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三個月後海港

"政敏, 出來吃飯了?"戰峰耐心地敲着房門。

"我不想吃。"

"不吃飯怎麼行?快點出來好不好?"

"我真的不想吃嘛!我想媽媽了…"

說着還嗚咽起來了。

"給爸爸開門好不好?爸爸想跟政敏說說話!"

門不一會就開了,"爸爸,媽媽到底去哪裡了?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爲什麼我有媽媽的時候沒有爸爸, 有了爸爸之後又沒了媽媽?是不是政敏做錯了什麼, 所以爸爸和媽媽纔會這樣?"

如此一番帶淚的話聽得戰峰眼角泛酸, 抱起自己的寶貝女兒, 溫柔而又自責地說到:

"怎麼會是政敏的錯?我們政敏這麼乖!都是爸爸的錯, 是爸爸的錯啊!"

"爸爸,媽媽說過,錯了沒關係, 改過來就行了!爸爸,我們改過來媽媽就會回來了嗎?"

"爸爸改了, 可是媽媽也還是不願意回來啊!"

"爲什麼?媽媽明明說過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可以被原諒的。"

"可能是因爲爸爸是大人了。政敏, 爸爸先陪你出去吃飯好不好?政敏乖乖的,爸爸保證, 媽媽很快就會回來了!爸爸好好跟媽媽去認錯,一定求得她的原諒。"

"爸爸,我會幫你的。"一臉稚氣的孩子卻說得極其認真。看着眼前這可愛又善良的小女兒,戰峰的眼角又露出了幸福的弧度。他不止一次懷疑,自己是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福氣?政敏又聽話又懂事, 簡直像個天使!而這樣的小天使竟然是自己的女兒!戰峰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幸運太幸福了!

"謝謝我的好女兒!那現在, 先吃飯好不好?"

"嗯!"

"真乖!"摸摸女兒的小腦袋, 笑容終於展現。可是, 她, 還能不能回來?這次,戰峰不確定了。

電話響了好幾遍之後, 心蕊才無奈地接起。拿着電話走到窗臺,天已經黑了。

"什麼事?"

這幾個月來,心蕊一直都是以這種清冷的口氣迴應戰峰。

"你到底在哪裡?"

"你不需要知道。"

"真的就這麼狠心?扔下女兒不管?"

怎麼可能狠得下這個心!和政敏分開的這幾個月,心蕊感覺自己都快死掉了!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她的女兒就是個苦命的孩子,有爹沒娘,有娘就不能有爹!

"在你身邊,我放心!"

強忍着悲傷的情緒,冷靜作答。

"政敏剛剛又哭了,說想你。"

"那也沒辦法!時間再長點會好的!"

"什麼叫沒有辦法?你到底想要怎樣?我真的累了,你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我折磨你?陽戰峰,你不要亂講話!我自認爲從來沒對你做過過份的事!"

"你變了!以前那麼單純善良的心蕊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真的沒力氣陪你折騰了。"

戰峰的口氣特別的無奈。他不明白,如果不愛,就不會這樣義無反顧地留下孩子,還堅持自己一個人帶大;如果愛,那爲什麼要這樣一直逃避,甚至連女兒都可以拋下了!她對自己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她終究還是怨了吧!

"沒其他事的話,我掛了!"

"對不起!"戰峰眼淚刷的一下掉下來,每次都不想跟她道歉,可是每次都不得不說,爲什麼總是要負她?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道歉沒一點用!"

"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要你不再打擾我!"

"好吧!隨便你!如果政敏還是想回你身邊,你可不可以把她接過去?我不想再看到她因爲想你而流眼淚了!"

"她同意的話當然可以。"

"那好,你接她走吧!她肯定願意的。只要你們好就行,我就不會再打擾你們!"

掛掉電話,戰峰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她真的不肯回頭了?

哈…哈…哈…

真可笑!太可笑了!不能承諾的時候,無怨無悔;明明可以給她一個家的時候,她卻不想要了!四年的時間,終於看清楚,並不是適合的兩個人在一起就一定會幸福!幸福有很多表象,容易迷惑人的眼睛,可是隻有當事人才最清楚,那種找不到話題的無奈,那種死一般的沉寂的可怕,這些都是隻有親身體會才能明白的煎熬。

所以,結局是,麗雲和戰峰離婚了!是麗雲主動提出來的。她受夠了,也絕望了,她知道戰峰對她雖然還有感情,但已不是愛!自己當初的堅持真的錯了,當初的決定也太倉促了,害人害己,三個人,各自不幸的四年!自從三個月前,麗雲看到失魂落魄的戰峰終於回到家,身邊卻跟着政敏那小不點,自此,麗雲知道,她無需再堅持了,她也堅持不下去了!他陽戰峰,一輩子也別想再忘掉杜心蕊了!他,也忘不掉!

雖然在愛情和婚姻的道路上走得很艱難,很失敗,但麗雲很慶幸,自己在事業方面仍然沒有生疏。女強人沉寂一段時間之後仍然是女強人,甚至更強!跟姚佳迪的合作漸入佳境,麗雲越來越感覺到,在海港,仍然可以打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只是,夜深人靜時,面對空蕩蕩的房子,空蕩蕩的牀鋪,空虛和寂寞蝕如骨髓,得到過,又失去,心依舊痛!

這個世界,一直都不缺少,空虛、寂寞、痛苦、夜難成寐的人。

天藍色的牆壁上,那華麗而精緻的掛鐘已經指向十一點,電話竟然在這個時間點響起…

"喂,佳迪!"

兩人已很熟,稱呼不再是姚總、朱總。同一類型的人更容易惺惺相惜,姚佳迪和朱麗雲便是如此。與其說兩個人是生意夥伴,倒不如說他們是志趣相投的朋友,或許還可以更進一步…

"麗雲,南漢的案子終於談妥了,新建的二十間大型會議室都交給我們做!"

"太好了!佳迪!你真棒!"

幸好,聽到這樣的消息也還能激動!麗雲撫着自己的心口,想着:真好,你還可以跳得這麼快!我以爲你都不知道激動不知道興奮了的!

"麗雲,我喝高了,回不去!"

"你在哪?我來接你!"

做生意就是這樣,談成了很高興,可是人很受罪。人前,必須僞裝,要笑、要說、要吃、要喝、要玩,人後呢?撕下面具,也就是普通人,不想再笑了,不想再說了,於是沉默了,自己一個人沉默。

十五分鐘後,麗雲在鑫和大酒店的豪華商務包廂裡找到了姚佳迪。醉得像一癱泥!

"麗雲,麗雲,你來了!"

"怎麼喝成這樣?來,起來,我送你回去!"

"坐一下,回去也是一個人,沒意思!"

姚佳迪拍拍身邊的沙發,示意讓麗雲過去。

"生活本來就沒什麼意思!"

麗雲與姚佳迪並排坐着,確實,回去也是一個人。

"麗雲,你說是爲什麼?我們有車有房有能力,人也不是對不起觀衆,可爲什麼,這裡,這裡,總是空空的?"

姚佳迪指着自己的胸口,頗爲激動。沒錢的人做夢都想着發財,有錢的人卻不知道有那麼多錢幹什麼。人就是這樣,誰都不會百分百滿意自己的現狀,滿意自己現在所擁有的,因爲,這就是生活。

"你問我,我問誰?結了兩次婚,又離了兩次婚的人,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快四十歲還沒結婚的人,也不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佳迪,你可能是太挑剔了。以你現在的條件,什麼樣的找不到?"

"可是心蕊那樣的不多,就她一個。"

"怎麼你們都這樣死心眼?偏偏就愛了她杜心蕊!"

"怎麼?還是很氣她?"

"沒有,只是不明白而已。"

"明明就是氣,幹嘛不敢承認?"

"我就是不承認了,怎麼了?要翻臉是不是?你自己回去!"

"哈哈哈…朱麗雲啊朱麗雲,真沒想到,你也有這麼可愛的面!哈…哈…哈…"

"笑夠了沒?走不走?"

"說了不急,再坐坐。"

"你不急,我急!明天還要上班呢!"

"麗雲,你是不是都沒在陽科長面前這樣生過氣,耍過性子?"

"認真想想,確實沒有。有什麼事情,我都是在遷就他,我不想他爲難,不想他不開心。"

"所以,你不是真的愛他!你這第二次婚姻挺冤的,你是以爲自己愛着他,其實並非如此。"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愛不愛他?"

"你在他面前,都不是真正的你!我真佩服,你這樣壓抑着自己,竟然過了四年!"

"切!想笑就笑!還說什麼佩服不佩服的!"

"你看,其實這樣會生氣會擡槓的朱麗雲纔是真正的朱麗雲嘛!這樣不也挺可愛!"

"你毛病啊!說一個四十歲的老女人可愛!"

"你才毛病!四十歲又如何?我四十歲都還沒結過婚呢,青春正好着!"

"你要笑死我是不是?哈…哈…沒見過這樣調侃自己的!哈哈…哈哈…"

"笑夠了?我們就是用來相互娛樂的嗎?"

"說真的,還忘不了心蕊?"

"也不是忘不了,而是不甘心。怎麼就不中意我呢?"

"那爲什麼這幾年都不去找她?想想,她一個人應該挺不容易的,還帶着個孩子。或許,你真要一直在她身邊的話,她就被感動了呢!"

"要感動早就感動了!還用等那四年?沒用的!"

"既然你明白,那你又何苦再糾結?"

"不是我糾結,是我這幾年真沒遇着心動的!"

"不心動還睡了那麼多小姑娘!會遭雷劈的…"

"你嘀嘀咕咕什麼?要說就大聲點說!"

"說什麼說!回家了!"

"毛病!"

"你才毛病!你給我好好走!哎…這邊…喂…你走直一點好不好…姚佳迪,你是什麼做的?沉死了!老孃的腰都快斷了!"

"哈…哈…哈…麗雲,你剛剛說什麼…腰都快斷了?嘖嘖嘖,我不確定我有那麼厲害…"

"厲害你個頭!,你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別再叫老孃了!!!"

"就要叫你…就叫你怎麼了…"

這,算不算相互慰藉?其實只要走出來,只要跨出那一步,你就會發現,兩個人的落寞,總比一個人的孤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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