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考倫斯家族真的準備退出萊納王國了嗎？現在外面正在傳得沸沸揚揚，說亞特萊茵準備改變在那邊的策略。”
羅蘭身處涅維斯城，自然也聽說了這個消息。
他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老師，從他這位奧術委員處直接打探。
奧維斯托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一邊看着手中的文件，一邊說道：“之前不是早就有風聲傳出了嗎，現在只不過是提上議程罷了。”
“委員會這邊到底是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那麼多奧術委員，各自心思不一，利益不同，講究的是協調。
在協調結果出來之前，誰能知道？”
奧維斯托坦白說道，他說到這裡，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有些決議，別說我，就連安東尼亞閣下也無法預測啊。”
“那倒也是。”羅蘭贊同。
“不過這樣的時局變化，未必見得不會是一個機會。”奧維斯托提醒道，“畢竟相比起魔法學派和魔導學派那些利益，我們符文學派更多還是在政治和文化的領域。
有些學派註定了更容易發戰爭財，所以重視軍工和殖民統治所帶來的資源福利，而有些學派發的是和平財，講究文化勝利。
其實，考倫斯家族的萊昂已經回國了，只是被隔離開來，準備參加聽證會而已。
有些事情，你與其問我，不如親自去看看。”
奧維斯托對羅蘭說道。
“萊納王國方面的聽證會將於1月5日上午舉行，你現在已經是六階奧術師，高級講師，有資格作爲觀衆旁聽的。”
“好的，我到時候會去。”
……
由於暫時無法和萊昂接觸，羅蘭也沒有白費那功夫，從委員會出來就直接回了香舍爾十號。
結果，纔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個聲音隱約從風中傳來。
“親愛的，我到涅維斯城了，你現在在哪裡？”
2級法術「風訊術」！
羅蘭隨身攜帶的法師徽章當中留存了好些認識之人的秘法印記，但無需查看，就知道這是屬於露妮芙絲的聲音。
羅蘭之前爲了考證，掌握過這種「風訊術」，只是沒有在魔網配額當中儲備。
好在亞特萊茵的法師習慣魔網施法，但卻並非脫離魔網就完全不會施法，這只是一種工具。
於是，調動魔力，自行施法：“妮絲，我在別墅這邊……”
一番交流之後，羅蘭對聞聲出來查看的艾爾道：“我再出一下門，今天中午就不回來吃了。
呃，晚上可能也不回來。”
“主人，您去哪兒？”艾爾好奇問道，“需要請翠娜小姐跟隨護衛嗎？”
“就在這城中，不必了。”羅蘭擺了擺手道。
今天恰好是新年到來，亞特萊茵歷的10026年1月1日。
雖然亞特萊茵的歷史文化並不注重新年，但多多少少，也算是個節日，各部門能夠放假的都儘量放假，就連路上的馬車都少了大半。
羅蘭費了些許時間等到一輛馬車，上去之後，吩咐道：“伊瑟爾街一號。”
露妮芙絲居住的地方是亞特萊茵配備的奧術委員官邸，屬於政策性福利，歷來出身於伊瑟爾王國的大法師都會被安排在那裡。
即便是在這面積有限的浮空城中，伊瑟爾街一號仍然佔地不小，足足有着幾十畝的規模。
所以羅蘭趕到那裡之後，看見的是一個繁花似錦的莊園，裡面的主樓和附帶的樓宇被百花包圍，如同夢幻之中的仙境。
莊園的主人露妮芙絲親自出來等候，多時未見，她依舊一身華衣，光彩照人，豐腴熟美的身姿充滿着令人心動的韻味。
“噢，親愛的，終於又再見到你了。”
露妮芙絲帶着幾分欣喜和激動，快步迎了上來，在旁邊侍女們的驚訝注視下，緊緊抱住了羅蘭，緊隨其後，就是一個令人窒息的愛吻。
羅蘭用手勾住她雪白的肩頸，回報予同樣的熱情。
好一陣後，兩人分開，相視而笑。
羅蘭由衷讚歎道：“妮絲，你還是這麼的美麗動人。”
“我早已過了鮮活的年紀，就像那將要枯萎的玫瑰一樣，不再好看了。”露妮芙絲聽着羅蘭的讚美，不無幽怨道，“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能夠時刻在你身邊就好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羅蘭隨口說道。
露妮芙絲眼中發亮：“噢，天哪，這詩一般的語句。
雖然我並不是很贊同這樣的觀點，但不得不說，親愛的你實在太有才情了！”
羅蘭汗顏，眼看着對方眼神迷離，一副如癡如醉的病嬌樣子，將要癱掛在自己身上，連忙扶扶穩，提醒道：“還有人在這邊看着呢，我們先進去吧。”
露妮芙絲道：“不要緊的，這些都是我從雪堡領帶過來的親信領民。”
羅蘭看了一眼，果然有幾個印象之中的熟面孔，是雪堡裡面的女僕。
他點了點頭，擁着露妮芙絲走了進去。
兩人在裡面共進午餐，互述衷腸，羅蘭這才得知，露妮芙絲是特意趕過來的。
身爲伊瑟爾的長公主，奧術帝國的奧術委員，露妮芙絲的時間並不完全屬於她自己。
開不完的會議，看不完的文件，還有各種各樣需要出席的場合……
但和前世藍星的那些大人物相比，她還是擁有着莫大的自由，有着充分的度假時間。
隨後兩人談起奧術界的一些話題，包括最近開始流行起來的書法，萊納王國的變故，羅蘭在《符文》的工作，城中的日常生活等等。
露妮芙絲對羅蘭道：“我房間裡面有個好看的東西，你跟我來看看。”
羅蘭不明就裡，跟着露妮芙絲走了進去。
結果剛剛進門，就被她嬌笑着拉到牀榻上，大意失荊州！
……
三個小時後，露妮芙絲從牀頭的櫃子上取出一物，遞給在那裡喘氣回藍的羅蘭。
羅蘭不免有些奇怪：“這是什麼東西？”
出現在手中的，是一個頗爲精緻的小盒子，通體用某種魔獸的牙料製造而成，綴以黃金和翡翠，一看就非常昂貴。
“開關在這裡，你打開看看。”
露妮芙絲美豔的臉龐上帶着滿足的笑容，側臥在他身旁，開口指點道。
羅蘭依言把盒子打了開來，這才發現，它竟然是一個卡盒，裡面疊滿了卡牌。
露妮芙絲揭開謎題：“最近卡託納家族的教育集團推出一種全新的文化產品，名爲賽里斯幻影魔法牌！
幻影魔法牌是一種源自於魔法時代的卡牌競技遊戲，加上賽里斯前綴，是在通行規則下，主打你《賽里斯演義》裡面出現過的神話角色和歷史人物，屬於新模組。
它分別有神話，演義（史詩），英雄，普通四個系列，對應通行規則當中的罕見，珍稀，貴重，普通四個等級。
卡託納家族委託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並且希望獲得授權，我看了一下，感覺還挺有意思的，專門叫人收集了一套限量發行版的神話系列卡牌送給你。”
“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魔法牌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早在亞特萊茵的歷史上已經風靡過萬千法師。
據說這最初是某位大法師爲了給學生講課，專門發明的助記卡片，後來衍生出圖畫，文字，乃至於魔法符文等印記。
再後來，有人把它改造成爲了類似撲克牌的對戰遊戲，然後慢慢演變成爲擁有角色身份的競技卡牌。
甚至於，還曾有人嘗試過利用法術卷軸的製作技術，把魔法咒語抄寫到了這種東西上。
這樣一來，魔法牌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施法道具。
卡託納集團抓住商機，推出賽里斯模組，並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但能夠搶在希爾特公司這樣的大組織面前進軍這個領域，絕對稱得上是眼明手快了。
“這件事情，你怎麼看？”羅蘭向露妮芙絲投去詢問的目光。
“與其問我，還不如先談談你自己的想法。”露妮芙絲道。
“我倒覺得，凱文·卡託納這傢伙敢想敢幹，執行力挺不錯的，而且卡託納家族是伊瑟爾地區的貴族，如果把這種魔法牌的授權交給他們，你也可以施加自己的影響力。”
羅蘭斟酌了一下，對她說道。
“那倒也是，這個家族是伊瑟王國的貴族議會成員，先祖卡託納侯爵是開國功勳之一，曾經追隨我的先祖創立世俗的統治。
如果你認爲這種魔法牌值得一看的話，我也會多加留意的。
不過從某種意義而言，希爾特公司擁有位面旅行的渠道，能夠在更大範圍對其進行推廣，我的建議是把印刷和製作交給卡託納家族，而發行則由希爾特公司負責，這樣也可以在利益分配的角度進行一些制衡，不至於尾大不掉。”
露妮芙絲並沒有偏袒自己王國之內的家族，而是真心從羅蘭的利益角度出發，給出合理的建議。
羅蘭聽了，深以爲然：“這樣倒也不錯。”
他一邊說着，一邊抽出卡牌看了起來。
以亞特萊茵的魔法水準，印刷圖文產品並不在話下，配合一些製作魔法卷軸和其他鍊金產品的工藝，更是能夠做到精美異常。
卡託納公司絕對是僱傭僱了高明的畫師，對賽里斯演義當中的英雄人物進行創作，所畫出來的神話傳說人物，生動還原了羅蘭描述之中的賽里斯人特徵。
它們整體上採用神話史詩的敘事風格，重新解構《史記》當中的篇章，摘出“三皇五帝”，“蚩尤”，“刑天”，“風伯”，“雨師”，“應龍”，“共工”，“祝融”等等人物進行專門的設定和創作，水準完全不遜於前世的某遊戲公司。
尤其讓羅蘭驚喜的，還是它能夠在實體卡牌上面賦予魔法的動態效果，甚至在魔力注入其中之後，能夠投射出真人大小的幻影。
這種增強現實(Augmented Reality，AR)技術遠勝於前世藍星的水平。
羅蘭是越看越喜歡，由衷的讚歎了幾聲。
“既然喜歡，那你可得好好珍藏才行。”露妮芙絲笑着提醒道，“按照這些商業公司的秉性，不會隨意再發行這種珍稀限量版的牌組。
據說他們打算在所有位面和世界只發行100套，而演義（史詩）系列是1萬套，英雄系列不限量，但會依據銷售狀況進行調整，算是隨行就市，只有普通系列纔是真正足量供應，給錢就賣。”
“他們打算定價多少，怎麼銷售？”羅蘭問道。
露妮芙絲道：“應該是1銅幣（10銅元）一張普通牌，按照身份角色達到數銅幣至1銀幣（100銅元）不等，而英雄牌在1金幣（1000銅元）以上。
至於演義牌和神話牌，完全就是鍊金道具的水準了，成本價至少在100金幣（10萬）和1000金幣（100萬）以上。”
羅蘭聞言，驚訝掏出自己剛剛收起的卡牌再看了一下，發現這一盒當中共有55張試發行的幻影魔法牌，也就是說，價值55000金幣以上。
這還僅僅只是魔法材料的成本而已。
“這聽起來不錯，不過我覺得沒有必要按照固定價格來賣，完全可以改成氪金抽卡的形式，比如說10多銅元抽一次，100多銅元十連抽。
找些精算師，好好統計一下概率，按照原本定價的200%，300%控制出貨量即可。
根據大數定律，隨機變量序列的算術平均值總是會向數學期望的算術平均值收斂，但卻容易通過刺激消費賣得更好。
若是定價太高了，影響銷量，那就時不時的推出一些限定概率up的池子或者限時優惠活動，把價格打到原價，甚至80%，50%，再推出一些幾十銅元就相當於原價幾百銀幣，叫玩家贏麻的超級優化月卡，原本抽不起的窮人也能攢攢，博一波運氣，順帶參與到全民娛樂，成爲富人的遊戲體驗。
抽卡牌多了，難免會讓一些玩家手裡積聚大量不需要的卡牌，彼此之間還有可能相互交易，這就需要時不時的推出新品，以及想辦法利用輿論宣傳引導xp抽卡，加深羈絆。”
“噢，親愛的，你可真是個商業天才，這種‘氪金抽卡’模式是你想出來的嗎，你實在太聰明瞭！”
露妮芙絲媚眼如絲，面上充滿了驚訝讚歎。
亞特萊茵的商業活動是受到打壓的，商人雖然能夠賺大錢，但永遠都不會有貴族高貴，更不可能比得上法師。
所以一些精巧的現代商業套路也沒有那麼容易發展起來。
再高明的套路，又怎麼比得上投靠貴族呢？
露妮芙絲對此歎爲觀止，當場施展了一個「抄寫術」，把羅蘭所說的要點記錄下來。
“話說回來，這種屬於文化產品吧，或許也是我們符文法師變現的最好途徑了。”
羅蘭突然想起一事，躺在牀上跟露妮芙絲聊了起來。
露妮芙絲道：“確實如此，並非所有奧術知識都能夠在實體領域有所建樹，也不是所有奧術成果都能直接變現的。”
“但真論起來，人的精神領域需求無限，反而比一般身體上的需求更難滿足，也有更加廣闊的前景。”
羅蘭說道。
“普通之人，三餐果腹，就已經是最大的滿足，條件優越一些，那就開始追求伴侶，還有兒女，家人，事業的圓滿，一直到貴族的階層，生活上有各種享受。
但人類精神的天然缺陷，會使得他們陷入空虛，必須發明各種各樣的娛樂消遣和活動。
從大貴族們喜歡的沙龍，舞會，角鬥，到平民，百姓們喜歡的各種棋子，遊戲，一切有關精神的東西，都要寄託在這些實體之物上。
卡牌只是其中一種，但卻是很多場合都能夠玩樂的物件，看着是件小事，實際上能夠風靡億萬人口，成爲全民性的遊戲競技活動。
而卡牌的內容，則是本質上是一種文化產品，如果能夠擁有對應的知識產權，那不僅能夠控制人們的精神娛樂，還能獲得大量的利益。”
內容向遊戲，長線經營的IP模式，是被證實過的成功產品。
華夏文明上下幾千年，積累了深厚無比的歷史文化底蘊，在前世的時候能夠風靡周邊國家上千年，即便經歷過近現代以來的戰火摧殘，依舊還能夠屢出潮品，大賺特賺。
舉幾個簡單的例子來說就是三國遊戲，收割了多少遊戲市場？動漫人物孫悟空，外國人看到第一印象變成了什麼？還有道家手印，中醫藥方……
至於流落海外的各種古董，那就更加數不勝數了。
不過有一些領域，寇可往，我亦可往。
虛心接受屈辱的現實，痛定思痛，奮起直追，是必要的轉變。
認真學習這些掠奪，收割，變現的模式，成就自己的工業成果，文化成果，才能在政治，經濟，文化的各個戰場全面勝利。
而穿越到了這個世界，更是因時制宜，因地制宜，轉變成爲和其他學派的爭鋒。
這同時也是在爲自己和學派的生存和發展爭取必要的資源，成就各種意義上的成功。
羅蘭隱匿前世藍星的事情，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訴露妮芙絲，露妮芙絲聽了，也是深以爲然。
“《賽里斯演義》是你的傑作，理應體現對應的價值，不過我現在突然想到的是，它或許可以和最近委員會熱議的萊納王國議題結合起來。”
不愧是奧術委員，都躺在這裡聊天了，還關心國家大事。
“你所說的推廣應該還是商業上的範疇，但我現在要說的，是政治和文化上的任務。
作爲符文學派，文科的法師，理應肩負起和理科法師並肩作戰的重任，從政治，經濟，歷史，文化，哲學等全方位的領域開闢超限制的戰場，參與到這場舉國同力的戰爭領域來。
其實現在國家的處境還是相當不妙的，討論萊納議題，本質上是對海外藩屬的控制力下降。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興衰成敗都在其中。”
普通人還真難以接得上露妮芙絲這個話題，羅蘭作爲一個20出頭的小法師，無論年齡，出身，政治面貌，奧術身份，都遠遠不及露妮芙絲這位奧術委員，王國長公主。
但作爲穿越者，心理年齡還有鍵政經驗，都讓他瞬間明悟。
“是啊，有些事情不進則退，應該早做準備的。”
千年以前的大唐，大宋，大明，對周邊國家和重洋之外的小國影響力如何？
雖然沒有實施亞特萊茵這樣的殖民統治，但文化勝利肯定也是不遑多讓的。
遺憾的是，受制於當時的歷史眼光和生產力條件，根本沒能把這種文化勝利轉變成爲實際的統治。
但重理輕文同樣不好，軟實力仍然也是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應予同樣的重視。
兩者的關係應該保持一定平衡。
在這樣的歷史機遇面前，文科法師理應發揮自己的作用，而不是淪爲只會抄襲和耍嘴皮子的草包，乃至於讓人覺得文科無用。
亞特萊茵的符文學派是一個很古老的學派，可以追溯到知學派之後，巫術學派之前。
前世羅蘭並沒有太多實踐的機會，就穿越過來，恰好對照亞特萊茵的歷史，發現這麼一個機遇。
他突然看出，現在的亞特萊茵正處在類似日不落帝國衰敗前夕，在世界反殖民浪潮之中不斷退縮，甚至不得不放棄一些實際控制的殖民之地。
這意味着，從此之後，魔法技術交流和發展即將加速，位面交易，全位面化浪潮大興。
文明發展和反戰爭，反屠殺等等的呼聲也將不斷升級。
這本質上其實是幾個高魔文明相互制衡的結果。
簡單來說就是一味的打打殺殺，叢林法則式武力征服不行了。
高魔文明相互之間的暴力制衡下，低魔世界都將會迎來晉升中魔的機會，而晉升中魔則意味着強大的武力，全面性的武力征服和統治，將會產生極大的消耗。
武力當然是永不過時的硬保障，但軟實力，文化勝利……
也應該同步發展，重視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