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沈珺顏輕輕蹲在藍語的病牀前,將她一把長髮握在手心裡輕輕地用手指幫她梳理起來。緩緩說“我剛見過醫生,他們說小語要做開顱手術,所以小語要剪掉頭髮……”

她蹲在地上說“小語知道的話肯定不願意,好在她現在正好睡着,小淨過來幫我扶着她。”沈珺顏輕輕說着,讓藍淨幫她輕輕托起藍語的頭,她用手裡的剪刀一點一點將藍語的長髮剪落下來。她每一剪刀下去,就有幾滴眼淚落下去,涔進藍語的黑髮裡。

“小語最討厭別人動她頭髮。”沈珺顏蹲下身來將落在地上的藍語的長髮,一縷一縷撿起來,攥在手心裡。

“你決定讓她現在就做手術?手術的危險性很大,以小語現在的身體狀況我怕她撐不下來。”藍處成看沈珺顏將藍語的那一把黝黑的長髮,細細的編起來。

“現在就做。”沈珺顏神情十分冷靜,她說“她是我沈珺顏的女兒,她會堅強,會醒過來。”

藍處成直直的望着妻子盡力挺直起來的背,薄薄的。她消瘦了許多……

“那你去休息一下,我找醫生了解一下情況,讓儘快安排手術。”

“我已經和醫生談過了,手術就安排在明天早晨。”

“……”

沈珺顏擡頭望着藍處成那種憂慮的臉,疼惜的目光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

“我沒事,”她伸手握一握丈夫的手,她的手指冰涼,被藍處成反手握進掌心。

“你怎麼又來了?”張奕民望着一身風塵的秦碧堯說。

“藍語呢?她在那裡?”秦碧堯開口就問。

“她回去了吧,好久都沒有來過。我電話裡和你不是說過了嗎?”

張奕民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秦碧堯,眼底有被思念的痕跡。

“我以爲你早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張奕民低頭擺弄着手底的畫作。

“我也以爲我可以整理好。”秦碧堯語氣十分悵然。

張奕民詫異的擡頭望着他,好似眼前站着一個陌生的人。

“怎麼?連你也覺得不可置信吧?我自己也是,我曾經是多麼瀟灑不軌的人,何時如此牽念過一個人?哈!”他嘲弄的一笑。打開一聽啤酒灌下肚子。

“你沒有那她其他的聯繫方式?”秦碧堯問。

“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只知道她回去了廈門。”

“廈門?她家在廈門?”秦碧堯似抓到了一點線索,欣喜的追問。

“不過——”張奕民愣一下說“我見過那丫頭的男朋友,非常陽光帥氣的小夥子,他們十分般配。”

秦碧堯聞言,頭也沒擡說“我見過他!”

“那你確定好要去找她?”張奕民問。

“是!”

“如果沒有結果呢?”

“至少在我四十幾年的人生裡不會後悔。”秦碧堯答。

“我看你無藥可救!”

“她是我的靈丹妙藥!”秦碧堯笑着說。

張奕民怔怔的看看他,然後搖一搖頭,走進裡間,從裡面拿出一本書來,說“到了廈門,你可以先去

**出版社去一趟,他們可能會提供給你藍語的聯繫方式。”

“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秦碧堯一把拎起還沒有放穩的行李準備轉身就走。

“今天就去?”張奕民驚問。

“速戰速決。”

“這哪裡是戀愛的姿態?”

“我已經被這樣的感覺折磨的不成樣子,就想趕緊見到她,告訴她。”

“哎,你真是——像中了情毒。”張奕民只好放下手裡的活計,轉身出去開來自己的車子送他。

“又有人問藍語的聯繫方式。”胖的有些可愛的主任從柯南身邊走過的時候說。

“哪裡?又要採訪她?”柯南起身收拾着手下的資料說。

“秦碧堯,知道不,就是那個國際畫廊的老闆,在美術界非常有地位的人。”主任神神秘秘的樣子,悄悄說。

“秦碧堯?他要藍語的聯繫方式做什麼?”柯南想起在瑤裡的時候,他曾經拿走幾幅藍語的畫作。

秦碧堯很輕鬆的在出版社拿到了藍語的家庭地址和聯繫電話,他笑着走進電梯。

電梯裡,柯南焦急的擡腕看一看時間,從手袋裡拿出一張機票來查看。秦碧堯擡頭微微皺一皺眉,這不是在瑤裡見到的人嗎,那個和藍語一起淌水玩鬧的男子。他細細的將眼前這個年輕人打量一番,雪白的襯衫,黑色長褲,頭髮修剪的很短,看起來十分清爽。小麥色的皮膚濃眉大眼,很是英挺。

柯南發覺有人看他,也回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白色的盤扣短袖襯衫,青色的亞麻長褲,一身十分閒適的裝扮,卻讓人無端覺得高貴。他是個有身份的人,柯南想着回過頭來。

走出電梯的時候,秦碧堯又回頭望了柯南一眼,目光和柯南目光對接,柯南一怔,秦碧堯衝他微微一笑,點一點頭轉身走了。柯南愣在那裡,這個人我認識嗎?好像不認識啊,那他幹嘛那樣端着姿態的衝我微笑?!!不知道不知道,隨便他是誰誰誰……

柯南甩一下頭,擡手擋了一輛出租直奔機場。

手術室的門上一直亮着‘手術中’三個大字,沈珺顏、藍處成、藍淨,三個人焦急的站在手術室外等待着,一個小時過去了,二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

藍淨的手心裡溢出一層細汗,可是身上卻無端發冷,她環抱着雙肩,在走廊裡來回走動着。沈珺顏坐在走廊的椅子裡,目光呆呆的望着‘手術中’三個大字,似個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她在心底默唸,“小語,你一定要醒過來,你一定要醒過來。你要原諒媽媽,你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媽媽……”藍處成站在妻子身邊,一手緊緊的握着妻子的手,給她力量。

四個小時左右,手術室的門頭上‘手術中’的燈突然滅掉,手術室的門被打開,帶着大口罩的醫生疲憊的走了出來。“手術很成功——”沈珺顏緊張的神經在這一句話後,似突然斷了的弦,暈了過去。

又是一陣慌亂。

藍處成走出病房,站在通道里抽了一支菸。

“爸,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起煙來了。”藍淨走過來,望

一眼父親疲憊的樣子說。

藍處成笑一笑,“偶爾抽一支解解悶。”

“你媽媽睡着了吧?”藍處成問。

“嗯!她太過勞累緊張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藍淨搓着雙手,太陽望着父親。

“對這事情有許多想問的吧?”藍處成笑着望一眼藍淨,兩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

“小語的父親並不完全因爲抑鬱症而去世——”藍處成頓一頓,似在尋找合適的措辭“他在強迫你媽媽的時候,你媽媽反抗在他胸口刺了一刀。誰知道他後來並不治療,一直看着傷口化膿,感染。直到他快不行了的時候,他才聯繫我,我見他的時候,他將胸口的傷口給我看,請求我,留下小語,好好照顧她。”

“董逸之,是個極致瘋狂執着的人,又是個單純的傻子。”

“你媽媽生下小語後一直生活在往事的陰影裡走不出來,她一直被那件事情折磨着,煎熬了這二十幾年。直到小語出事,往事被翻起來,她才似突然醒悟過來,她心底十分愛小語,可是總找不到合適的表達方式。你媽媽心裡很苦。她常常問我,如果當初沒有生下小語來會是個什麼樣子。她心底比誰都苦。”藍處成說完目光望着遠方,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我沒有照顧好她們,讓她們兩個在這二十幾年的歲月裡吃了許多苦。”說完,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藍淨擡手拍着他的背。

“爸——”藍淨叫了一聲,擡頭望着自己的父親,看他微微彎下的背眼裡酸澀。“小語不會怨你,她那麼善解人意不會怪你和媽媽。”

“小語是個可憐的孩子,她在某些方面很像她的生父,她對愛的需索對感情的認知都十分單純卻又純粹。”

“爸,不要把小語和董逸之連在一起比較。”

“小淨,董逸之雖然做過錯事,但是他是個不錯的人,清雅,有才。我希望在小語的心目中,他都只是那個清雅,有才的人。”

“所以你和媽媽都不願意說出實情的真相?”

“說出來有什麼好處?只會讓小語更加不堪難過。何不讓我們在她心底描摹出一個完美的父親?”

“在她心底,你纔是她的父親。”藍淨擡眼望着自己的父親,這個大度慈愛的男人。

“我知道……”藍處成說着,擡手摸一摸女兒的頭。“時間真快,你們似乎是瞬間長大。”感慨萬千。

夢中,藍語獨自走在一個狹道里,天空特別暗沉,似乎有急驟的雨馬上就要降落。她慌忙的奔跑,可是狹道似乎長的沒有盡頭。她想要停下來歇息一下,剛站下來喘息,後面就走來一個人,黑衣黑褲,蒙着臉,手裡握着一柄發着冷冷光亮的板斧,向自己劈來。她“啊——”的一聲驚叫,驚醒過來。

藍處成聞聲奔止她的身邊,一把握起她的手,見她從夢中緩緩的睜開雙眼。

頭上裹滿紗布,只露出兩隻微微腫起的眼睛。她動一動,望見站在身邊的藍處成,嘴巴嗡動着,微弱的叫了一聲“爸爸,我疼。”

藍處成眼眶溼潤,輕輕說“爸爸知道,爸爸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