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亂黨分子猖獗，妖言惑衆，凡我鎮居民，不得聽信謠言，接受傳單……”
“近日訂單增多，不得遲到早退，缺班曠工……”
“員工福利，及時統計家屬名單……”
羅蘭的應對很快通過博納等人執行下去。
他並不打算跟那些鎮民，市民們扯什麼王家爭位，學派交鋒。
他需要的是維持穩定，保障生產勞作。
“都給我盯緊點兒，這個緊要關頭，剋扣不得經費啊！”
有了實操經驗，知道下面人什麼鳥樣的博納還特別再三叮囑，一心爲自己老師分憂。
可不要戰略層面完美，下去執行就拉稀擺爛。
緊接着，羅蘭開始重點關注法師們。
接受過魔法教育的精英人羣，既是萊納世界最大的底蘊，也是動亂之源。
這既包括了亞特萊茵來的野法師，也包括了法師塔中學習的學徒們。
“現在宣佈一則消息，近日國家發展，事務漸繁，特增設恩科，新添事務官招募考試。
凡法師塔出身在籍法師，正統學院學徒，均可免報名費參加……”
衆人得知，盡皆歡欣鼓舞。
最近東萊納戰亂初平，百廢待興，需要大量知識分子充實各級機構。
那些沒有奧術師天賦的，正好分流去掌管俗世。
一些想要來此淘金的野法師，也乾脆連冒險委託都先不接了，趕緊閉關備考去。
不是絕對忠心，而是搞事沒有性價比。
可不能白白浪費了自己多年的苦讀。
再接下來，那些買辦商人，手工業者，功勳新貴等等，也逐一通知，警告，恩威並施的敲打。
先確保了這些萊納基本盤的穩定，羅蘭纔開始騰出手來，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
幾天後，市區，深夜。
“咚咚咚……”
“誰呀。”
“開門，查暫住證的！”
“都這麼晚了還查個屁啊！”
一個人提着風燈，滿腹牢騷的打開了房門。
轉眼間，幾個大漢撲了上來，把他壓倒在地。
“哎呦，你幹嘛……”
“你小子收受外國資金，已經被上游招供了！”
類似的事情不斷髮生，短短几天功夫，就逮捕了數十人。
緊急審訊之後，不出所料，發現好些卷軸協會在幕後支持的線索。
這個協會雖然戰敗，解除了在萊納世界的武裝，但還是有財有勢，仍然掌控着不少買辦商人。
而這一切，都建立在亞特萊茵的統治秩序之下。
都有合法身份掩護，受到法律保護的。
大抵上，類似於羅蘭手底下的莫伯倫等人。
果然，當羅蘭開始順藤摸瓜，準備把矛頭指向他們時，遠在亞特萊茵，卷軸協會的分會的羅爾斯不僅沒有慌亂，反而哈哈大笑。
“看來那羅蘭也真是沒有什麼辦法了，審訊出線索又有什麼用，你敢抓那些商人嗎？
真要抓了的話，反而正合我心意啊！”
心腹捧哏道：“會長大人英明！”
羅爾斯下令道：“開始下一步計劃吧，讓那些商人和筆桿子們鬧一鬧。”
與此同時，阿迪洛親王，德爾公爵和查德公爵等人也悄然展開了行動。
他們是舊貴族的代表，和蘿莎的最大矛盾，是蘿莎作爲新王，只顧重用買辦商人和外籍軍團，輕慢了他們。
與此同時，效仿秦帝國的郡縣制，勢必得罪所有領主。
很多貴族早已有所不滿。
這一次，反叛者吸取了費列的教訓，沒有公開舉起叛旗，但卻做得有過之而無不及。
幾人分工合作，由阿洛迪公開斥責女王，要求對方退位，其他人偷偷進逼新設郡縣，試圖復辟領主制度。
更有甚者，假冒流匪大肆燒殺，搶掠國家財富。
至於卷軸協會，則是在亞特萊茵上層施壓，緊緊盯死法師軍團。
如果羅蘭擅自調動亞特萊茵的軍隊去平叛，之前甚囂塵上的私生子事件就會再度被炒作。
雙方伱來我往過了幾招，等到月底的時候，局勢已然進入白熱化的階段。
烏博爾，吉多恩等人開始下場，作爲久負盛名的貴族學者與知名專家，爲女王統治的合法性展開“大儒辯經”。
“女王陛下作爲王國的正統繼承人，天然擁有合法繼承權，而腹中之子，也天然是繼繼承人！”
“上古以來，民只知有母，焉知有父？”
更有彪悍者直接開噴：“聽說你阿洛迪的王妃玩得很開，情人衆多，難說繼承人是不是你的血脈啊！”
這就實屬人身攻擊了。
阿洛迪聽後，氣得面色發綠。
奈何衆人忍不住想，這還真有幾分歪理！
畢竟女王生下來的，肯定有王家血脈。
但若換成王后或者王妃，就不一定了。
雖然從奧術的角度來看，有各種各樣檢查血脈的辦法，但未必見得人人都用呀。
看來，很有必要從宗主國引進這項先進技術……
阿洛迪一方的專家學者不得不援引父系繼承的歷史淵源和宦官制度等等諸多資料進行論證，不知不覺，又牽扯到順位繼承，秘密立儲等諸多繼承製度的利弊。
後世有人稱這次的辯經爲“萊納世界全面賽里斯化的開端”，就是因爲它把主要的矛頭指向血脈和文化的延續根本，繼承製度。
它從實質上確立了萊納後世的歷史延續性，甚至於，爲王朝更替的法統繼承都鋪設好了道路。
主張設立“太子”，而親王，勳貴之流，實行類似推恩令的諸子均分制度，民間也確認男女平等，諸子分家等方式，更是逐漸形成瓦解門閥，強幹弱枝的大一統思想。
可謂是影響深遠。
……
外界喧囂不斷，爭鬥正酣的時候。
法師塔內，房間中。
羅蘭正在把一個又一個的審訊結果和調查所得的資料轉化符文之語，加入到自己的「運籌術」模型。
大量人名，地址，機構，賬戶，還有它們之間的關係，形成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網絡。
常人看着，只感覺紛亂如麻，但是等到收集的信息越來越多，聲勢浩大的敵對集團，幾個至關重要的節點就開始顯現出來。
“這是什麼？”
愈發腴美的蘿莎捂着肚子走了過來，看着一團如同星雲的光點在他前方漂浮，不由面露驚奇。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直觀的立體化模型。
點點星芒如同氣霧繚繞，形成雲團，一個又一個的光點牽扯出去的，是如同頭髮或者蛛絲粗細，但卻帶着各色光芒的線索。
整個模型繁複深奧，帶着令人震撼的神秘之感。
羅蘭伸手撥動着這團星雲，如同巫師撥弄水晶球。
“這種東西，叫做語義網絡。”
“語義網絡？”蘿莎微微側頭。
羅蘭笑着解釋：“關於這一點，我在創造「索引術」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所運用。
它們在底層設計上是相近的，只是「索引術」偏向於數據模型的構建，而「運籌術」偏向於利用它進行搜索和計算的能力。
結合起來，可以理解成爲鍊金術師們追求的終極奧義之一，人工智能的基本模型。”
蘿莎沉吟道：“這個我略有了解，鍊金學派從古至今，發展出了魔藥學，魔晶學，鍊金造物學，鍊金生命學這些分支學科。
終極的目標產物，分別對應，萬靈藥，賢者之石，神器，以及人造人。
而人造人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就是人工智能。”羅蘭道：“你說得對，但傳統上所認爲的人工智能，是神創論當中所謂的‘靈性’、‘靈魂’。
而我所說的，是偏重於數據和運算的‘機械智能’。”
這其實就涉及到人類智慧和靈魂的本質了。
前世藍星曾有一個著名的話題：人類真的具有所謂自由意志嗎？
這對靈魂和智慧的本質提出了嚴峻的挑戰。
如果說，計算機內的人工智能可以通過圖靈測試，那豈不意味着，機械也可以等同於生物？
假如有高明的法師能夠做到“創造生命”這一偉業，那創造出來的，究竟算是生物還是算是機械？
羅蘭現在所談及的語義網絡，其實只是人工智能當中應用較多的一種知識表示方法，尤其是在自然語言處理方面。
但它意味着一種完全有別於靈魂學說的建模方向，同樣能夠把“語言”、“思維”、“智慧”種種因素聯繫起來，把“語言是思維的工具”這句話發揚光大。
而這，也同樣意味着“人性機械化”。
毫無疑問，這個魔法世界走的是“靈魂”、“靈性”一側的人工智能路線，對他現在所涉及的這一派探索甚少。
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涉及。
你能想象，鍊金術師們搗鼓人工智能，從來不談什麼大數據，大模型，而是跟仙俠小說裡面的大魔頭那樣抓個人來搜魂奪魄，血祭神兵？
也有一小撮古代的巫師，在研究人體與生命的奧秘當中走入了歪路，意外造就出死靈法師和巫妖這些職業。
這就是魔法帝國時代，這些法術被賦予原罪的原因。
魔法世界的人篤信，創造生命，乃是神靈所獨有的權能。
而創造出人類這樣擁有成神潛力的智慧種族，更是絕對的禁區，所有研究者，天然揹負着無可饒恕的罪孽。
爲此，多個奧術國家都曾經和神靈治世的宗教國家發生過劇烈衝突。
羅蘭繼續道：“古代的巫師們常常依靠「預言術」去追尋各種問題的答案，有些人將其視爲神靈的偉力，又或者某種未卜先知的神奇手段。
但在我看來，這一切都只不過是運算罷了。
原始的預言，依靠的是神靈的偉力，奧術化後，則是瑪那和天地自然的模糊感應。
但就算最偉大的先知和最高明的奧術師，也沒有辦法完全掌控當中的規律。
所以，結果總是模糊不清。
所幸隨着時代發展，奧術界對於它的運用越來越精妙，也逐漸興起了以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爲主的運算模型，終於纔有革命性突破。
我現在運用語言學所進行的改良，尤其是根據‘運籌帷幄’這一符文之語的意義傾注，更是創造出「運籌術」的成果。
那些人自以爲把事情做得足夠隱秘，但實際上，一個人，只要他還在社會上活動，參與了人際和經濟的運作，就不可能完全隱匿自己。
再怎麼樣，也還是會有蛛絲馬跡的存在。
你現在所看到的，就是我最近在試圖找出的那些關鍵人物和他們所聯繫的組織勢力關係。
他們都是卷軸協會安插在萊納世界的釘子，是發展已久的暗樁，在這次的事件當中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羅蘭一邊解釋着，一邊再度掐指運算。
片刻之後，繁雜的星雲之中，再度有一個光點亮起。
它的體積膨脹到了扁豆大小，變得異常顯眼。
旁邊的神奇羽毛筆自動浮起，把又一個名字，還有對應的詳細信息記錄下來。
其實把運算原理和法術模型解析到這樣的地步，他就算不靠法術，在前世藍星的無魔世界，也能做到類似的預測了。
法術在這裡起的作用和計算機，軟件相似。
都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蘿莎帶着幾分好奇看了過去，果然發現，那些全部都是卷軸協會安置在這裡的情報人員，以及擔負着聯絡通訊，資金和物資支援等等重要工作的線人、掮客的信息。
大數據恐怖如斯！
“蘿莎，你看，關鍵人物一個不落，全都在這裡了！
表面看來，阿洛迪等人來勢洶洶，發動起來的力量也非常強大，但實際上，脫離了卷軸協會羅爾斯等人的支持，完全不成氣候。
而卷軸協會和羅爾斯等人雖然底蘊深厚，但缺乏我們這樣深入萊納世界的掌控力，在許多方面稍顯不足。
這種遙控，實際上是非常脆弱的。”
“就如同風箏，總有一條線在牽扯着？”
蘿莎明白過來。
“不錯，但不僅僅只是風箏的線，還像是大廈的柱子。
這些遙控的節點，就是最爲關鍵的支撐。
如果把這些線人剷除掉的話，整個串聯起來的組織就會這樣……”
羅蘭笑着打了一個響指。
無聲之間，星雲團土崩瓦解。
羅爾斯似乎是秉持着“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原則來發展這些勢力，這思路總體來看並沒有錯，但失去了聯絡的線人，那些買辦商人還真不足爲慮。
這個組織的致命弱點，羅蘭可能已經摸索得比羅爾斯自己還要更加清楚。
因爲羅爾斯也是通過手底下的人去辦事，掌握的情報是間接的，過時的，而羅蘭則運用了自創的新法術，從技術層面碾壓了他的情報系統。
“對暗線動手，會不會給你造成麻煩？”
蘿莎略帶幾分擔憂詢問道。
“不會的，因爲他們都是羅爾斯偷偷發展，沒有在亞特萊茵過明路的暗樁和卒子。
別看當中頗有一些野法師，中階武者之流，但在這邊的身份，統統都是民間冒險者，甚至異邦的罪犯，偷渡者，沒有亞特萊茵官方背書的。
真有其他身份的，我也早已單獨摘開，準備用另外的方式去對付。”
羅蘭自信十足道。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
這一個月來的糾纏和均勢只不過是個表象。
用符文預言法「運籌術」算死對手，纔是真正的目的！
而現在，他已經算計清楚，可以動手了。
由於佔據着主場優勢，羅蘭直接讓蘿莎發動王國當局的官方力量，暫時封禁了各郡商路。
表面看來，是應對那些舊貴族領主的反叛，進入戰爭狀態。
實際上，暗中分割對手，部署戰力。
只幾個商人，名士的，普通士兵去拿。
有幾分本領的野法師，先從魔網管理處申請魔網封禁權限，再根據對方可能暗藏的魔法裝備，法術道具分配充裕力量。
冒險者，傭兵之流，誘之以利，以委託任務等形式調走。
再就是估算路程，人吃馬嚼，各種用度。
一切都在暗中準備就緒。
諸多安排下來，羅蘭便把絕大部分的敵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過，剩下最強一個目標的時候，他有些遲疑。
因爲對方竟然是個六階術士，來自黑龍王朝的隱藏高手。
黑龍王朝那種地方，留有曾經的提尼亞拉時代的底蘊。
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但在數百年前就已經絕跡的黑龍與人類生下了後代，當中有部分繼承了先祖力量的，就被稱爲龍脈術士。
“算了，這次的對手，就由我親自對付吧。
不過爲防萬一，得帶上翠娜，還有各種各樣的裝備，道具。”
魔法的世界，不可能一直都呆在塔裡的，越是強者的世界就越野蠻。
羅蘭也已經開始有意識的鍛鍊自己實戰能力。
六階術士，問題不大。
說不定還有一些黑龍王朝的秘寶可以撈撈。
就是不知道，那人和卷軸協會究竟什麼關係，什麼時候搭上的線。
“對付術士？黑龍術士？”
和羅蘭預料的一樣，綠龍翠娜聽到，大爲振奮。
“先說好了，找我出手可以，但是寶物得我先挑！”
這條綠龍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黑龍家族的寶物。
“先挑就先挑吧，反正我對錢不感興趣。”
羅蘭無所謂道。
他要的是翠娜賣力，只要肯賣力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