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戚仁建發飄了
如何緩和婆媳矛盾也是常香怡的一樁心事。婆婆在家就是掌舵的人,一家老小都聽她發號施令,習慣了當家作主,不強勢都不行。固持己見,是她的思維定勢。想改變一個人,何其難也,常香怡不可能去改變婆婆,只是現身說法,以身作則。求人不如求己,無非自己苦一點罷了。
婆婆周秀珍的成見來源於常香怡和兒子沒有回老家登門認親,儘管兒子作過解釋,但是心裡還是有個疙瘩,現在,常香怡憤怒地說出了緣委,周秀珍的心裡更不是滋味,原來兒媳還有這麼大的委屈,同爲女人,何況周秀珍也是一個樸實善良的人,從心裡覺得是戚家虧欠了兒媳,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在兒媳面前擡不起頭來,細細一思量,覺得兒媳說的都在理。她也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也不是不通情達理,先前想強壓兒媳一頭,是怕兒子受了委屈,現在一看,倒是自己的主意打錯了。這個兒媳婦生活有計劃,勤儉持家,從不亂花一分錢,一切爲家庭着想。對自己呢,從來沒有另眼相看,也不和自己正面爭執,處處讓着自己,原來準備了一肚子的打壓媳婦的方法,都無處發揮,最後都悄悄的放下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有這樣的兒媳婦,自己再挑刺,不是給臉不要臉嗎?關鍵是周秀珍挑不出刺來,媳婦端莊漂亮樸素善良,還寬容了自己的兒子,給戚家添了大孫子,要是再有無理取鬧的想法,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周秀珍悄悄地收斂着自己。
再說常香怡見婆婆被自己不輕不重地駁斥後態度明顯好轉,也放低姿態,自己要幹什麼,有什麼想法,就主動請教婆婆,還把自己培養戚修遠的計劃合盤托出,周秀珍受了兒媳這麼大的尊重,自然很受用。更難得的是兒媳還陪她逛了服裝市場,給她添置了幾套換洗衣服。雖說都是打折處理的衣服,但是兒媳能有這份心,比穿金戴銀都舒服,婆婆拗不過兒媳,見價格也確實划算,穿着也得體,就成全了兒媳的一片心。而常香怡自己幾年來都沒捨得添過一寸紗了。
周秀珍從心裡爲自己先前的作法而不安,婆媳之間慢慢融洽了。
戚仁建卻在家庭和睦風清月明的背景下有了變化。婆媳矛盾沒有了,風平浪靜,生活井井有條,他身上原本擔着的一點小心就在和緩的環境中放下了。不用操心,一身輕鬆,多好啊。雖然日子仍然緊巴巴的,但是在常香怡的操持下,過得有滋有味,兒子聽話懂事,媽媽天天樂呵呵的,戚仁建拘着的心開始放飛起來。
炸金花,是廠裡一班小青年下班後的娛樂項目,吆三喝四,幾個人隨便找個地就能玩起來,一塊錢的注玩了不幾日,不過癮,慢慢是兩塊的,別看下的注不大,幾個小時下來,火背的也得百十元出去,那個時候工人一個月才三四百元工資,都是數着日子再過,巴望一個月發兩次工資只是癡心妄想,錢只能用在刀刃上。贏了還好,輸了的就吃不住了,想撈本,想翻本賺回來,張小東數着兜裡的錢留下撐到發工資前的飯費,繼續上陣,結果還是輸了。只好悻悻作罷,戚仁建先是在外圍觀戰,漸漸的心癢難耐,躍躍欲試。
“戚仁建,你莫笑我,有本事你來,我看你三腳貓的功夫,還不及我。”
“來就來,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戚仁建還真贏了十幾把,幾十塊錢到手,底氣就足了,跟注、加註次次不落下,然而,好運不常有,這個牌的技巧也沒全掌握,算牌的能力也不到位,焉有不輸的?
越輸越想贏,賭徒的心理是不服輸,加大賭注,一把定乾坤,海底撈。越急越輸,金花遇順金,順金踫豹子,戚仁建敗下陣來……
戚仁建每月工資伍佰參拾肆元,留給家裡肆佰元生活費,餘下是自己機動的零花錢,一向自以爲逢凶化吉,好運附身的他,不多時把自己身上的一點底氣消耗完了。
常香怡操持家務,每月領了工資都是有計劃的,一分錢恨不得瓣成兩分錢用,開支有據,秋毫無錯。每月先把爲戚修遠攢的三百元學費存起來,自己的工資加上戚仁建的肆佰元,生活費就只有六佰多元了,過生活是門學問,常香怡有時一天上兩次菜場,一早去買新鮮的蔬菜,中午去買豬雜骨,有時也買一兩條鯽魚,都是挑新鮮便宜的,回家熬湯。晚上吃罷飯後,就用瓦罐慢慢煨,香氣四溢。放涼後放入冰箱,分兩次食用。食用時加點土豆或者山藥要麼是蓮藕或豆腐,既美味又營養,一個星期總要燉上兩次湯,一來二去,跟菜場上的肉販魚販都熟了,成了相互的老主顧,賣肉的老薑都會在預計的時間給常香怡留當天的豬大骨,很體諒她的不易,價格上也格外照顧,戚修遠有時也纏着要陪媽媽去菜場,一聲聲的“姜爺爺好”,“謝謝姜爺爺”,讓老薑頭很受用,感嘆這孩子教育得真好,對常香怡肅然起敬。也羨慕地對周秀珍說:“大妹子有福啊,你這燈籠還真是亮啊,找了這麼好的兒媳婦。”
常香怡不待見戚仁建,眼不見心不煩,沒在意他每天的動向,直到發現抽屜裡的生活費少了伍佰元,這才覺得自己姑息養奸要壞事,這天一直等到夜裡十二點,才無奈睡下。
夜裡兩點多,戚仁建才垂頭傷氣地回來。進了屋發現臥室門上貼了一張紙條:一家人的飯碗在你手上。
看了這張紙條,心一下子虛了,也不敢去敲臥室門,在客廳沙發上躺下。盛夏的晚上,無比燥熱,輸了錢的心裡更是火急火燎,“狗×的,張小東,敢挖坑陰我,明天再找你算賬。”
第二天中午下班後,常香怡來到設備科,戚仁建還在辦公室磨蹭。
“你不想爲自己說幾句?”常香怡拉長臉說道。
“同事急用,我把錢借給同事了,這兩天就拿回來。”
“你自己的屋檐缺瓦蓋,就別編故事了,我不是三歲小兒,你可以不顧忌我,你兒子呢?也把嘴紮上喝西北風?———還有,兒子秋季要上幼兒園了,學費要好幾千,另外,財務上欠的錢還沒還上,你想清楚。”
戚仁建偷雞不成蝕把米,惱羞成怒,正要發作,就聽見張小東在樓下喊叫,連忙衝出屋外衝他擺擺手。
常香怡氣呼呼地走了。
見媳婦走遠了,戚仁建衝下樓,指着張小東罵道:“你個王八蛋,你們幾個鬥籠子陰我,把錢還我,我家的生活費都沒了,你看見了,媳婦正在找我麻煩。”
“玩不起莫玩,願賭服輸,技不如人,莫怨別個。”
“你們合計好了,將我一個,就憑你的豬腦子,能贏我?”
“有本事你再贏回去,手腳在你身上,昨天也是你要玩大的,輸了就怪人,誰還敢跟你玩?”
“好,你小子等着,咋贏我的,咋給我吐回來。”
戚仁建理子、面子都失了,無精打彩地回了家。
“奶奶,爸爸回來了,可以開飯了。”在門外望風的戚修遠拉着奶奶的手說。
周秀珍望望兒子,欲言又止,返身朝廚房走去,不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