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個多小時之前。
報告會後臺，等待室中，夏耿斯教授坐在鬆軟的沙發上，抱着手中一字一句抄錄下來的資料琢磨。
不多時，一道白色光芒凝鍊而成的朦朧虛影在他掌心浮現出來，如同蒼白的火焰輕輕跳動。
如果把精神力量投入其中，可以見到，一些如同星星的光點在裡面閃爍，隱隱然間，竟是和羅蘭的「索引術」有着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這是他自己推導出來的全新模型，用於改進奇械魔偶的人工智能。
得益於之前針對賽里斯神符的研究，他突然發覺，這個語言系統當中，“靈智”二字所蘊藏的魔法意義深厚，而且還擁有着類似高維運算的特性（跨越宇宙的共鳴），可以跟靈魂，靈性等魔法意義兼容。
藉助這種天生固有的特性，能夠解決很多現下所遭遇的問題。
換言之，採用這種語言所化的魔法符文，會更加靈活方便，極大提升奇械魔偶在人工智能方面的表現。
“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穫呀，僅僅只是稍微改動那麼一些細節，在關鍵部分替換賽里斯符文，就能達成這樣的效果……”
幾番驗算下來，確認這一點，夏耿斯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它怎麼就能這樣呢？
夏耿斯尚不明白的是，那是跨越宇宙的共鳴在起效。
相比於其他魔法語言，賽里斯語在這方面的優勢可以說極爲突出。
至於基於語言的一些特性，比如說語法本身的靈活簡易，組詞的多樣性……
也與字母文字有着截然不同的效率。
這種關係在語言和魔法化的符文成果方面是一一對應的，自然語言當中，賽里斯語可以用較少的字符數量體現出複雜的意義，那麼魔法化之後，符文之語也能體現出高度濃縮的意義。
這恰好能夠解決了一些之前遇到的問題。
“教授閣下，前邊已經開始入場了，羅蘭閣下正在進行演講，您不去聽聽嗎？”
就在這時，門下的助理提醒了一下。
夏耿斯的思緒被打斷，擺了擺手道：“我就不聽了，等下輪到我的時候再叫我。”
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多推演一下改良之法。
“對了，從這裡開始改進模擬神經中樞的法陣……
繼續替換這些符文。”
語言是思維的工具，反過來亦可說，人工智能的體現，可以用賦予魔偶“語言能力”來進行反饋。
奧術界的歷史上曾經有多番相關的推論。
從大名鼎鼎的“問答機”模型，到“許願機”模型。
也有對應的法術，從「真知術」，「通曉傳奇」，到「異界探知」（使用該法術，可以向異界的實體存在詢問問題）……
無論什麼樣的故事背景，什麼樣的世界，絕大部分表現出智慧能力的存在，都擁有着語言相關的能力。
夏耿斯教授現在所想到的，就是利用類似華生大法師改良「祈願術」的方式，簡化自己的奇械魔偶的輸入輸出。
或許可以利用“恆定問答機模型”，創造出一種能夠表現出較高智慧能力的產物。
而恆定這樣的法陣模型，華生大法師的「祈願術」成功經驗非常值得借鑑。
他把賽里斯語作爲輸入輸出的接口，成功實現了針對這門語言的優化。
再加上羅蘭夢境之中的那棵樹……
還有那「索引術」所構建的語義網絡，也給了他不少啓發。
“好像真的可行，就這麼辦，先從這裡着手進行改良，然後是這裡，這裡……”
夏耿斯教授越改越激動，竟然漸漸忘記了時間。
“夏耿斯教授，快要輪到您了。”
工作人員提醒道。
“沒看到我正忙着嗎？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夏耿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他現在研究興頭正起，可沒有功夫管那麼些事情。
“夏耿斯教授，已經輪到您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工作人員再度提醒。
“快了快了，就快了！我突然有個絕妙的主意，可以這樣改進！”
夏耿斯頭也不擡，旁邊的紙筆已經寫滿一大堆的符文和鍊金法陣的結構圖。
至於旁邊魔力構建的模型，那“蒼白之火”，也在不斷變化着。
他突然生出了一個自認爲極佳的靈感，頓時豁然開朗。
工作人員：“……”
現在可不是幹這種事情的時候呀，教授閣下怎麼忙起來不分場合呢？
老法師經驗十足：“你不知道，靈感如尿崩……
尿崩這回事，能憋得住麼？”
工作人員：“……”
在門下助手和法師塔中工作人員的手足無措中，夏耿斯教授超時了足足30多分鐘，終於才興奮的跳了起來，握拳揮臂！
“我明白了，就是這樣！
哈哈哈哈，運用這種方式，竟然可以術式該變得這樣簡潔！
實在是太神奇了！”
工作人員幽怨道：“閣下，您終於好了嗎？”
上司無能狂怒，又不敢打攪教授閣下，可憐的工作人員都成爲了替罪羔羊，挨一頓狂罵。
夏耿斯教授這才發現，已經嚴重超時。
連忙匆匆出去，來到前臺。
“很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但就在剛纔，我突然有了一個全新發現。
運用上這個發現，奇械魔偶的智能性將能得到明顯的提升，我願稱之爲靈性智能與機械智能的完美結合！”
衆人聽到，深感不可思議。
“之前的奇械魔偶就已經足夠智能，竟然還能在這緊要關頭還能更進一步？”
老院長歐帕尼也由衷讚歎賞道：“真是好呀，不枉我全力推薦。”
夏耿斯教授的話，給了歐帕尼幾分意外驚喜。
因爲像他這樣的法師，每前進一步都離大法師更近。
說不定這次就真一錘定音，直接拿下了。
然而，夏耿斯教授話鋒一轉，卻又說道：“在此我要感謝賽里斯學派的羅蘭閣下，以及賽里斯學派公佈的符文成果。
我的這項改進，是從他的符文之語得到啓發。
我從當中取了‘靈智’二字，作爲魔法意義的核心，藉此構建一套全新的語義網絡型符文法陣……
請看我大致的構建過程……”
說話之間，他凝聚魔力，刷刷刷的在空中凝聚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字符。
這些魔力凝成的字符之間光線交織，構建出了一個繁複的法陣形狀。
當場把那“蒼白之火”顯現出來。
曾經瞭解過他這項成果的人一眼便認出，那是奇械魔偶的智能中樞。
但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當中的一些關鍵節點替換成爲了賽里斯語構築的符文。這相當於替換掉一些基本元件，達成了類似羅蘭最初改良「光亮術」的甲骨文卷軸的效果。
“原來是用這種方式解決的嗎？實在堪稱巧妙。”
“但是這運用的是賽里斯符文的成果呀……”
衆人看着看着，神色疑惑且微妙。
夏耿斯教授把衆人反應盡收眼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對衆人說道：“正如大家所見，我的這項成果還有很大的改良和突破空間，而且很大程度上，是與羅蘭閣下的賽里斯符文成果相關。
所以，我臨時作出一個決定，放棄這次的奧術之星獎評選，改爲支持羅蘭閣下。
待到明年徹底完善之後，再來重新角逐。”
衆人譁然。
老院長歐帕尼更是一下面色鐵青。
我等了那麼久，你就給我這一出？
這不符合規矩，奧術之星的評選，也沒有什麼放棄不放棄的。
但衆人聽到夏耿斯教授的發言之後，卻是莫名的認同。
因爲這一次，他用自己的親身體驗證明了賽里斯符文在鍊金生命學方面也有着極大的裨益，甚至可以直接應用在賦予鍊金產物智能的領域。
之前爲人所詬病的，價值和貢獻未能直接體現的疑慮之處，被徹底解決了。
照這樣看來，《賽里斯符文彙編》的價值和重要性，或許比預計之中還要更高數倍啊。
它可以用來支援和出產其他的奧獎級別成果，就像過去華生大法師利用它改良「祈願術」那樣。
相比之下，奇械魔偶的成果，就真的只是其中之一，被徹底包含了。
如果說奧術之星獎的評選需要綜合各方面的利益和貢獻來考量的話，那麼這種包含與被包含的關係，就連一年級學徒生都能計算得出來。
接下來，成果報告會變成了針對夏耿斯教授改良思路的評析。
大家要看看，這人說的是不是真的，結論是否會有所誇大。
奧獎評選馬虎不得，不能爆出什麼私相授受之類的醜聞。
結果，很快就紛紛確認，事實確如夏耿斯教授所言。
他這一次的改良受到了賽里斯符文啓發，也運用上了這些成果。
效果好得出奇，甚至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安東尼亞在旁聽着，心中驚奇之餘，也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夏耿斯教授自己退讓的話，就不用再維持之前的僵局了啊。
許多原本支持夏耿斯的人，都會尊重他的意願改投羅蘭的。
這下真的穩了！
連忙打鐵趁熱道：“諸位，進行最後的評選吧。”
擁有投票資格的評委會成員們紛紛起身，前往旁邊的會議室。
羅蘭作爲候補委員，還沒有這樣的權利，也因避嫌沒有進去旁聽，留了下來等候。
夏耿斯主動走了過來，向他伸出手。
“羅蘭閣下，幸會。”
“夏耿斯閣下。”
羅蘭略帶幾分驚異看着他。
“沒想到，你會在這樣的關頭選擇支持我。”
“哪裡的話，我只不過是忠於自己的奧術罷了。
賽里斯符文對我的啓發很大，所以我決定，選用它作爲改良這項法術的基底。
如果能夠效仿華生大法師對「祈願術」作出的改良，那麼我這「智能賦予」，也將擁有更好的表現。
哦，對了，在賽里斯語的語境下，或許翻譯成爲「點化通靈」，會更加恰當一些？”
夏耿斯教授侃侃而談，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致。
“「點化通靈」？那確實是。”羅蘭點頭。
這位奧術師對賽里斯語瞭解尚淺。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總結，確實把握了精髓啊。
翻譯的味兒都對了！
“不知您對這一類的法術有什麼見解？”
“其實，我真的沒有太多瞭解……”
“這麼說就實在太謙虛了，我看得出來，您在這個領域也有頗深的研究。
或許，今後我們可以展開深入的合作。”
……
“哼！”
遠處，已經走出這邊門口的老院長歐帕尼回頭看了一眼，見到夏耿斯教授主動上前和羅蘭搭話，表現得極爲熱情的模樣，面上閃過不滿的神色。
但事已至此，他也無可奈何。
連寄予厚望的夏耿斯教授都“投敵叛變”了，他又能怎麼樣？
“不識擡舉，枉費我一番苦心！”
他爲保住阿齊茲閣下“史上最年輕得主”的紀錄，費了不小功夫，搭上不少人情。
本以爲夏耿斯教授的成果足夠分量，和羅蘭打起擂臺來不分高下，完全足以實現這個目的了。
但卻沒有想到，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歐帕尼憤怒失落，但卻又無可奈何，憋屈得無法言語。
因爲這轉變的關鍵，是夏耿斯本人！
如果只是其他意外話，或許還能有辦法補救，甚至不惜代價攪和評選……
但夏耿斯自己都投了，能怎麼辦？
“他一定是打着明年得獎的主意，如果先把羅蘭的名位落實，明年未必會有誰能與他競爭。”
莫寧亞，瓦里安聽聞，滿臉糾結。
老院長，伱執念太重了呀！
“現在進行重新投票，請各位委員在自己屬意的獲獎人選及其成果處留下自己的秘法印記！”
會議室中，新一輪投票迅速進行。
衆人重新對兩人成果以及代表意義有了新的認識，各自做出了選擇。
伴隨着一道道如同螢火的光芒升起，越來越多落到了代表羅蘭的那份光團之中。
一顆明亮的光球被點燃，明顯超出周圍散落的候選者。
“87票！得票佔比72.5%！結果有效！”
統計的結果很快出來，安東尼亞滿意宣佈道。
“現在我宣佈，新一屆奧術之星獎獲得者，是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