安,總覺得紫禁城就要風起雲涌,皇后你明白嗎?朕這麼做都是爲你好。”康熙沉聲說,覺得自己略微有些無恥,這些其實都是爲他自己好,一個皇上往往需要一個能幹的皇后,可是皇后又不能比皇上強,這就矛盾了,他的皇后就有些難得的才智,有時候讓他琢磨不透。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赫舍裡沉聲說,這幾番煙雨幾多愁,功名利祿禍害了人間萬世何時方休?
她見康熙已經走出坤寧宮的內殿,於是便靜靜地跟着出去,馬車已經停在外面,她腳下有些微涼,有日子沒出內殿了。
紫禁城的天空難得的晴好,外面一片刺眼的銀白,那銀光素裹的宮闕如同盤旋在中華沃土上的銀龍一般巍峨壯麗。
陽光很淡,空中的浮雲的漫漫的淡在天上,紅日有些微弱,算不得冬日暖陽,赫舍裡感覺到手心有些冷。也不知道今兒個是怎麼了,整日裡不安靜,她靜靜地跟着穿過最後一節長廊,就看見康熙撐起傘爲她打上,笑吟吟的對她說:“皇后,過去的都過去了,朕不會再提,也不會追究,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說好了今兒個咱們就是散心,你也該把過往的都放下。”
赫舍裡擰了一下眉,就覺得後腦勺有些發疼,恩怨都可以忘掉,更何況是恩寵,左右讓人心亂。
那赤金的馬車配以明黃車蓬,簾子上掛着金龍掛墜,四角垂着黃穗子福袋,這一看就是宮裡的馬車,雖是輕車簡行,但依舊奢華之極。
康熙踩在一個太監的背上上了馬車,這前面純白的蒙古馬,輕輕地嘶鳴了一聲,馬蹄在厚厚的積雪上踏了以一下,而後穩穩地站住,赫舍裡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上車,宮裡的規矩繁瑣,皇上從左邊上去,自己是不是該從右邊,她在宮裡呆的日子久了,那些個規矩記不太住。
綠珠見赫舍裡發愣就知道她忘了宮裡的規矩,於是扶着她踩着右邊的宮女上了車,赫舍裡方鬆了口氣,心中暗道:怎麼把這規矩忘了。
就在帝后離開之即,後面有人道:“皇上,奴才慈寧宮小貴子給皇上請安,老祖宗讓蘇拉麻姑過去伺候,老祖宗說的即刻就去。”
蘇拉麻姑心下害怕,她知道老祖宗這一次必然震怒,這冊封常在的事情,必然瞞不過她。
蘇拉麻姑渾身虛軟的跟着慈寧宮的小貴子前行,赫舍裡和康熙對望了一眼遲疑道:“皇上?”
“皇后,咱們走。”康熙也很擔心,但是老祖宗沒有傳召,他硬闖進去,蘇拉麻姑沒罪也變有罪了。
“皇上,這樣琉璃廠子今兒個咱們不去了,那些什麼,玉白菜,玉白鵝,鼻菸壺,青花,獅子,玉佩,花瓶之類的東西也沒什麼好看,皇上臣妾請旨回家住上三日,也好給皇上辦差,蘇常在有皇上在宮裡護着,也就平安了,臣妾也好安心爲皇上辦差。”赫舍裡淺笑道,她那雙漆黑的瞳仁綻放出一種慧黠美麗的神采。
此番她心裡害怕,她可不想留在宮裡碰老祖宗的釘子,而且老祖宗都是軟釘子,被扎的生疼,也說不出什麼,說一句都是錯,都是無德。
這個世界上不需要救贖,救贖別人的同時也要保住自己,赫舍裡深切明白什麼是人情冷暖,多管閒事只有自找麻煩,她總覺得自己這次不躲開,皇后不但坐不穩,連皇上都會得罪。
康熙絕頂聰明,猜出赫舍裡想走,不想管蘇拉麻姑和老祖宗之間的事,因爲她管不了,怎麼管都是錯,雖然赫舍裡手上有鳳印,但是鳳印只是一個可以長官六宮的信物,老祖宗手上的先帝遺詔,不但可以廢后,還能廢帝。
這他留下老祖宗也許還不會發難,皇后留下一準是驚天的大禍,他是男人,不能在這個時候爲難女人,所以康熙笑道:“皇后說的是,你就多住幾日,到三日後回來吧。”
一般宮裡出了事,這兩三天一里就結束了,即便不結束,三日後也就拍案了,處置與否也就不用皇后定奪了。
“謝主隆恩。”赫舍裡低頭笑道,心中一暖,他明明看出來了,但終究沒有逼她,此等男子就算不夠癡情,也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大丈夫。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至少皇上不會忘了恩義,至於情分這百姓家都保不齊沒了,更何況帝王之家。
綠珠拉着赫舍裡坐進鑾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