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展先生的風采

娘娘廟里人不少,馬京和巧文在這裡相認,讓展祁很是不悅。他讓趙如和趙意:“送姑娘們上車,”再喊雲家的人:“請三官人來。”

隨着來的三官人自愧不如展先生丰采,他在後面幫着家人收拾姑娘們出行的竹子坐墊、茶碗、手巾等物。

他雖然不動手裝,紅箋裝好,雲三官人說是侄女兒和外甥女兒用的東西,只有自己來搬上車才放心。

紅箋正在掩口笑着:“三官人真好。”雲三官人得了這樣一句誇獎

,正在得意:“女孩子們隨身用的,哪裡能讓別人來搬弄,只有我這至親才搬才最合適。”他拿出來看家人們搬貨入倉的架勢,把東西剛扛在肩頭上,見一個家人慌忙來請:“巧文姑娘和一個男人在外面說話。”

雲三官人不相信:“是哪一位,我去看看。”

他扛着東西就走,紅箋在後面有些急:“您這樣,能和人說話嗎?”就是打個拱,也抽不出來雙手。見三官人去得飛快,紅箋只得由着他去了。

三官人來到外面,見女兒不在,侄女兒也不在,外甥女兒麼,當然早就不在。假山前的空地上,只有馬京含笑候着他,見他過來施禮道:“雲三叔。”

雲三官人手扶着肩膀上東西,這就恍然大悟:“原來是小馬先生,哈哈,你還沒有成親,就來娘娘廟,真是想得久遠吶。”

後面的三個書生一起笑,這話是剛纔他們說別的姑娘:“沒有成親就來娘娘廟,想得久遠。”風水輪流轉着沒一會兒,這話就還了回來。

馬京滿面通紅,對着雲三官人再拱拱手,一時想不起來說什麼,見雲三官人負重,忙擼起長衫要來幫忙:“我來幫一把手。”雲三官人立即舉起手:“且住!”馬京的手停下來,愣着對着雲三官人。

雲三官人這才嘻笑起來,另一隻手指着肩頭上東西道:“這個,只能我自己來。”

馬京似是而非的哦了一聲,此時要獻殷勤,見廟裡人多,再擼擼袖子,自告奮勇地道:“我來開道。”把自己饒上去不算,再對同來的三個書生鬱新,陳壽,呂升道:“來幫忙開道。”

書生們嘻嘻着在前面走着,雲三官人在後面跟着。趙如又進來護着紅箋出來,見雲三官人和書生們還在攀談,是對馬京多說了幾句:“哪一家找了你倒是不錯,這還沒有成親,先到娘娘廟裡來拜,要是成了親,你要怎麼拜才叫好。”

姑娘們在轎子裡聽到也是笑。好不容易雲三官人說完,見小轎一排已經去了,三官人拍拍馬京的肩膀:“小子,下次再和你說話。”也隨在後面追去了。

熙熙人流中,馬京面上帶了一絲悵然,對着雲三官人遠去的身影只是看。身邊三個書生努力不笑,直到馬京回過神來,對着他察覺的羞赧,書生們才一起笑話他。

“你相中了剛纔的姑娘?”

“是你鄰居,這也難怪,東鄰有好女,理當窺視之。”

“你約我來看女人,原來是爲自己打算。”

三個人一通嘲笑,馬京招架不住,不無惱羞成怒。手指着鬱新道:“你難道不是相中了,不然怎麼肯隨我來?”

鬱新眨眨眼睛,對着鼻子前面的這根手指道:“我?連個正臉兒都沒有看到。”

陳壽拍一拍胸脯:“我相中那上次穿白,今天穿紅的姑娘,不過她是哪一位,還要有勞馬兄幫忙牽線才成。”

馬京笑罵:“呸!我也不認識。”陳壽摸摸腦袋:“這就難了。”再問馬京:“你真的不能去有幫問問,我雖然沒有,打根銀簪子,換盒香粉兒,這個我出得起。”

說得馬京一笑放過他,再來罵呂升:“你這殺才!你不知道看過多少女人。以後少看雲家的姑娘,是我鄰居。”

呂升故作爲難,手撫着下巴道:“哎呀,你不讓看?你不讓看算什麼!”他嘿嘿着:“這裡看過了,走,我帶你們陳家巷子裡面去,陳官人做壽,那裡搭戲臺,戲臺底下呀,也有女人看。”

四個書生並肩挽手,一起搖頭晃腦吟道:“窈窕淑女兮,唯君子可看。”說過大家嘻嘻哈哈,手搖摺扇一起走開。

戲臺底下又鑽了一身汗,到底功名不能全拋。四個人擠出人堆裡來,要各自回家看書。

鬱新別了他們,走在街上晃晃悠悠。王妃?當然從身份上來說,相對於布衣書生是天上人。可是王妃又如何?剛纔戲臺下看了幾個人,有一個也是弱柳身段兒,足矣足矣。王妃不是布衣人可看,一看二看三看,看出事情來,可就不大對得住自己。

往家裡走的鬱新有了新的好身段兒可想,而且這身段兒上還有一張面龐可看。他心思裡重新打算,把王妃拋到一旁去吧。

有一年廟裡見王妃,不過是一張大餅子臉,只勝在頭上首飾多。

鬱新這樣想,馬京和他想的不一樣。馬京回到家後,手捧着腮斜對着窗外碧空發呆。巧文?生得多圓潤,有珠光之色又堪比白玉。還有云三官人信口說的話:“哪一家找了你,倒是不錯。”

這是調侃,馬京也明白。不過……會不會下一次不是調侃?馬京對着窗外傻乎乎的笑,面前攤開的,是一本聖賢書。

馬京是發現是自己舊鄰居不能褻玩呢,還是他本身就對巧文一下子看對了眼,這個問題,只有問他自己了,或許問他自己,他也不知道。

只是有這麼一個下午,巧過雲家鋪子,發現裡面熱鬧,伸長頭頸一看,第一眼看到的,恰好是巧文姑娘。好似女人逛街買衣服,第一眼相中的那件,會長久在腦海中。

日子過得不慢,象是眨眼之間,已經過去半個月。趙赦不在,幕僚們還是按時到書房裡。文震進來,看一看沒有展祁,對先來的人問道:“展先生今天不在?”

“他哪裡會不在,自從王爺走了,他比一切人都忙。少了他,不成酒席。”回話的人玩笑過,就正色了:“來了。”

夏日早上熾熱的陽光中,展先生飄飄然而來,衣衫一角被風吹起,看上去象是仙人。

進來大家見禮過,展祁進到裡間去,別的人自在外間坐着。文震進來請教展祁:“霍山王不在,世子三天兩天地請格木頓,這事情展先生怎麼看?”

“他還沒有走?”展祁明知故問,文震道:“親事沒有訂下來,他怎麼肯走。先說訂排行第六的郡主,那郡主不肯嫁,夜裡要上吊,又說訂排行第三的郡主,那郡主哭了三天不吃不喝。”展祁雖然知道,再聽一次也笑起來:“現在如何?”文震小聲神秘地道:“依不才來看,世子請格木頓,當然是想把他的眼中釘拔了去。”

格木頓雖然此時是霍山王府的上賓,說不準哪一天動大軍,就要同他打上一仗。哪一位郡主嫁過去,在衆人眼睛裡,沒有離京已經算是死人一個。而且這死人是煎熬的那種,還不知道這仗幾時打,她幾時見閻王。

再說王府裡再不好,也是養尊處優的郡主,跑到草原上冰冷潮溼之地,住帳篷,吃生肉(在大家眼裡看來是如此),光是想一想,提前上吊、不吃不喝等死的人也可以體諒。

想到這裡,展祁和文震交換一個眼色,世子請格木頓,當然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想趁着自己父親不在,想法子讓伍側妃的女兒長平嫁過去。

文震就爲這個來問展先生,展祁思忖過,輕輕搖一搖頭:“不可能。霍山王雖然不在京裡,伍側妃卻有大權,世子要翻身,只怕是早得很吶。”

這裡正說着話,跟展祁的小小子進來,對着展祁附耳說了兩句。展祁聽過連連微笑,讓他出去,再對文震道:“伍側妃的兒子林小王爺,去拜格木頓了。”

文震素然起敬,他原以爲展祁事情多,主要就是姑娘的事情太多。不想展祁雖然忙,京裡的一切也還是放在心上。

既然想到真姐兒,不由得文震不問一聲:“這時辰也有了,先生今天放假?”展祁這才告訴他:“昨兒晚上回來的,要住上兩天才回去。今天是姬大人府上三姑娘生辰,一會兒和老夫人要去聽戲,所以不上課。”

“那先生今天可以清閒半日,”文震說過,展祁帶着訴苦的意思道:“清閒不了,一會兒出門,我得送去。”

文震出來,細思自己剛纔的話,全是出自於幕僚該當的;細思展先生剛纔的話,不無得意之辭。這個人是忙得很,讓他忙去吧。

沒有多久,果然展祁起來出去,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

幕僚們對張士禎、俞先生、展祁都有好奇心,王爺不在,當然是和他多多親近。隔了一天月光明,是士人仕女們夜遊的好天氣。文震等人約了展祁,往酒樓上去吃酒。

酒樓高處臨風舒暢,又見下面燈火通明養眼繁華,大家酒過三杯,對展祁說話也隨意些。

“啊,先生,王爺不在,你真是辛苦。”這話不是調侃,卻是真心。

展祁也好笑:“可不是,你們爲我想想,可不能出一點兒岔子。”

也有打聽真姐兒品性的,是斟酌再斟酌才說出來:“這位姑娘,倒也沒有聽說太多的淘氣事情?”王爺是獨擋一面的人,姑娘還是個孩子,不能不讓大家背地裡有所議論。

身爲真姐兒的先生,展祁中肯地說了一句:“不是難侍候的人。”難侍候的人是什麼樣子?就是那種你讓她向東,她告訴你自己要向西,到最後發現向東好,也許摸摸頭毫不內疚地回頭指責:“都是先生的錯的。”

直到今天,展先生答應真姐兒若干提議,也在一定的方面起到阻擋的作用。師徒之間,算是相得。

說曹操,曹操到。趙如踩着樓板急步上來,幕僚們見到他來,都不肯放,紛紛讓他:“平常見不到你,既然來了,坐下來吃三杯再走。”

趙如滿面笑謝過,對展祁道:“先生快來,姑娘們要遊河。”說着話的功夫,手裡不知道被誰塞了一杯酒,趙如對着衆人舉杯,一飲而盡後放下杯子,同着展祁同去。

樓外月上中天,光潔可喜,正是遊船的好天氣。

清清河水上,銀白色的月光披灑而下。姑娘們已經到了河邊,正在笑語不斷:“哪一條船是我們的?”

今天晚上陪着出來的是雲二官人,他第一次當此“重任”,從家裡到河邊這一段路上,已經弄出一身汗來。

河水中盪出一條烏篷船來,錦芳有些失望:“咦,是這小船。”沉芳道:“也不小了,足以坐得下我們。”張姑娘和陸姑娘一起看着抿着嘴兒笑的真姐兒。這船是她要的,真姐兒說喜歡小些的、普通些的船隻。

大家上了船,對着清亮亮的河水,錦芳重新高興起來,又見到船尾上放着的鐵錨,驚奇道:“這小船倒有錨,這錨多重,要幾個人能拎起來。”雲二官人隨着船頭坐,趕到的展祁站在船尾。趙如和趙意把舵,見姑娘們憨態,雲二官人道:“我一個人可拿不起來,你們別指着我動它就行了。”

淑媛和淑真一起對父親道:“我們幫你。”雲二官人做一個“害怕”地表情:“你們幫我?那也不成。”

長篙一點之下,小船盪開來。行到河中,又聽到鼓樂聲。不用帶樂師,也可以聽到悠揚曲子,大家在清風徐徐之下,細細地聆聽着。

她們湊着別人的船聽曲子,後面有船在看她們。這一個船上姑娘多,風吹起的時候,帶來不知道的香氣,絲絲縷縷只透着好聞。

夜遊的人中,當然不泛有登徒子。對着看不出來哪一家的普通烏篷船,當然不會客氣到不追不看。

“看那小娘子,可惜太遠了,劃近些劃近些。”一個人指手劃腳催着船伕。

船伕回答他:“船上有男人們,離近了不好。”

“沒事沒事,我們是行船,船擦一個邊能看到就看,看不到就算,快劃近些,權當亂撞一下的好。”

船伕這就無話可說,對於自己主人的心性是十分的瞭解。他雖然不敢就此撞上去裝無意,也把船劃得飛快,往烏篷船上靠過去。

雲二官人站在船頭上是沒有注意,展祁在船尾早就看得清楚。前後跟着哪幾只船,哪些船是什麼人家,哪些船又是左右亂靠透着不穩重,都在展祁眼裡。

見突兀地一隻船過來,雖然不撞,也要並排而行。和他同在船尾的趙如對他笑:“先生,看你的了。”

“這有何難,你看着。”展祁就站在鐵錨旁,撫下身子雙手一用力,把足下鐵錨舉了起來。巧文在船艙裡看到,拍手笑道:“姐姐們快看,表姐的先生,耍鐵錨哩。”

眼珠子齊唰唰地看過來,月光下展先生白衣如雪,儒雅的立在船頭上的他,雙手高舉着一個,大大的不太好看的,有些生鏽的鐵錨。

後面人也沒有弄明白他是怎麼回事,還在指着他取樂:“看那個瘋子,這裡是河中心,難道他要下錨在這裡過夜不成?”

正在笑,耳邊聽到一聲清喝“呔!”,見鐵錨勢如流星一般,對着自己船頭就砸了過來。

“啊呀!快退,快避開!住篙,不要再劃了。”再跺腳呼喝也無用,只聽“噼哩啪啦”一通亂響,船頭上船伕見勢不對,一把抱住主人“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到露出水面時,見自己家的船在原地裡打着轉兒,船頭上破損了一個大洞。

好在人人會水,露出水面來後,大家一起破口大罵:“你媽……”剛罵了兩句,見扔鐵錨的那個人輕輕鬆鬆收回鐵錨放於足下,再朗聲道:“江上行船,各自有道,男女有別,豈容窺視。再敢追來,”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水裡的人和船上的人都支着耳朵聽時,見那白衣俊秀的人一句一聲地道:“我們就報官了。”這位功夫超羣,居然說出來這樣一句。

到這烏篷船去了,水裡的人才氣了個半死:“報官,他還敢說報官?砸壞了我們的船,走,咱們報官去。”

這幾個不是地痞就是無賴,嘴裡叫囂着,一個一個爬上船去,坐在破船上擰衣服。擰得差不多時,再哭笑不得:“我們往船上來幹什麼,一會兒還要再下水才能到岸上。”

眼看着烏篷船越去越遠,是追之不急。

展先生露了這一手,趙如和趙意是見過的,只是微笑繼續划船。雲二官人張大嘴:“啊,這個,看不出來他這秀氣的人,有這樣大的力氣。”

姑娘們在船艙裡互相偷着笑,覺得帶着展先生出來,到哪裡像是都不用害怕。真姐兒手持着團扇,對着俊美如女子的展先生看過,再看看姐妹們,哪一個沒有許親事,這現成的一個好人。就是成親以後不要動手,動起手來不是對手。

剛想到這裡,巧文低聲恰好道:“他有妻子嗎?依我看,是不敢和他吵架也不敢和他廝打的。”大家輕輕起了一片笑聲,都點頭稱是:“應該是這樣。”

閨中女兒輕愁多,張姑娘微微嘆息:“象他這樣生得好的人,會娶什麼樣的妻子。”大家一起看真姐兒,真姐兒小聲道:“先生並沒有親事。”陸姑娘也對着展祁看,又垂下頭來微紅着臉,自己許的那個丈夫,有這樣功夫?有這樣的人品?爹孃都說他生得不錯,其實也是聽媒婆說的。

媒婆的嘴,原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事情。

身邊坐着真姐兒,她許親給安平王,也是一個極英俊的人。陸姑娘心裡又難過上來,真姐兒就嫁好的,我們就嫁不好的不成?又一想王爺英俊,展先生也英俊,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是誰更好,下一回王爺再來,有機會看他時,可以好好比較比較了。

小船悠悠順水而去,展先生依就立於船尾,似一尊保護神。他這樣一個舉動在河中施行,當然會驚動別人。

有人不服氣:“這人顯擺,這是哪一家?”這些聲音傳過幾條船,馬京舉目來看,這一看面上有了喜色,原來又是巧文來遊河。

鬱新好笑,真是巧,纔要把王妃忘到腦後,不想又撞上了她。見月光如水,難道是緣分?伸頭看時,這一次沒有帶面紗,只是大家都坐在船艙中,只隱約見到黑暗中有晶瑩的面容,似乎有神的眼睛。這朦朧面容,更讓鬱新伸頭了,直到明白自己欲罷不能收回頭時,見身邊三個人,都還在伸長頭頸在看。

“呆子,大呆,”鬱新給馬京一巴掌,再笑罵:“二呆,”給陳壽頭上一巴掌,最後“三呆”,是呂升捱了一巴掌。

三個呆子一起回頭,各人面上神思不一。馬京是若有所思,陳壽是忿忿不平:“江上行船,難免撞到,既然有這樣的功夫,爲什麼不把來船撐開,反而把船頭砸壞!”說着擼袖子:“走,他也讀書人,我也讀書人,上去和他理論一番,也讓他下回不敢如此!”呂升起哄,命船伕:“劃上去,讓我們看看陳先生,是如何的理論的。”

陳壽放下袖子來,也來敲呂升罵道:“狗頭,你不攔着我,反而讓我去。我手無縛雞之力,難道你不知道?”

呂升咧嘴笑:“你手無縛雞之力,我是牢記在心。看到你這樣義憤,還以爲你忘了呢。”陳壽到底喃喃道:“雖然我沒力氣,可還是心裡不忿他。也罷,讓我多呸他幾下,替別人出一出氣。”

月光照不到的河面上,響起來幾聲“呸”聲。呸過以後,陳壽再道:“划船上去,他不讓別人看,就不要出來,我今天一定要看,給天底下同道者出一出氣,走,劃上去。”書生們哈哈笑起來:“劃上去,咱們不近,只遠遠的跟着,在他鐵錨砸不到的地方。”

陳壽得意地道:“他有能耐把錨鏈斷了扔過來,我們避開,再撿起那錨,拿到鐵匠鋪子去倒是一筆進項。”

這裡笑謔着要追,再看前面那船,已經去遠了。

玩不過一個時辰,展祁讓靠岸回去。姑娘們坐上車,還在嘀咕他。展先生今晚大展風采,就是催人回去,又把姑娘們的舊恨都惹出來。

進了家門,除了真姐兒和年紀最大的沉芳以外,沒有一個人不說展先生不好。見過祖母后,真姐兒笑嘻嘻別了姐妹們,回到自己房中。

沐浴換過一件紗地衣服,真姐兒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來,紅箋把帳子放下,過來挑亮燭火,對真姐兒道:“姑娘明天再看不遲,先生催功課了?”真姐兒對她一笑:“玩得不想睡,我看一會兒就去睡了,姐姐先睡,不必等我。”

因房子不大,擺不下紅箋上夜的地方,紅箋就往外面去睡,再就側耳聽着裡面的動靜。真姐兒在燭光下,津津有味地看得這本書,封面是左傳。如果把這左傳的封面去掉,會發現又多了一封面。

這本書是街頭上的話本兒小說。

古代的話本兒小說,裡面多有一些三級描寫。只看三言二拍,就是一個例子。紅箋和綠管固然不認字,趙如和趙意認得清。來到古代一趟,不看看流行的言情小說可怎麼行。這書多糊了一個封面,還是拜託不認字的姐妹們所爲。

看了一會兒,真姐兒睏意上來,把書合上放回書架上去睡,腦子裡還在爲古人擔憂,那書中私奔的女子,最後可有正果?

窗臺上,響着金鈴子的聲音,這是養着五、六個草蟲;青玉水盂裡,養着幾枝子野花,全是出去玩時外面地上摘的;再有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是外面的梨膏糖。別的雜亂小玩意兒,也有不少。

紅箋每天早上起來,對着這東西就要憂愁一回,再去回真姐兒:“王爺說不定哪天回來,要是來見到這些,會怎麼說?”

“表哥昨兒有信,說要推遲半個月回來呢。”真姐兒在吃飯,對着紅箋不無討好地笑:“我回家去,擺設樣樣是表哥點過頭的才擺。在這裡,就由着我一回吧。”

紅箋沒有辦法,又和以前的數次憂愁一樣,最後無疾而終。

真姐兒悠遊地生活在外祖母家裡,中間進了兩次宮,與長平郡主遇到兩次,又不時回王府去,再會一會趙赦的表姐妹們,日子可謂是悠閒。

天氣漸轉涼,白天還熱,早晚要穿夾衣服。夏天過去,白貓們不再掉毛,讓收拾的人鬆了一口氣。這一天真姐兒正撫着肥貓在玩,淑媛進來,忍着笑,拉起真姐兒就走。

紅箋在後面追,因離雲老夫人的房子近,只能小聲喊:“慢些,別跑。”淑媛回頭對紅箋笑:“一會兒送回來。”

趙如在後面跟着,見她們轉到雲老夫人窗下,這裡,還有另外的姑娘們也在。陸姑娘要幫忙婆家看房子收拾,今天回家去不在;張姑娘今天去交繡活,也不在。這裡只有近親的姐妹們在,大家都縮在窗下,聽着裡面在說話。

巧文格外的臉紅,對着真姐兒羞赧的一笑。真姐兒聽了幾句,就明白過來,也對着巧文一笑。

裡面在談論的,是巧文的親事。

“隔壁的馬家來提親,老三吶,你看怎麼樣?”雲老夫人是和氣的,象是對馬家來提親,並不覺得意外。

房中不僅有三官人在,還有大官人和二官人都在。給一個人議親事,在三房都在,這也是雲老夫人愛看兄弟在一起的時候。

三官人還沒有說話,大官人先搖頭:“不好。”二官人也立即道:“不好。”兩個哥哥都這樣說,三官人當然也道:“不好。”

“怎麼個不好呢?”雲老夫人緩緩問出來,窗外偷聽的姐妹們更是屏氣凝神。大官人和二官人一起都看三官人,這是你自己的女兒,你自己說吧。

三官人笑容滿面:“這不是外甥女兒歸家,依我想,人往高處走,巧文的親事,要選一個好的,以後能和真姐兒走動的親事纔是。”

“那你們看呢?”雲老夫人再問另外兩個兒子,大官人也道:“昨天街上走,見到前門的錢家,他爺爺那一輩,還與祖父一起做生意,到孫子這一輩上,就穿上官靴了。不是見到真姐兒以後,我纔有的想法,咱們親戚多,子弟裡有唸書的,就給他幾個唸書錢,三個人以內的錢,從我息里扣……”

只說到這裡,雲老夫人就歡天喜地的一合雙手:“我也是這樣意思,就是怕你們見不到,既然你能想到,老二,你是什麼意思?”

二官人笑逐顏開:“大家都答應,我也答應。雖然他們笨一點兒,能有一箇中的,以後我到他衙門裡做客,也可以多得人尊敬。外甥女兒有福氣,她要嫁王爺。可是我對着王爺時,總覺得我是奴才,不是舅老太爺。”

房外姑娘們一起竊笑,離得遠遠看着的趙如也陪着一笑,其實並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

房中繼續在道:“倒是衙門裡那些書辦什麼的,對我客氣些,我覺得不折福。”雲二官人也答應下來,雲三官人問母親:“這和巧文親事有什麼關係?”二官人注目於他:“三弟你真笨,咱們家要當官宦人家,女兒哪能嫁布衣。”

“二哥說得是,我不答應,是因爲相中了一個人。要說布衣,隔壁小子中了,也就不是布衣了。”三官人說過,大家一起問他:“你相中的誰?”

窗下巧文紅透了面龐,不知道是要聽下去,還是跑開。大家怕她驚憂到裡面,一起示意她不要動,再就繼續支着耳朵聽。

雲三官人躊躇過才道:“我相中了他,他未必相中我們家。家裡最近,只多那一個人,我眼睛裡只有他,所以就相中了。”

大家都知道是誰了,一起意味深長地對着巧文看着。巧文被看得不好意思,拉着姐妹們悄悄走開來。

到沉芳的房中去說話,向來話多的巧文低頭不語,錦芳想想道:“這裡沒有外人,你喜歡他嗎?生得好,也有家底,就是你喜歡嗎?”淑媛遲疑地道:“還會兇人,有力氣。真姐兒都被他管着不敢說什麼,妹妹尋下他,以後只怕像二表姑太太的媳婦,天天臉上紅一塊青一塊。”

真姐兒啼笑皆非,只能含糊幫着辯解一句:“未必這樣。”

“剛纔來提親的是馬家?”淑真問巧文:“你在廟裡和他說話,就是相中了他嗎?”巧文怒目:“纔沒有。”

七嘴八舌亂出主意,真姐兒還幫着望風,讓她們好好討論。要知道在王府裡,可不能這樣說話。

悶悶一時沒有好主意,沉芳道:“街上還有集市,王爺雖然說晚回來,真姐兒九月裡就要回去,咱們還是多陪她玩的好。”巧文又怒目:“不要再看到那先生,不然我就不去。”

真姐兒一笑道:“這簡單。”出去廊下團扇倚在胸前,另一隻手招趙意過來,對他道:“我們要出去玩,就在離這裡二條街外,你也知道的不遠。先生不在,你單獨能辦下來這事嗎?”這話雖然激將,趙意也猶豫着,再看看天色是午後,對真姐兒先回道:“不超過一個時辰回來。”真姐兒笑盈盈:“行,就依你。”

房中姐妹們一起驚奇,等趙意去後,圍着真姐兒問她:“怎麼你,也有這樣能指使奴才的時候?”不再是起來坐下,全被奴才指使。真姐兒笑得謙虛無比:“不是表妹說不喜歡先生跟着。”其實心中做一個大鬼臉兒,還不是表哥就要回來,在他回來以前,要玩什麼的,趕快玩個遍。

這就備轎出門去,轎子從馬家門口過時,裡面走出馬京和鬱新。鬱新道:“悶悶,不如街上走走。”他是話中悶悶,馬京是心中悶悶,不知道雲家如何回話,強着取笑道:“只怕遇上熟人。”剛說過,鬱新手往前一指,眼睛放出來光:“快看,果然是熟人。”

擡轎的一個轎伕,鬱新已經記住他的面孔。小姐看不到,記住轎伕的面孔,這種可笑事情,鬱新自己還沒有發覺可笑。

馬京精神大振:“走,咱們跟上去。”跟上去的路上,馬京心中思忖,等定了親,一定要對雲家好好說說,不能讓巧文這麼貪玩,總是往街上去。

要知道街上,不僅柺子多,浪蕩人也多。

馬京跟在後面,是對巧文的依戀;鬱新跟在後面,是自己在家裡冥思苦想過,什麼時候來陣大風,把那王妃的面紗吹開,讓我好好看上一看。閨中女兒,當然比婦人要好看,所以要抓緊看,趕快看。方便又方便在,馬家就在雲家隔壁,真姐兒出行,鬱新還是能把握住幾分。

集市未散人流正多,姑娘們下了轎,有從人護着,慢慢進入人流中。鬱新看得分明,四個家人和丫頭護着的,應該就是那個王妃了。

前面是玩樂的,後面是跟得緊。正跟得好,見人流中一陣鬨動,有靜街聲傳來。馬京說一聲:“不好,”扯着嗓子喊一聲:“避到牆角上去,小心被撞到。”他這一嗓子對着前面的巧文所喊。

街上人多,巧文沒有聽到,別人聽到了,人流“嘩啦”一聲分開,在後面的人是被強擠着到貼牆而立。

趙如和趙意罵着推着,也擋不住強分開的人流。勉強護着真姐兒到牆邊,不防淑真踩了真姐兒裙子。真姐兒一個踉蹌欠身子走了一步,被紅箋扶起時。目不轉睛盯着她看,在心裡暗暗祈禱上天的鬱新如願以償。

半邊面紗斜斜脫下,露出裡面光潔如玉,大白天裡也似在發光的額頭;蔥翠的眉毛似遠山蒼翠,又似柳上眉頭,最後看到的,是那雙眼睛。古人用秋水來形容美人眼眸,在鬱新此時看來,秋水之魂,皆在其中。

這擁擠人流中,鬱新就此神魂顛倒,把這如玉的面容,春山一樣的眉頭,還有晶瑩的眼睛印在心中。

唯其天天想,夜夜想,纔會一見如此顛倒。這情根是他自己深種。

行人已分開,真姐兒也帶好面紗,見前面兩排護衛縱馬而來。趙如趙意紅箋綠管和真姐兒,一起白了臉。

這是趙赦的護衛。護衛在此,後面的不用說,應該是趙赦纔對。

此時要走,人堆着走不動。真姐兒只能輕聲道:“有我呢。”其實心裡也很虛。

鳴鑼開道聲漸近,一頂大轎行來,轎子上的裝飾越來越近。安平王趙赦,今天回京了。

趙赦在轎中並沒有往外面看,行在轎旁的趙吉和趙祥一起看到真姐兒一行。他們猶豫一下,還是稟報了:“王爺,姑娘在街上呢。”

“落轎,”轎中吩咐過,大轎當街落了下來。行人紛紛下跪:“參見王爺。”其實並不明白安平王爲什麼在這裡落轎。

轎簾打開,趙赦往外面來看,見只有貼着牆有一個人沒有下跪。真姐兒着一襲粉色衣衫,着面紗,隱約可見面紗內有笑容,真姐兒打起笑容,欠欠身子施禮:“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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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人言可畏第六十八章,做客第六十一章,此人不如一隻貓第四十四章,爲來爲去爲王爺第三十五章,在王府當客人的規矩第一百三十八章,雷來了第九章,服侍人也換過第六十章,真姐兒最多能有幾匹馬第一百九十四章,安平王府和西平侯府第三十三章,阿諛奉承之徒第九十七章,狂傲的趙王爺第一百二十四章,產子第九十七章,狂傲的趙王爺第五十七章,浮屠不是亂造的第八十四章,漸成情癡第二百一十四章,真姐兒訓子第七十五章,長平又輸一回(小修)第一百五十七章,兩位先生的親事第四十九章,越想越歪的人第一百三十三章,舊事如幻境第四十五章,初碰王府規矩第一百四十五章,真姐兒去捉表哥的短兒第三十四章,念舊的真姐兒第九十章,章你來我往第七十二章,趙赦進宮去告狀第一百四十一章,情深第一百二十七章,相當相當的表哥第二十六章,四個戰場第六十章,真姐兒最多能有幾匹馬第一百一十七章,真姐兒的日子第一百五十八章,王妃坐書房第九十章,章你來我往第一百七十四章,父與子第二百零八章,世子妃柔莊的名聲第四十五章,初碰王府規矩第一百二十九章,歸寧第一百八十八章,一雙郡主第八十八章,不同的對待是待人的人不同第二十七章,趙赦審人第五十三章,王爺一腳勝似千言【 】第一百九十一章,王爺的心事第九十九章,似曾相似第十九章,王府的日子算是悠閒第三十四章,念舊的真姐兒第一百三十一章,不乖的一對人第五十六章,真姐兒是個大好人第一百四十五章,真姐兒去捉表哥的短兒第一百一十一章,大婚第四十六章,人言可畏第三十七章,這樣是好還是不好?第四十九章,越想越歪的人第七十六章,端午節第四十七章,王爺也計較第三章,多個火盆也有人看第一百四十九章,風要動第一百六十二章,第一王位繼承人第三十章,丫頭碰個釘子第十一章,哄真姐兒開心第八十七章,嚇小孩倒不用太多話第一百四十九章,風要動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姐兒的主意第一百五十七章,兩位先生的親事第二百一十一章,回京第一百七十七章,心愛的東西第九章,服侍人也換過第一百一十九章,嶄露頭角的真姐兒第二百零三章,分東西第一百四十一章,情深第七十二章,趙赦進宮去告狀第一百二十七章,相當相當的表哥第四十章,出來吃飯第一百七十一章,王妃低頭第三章,多個火盆也有人看第一百六十七章,真姐兒有秘密?第一百一十六章,世家裡的事情第二百章,未婚夫妻的避嫌第一百零三章,王爺也是疼愛的第一百八十六章,皇帝賠罪第三十九章,趙赦的規矩多又多第一百八十二章,這一跪,從此低三分第一百七十七章,心愛的東西第一百七十七章,心愛的東西第四十二章,女兒大了要想親事第一百一十四章,選擇是自己的第一百三十四章,真姐兒去書房第一百零二章,讓趙赦疑心的清源王第一百零五章,藏拙的人露出馬腳第六十一章,此人不如一隻貓第五章,真姐兒騎馬第一百五十一章,妙計第二百一十一章,回京第六十七章,以後的家人(修)第十一章,哄真姐兒開心第一百二十三章,誰是黃雀?第四十六章,人言可畏第五十九章,這親事不能早成第六十五章,攪活一次第一百一十八章,真姐兒的仁心第一百七十四章,父與子
第四十六章,人言可畏第六十八章,做客第六十一章,此人不如一隻貓第四十四章,爲來爲去爲王爺第三十五章,在王府當客人的規矩第一百三十八章,雷來了第九章,服侍人也換過第六十章,真姐兒最多能有幾匹馬第一百九十四章,安平王府和西平侯府第三十三章,阿諛奉承之徒第九十七章,狂傲的趙王爺第一百二十四章,產子第九十七章,狂傲的趙王爺第五十七章,浮屠不是亂造的第八十四章,漸成情癡第二百一十四章,真姐兒訓子第七十五章,長平又輸一回(小修)第一百五十七章,兩位先生的親事第四十九章,越想越歪的人第一百三十三章,舊事如幻境第四十五章,初碰王府規矩第一百四十五章,真姐兒去捉表哥的短兒第三十四章,念舊的真姐兒第九十章,章你來我往第七十二章,趙赦進宮去告狀第一百四十一章,情深第一百二十七章,相當相當的表哥第二十六章,四個戰場第六十章,真姐兒最多能有幾匹馬第一百一十七章,真姐兒的日子第一百五十八章,王妃坐書房第九十章,章你來我往第一百七十四章,父與子第二百零八章,世子妃柔莊的名聲第四十五章,初碰王府規矩第一百二十九章,歸寧第一百八十八章,一雙郡主第八十八章,不同的對待是待人的人不同第二十七章,趙赦審人第五十三章,王爺一腳勝似千言【 】第一百九十一章,王爺的心事第九十九章,似曾相似第十九章,王府的日子算是悠閒第三十四章,念舊的真姐兒第一百三十一章,不乖的一對人第五十六章,真姐兒是個大好人第一百四十五章,真姐兒去捉表哥的短兒第一百一十一章,大婚第四十六章,人言可畏第三十七章,這樣是好還是不好?第四十九章,越想越歪的人第七十六章,端午節第四十七章,王爺也計較第三章,多個火盆也有人看第一百四十九章,風要動第一百六十二章,第一王位繼承人第三十章,丫頭碰個釘子第十一章,哄真姐兒開心第八十七章,嚇小孩倒不用太多話第一百四十九章,風要動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姐兒的主意第一百五十七章,兩位先生的親事第二百一十一章,回京第一百七十七章,心愛的東西第九章,服侍人也換過第一百一十九章,嶄露頭角的真姐兒第二百零三章,分東西第一百四十一章,情深第七十二章,趙赦進宮去告狀第一百二十七章,相當相當的表哥第四十章,出來吃飯第一百七十一章,王妃低頭第三章,多個火盆也有人看第一百六十七章,真姐兒有秘密?第一百一十六章,世家裡的事情第二百章,未婚夫妻的避嫌第一百零三章,王爺也是疼愛的第一百八十六章,皇帝賠罪第三十九章,趙赦的規矩多又多第一百八十二章,這一跪,從此低三分第一百七十七章,心愛的東西第一百七十七章,心愛的東西第四十二章,女兒大了要想親事第一百一十四章,選擇是自己的第一百三十四章,真姐兒去書房第一百零二章,讓趙赦疑心的清源王第一百零五章,藏拙的人露出馬腳第六十一章,此人不如一隻貓第五章,真姐兒騎馬第一百五十一章,妙計第二百一十一章,回京第六十七章,以後的家人(修)第十一章,哄真姐兒開心第一百二十三章,誰是黃雀?第四十六章,人言可畏第五十九章,這親事不能早成第六十五章,攪活一次第一百一十八章,真姐兒的仁心第一百七十四章,父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