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易江也好受不到那裡去,此刻他的內心叫囂着,喧鬧着,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他把壓抑在心中許久的話全說了出來,“安婭,你知不知道,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好像受了什麼蠱惑一樣,你的笑容,你的影子,就那樣深深地投在我心裡”他不是不怕這話嚇走了她,但他沒有選擇,他怕自己再不說出口,“在意大利的時候,得知你出了事,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丟下談判發瘋一樣的就衝到羅馬。當看到你一臉驚恐地從樓梯上走下來,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原來是愛上了你。在羅馬的三天裡,我無時無刻不想向你表白,但我知道你那時有男朋友,你那樣珍視這份感情,因此我只能遠遠望着你。可我剋制不住對你的思念,那思念瘋一樣在我心裡蔓延。那一晚你喝醉了哭着在我懷裡睡着,我大概也猜到了原因。但我卻慶幸,上天給了我機會讓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愛你。但爲什麼你不肯接受我的愛?爲什麼你突然就無聲無息地從我生活中消失?爲什麼在我已經忘記你的時候,你卻又要在我面前再次出現?你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我面前?”他就那樣聲嘶力竭地質問她,好像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安婭胸口那顆跳動的器官此刻彷彿置身在一個冰火交融的空間,一邊被烈火烤着,一邊被冰水澆着,覺得害怕,覺得迷茫,覺得彷徨。難倒真是自己做錯了?她的內心審問着自己。是的,是的,一定是自己做錯了,她不該去打擾別人的生活,她應該現在就離開。想到這裡,她立馬跳了身抓起自己的包逃也似地跑到門口,嘴裡抱歉地說着,“我錯了,我要走了。我不會在打擾你。”她的語氣顫抖低切,彷彿晚風中搖曳的一朵木槿花,微小而迷離。
她的手剛觸到推拉門,譚易江已經從後面一把把她攔腰抱住。安婭猛然想起那一天清晨也是這樣,毫無徵兆就吻了她。她怕到了極點,像是覺得什麼恐怖的、令她望而生畏的事情即將發生,大力地掙扎起來,聲音也不由拔高,但卻含着一絲絲驚恐,“譚易江,你放開我,快放開我。我保證,再也不會招惹你了。”但那手臂卻越收越緊,幾乎就要把她的腰勒斷。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此時心裡怕得要命,她在他懷裡死命的掙扎,包早就甩到的一旁,此時正用力地用手去掰開鎖在她腰上的禁錮。她的手指冰涼而戰抖,她一根根想去掰開他的手指,剛掰開一根,另一根又重新牢牢的握住,她是那麼的恐慌、膽怯、虛弱,就像一隻被獵人剛捕到放進籠子裡的小小困獸。
譚易江憤怒了,他並不是氣她,而是氣自己,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會說出剛纔那番話,“我錯了,是我招惹你,是我不對。請你不要再離開我。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天天都在你家樓下看着你上班,在你公司等着你下班,我都覺得自己瘋了,我怎麼就這樣的愛你。但我卻不敢靠近你,就怕把你嚇走。”
時隔多月,那一晚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幾乎不敢相信上天會給他第三次機會讓他遇到她。那一晚,她家樓下,他就那樣癡癡地坐在車裡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看到她出門,她明顯心不在焉,從他的車旁經過時竟然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正望着她。譚易江卻聽到身邊的女子不停地數落她,鬼使神差地就給蕭二打了電話,蕭二在電話裡怪叫,“你丫動真感情了。行行行,你的妞的事不就是你的事,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我給粵海的楊總打給電話,不就是一個廣告單嗎?他正求我姐幫他辦關稅呢,這事小意思。”
回到家倒頭大睡了一覺,夢裡竟然不似這幾個月時常那樣夢到她。等醒來時已經是晚上,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在那裡。躺在牀上不想動彈,月光如水般冰涼順滑,就如枕在他臂彎的她那把烏黑秀髮。她臉上淚痕猶在,細密的呼吸並不平穩,顯然睡得不沉,嘴裡小聲地夢囈着,“爸爸,爸爸。”他的手臂早酸脹得難忍,但卻不敢動,怕驚醒了她。譚易江是那多貪戀這時光,他甚至想不出有多久沒有如此深情地凝望着一個女子。
此後幾天好像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譚易江天天定鬧鐘早起,每天早晨都會到她家樓下看着她上班,但卻不敢上前。前兩天公司有一個CASE要趕工,他想也沒想主動就提出來自己也要參與。員工們只是認爲老闆身體力行,可譚易江自己明白,只有投入工作才能讓不再那麼想他,他兩天一夜沒有休息,發了瘋地工作,就像又回到二十多歲創業之初,自己和同伴就擠在大學地下室裡拼命的編程。晚上突然接到她的短信,他幾乎是嚇倒自己。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立馬就見到她。
開了車出來,走到半路纔想起來這輛灰色的奧迪只怕她見了幾天早就認識了,又叫助手開了另外一輛車過來。他這樣的小心翼翼,就是怕嚇倒了她,但終究還是嚇倒了她。
“我就那麼可怕?你竟這樣怕我?”他癡癡地夢囈般地低語,下一秒,脣已經吻向她的耳後頸間那塊嚮往已久的細白所在。安婭只覺得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脖子後那塊地方,那裡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寸肌膚都敏感地叫囂着,他的脣燃着灼人的溫度,他的呼吸暈着菸草的清香,他的聲音帶着醉人的癡迷,“安婭,安婭,我愛你!”安婭只覺得心裡亂得不行,不知怎麼突然安靜了下來,無力地靠在他懷裡。
她已經多久沒有聽到有人說“我愛你”,她曾以爲這是世界上最可愛的那個人能對她說出的最甜蜜的話之一,她一直期盼着,那同樣的口中能說出另外一句,“嫁給我吧”。但上一次說這話的人如今卻已棄她而去,濃情蜜意海誓山盟早就化作歲月裡最可笑的註腳。如今再聽到這話,不由心中酸楚無比,彷彿小時候偷偷喝了一口媽媽給奶奶準備的酒釀元子,初初喝一口只覺得是怪怪的甜膩,忍不住再喝一口才,發現那甜中帶着酸澀,她是那樣的怕酸,一霎那隻覺得自己受了欺騙,受了委屈,淚止不住就含在了眼眶,輕輕一觸,就簌簌地落下來。
譚易江只覺得思念如潮,化到一個個細吻,一句句癡語,只是沉迷在那塊溫潤細膩的肌膚上,輾轉吸吮,彷彿只有這樣那脹滿了他心房的思念纔得到了疏導,纔不會讓他覺得內心裡擠壓着讓他幾乎無力呼吸。直到一滴,一滴,一滴,豆大的冰涼的淚珠打在他手背上,他才從那迷戀中驚醒。從她的發間擡起頭,只見到她的背一下一下的抽泣着。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似乎都覺得心裡有很多話,但卻都覺得說不出來。譚易江心底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嘆息,“我不逼你,但我希望你考慮一下,可以嗎?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突然了。戀愛就像兩個人約好一切要跑馬拉松,結果我已經跑出了一公里,回頭一看你還在起點猶豫着跑還是不跑。我現在那也不去,就站在原地等着你,等着你主動走上來好嗎?但我希望你不要一把就把我推開,好嗎?”
譚易江說着慢慢地鬆開安婭,彎腰拾起她的包。他注意到上次在羅馬她也揹着這個單肩包,那是包上面掛着一個小小的鑰匙扣,上面是她和一個年輕男子的相片。她擁在男子的懷裡,仰着頭笑得那樣甜蜜,如絲的長髮流瀑般垂下。而現在,那個鑰匙扣早就不知所蹤,而那頭秀髮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盤起。內心悲喜交集,過來握着她的手,“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