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新封趙小毛

更新時間:2013-1-11 10:26:58 本章字數:18976

安平王吃一回醋,就遇上兒子這樣計較人。世子趙佑面上很不好看,確切來說,平時父親的黑臉,有一半到了趙佑面上。

“佐哥兒,你這麼大了,還孩子氣。”趙佑沒法子說出來,就拿弟弟來說事兒。

聽得明白的趙赦更覺得窘迫,走過來在世子頭後拍拍:“又相中了什麼?”這拍有些用力,趙佑感覺出來像警示,又心裡還在嫉妒佐哥兒,低聲來上一句:“父親,您少用些力氣多好。”

趙赦無奈,在兒子頭上再輕輕撫摸一下。趙佑眉開眼笑,這就歡喜起來。剛歡喜着,對上佐哥兒笑眯眯翹鼻子的小臉兒時,趙佑又有些吃味兒。

怎麼佐哥兒是親一下,到我這裡,就成了拍拍。

安平王是什麼人,能善於應變的人。窘迫只是一時的,見兒子還放在心裡,他斷喝一聲:“要什麼!”

“是!”世子趕快恢復成世子,站直身子回道:“要父親當年初入軍中時的手札。”趙赦黑着臉,負起手來:“明天給你。”

真姐兒坐在錦榻上,把這一幕看得清楚無比。得到一個溫馨親吻的她,又笑得有如花枝兒般抖動。

黑着臉的趙赦回來坐下,見真姐兒還在笑,想想是很好笑,也跟着笑起來,眉間全是無奈:“你呀,只是笑。”

佐哥兒當然更笑得格格的,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麼要笑,可是父母親全笑了,當然佐哥兒也要笑。

笑着想起來,把自己新畫的畫雙手拎起來:“哥哥,這是我送給你的。”

雪白一張畫紙上,東一片黑,西一片藍,趙佑更要笑:“這是什麼?”佐哥兒更奇怪:“這是哥哥呀,怎麼,你不認識?”

趙佑笑得咧着嘴:“當然是我不認識,不是你畫得不好。”

“怎麼會不好,母親都說好。”佐哥兒不客氣地把母親的話拿出來用,真姐兒笑眯眯:“第一回畫,這樣已經不錯。”

又來尋趙赦:“表哥,你說是不是?”

趙赦對着那一團墨汁也糊塗:“這是什麼?”

佐哥兒急了,把畫給母親:“幫我拿着。”自己跳下榻穿上鞋子,親手來比劃。“這裡,是哥哥,你看,這身子這麼長,難道不滿意?”佐哥兒還不舒服:“你明明是比我高。”

“這是我的身子?”趙佑盯着那團可疑的柱子:“我總算知道,什麼是身子。那兩邊樹枝子一樣的,是什麼?”

可疑柱子兩邊,兩個長長細棍子,細棍子上面張開幾道墨道兒,這又是什麼?世子看來看去,太讓人驚心。

“這個,是哥哥的兩隻手。”佐哥兒畫了一個下午,不想出師就碰壁,他手舞足蹈:“哥哥你打拳時,不是這樣的?”

趙佑對着自己拳頭看看,佐哥兒再補充一句:“你用的是掌。”同時來上一個揮手的動作:“這樣,像了吧?”

趙赦也看得目瞠口呆,那是身子,這個還叫手?琴棋書畫都來得的安平王,心中竊笑,這樣兒子,我是怎麼生出來的。

這一點兒笨才,全隨真姐兒。

這種時候,當然要怪真姐兒。

“怎麼全不認識?”佐哥兒還極不樂意。

真姐兒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纖纖在兒子頭上點一下:“你呀,還要怪別人。”佐哥兒噘嘴:“明明我畫得就不錯。”

一家人正在說笑,丫頭打簾進來:“老大人,沈老爺和沈四少回來了。”沈少南今天被抓差,陪着趙老大人和沈吉安出去逛了一天。

趙赦帶着真姐兒和兩個兒子去見他們,並用晚飯。佐哥兒走以前,猶豫再三,是不是把這畫給小舅舅看看,或許小舅舅會認得出來是大哥吧。

好在,佐哥兒隨即氣餒,並沒有帶上一併送給沈少南看。這頓晚飯上,沒有人再提畫的事情。

回來洗浴過,又賴到父母親牀的佐哥兒又抱着母親脖子讓她說故事。

趙赦在旁邊聽着,不時插一句問真姐兒:“明天去哪裡?”

“去學裡看看,後天去看女學裡,表哥,今天的幾個秀才挺有趣。”真姐兒眼神裡還有回味。秀才們爲王妃做詩,在真姐兒來看,有覺得有趣。

當了十幾年的王妃,衣裝華麗的真姐兒遇到別人仰慕眼光,已經是看慣。她無意識地說着,並沒有注意到趙赦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快。

“他們做了一些詩,拿我比楊玉環,我不喜歡。”清平調是寫給楊貴妃的,這一點兒,真姐兒不滿意,撫着懷中佐哥兒,還來問趙赦:“表哥你看了那些詩沒有,不好看吧?”

這依賴的面容看過來,趙赦覺得好過得多,別有用心的附合道:“不好看。”

“我也是這樣看,”真姐兒嗲嗲:“不過,表哥素日教導,還得去見他們。”她輕輕一笑說出這句話,趙赦也一笑,這後悔,是安平王自己找來的。

城裡一共幾位學府,不算女學在內。真姐兒受趙赦影響較深,對於士人們也是常放心上。受過教育的人,得用的人才多。

王妃馬車到學裡時,十幾位事先得到消息,又受鬱新挑選的書生們全候在這裡。這其中,有昨天王妃見過的幾個人。

“馬車來了,”鬱新今天格外小心。昨天他回去是想了一夜,王爺真的不生氣?反正是沒有看出來。不過雖然沒有看出來,鬱新也做好決定今天對王妃寸步不離。

這個詞出現在心中時,小鬱先生又臉紅幾分。和王妃步步跟隨,是一件美事。

書生們中見過王妃的,和沒有見過王妃的人,都往前擁擠幾分。見裝飾着翠玉和七寶的馬車到來,那車身上雕刻的花紋越來越近時,發出輕輕稱讚聲。

這樣的馬車,在封地上,也只此一乘。

先是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人過來,趙如和趙意跟在後面,揚鞭不耐煩:“後退,快後退。”鬱新也幫着維持,再對從學裡迎出來的學究們道:“整衣,不要失禮。”

馬車不偏不倚,在學裡大門前停下。門沒有開,先有香風過來。這香似花非花,流動在空氣中,似乎一直就存在着。

但王妃沒有來以前,這香是沒有的。

趙如趙意殷勤到車門前,放下踏腳小板凳,這纔不慌不忙打開車門。車門一打開,香氣更濃郁。

這香再濃,卻也讓人覺得清雅。這濃郁反而更帶來清雅,讓聞到的人精神大振。

車裡黃衫一閃,出來一個丫頭,再綠衫一閃,又出來一個丫頭。

這兩個丫頭出來的這一會兒,後面馬車停下,趕上來媽媽們和別的丫頭們。在馬車前站定圍隨着,馬車裡這才伸出一隻雪白皚腕。

這皚腕上有金鑲寶石鐲子一隻,還有一隻嫣紅的紅豆串兒。這一金一紅,把這手腕襯得更爲雪白,彷彿有些半透明。

來接的人不由自主屏氣凝神,看着丫頭媽媽們接住這隻手,紅衣細碎聲中,滿面笑容,姿容秀雅的真姐兒步出車來。

“參見王妃千歲!”大家一起拜倒,真姐兒輕輕啓脣,聲音好似出谷黃鶯:“起來。”等他們全起身,對着一雙雙或癡迷或仰慕的眸子裝看不到,只問候這學裡的學究:“你們日常辛苦。”

學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王妃到學裡來看,以他身份,是不能見到的。他喉嚨上下動着,差一點兒說不出話來。

勉強成句,卻是長揖再次躬下身子:“晚生們,不敢說辛勞。”

鬱新前面帶路,引着王妃往學裡去。大門,上書“書山善徑”四個字,兩邊有對聯,也是當地名家手筆。

這幾個當地名家,也全在這裡候着。

院門內站定,可以見到數間房間。廊下,也有幾株小小紅葉,嫣紅在晚秋中,搖搖惹人憐愛。愛花愛草的真姐兒含笑道:“這葉子,倒也不錯。”

微迎日頭的,就可見五角細細葉脈,看上去,可比胭脂般奪人沁紅。

看過院子去房裡,問過學裡如何,可有煩難事兒等話。正在說話中,見外面趙如大步進來:“王爺到了。”

真姐兒微微吃驚,鬱新反倒出了一口長氣。而書生們,有高興的,也有心中一凜的。看王妃正看得好,聽到王爺來了,是有些人心中嚇了幾跳。

外面又有幾個人進來,院中站着護衛真姐兒的人一起拜倒。真姐兒帶着衆人迎出廊下,在廊上冉冉而拜,她大紅色百花穿蝶的衣衫伏在木板長廊上,嬌滴滴宛轉出聲:“表哥,早知道你來,咱們一起兒。”

趙赦的聲音是相當的隨意,相當的不當一回事兒:“我路過,看到你的馬車在,所以進來。”這纔是早飯後沒多久,王爺無事能路過這裡。

這句話,也只能哄哄真姐兒罷了。小鬱先生,是半點兒也不信。不過他對於王爺過來,是覺得自己肩膀上責任可以放鬆不少。

要知道剛纔幾個書生們,又要邀請王妃一起做詩。

安平王扶起真姐兒,真姐兒笑盈盈與他四目相對,眼睛又有一絲不相信閃過。繼昨天表哥打扮得好以後,今天又是打扮得好。

趙赦是不算太白,也不太黑的膚色,大多顏色穿起來,也是相當適宜。今天,王爺是一件近象牙色暈染寶藍色的錦袍,不論是象牙色上的老梅,還是寶藍色上的竹葉子,都是巧手繡成。

頭上簪子,從來是燦然鋥亮;腰間,又是一條金線錦繡的腰帶,這是真姐兒繡成。

四十歲上下的安平王,在這樣打扮下,軍人戎裝殺氣不見,只見斯文和倜儻。

真姐兒目眩一時,她沒有注意到,身後別人也目眩一時。心中對王妃美貌的仰慕的人,多少起一些自愧。

要王爺這樣的人,才能配得王妃這樣的美貌。

這些自愧神色,全被安平王看在眼裡。這效果,纔是安平王要的。

他不能阻止真姐兒出門,又自己覺得攔着真姐兒出門不是好主意。千軍萬馬中要努力取勝的趙赦,把和年青風流的書生們比拼一回,當作一場戰役。

打扮起來的趙赦,覺得自己不能再習慣這些少年時才穿用的顏色,可是讓真姐兒喜歡,他心中欣然有得色。

看看,表哥還是最英俊的,往哪裡一站,還是有當年京中得意氣派。安平王的風流爭風手段,今天全要用在妻子眼前。

真姐兒很喜歡,格外有依戀。剛纔還端莊的王妃,眸子裡有了大大的依戀。任由趙赦攜起自己一隻手往房中去,她嬌依着嬌聲道:“表哥來得正好,人家……”

正要說想他,身邊偏偏全是人不能說出來口。

這半截子的話,趙赦也會意。同真姐兒進來坐下,對她格外有笑容:“你們在做什麼?今天天氣好,這裡文人薈萃,可有好詩?”

鬱新不能再瞞,當場呈上來剛纔書生們做的詩。有一句真姐兒格外喜歡,她手指着對趙赦道:“表哥看這一句,”

寶髻初挽就,薄羅自妝成。這是起首的兩句,是誇王妃的秀髮和她的衣衫。同時猜測了一下,王妃梳妝時的嬌態。

趙赦能會舒服嗎?對着真姐兒一頭濃密過人的黑漆漆長髮看去,面上笑容不改。身後隨行來的,有展祁有幕僚們。安平王命他們:“可做詩來,大家唱和。”

不到半炷香時間,大家全有了。寫出來看,學裡的這些人無話。安平王也有一首,是誇自己妻子得體大方尊重端莊。

真姐兒很喜歡,對着這首把她品性誇了一通,卻唯獨不誇她容貌玉手秀髮的詩,自己低聲唸了一遍,嫣然拜謝趙赦:“多謝表哥。”

這一個上午,王爺一直隨着王妃在,書生們,只能偷看王妃幾眼,這偷看不經意的,就要把王爺看到眼中。

詩作繼續有趙赦做的,真姐兒當然要珍惜。到回去的時候,上車前還吩咐人:“回去收拾送給我,我細細地再看。”

她要看的,當然主要是趙赦做的。先生做的,雖然好,王妃只打算隨意看一看。這樣,也可以遮擋一下真姐兒喜愛趙赦所作的詩。

安平王在馬上抽一抽嘴角,小丫頭,又被誇昏了頭。

誇她秀髮?今天偏妝了一個顯濃密的髮髻。小白眼兒狼,這就叫招風引蝶吧。

王爺百般吃醋的心,也得放在公事之後,他忙了一個下午,回京前更有許多事情要交待下去。近傍晚夜風起昔,趙赦重新換了一身新衣,重整頭簪往房中去。吩咐丫頭們不必通報,王爺悄步兒走進門簾內。

房中暖薰炭火,真姐兒斜倚在錦榻上,支肘偏頭正在看下午新做的詩。先生們做的也不錯,也是忙了一個下午,纔有空閒的真姐兒一張一張翻過去,是看得津津有味的表情。

不防身後趙赦走來,王爺別的沒有看到,只看到那誇讚真姐兒秀髮的詩,還在她手上。

“小禿毛兒,就這麼歪了一下午不成?”趙赦坐下來,就是這麼一句。聽到他嗓音,驚喜回身的真姐兒愣住,手中紙張動了兩下,她不敢相信的問道:“表哥,你喊我什麼?”

趙赦面容滿面:“小禿毛,沈小毛,不要別人一誇你就暈上了天,你小時候,可是個小禿毛。”再喊真姐兒:“沈小毛。”

這隨心所欲的喊法,讓安平王樂得不行。

手中把着真姐兒烏雲似的長髮,趙赦笑眯眯:“小禿毛,你小時候頭髮才這麼一點兒,只貼着小腦袋,嘿,那毛禿的,真是少。”

再細打量已經嗔怪的真姐兒一眼,趙赦笑容可掬:“不想大了,倒長了不少。不過,咦,這頭髮是不是還是不算多?”

對着睜着眼睛說假話的表哥,真姐兒突然委屈上來:“這名字多難聽,這不是真姐兒名字。”趙赦大讚特贊:“好聽,表哥喊着很喜歡。沈小毛,以後就拿這個當名字吧。”說到這裡,趙赦又改口:“是趙小毛纔是,趙沈小毛,表哥累了一天,晚上想用口兒酒,去做幾個拿手菜來。”

被改名字的趙沈小毛委屈得直撇嘴:“人家不想做,這名字,不好聽,人家叫真姐兒。就像表哥叫表哥,真姐兒也沒有亂給你起名字。”

“好聽,真好聽,小禿毛兒,快去洗手做羹湯。”趙赦樂呵呵,嘴裡說着讓真姐兒去做菜,手卻不肯放她,不住手地撫着她的秀髮,這摸上去,感覺真好。

趙沈小毛很生氣,往窗外看,自言自語道:“怎麼兒子,一個也不見回來?”有兒子在,至少可以沖淡一下表哥的胡說八道。

“世子和小舅爺在收拾東西,缺什麼及早發現好給他備。佐哥兒這淘氣包,今天晚上和父親睡。趙小毛,今天晚上表哥陪你。”

趙小毛更撇嘴:“我要兒子,今天晚上不要表哥。”

丫頭們在門外正要問要不要送晚飯,見門簾縫中看得清楚,王爺俯身抱起王妃,王妃掙扎幾下無用,兩個人往房中去了。

“這飯,晚些送吧。”因碧花和紅絹也快成親,此時外面侍候的,是新選上來的綠玉和紅香。兩個人都看得清楚,對着一笑,讓小丫頭們先不必擺飯桌子。

過得足有一個時辰,才聽到裡面有王爺清咳一聲:“送飯來。”

燭光搖曳下,丫頭們這才魚貫而入,把飯擺上去。這一頓晚飯,頗受纏綿的趙小毛真姐兒,還是撇着嘴,噘着嘴。

對面的王爺執着酒杯,不時微笑就要來上一聲:“小禿毛,你小時候……。”

又要提他表妹了,三、兩天在心裡想想要不要告訴趙赦自己秘密的真姐兒高嘟着嘴,打算一輩子也不告訴他。

好好的,被趙赦沒有原因的取笑一通,真姐兒也猜到是趙赦在吃醋,卻沒有想到他不是由今天而起,而是由昨天就開始,並且心裡經過一番年齡老不老的交戰,演變到一次正兒八經的醋海翻波。

還有兩天要離京,真姐兒今天又要去女學。和昨天一樣,不過到了半個時辰,趙赦又到了。今天還是一身新衣服,而且再告訴真姐兒:“是偶遇,所以進來看看你。”

又放低聲音,無限疼愛的道:“小禿毛兒,這白天看起來,你的頭髮挺好看。”

真姐兒杏眼圓睜,低聲警告趙赦:“再喊,我就着惱了。”這長大的小人兒今天兇巴巴,趙赦讓了一步,含笑道:“不過就是說說,何必着惱。”

夫妻兩個人在這裡低聲喁喁,女學裡的人見到,交換了一個王爺王妃真恩愛的眼色。她們沒有想到的,是王妃正在心裡不爽。

夜風又吹拂簾櫳時,真姐兒在房裡在尋思。星光滿天從明窗上映進來,璀璨得好似真姐兒的小心思。

這心思,今天左一點,右一想,思緒片段好似雪泥鴻爪般,也如星星一樣繁多。

表哥這是怎麼了?真姐兒想不明白。她再次微撇了嘴,對着女人說她以前不好看,這樣煞風景的事情,也是表哥這樣風流魁首做出來的?

自成親後,趙赦雖然風流,卻在女人小心思上,把真姐兒把握得很準。因爲有這把握,王爺一直讓真姐兒心情舒暢得多。

可是今天和昨天,趙赦和以前像是兩個人。

小禿毛嗎?人家明明秀髮頗多。對着桌子上幾個銀蓋子菜碟,真姐兒百思不得其解,肯定自己最近沒有得罪表哥。

“王爺回來了,”丫頭們回過話,真姐兒懶懶坐起身子。趙赦走進房,真姐兒又小小驚訝一下,表哥今天,居然穿了一件微紅色的衣袍。

不白也不算黑的趙赦,竟然有這樣一件衣服?不過穿在他身上,卻是俊秀勝少年。安平王有着年青人強壯的身板兒,有着中年人的穩重氣勢,此時由這微紅衣袍一襯,全數扭化成俊秀。

真姐兒看得有些入謎,含笑行禮時眼睛也看着趙赦:“表哥,我今天做了你愛吃的菜,陪表哥喝兩杯。”

讓人問過世子,世子又說不過來用飯。而佐哥兒,是早早告訴母親,和祖父在一起。真姐兒用心做了兩道趙赦喜愛的菜,又有兩道下酒菜,打算不管是不是得罪了表哥,今天晚上要解開。

小禿毛也好,趙小毛好,這些名字真不好聽。

兩道菜餚一左一右擺上來,白玉杯浮動着琥珀酒,趙赦執筷吃了一口菜,鮮香可口,他點一點頭很滿意,含笑道:“小禿毛兒,”

“表哥,”真姐兒很不依:“怎麼,又這樣喊人家。”趙赦呵呵笑:“表哥喜歡,這名字多好聽,小禿毛兒,”

真姐兒黑下臉兒來,委屈得不行:“人家用心做了菜,想着同表哥好好過這一個晚上,表哥你,又這樣說話了。”

小禿毛兒很不高興,相當的不喜歡。

趙赦伸出手臂,把真姐兒抱在懷裡。親親她噘着的嘴,再低低笑道:“那就叫小噘嘴兒,可好?”

“人家叫真姐兒,叫可愛真姐兒,叫優雅真姐兒,不叫小禿毛兒,”真姐兒用好聽的嗓音來辯解:“人小的時候,個個都沒有好頭髮。”

這反駁,只能讓趙赦更樂不可支。王爺手指輕撫着真姐兒柔細的面龐,眼中帶着深深的情意,嘴脣落下來尋找採擷手指下散發玫瑰馨香的紅脣,舌尖互撫時,含糊脣齒裡又一次吐出來:“小禿毛兒。”

這聲音似呢喃似眷戀似低訴,半沉於柔情中的真姐兒只嚶嚀發出一聲抗議聲,就又被王爺扶着頸後長髮,深深的吻了下去。

這一頓晚飯,又吃得相當的晚。

夫妻眷戀過再起來,都換了衣裝。真姐兒披一件碧羅色的錦袍,還是噘着嘴在吃飯。情愛之中,喊了多少聲真姐兒不愛聽的。

趙赦敞懷,着一件雪白的裡衣兒,一手執懷,一手執菜,含笑吟吟在做詩:“家有小禿毛,顧盼惹人憐。”又打趣:“是小禿毛兒惹人憐,還是顧盼惹人憐呢。”

對面真姐兒明眸又睞,再把嘴噘高來吃飯。

這噘着嘴吃飯的難度,也算是係數不低。

再睡下來,倚在趙赦臂彎中。聽着他安穩的心跳聲,真姐兒把這兩天的事情回想一下。自己在哪裡,表哥就在哪裡?

表哥來陪自己也很正常,可是他,卻兩次都說是偶遇。再想到自己新得的稱呼小禿毛,真姐兒恍然大悟,表哥在吃醋?

她拍拍自己腦袋,應該是的。

這拍腦袋的舉動,讓趙赦側一側面龐,促狹地問道:“拍幾下就長毛了?”真姐兒又生氣了,她一想明白是趙赦在吃醋,小脾氣就呼呼往上冒。

“人家漂亮呢,人家是一頭好頭髮。”真姐兒抓起自己披散如雲的秀髮給趙赦看,嬌嗲嗲道:“表哥你看,只比你的多,不比你的少。”

趙赦含笑悠然:“你小時候……。”真姐兒坐起來,對着自己腰身一比劃:“人家纔不是禿毛兒,表哥你看,你見過這樣漂亮的小禿毛沒有?”

小脾氣騰騰的真姐兒發焦躁,來上這麼一句。

“哈哈,你也知道真姐兒是個小禿毛,”趙赦大笑,抱着真姐兒樂不可支:“漂亮小禿毛,好,明天就這樣喊你。”王爺極笑謔:“表哥的禿毛兒,你要記得答應。”

真姐兒掙開他,翻身伏在枕上要哭。哭不出來,就裝嗚嗚:“嗚哇,表哥不好!”

房中不時傳出來王爺的大笑幾聲,輕笑淺淺,低笑纏綿,他輕撫着真姐兒,把她拍得沉沉睡去。見她烏髮亂着在身上,爲她重新整好,再聞聞那秀髮上香,趙赦低低纏綿又喊上一聲:“小禿毛兒。”

多麼漂亮的小禿毛兒,表哥除了真姐兒這樣的,別的就沒有見到過。

再次天光亮,是回京的前一天。真姐兒懶洋洋用過早飯,喊來趙如告訴他:“去看看錶哥今天去哪裡?”

片刻趙如回來,不出真姐兒所料,回道:“王爺已經出去。”真姐兒笑眯眯,這和昨天、前天一樣,表哥先出去,然後到真姐兒去的地方上去,纔來上一句漫不經心地道:“啊,可巧兒從這裡過,來看看你。”

接下來,跟着表哥的幕僚先生們,就會把真姐兒身邊圍着的人談詩論文到他們無地自容,只想着回去多看幾本書纔好。

今天,可不這樣玩了。真姐兒笑得狡黠:“趙如,去書房裡告訴小鬱先生,我身子不快,今天不出去,讓他自己去吧。”

真姐兒今天,要在房裡快快樂樂的讓表哥白跑一回。

“王爺又讓買了好些菊花,說下午同老大人、王妃、小王爺和沈老爺,小舅爺一起賞。這才送來,王妃要看不看?”

管事的來回話,真姐兒想想這是好意,不能拂了纔是。她嫣然:“先擺好,等王爺回來請他示下再賞花。”

家裡已經花海成堆,外面還是不時按王爺吩咐,要送花進來。

今天不出去,上午覺得驟然閒逸。讓人把房中燒得暖暖,只着一件蔥綠色薄錦襖,再穿一件銀紅色繡花長裙,真姐兒坐在房中尋了一本閒書,歪着看了一會兒,突然感慨,這就叫偷得浮生半日閒。

要是換了以前,自己養在深閨時,看書逗貓和丫頭們說笑,是天天過這樣的日子。

表哥,是辛苦的。自己經過好幾年,真姐兒更明白趙赦的辛苦。

白貓幾隻,都成老貓。又產下不少小貓,雪糰子數堆,在房中滾來搔去的打逗着。房中暖氛中,真姐兒打上一個哈欠,再翻開手中書,極有趣味的讀下去。

趙赦身影此時踏入院中,問問丫頭,說真姐兒壓根兒就沒有出去。這淘氣孩子,害得偶遇的王爺白跑一回。

門簾打起時,就可以見到蔥綠襖兒,銀紅裙子的真姐兒,睡在榻上巧笑俏兮:“表哥你回來了。”

趙赦停下步子,細細欣賞着真姐兒的身姿。聽懶懶的真姐兒慢慢騰騰又來上一句:“表哥打扮得花蝴蝶一樣,是去了哪裡?”

又是一身新衣,又是一身新妝束,真姐兒也要來打趣:“表哥你這花蝴蝶,從哪裡而回?”

王爺對着自己看看,再對着真姐兒也是不敢相信的眼神。他也來上一句玩笑話:“你見過這麼威風的花蝴蝶嗎?”

這麼威風,還能叫花蝴蝶!

真姐兒眼波流轉,其實還是很欣賞趙赦這一身,覺得賞心悅目的同時,不忘再接着打趣:“表哥,不是同真姐兒出去,幾時你要打扮成這樣?”

這鼻子,這眼睛,這面容上,全是淘氣流露。明白過來的趙赦走來坐下,撫了幾把真姐兒的秀髮,含笑責備:“壞丫頭。”

壞丫頭嘻嘻,把面龐枕到趙赦腿上去,對他重新笑得貝齒微露:“表哥,以後真姐兒不在,可不許打扮成花蝴蝶。”

屁股上立即捱上一記巴掌,趙赦輕輕給上一下,笑罵道:“小禿毛兒。”

“有花呢,”趙小毛今天沒有太計較,握住趙赦的大手:“咱們去看花兒吧,下午還要給兒子看一看他收拾的東西。”趙赦扶真姐兒起來,讓人取大衣服來,和真姐兒並肩出門看花。

院子裡流水中不僅有紅葉,還有菊花瓣兒。游魚跟着菊瓣兒走,一路遊一路呷着。夫妻同賞着行到院門上,見四、五個人陪笑起來:“王爺。”

趙赦失笑:“看錶哥,居然也忘了,今天是真姐兒看醫生的日子。”真姐兒也忘了,其實她就是想讓趙赦白跑一次,撲個空。

當下再回去,兩個醫生一起進來診視,外面還有兩個背藥箱的徒弟候着。

王爺在窗下坐着,真姐兒也沒有坐珠簾,就在對面坐着,在小桌子上伸出手來。第一個醫生診過,面上有喜色,對第二個醫生看看。

第二個醫生診過,面上也有喜色,對第一個醫生看看。

趙赦心中一動,真姐兒也心中一動,兩個人一起看醫生,醫生們跪地恭喜:“王妃有了。”

院子裡歡騰起來,房中是趙赦大笑幾聲,房外聽到的丫頭們全抿着嘴兒互相笑,低聲傳着:“王妃有了。”

“來人,賞。”趙赦在房中傳下話來,說過這句,他欣喜的怔忡着,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好一會兒,對真姐兒道:“這一次的孩子,指不定比佐哥兒還有頑劣呢。”

丫頭們引着醫生退下去,門簾放落,真姐兒話也出來,她裝着幽幽:“是啊,要是再生一個和佐哥兒一樣淘氣的,可怎麼辦?”

趙赦開心地告訴真姐兒:“男孩子小時候,就是要這樣。世子小時候,不是也淘氣。”世子是第一個,所以淘氣些,大人們也覺不出來。

再加上世子受的教育和佐哥兒不一樣,所以人人都覺得佐哥兒更淘氣些。世子小時候,就是想同人爭,也沒有人。

夫妻閒話幾句過,真姐兒往窗外看:“我還能去看花嗎?”趙赦微笑:“能,表哥抱你去。”真姐兒不樂意:“這次不要抱,表哥,你扮個馬兒好不好?”

她抿着脣,調侃趙赦:“小禿毛兒要馬兒呢。”

對着地上看看,趙赦眼前出現自己手腳朝地背朝天的模樣,他搖頭:“這可不行。”真姐兒今天是大佔上風,也搖頭:“不能說不行。”

“好吧,”王爺還是有點子的,把真姐兒帶出來,給她把厚厚圍領子戴好,蹲下身子,用肩頭扛起有孕的真姐兒。

真姐兒格格笑着,手被趙赦接住。王爺另一隻手扶住真姐兒腰身,往前走幾步,問道:“穩不穩?”

“穩,去看花。”真姐兒歡喜異常,指揮着趙赦出院門。家裡下人見到,沒有一個不是大驚失色。

男人爲天,女人爲地,王妃坐到王爺的肩頭上?人人都嚇了一跳。

好消息迅速傳遍家中,在幫着世子和沈少南收拾東西的趙老大人和沈吉安,帶着佐哥兒匆匆忙忙過來。

在新的菊花叢中尋到趙赦和真姐兒,趙老大人是有些急:“這風不小,怎麼還出來?”沈吉安也着急:“小心傷風。”

佐哥兒問母親:“小弟弟在哪裡?”趙佑是笑得合不攏嘴。又趁空兒回父親:“秦伯先在城外投了軍,要和我一起去呢。”

由秦伯先的事情再想到父母親,他們真是恩愛異常。看過歷史上不少這樣事情的趙佑,是深深明白自己很幸福。

母親有祖母,而且是父親最寵愛的人。

兩位姨娘也來賀喜,世子對她們看看,也都還豔麗。像秦伯先說的家裡煩難事情,世子是一件也沒有遇到過。這兩位姨娘,平時世子幾乎想不起來。

在趙老大人和沈吉安的說話下,真姐兒不得不回房去。趙赦明白她沒有看好,這一片花海擺好又不能說拆就拆。因爲家裡還有父親和岳父在,別人也要看花。

“剪些好花送來。”王爺吩咐過,當然是陪着真姐兒而去。軟轎送來,趙赦和真姐兒離去。趙老大人一直就在笑,對沈吉安道:“親家,你我又要添孫子了。”

沈吉安是笑聲沒有停過,對趙老大人恭維道:“這全仗着老大人和老夫人成全,纔有真姐兒的今天。”

“這話不用再說,”趙老大人擺手笑:“王爺,是極喜歡真姐兒的。”

旁邊,佐哥兒和哥哥在理論:“這一朵大的,是我要剪的。哥哥不許剪,讓我先。”再看小舅舅。

世子和沈少南一起停下來,滿面笑容由着佐哥兒來給母親剪花。

“哥哥,這一朵太高。”佐哥兒左右顧盼,對着一個半人多高,開在最高處的碗口大菊花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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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抱起他來,讓他自如拿着小金剪刀剪下來,再放到沈少南手拿的小竹籃子裡去。

世子幫着拿剪刀,怕一直在佐哥兒手裡會傷到他。沈少南拿着小竹籃子,接着佐哥兒剪下來的菊花。

這情景看在趙老大人和沈吉安眼中,對着那小小行在菊花叢中的身影看着,一起開懷大笑起來。

如佐哥兒這般淘氣的孫子,並不怕多。

下午,真姐兒坐着軟轎,還是去給兒子看過他的諸般東西。趙赦嘴裡雖然說:“應該全自己準備。”自己也一樣一樣看過來才放心。

到軍中磨練的王世子趙佑,還是要帶上好的馬匹、利劍,他的服飾才行。

秋風瑟瑟轉北風,西北碼頭上又見安平王的大船。王妃有孕,本來是不想對別人說。不過隨世子的諸公子知道後,及時的通知家裡,來賀喜的人還是不少。

一擔一擔賀禮,全往船上送。鎮北侯對着人流中的秦伯先看看,心中惱怒萬分。他是最後一家知道王妃有孕的人,而且是昨天很晚才知道。

秦伯先壓根兒就沒有告訴他,他這幾天家都沒有回。

王世子趙佑要選陪伴,本來鎮北侯是要別的兒子們來。他的前面三個兒子,分別是三個母親所生,年紀都差不多。

秦伯先自請去了世子之位,這摺子要遞到京裡纔算準。現在還是世子的秦伯先去了軍中,另外兩位年長的秦世子,就不太願意再去。

“先兒,你這幾天受苦了。”秦侯夫人藉着這個機會總算可以出門,尋找到兒子,顫巍巍地來見他。

秦伯先扶着母親的手,把眼淚全忍下來:“母親,父親要是難爲你,你且忍着,只要活下來,就可以見到兒子出頭之日。”

鎮北侯過來是想當衆教訓兒子,聽到這幾句話,又僵在當地。這算什麼,兒子不是兒子,老子也不被當成老子。

王妃來到就上船,不容她出來吹風。世子趙佑去船上拜別母親,又私下裡交待:“給我尋門好親事,要討喜的。”

再對母親的身子看着:“請母親保重,再給我生個弟弟。”

“爲什麼不要小妹妹呢?”佐哥兒跟在哥哥身邊,好奇地問他。趙佑把他抱起來:“要一個和佐哥兒一樣的弟弟,佐哥兒,哥哥不在,你會乖乖的陪母親吧?”

兄弟兩個人站在母親身前,佐哥兒被抱在高處,一伸手,就撫在母親發邊,又笑出一嘴小豁牙:“母親,你乖不乖?”

趙佑嘻嘻哈哈,也伸出自己的一隻手撫在母親另一邊發上:“母親,你乖不乖?”

“乖了,我乖着呢,”真姐兒瞪起杏眼:“一對淘氣包。”難道有佐哥兒這樣的淘氣搗蛋鬼兒出來,這前面還有一個。

所謂上樑不正下樑要歪,就是這樣吧?真姐兒突然想起來,表哥纔是真正的上樑。

離開船時間要近,趙佑辭了母親下去,佐哥兒不抱他的頭頸:“我送哥哥。”兄弟兩個人下船去,趙赦踱步進來看真姐兒:“覺得好不好?還是睡着吧。”

真姐兒眼睛亮晶晶,笑得好似一隻小狐狸:“表哥,有句話兒不懂,要請教你。”安平王故作驚訝:“我的真姐兒,還有不懂的?”

不是還會異邦話,表哥可不會。

“表哥,請教你,什麼叫上樑不正下樑歪?”真姐兒說過,裝着自言自語:“佐哥兒真淘氣,佑兒,也是個淘氣的。”

船上繡雲紋日出的錦榻上,王爺坐下來。帶着一臉中肯,他道:“這是肯定的,小毛小時候,是個淘氣的。”

真姐兒不樂意:“又這樣說一頭好頭髮的真姐兒。”趙赦笑得也很中看,來找人證:“不信問岳父。”

沈少南去軍中,趙老大人邀請沈吉安京中一同過年。沈吉安是聽到真姐兒喜訊,覺得自己理當再多照看。再加上京中還有兩個女兒數年未見,沈吉安欣然答應,此時也在船上。

“哈,小毛,你小時候……”王爺不喊小禿毛,去了一個字,只喊小毛。真姐兒顰着眉頭,皺鼻子地表示自己不樂意聽。

彆扭了三、五句,趙赦往外面看:“佐哥兒又淘氣去了,怎麼還不上來。”見岸上佐哥兒還在趙佑懷裡,趙赦又來了興致:“小毛,你和佐哥兒這樣大的時候……”

真姐兒吃醋,嚴重地吃醋。表哥心裡,只記得他的表妹。

碼頭上,官員們恭候王爺船行。而小王爺們,還在說個不停。佐哥兒抱着哥哥,快要伸手揪他耳朵:“給我寄什麼回來?父親母親不在家,年年給我寄東西。哥哥寄的不好,不讓你見小弟弟。”

“給你好玩好吃的喜歡的,”秋風吹得人遍體寒,江邊的水更寒。趙佑在這寒風中,抱着弟弟不肯鬆手,而且心中後悔,以前,應該多抱他。

世子自己也初少年,以前小時就算要抱,別人也不會讓他多抱佐哥兒。此時不管不顧,在風中不管可能不可能,只是後悔。

佐哥兒又問:“幾天寫一封信給我?”小臉兒上有得色:“我畫畫兒給你。”沈少南撲哧一笑,佐哥兒不滿意:“我畫的,難道不好?”

“好是好了,只是你畫的,明明是一株亂樹枝子。”沈少南說過,佐哥兒立即收起笑容,瞪大眼睛瞅着他。

人,那分明就是人!

好哄着把佐哥兒送上船,見大船起錨,父親立於船頭,祖父立於船頭,世子再拜倒:“恭送祖父,外祖父,父親母親。”

黑壓壓跪下來一片人,只有兩邊掛霜綠樹還是直立着。

船在水波中漸行漸遠,風中再傳來佐哥兒的喊聲:“哥哥,過年吃餑餑,你幫我多吃幾個。”軍中的水餃,父親也包過,世子說這些給弟弟聽,聽得佐哥兒要流口水。

碼頭上,傳來世子歡快的大聲:“知道了。”佐哥兒仰起面龐,瞅一瞅祖父,再瞅一瞅父親,臉色慼慼然告訴他們:“哥哥去吃軍中父親包的了。”

在甲板上是這樣,進到船艙裡,被父親看着安生老實地坐在母親腳下,已經不再慼慼,是笑逐顏開:“過年給我做什麼吃?”

趙佑一直看到父母親大船不能再見,才悵然回身。見身後官員們林立,人人眼睛全放在年幼的世子面上。

有幾家有適齡女兒的夫人們,更是笑容滿面來看世子。

世子沒有多話,父母親不在,他彷彿又長大不少。面上帶着早就會的說冷不冷,說親不親的笑容,一一應付過,體貼地道:“這裡風大,大人們和夫人們,請回吧。”

上到馬上,趙佑也不時回身看江上秋水,那一帆遠去的,不僅是父親母親和家人。還有世子厚厚的,在心裡流動的親情。

王府裡看上去依就,並沒有因爲王爺王妃不在,而有人懈怠。送行的幾位先生陪着世子回到書房中,引他到王爺常坐的那間房內。

外間的幕僚們都如平時一樣在,見世子進來,一起行下禮來:“參見世子爺。”

趙佑繃着面龐,嗯上一聲,大步往房中去。父親不在的時候,世子要在這裡。這是趙赦走時,交待兒子的。

是夜星光不明,清源王殿下突然覺得有風。尋着風兒過去,清源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扇門,竟然可以推得開?

應手而推的小門,讓清源王看到生機。他到底謹慎,下去又拿上銀製燭臺在手中當武器,這才小心的一步一步走上石階上。

這上來的路,卻不在當初入口處。而是來到一處大園子,是個夜香四散的好地方。聞一聞,似有梅花香。

在這裡,住了好些日子。

四下裡並無別人,清源王上到樹上看看方位,眼前樹密亭臺多,還是弄不明白哪裡是門。正在想着如何走出去,見幾盞燈籠過來,一個人打着哈欠喃喃道:“五更天出門買東西,哪裡能有?”

另一個人也打哈欠:“讓去就得去,走吧,反正要走一趟。”

清源王大喜,要尋出路,這就來了。

如果沒有人帶路,在安平王這佔地廣的深宅子裡,又關上好些天的清源王,還真的是不知道哪裡是門。

家人們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清源王隨着他們行到角門上,見他們喊起家人來開門,再關上門時,清源王殿下,悄悄的翻牆而去。

這一出去,渾身舒暢。星光還有,卻是自由人一個。

不敢貿然回去自己隨從住着的客棧,清源王找個小巷子把身上衣服解下來反穿着。正尋思着如何變裝去和隨從們會合,卻聽到巷子深處有人罵:“什麼作死的人,沒看到本大爺在睡覺。”

一個破衣爛衫的乞丐,慢慢從牆角一堆爛被子裡坐起來。

清源王又大喜了,這真是想睡覺有人送被子。他解下身上衣服,這是王府裡製成的衣服。雖然捨不得想留作以後的證物,眼前無物可送,只能送這個。

“這衣服暖和,我和你換一換如何?”馬上就要天亮,再去尋別的衣服也來不及。再加上,身上沒有錢。要是晚上,還可以當一回夜行賊,奈何天光要大亮。

只有扮乞丐,倒是最快的一個方法。

暗青色衣料,不是最好的,也是一般中等人家所着。乞丐接在手裡,摸摸料子不錯,對着風中打哆嗦的清源王起了邪心:“小兄弟,你身上還有嗎?”

他走到光亮中來,面上帶着邪笑:“要是沒有,你就陪哥哥一回吧。”清源王大驚,劈面就是一掌打過去,打得乞丐殺豬似的叫着,踉蹌幾步跌到牆角上,放聲開始大喊:“快來人呀,有人搶苦命的乞丐了。”

這一巴掌,手勁兒不小,乞丐惦量着自己打不過,立即開始放聲大叫。

五更後天明前,是最黑的時候。寂靜裡,突然來的大叫聲,把清源王嚇了一個半死。他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上去又是兩腳踢到乞丐,搶了他身上的舊衣就跑。

那乞丐被打暈了,一面大叫,一面拼命抱着手中新衣,身上舊衣被奪走,乞丐倒傻了眼。怎麼,這個人真的是搶乞丐的?

好在手中新衣還在,乞丐傻笑抱着,天亮送到估衣鋪去,可以得幾百文。

又有腳步聲過來,兩個大漢走過來。這兩個人膀大腰圓,才被打過的乞丐重新擔心起來,把那新衣往身後爛棉絮中塞塞,結結巴巴地道:“兩位大爺,您早啊。”

大漢不說話,只伸出一隻手,手心裡放着一枚五兩銀子的小元寶。這小元寶映着乞丐貪婪的神色,他垂涎三尺的討好問道:“你要什麼?”

見大漢勾勾手指,乞丐明白過來:“是要這衣服。”手忙腳亂把衣服給了大漢,收了元寶,乞丐還很懂行:“我睡着了,我睡覺去。”又跑到爛棉絮中繼續去睡。

天色大亮時,乞丐伸個懶腰再鑽出來,把手中捂熱的元寶再看一眼,乞丐嘿嘿:“北街上吃碗牛肉湯,再去花街外面看小娘。有了這個,這一個月裡,可以不用發愁。”

才說到這裡,見巷子口裡有人喊自己:“邱三兒,有好事快來。”邱三兒顛顛兒的跑出來,見是幾個乞丐同伴。

“這天冷得難過,今年外地來的乞丐特別多,冬天能睡的廟裡全住滿了人。一早相熟的官差們說,說邊境上修城牆,管吃管住還有錢。搶的人不少,他們告示也不貼,只是私下裡尋人去,怎麼樣,咱們去過一回冬天吧。”

官差天天巡街趕乞丐,和一些會巴結的乞丐也認識。

他們一起相約去修城牆,在他們身後,一個家人鬆一口氣,衣服也收回來了,這乞丐也趕走了。

皇上病重,去年就說在彌留。如果大赦,清源王殿下得回京中,也沒有證據來尋安平王的晦氣。

趙赦不得不給清源王一身衣服,因爲這天冷了,而且當初清源王來的時候,是一身夜行衣不能見人。

此時的殿下,打扮成乞丐來到自己住的客棧外面。這消失好幾個月,不知道隨從是不是還在。還沒有走到,就聽到叫罵聲:“我們雖然好幾時不住,可東西全在,你這個黑心店家,還我們的東西來!”

這聲音,是兩個隨從的。

清源王心中有警惕,從昨晚開始,這事情太巧了。他心中一凜,安平王肯放自己出來,肯定又是陰謀詭計。

再想到那一身衣服,清源王開始後悔。自己被關笨了,搶乞丐衣服就行,何必再把新衣給他。有朝一日翻身去,哪裡還有證據。

被罵作黑心的店家已經出來,慢條斯理地道:“你們來時三個人,三個人一夜之間全不回來,我們這客棧,付錢給房子住,又不是你們長期包租下來。不打開你們房門住別人,我們喝西北風不成!”

他伸長手:“要行李可以,拿銀子來。給你們看了這些日子的行李,也得付錢。”

兩個隨從是意圖謀害安平王不成立的罪名,被一直管到現在,一早才放出來。他們忠心耿耿,一出來就趕快來尋客棧,還想着能找到清源王殿下。

見店主這樣黑心討要錢,兩個身上卻早就沒錢。就是外面一件半舊不擋寒的衣衫,還是獄卒可憐他們,給的一件子舊夾衣。

這舊夾衣,是死囚犯身上剝下來的。

爭吵漸升級,只是怕再鬧到獄裡去,兩個隨從不敢動手。要是以前跟着清源王殿下飛揚跋扈時,早就把這店主打個稀巴爛。

人羣裡有一箇舊衣遮住臉的乞丐開口來勸:“不必吵了,你們給他錢,再來拿行李就是。”

隨從們眼中寒凜着,他們聽到的,是清源王殿下的聲音。再仔細看看,果然是殿下。

裝着再吵兩句,說了有錢再來取行李,兩個人離開。清源王跟在身後,主僕三人在無人處會面。

大家相見後,都掉了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不到傷心處。皇家貴胄的殿下到了這樣的地步,身上是一件破爛溜丟,到處是洞,又有舊棉絮飄散的爛衫,讓人不能不掉眼淚。

互相說過遭遇後,清源王氣得牙可以咬斷:“趙赦,這全是他的詭計!”

神不知鬼不覺的囚禁清源王,是他自己送上門去;把兩個隨從引到城外投入大獄,也是隨從們自己送上去的。

“他這樣做,必有用意!”隨從們也這樣看。

清源王咬牙:“他不讓我在皇祖父歸天前回京,必定是這個意思。”

隨從們大驚:“那咱們,要趕快回京去!”

兩個隨從先去取行李,行李中還有值錢物品,是清源王殿下藏在筆桿中的幾顆寶石。取了一顆去換成錢回來,會了房錢,又同店主吵了一通。

“你們雖然不在,這行李登記的時候,卻住的是上房的價錢。我沒有昧你們的東西,把你們東西歸着了還有這裡,你們還想賴賬不成?”店主振振有詞。

隨從們自認晦氣,只能如數付了這幾個月大家下大獄時的上房店錢。馬匹還在,又給殿下重新買了衣服,到城外約定地點來見。

“店裡看過邸抄,說皇上就要歸天。”隨從們把話回給清源王,再把餘下的一點兒貴重物品給他。

清源王苦笑,他出來的急,錢早就用光。存在銀莊裡的錢,是分文不敢動。這幾顆隨身小寶石,是夜晚當賊弄來的。

此去京都,路途遙遠,這錢看上去就不足夠,難道還要讓隨從們再去作賊?殿下心裡真是難過。

看出來清源王難過的隨從們沉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能保護殿下活着,作賊就作賊吧。

主僕一起上步,隨從們在路上告訴清源王:“您說的乞丐,我們怎麼也找不到。先記下,以後再來找。”

清源王自己也去找了一回,他心裡到此時想要的,就是出自安平王府裡的那件衣服。

趙赦只給了他一件厚袍子,他腳上的,是清源王殿下潛入時的舊鞋子。袍子裡面,是清源王殿下當初穿來的夜行衣。

北風漸起,官道上有老樹、枯藤,偶爾幾隻黑鴉“哇哇”幾聲,從樹林中飛出來。這主僕三人身影,漸消失在官道上。

長風江水中,北風不算是順風,安平王的樓船行得也不慢。按着既定的日子,已離京門不遠。

今年安平王大捷,今年安平王回來,在諸王之上。

先回來京中的將軍們,安平王府的親戚們,雲家的親戚們,故交知已們,要攀附的官員們,都圍在碼頭上候着。

天氣是冬天,安平王在路上過了冬至日,到京裡時,是飛雪濛濛。這飛雪的寒冷,也不敵來迎接衆人的熱情高漲。

見水天一色的昏暗雪茫茫中,一隻樓船緩緩出現時,倪觀喊妻子:“王爺王妃到了。”他們是提前回的京,倪觀原是京中人氏。

雲家三個官人帶上家裡近一半的家人,他們要護的,是好些頂轎子。玉盈和玉香要來,雲家五個姐妹們要來,張姑娘也來了,陸姑娘高夫人也勉爲其難的來了。

而這樣的天氣裡,雲老夫人也來了。

她年事更高,眼睛有些不太好,坐在轎子裡手扶着轎杆兒只是看:“真姐兒,她幾時纔到?”

“到了到了,那船要過來了。”雲三官人在這樣天氣,這樣多的人裡,硬是擠出一身汗來。

再看大官人和二官人,也和自己一樣。在北風呼呼的飄雪日子裡,額頭上全冒着汗水。

樓船在兩邊護衛船,和碼頭上迎接船的指引下,慢慢靠上了岸。站在船頭上的安平王面無表情,心裡卻有幾絲得意。

統轄諸王作戰大勝的安平王回京,今年光彩與往年不同。

第六章,王爺的主張第四十三章,趙赦出席露個面兒第一百五十五章,最後一家親事第一百三十二章,事情亂紛紛第一百七十二章,願賭要服輸第一百三十二章,事情亂紛紛第一百三十三章,舊事如幻境第一百五十七章,兩位先生的親事第五十章,爲親事說話第二十八章,救不救人?第一百一十章,被慢待的王爺不情願第六十八章,做客第九十九章,似曾相似第三十二章,真姐兒管事第六十二章,這一口不值得的氣第八十四章,漸成情癡第九十五章,馬京尋仇記第一百四十章,努力中的安平王第六十七章,以後的家人(修)第三十一章,青蠅第八十四章,漸成情癡第二百零九章,人是會改變的第一百三十六章,撲朔迷離第八十七章,嚇小孩倒不用太多話第二百零一章,離間第二百零八章,世子妃柔莊的名聲第八十一一章,大灰狼和真姐兒第二十九章,誤會解開第二百零五章,回西北第四十七章,王爺也計較第五十六章,真姐兒是個大好人第一百七十四章,父與子第六十一章,此人不如一隻貓第一百九十七章,真姐兒的敲打第二百一十四章,真姐兒訓子第四十九章,越想越歪的人第一百七十八章,兩個慫孩子第一百章,又要鬥嘴一回第一百八十三章,表哥三天不打,要折房子第一百二十二章,商少陽第五十四章,王爺心思如電不容人瞞第一百三十八章,雷來了第二百零九章,人是會改變的第三十二章,真姐兒管事第七十二章,趙赦進宮去告狀第九十二章,吹了的親事第五十八章,贏家是誰?第一百三十二章,事情亂紛紛第四十三章,趙赦出席露個面兒第一百五十四章,清白的安平王第一百七十五章,王爺窘迫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姐兒的主意第一百六十九章,佐哥兒讓梨第八十七章,嚇小孩倒不用太多話第四章,當沈家的女兒可以出門玩第一百二十四章,產子第十一章,哄真姐兒開心第七十四章,撈人家的魚對不對第一百一十四章,選擇是自己的第一百七十六章,新封趙小毛第一百四十六章,聰明的左將軍第一百九十六章,是誰陷害的真姐兒第一百二十七章,相當相當的表哥第一百五十一章,妙計第九十四章,敲打第一百四十章,努力中的安平王第一百三十三章,舊事如幻境第四十章,出來吃飯第六十三章,陪伴的姑娘們第六十八章,做客第一百四十八章,真姐兒知道了第二十四章,呂湘波的引逗第三十九章,趙赦的規矩多又多第五十二章,人人主意都不少+入V公告第一百零四章,伍側妃變成同盟第二百一十章,小孩子第十六章,甚得寵愛的真姐兒第一百零五章,藏拙的人露出馬腳第二百零二章,“沒有能耐”的世子第六十五章,攪活一次第九十三章,給一巴掌好還是疼愛好第一百三十八章,雷來了第七十七章,回雲家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家人出遊第二百一十四章,真姐兒訓子第七十七章,回雲家第一百六十七章,真姐兒有秘密?第二百零八章,世子妃柔莊的名聲第一百一十二章,詩經也有不好處第三十一章,青蠅第一百九十七章,真姐兒的敲打第一百四十一章,情深第一百一十二章,詩經也有不好處第六十六章,到家了第二百零三章,分東西第八十四章,漸成情癡第一百八十七章,世風日下,小毛當家第六十四章,出行第五十一章,又來一位自作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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