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開啓修遠之路
戚修遠三歲了，入秋就上幼兒園去了。早送晚接，常香怡不放心，親力親爲，周秀珍在家裡就閒下來了，習慣了操勞的人，哪裡坐得住？就跟常香怡說：“修遠上幼兒園了，我在這兒沒事幹閒得慌，不如先回老家去，有需要時再來，你看，咋樣？”
“要是老家離不開，你跟戚仁建說一聲吧，現在修遠大了，也聽話，在幼兒園也放心。”
周秀珍聽兒媳一說，臉上立馬現出歸心似箭的神情，來了三年了，其間只帶着一家老小回老家過了一個春節，常香怡能帶着兒子回去，可給戚家長了不少面子。只是周秀珍覺得臉上無光，背地裡給戚老頭罵了個狗血噴頭。兒媳婦和大孫子第一次回老家，一進家門，周秀珍傻眼了，屋裡屋外一團糟，院子裡、客屋裡的地上到處是雞屎，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房間裡堆碼得亂七八遭，沒有一點看相，周秀珍急得直跺腳，還是常香怡幫忙收拾的。
沒有女人當家，還真是不行。
周秀珍臨走的前一天晚上，跟常香怡說：“今天晚上讓戚修遠跟我睡一屋，行嗎？”
常香怡讓戚修遠洗了腳，送過去，“今天晚上陪奶奶吧，奶奶明天就回老家了。”
戚仁建送母親回家，路上，心悅誠服地對兒子說：“你這個媳婦，娶對了。懂事有禮，心善會持家，難得啊。你不操心，不知鹹淡，還一天到晚不落屋，全指望她一個咋能行？我早就想說你了，別再幹糊塗事，做人要有良心，記得對人家好點。”
母親說出這番話，戚仁建倒是沒想到，能讓“對頭”說出好來，纔是真好。戚仁建就收斂了一段時間。
劉塘的宋明亮師範畢業後在縣實驗中學工作，現在調回小學部當副校長。實驗小學辦了幼兒園，僧多粥少，入學很緊張，宋明亮幫了忙，戚修遠才進了全縣最好的幼兒園。
戚修遠在媽媽的教導下，聽話懂事，小小年紀就在媽媽的言傳身教中知道了剋制，有想要的玩具，有想吃的零食，都是一眼帶過，不跟媽媽張嘴，知道家裡不富裕，要節省。
媽媽教的字、詞、詩歌，簡單數字，一學就會。難得的是很懂礼貌，在大人面前安安靜靜的，又肯叫人，象個小大人似的專心聽人講話，惹人喜愛，常香怡之前的一些擔心一掃而光，兒子聰明懂事，心裡十分欣慰。
常香怡第一次下午去幼兒園接戚修遠，別的小朋友都把大紅花高高地舉到爸爸或媽媽面前，嚷嚷着。但是，戚修遠卻是笑着很平穩地走到媽媽面前，常香怡心裡略微失落了一下，兒子沒有得到老師獎勵的大紅花嗎？再看兒子的表情，確實很平靜。
“媽媽，我把老師教的給你說說吧。”
“好，媽媽正想聽呢。”
“鵝在水中游，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爲什麼鵝毛打不溼呢？鵝掌在水面划動，爲什麼不會沉下去呢？”
“你問過老師了？”
“嗯。可是老師說等我長大了就懂了。————我現在不能懂嗎？”
“可以呀。下回去菜場，我讓你看看鴨子，怎麼樣？”
“鴨子跟鵝也一樣嗎？”
“有不一樣的地方，但它們的羽毛，游水的方式都一樣。它們的羽毛上有大量的油脂，能與水隔離，所以打不溼。鴨子既使停在水面上不動，其實身子下面的鴨掌也在不斷划動，鴨子不沉下去跟不停划水有關，道理呢，要到你上了中學學了物理以後就會明白，另外，鴨子和鵝的身形比較扁平，與水的接觸面比較大，就像船身一樣，這也是你上了中學後會學到的。你能發現問題很好，學習上就是要肯動腦筋，多想想纔會提高得快。”
“我看看你還學了些什麼？”
戚修遠打開書包，拿出課本，翻開第一頁，裡面整整齊齊夾着一朵大紅花……
常香怡每天晚飯後，用半個小時檢查鞏固兒子的功課，再用半個小時學習課外知識。五歲的戚修遠已是幼兒園大班的學生了。
晚飯後照例是加深鞏固的學習時段，不過今天戚修遠的眼神有些躲躲閃閃，“兒子有什麼事瞞着自己呢？”常香怡不動聲色地朝書包裡望了一眼，但是戚修遠有所提防地把書包拿開了，顯然害怕媽媽知道了什麼。
“媽媽能看看你書包嗎？”
戚修遠低頭不語。
“書包贓了還是破了？讓媽媽看看，好嗎？”
戚修遠嘟起嘴不情願地把書包遞過去。
常香怡拿過書包，外面很乾淨，愛惜得很好，跟新的一樣。把包裡的書本及文具拿出來，發現多了一個攪筆刀，新穎別緻，帶旋轉搖柄，還有木屑存倉。
戚修遠低下了頭，兩隻手在衣服下襬處摩娑。
“你喜歡這個攪筆刀？想要一個是嗎？”
戚修遠怯生生地看着媽媽的眼睛，媽媽的眼睛裡是徵詢和等待，沒有習慣的嚴厲，於是點點頭。
“明天下午放學後，媽媽帶你去商店，你自己挑選，好嗎？”
戚修遠眉飛色舞地點點頭。
“你這個，知道該怎麼辦嗎？”
戚修遠羞愧地看看媽媽，使勁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下午四點，常香怡早早來到實驗幼兒園門口。來接孩子的家長已把大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相互間小聲地談論着，不時翹首向裡面張望一下。不一會兒，小班的孩子們唱着歌列隊出來，兩個老師一左一右在旁邊不時地跟接走孩子的家長招呼致意。大班的孩子等到小班、中班的都走完了，才列隊向園外的家長們走過來。園長謝小翠走過來跟常香怡打招呼，“戚修遠今天做好事了，昨天放學時檢到了同學遺失的攪筆刀，今天早上一來就上交了，孩子真懂事。”這時戚修遠排隊走了過來，謝園長拉過孩子的手交到常香怡手上，撫摸着他的頭說道：“好孩子，加油！”
戚修遠拉着媽媽的手，揮手跟園長道別，“謝阿姨，再見！”
文具商店裡筆墨紙硯琳琅滿目，戚修遠丟開媽媽的手在玻璃櫃臺裡張望了一遍，很快找到了擺放的攪筆刀，指着一個同款但顏色不一樣的說道：“媽媽，買這樣的，行嗎？”
“行！你再看看，還需要什麼，一起買！這是媽媽獎勵你的。”
“謝謝媽媽！買一本你沒講過的童話故事，好嗎？”
“好啊。是你挑呢？還是媽媽幫你挑呢？”
戚修遠已經能認一千多個常用字了，就高興地挑了一本《安徒生童話故事》。
落日的餘暉將母子倆的影子長長地投射到地面上，戚修遠拉着媽媽的手卻總也跑不到影子前面去，“媽媽，這是爲什麼呢？”
“媽媽也不是什麼都懂啊，媽媽只知道太陽落時斜照的角度大，影子就長。———知識是學不完的，要想懂的多，可得努力喲！”
戚修遠看着地上自己長長的影子，默默地點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