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柯南一再要求下,藍語將自己最新的畫稿一一攤開在柯南面前。

她泡了一杯清茶放在柯南旁邊,自己亦端了一杯茶來,俯身坐在柯南旁邊等待柯南給予評價。

“雖然我屬於文字編輯,但是呢——”柯南故意頓一頓,望見藍語一臉期待的神情,故意賣關子停下來歪着頭望着眼前的畫。

畫中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長髮慵懶的少女,俯身趴在窗前,歪着頭望着窗口掛着的一串風鈴。是夜海藍色的天空,窗口有橘色的燈光,印在暗夜的陰影裡,女孩眼裡的期待被放大。旁白的文字是:風來的時候,鈴鐺纔會響起……

“畫中的女孩對待生活的姿態太過消極。”柯南說完,別有深意的看一眼一臉錯愕的藍語接着說“如果是我,想要聽到鈴鐺的聲音,我會動手去搖響它,我會製造這樣的聲音來取悅自己。”柯南說完,目光定定的注視着眼睛慢慢亮起來的藍語,嘴角噙着笑,望着她眼裡升騰起來一種被瞬間喚起的熱情。

“那樣——可以麼?”藍語聲音裡有些許隱忍的激動,目光怯怯的望着柯南說“如果期待的不是一陣風那麼簡單偶然的東西呢?”

其實藍語想說,如果期待的是一份關愛呢?那樣也可以嗎?可是話到嘴邊繞個彎還是沒能表達出來。

柯南笑着望着眼前的女子,這樣高挑,四肢細長的有些不成比例,目光裡卻有怯怯的孩童纔有的拘謹和熱情,他忍不住伸手撫弄一下藍語的長髮。藍語一怔,沒有躲閃,只是依舊望着柯南的眼睛。

“如果期待的是一份愛,那麼先學會給予,學會靠近,學會敞開心扉去接受。”藍語聞言,有些激動。一直以來都是被動的接受和逃避,從來不曾學會索求和給予。在人羣裡常常將自己隔離在一個自以爲安全的距離內,獨自窺視着屏障之外的一切。

柯南望着怔怔的藍語,心底漣漪點點。在他心底,以爲藍語心底的愛,是和自己有關,他望着藍語因爲激動而微微紅潤的臉,幾乎要雀躍起來。

“我從未試過在母親面前撒嬌,在父親面前耍賴,從未體驗過那樣一種自然而然的愛。”藍語羞赧的自語着,擡頭望一眼愣在一邊的柯南。

柯南眼裡閃過一絲失望,瞬間又滿面陽光起來。他擡起手臂,將一張大手放在藍語的額前,輕輕拍一拍,再拍一拍說“有些愛似細水長流,看起來波瀾不驚,或許最爲長久永恆。”藍語自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對渴望已久的親情失望畏懼起來。

“你不必太過在乎自己身世,上代人的事情,你無力左右,你能夠左右的只有自己眼下的生活。屬於你的,也只有當下的一切。”柯南似乎突然從一個大男孩晉級到一個有擔當有智慧的男人。那麼高大的身體,那麼寬厚的背。藍語望着他不由的有些想要在他肩頭靠一靠的衝動。

藍語不語,只是靜靜的笑着,想起自己過去的這二十幾年,似乎都在一種隱忍的渴望中度過。希望被母親擁抱一下,希望父親能摸着她的頭叫她丫頭……

所有親情裡的缺失,在成年之後,期望從另外的人身

上得到補償。後來認識了蘇霂皓,他給了她所有關於愛的想象。寵她,讓她漸漸失去判別的能力。

“童年時候所未得到的愛,已是生命裡無法掩蓋的缺失。”藍語低低嘆息一聲說“有時候畫畫不由自主,手底下流淌出來的,還是十幾歲時候的歲月。常常感覺孤單,在深夜裡想要唱首歌給自己的那種孤單,偶爾會害怕,將自己關在衣櫥裡,直到睡着。那種無邊的黑暗讓我覺得安全。可是在內心深處,我卻知道自己想要的莫過是母親的懷抱和父親的肩膀。那種愛的缺口,似乎永遠無法填滿。”

聽着藍語呢喃一般的話,柯南輕輕的走過去,將她擁在胸前,那種心無雜念的溫暖,讓藍語突然從一種回憶的陰影中走出來。她靜靜的伏在柯南的胸口,鼻息間有混同了青草陽光的柯南的體味。

“這樣是不是感覺好一點,心底的缺口會不會不在那麼明顯?”柯南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嗯”藍語輕輕點一點頭,他那麼高大,將藍語擁在懷裡,似整個揉進了他的身體。

柯南擡手輕輕的撫着藍語的頭髮,手指輕輕滑到她的臉頰,藍語倏然的似被燙到一般別過頭去,從柯南懷裡跳離出來。臉突然漲紅。柯南見她突然推開自己,眼裡閃過重重疑問。續而濃眉輕輕皺一皺,然後漸漸平復,走過來輕輕牽起藍語的手說“我們去吃飯。”似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

藍語的手在他掌心微微掙扎一番,漸漸安靜下來,任他牽着自己的手走過一條一條的石階小巷。她的手似乎已經記下了柯南掌心的溫度,小小的縮成軟軟的一團。柯南輕輕的握着,眼角的笑意明霍霍的。

“和我一起回去吧!”柯南想起第二天就要離開瑤裡,就要離開藍語心底已經有微微的不捨蔓延開來。

“正好回去準備出你第二本漫畫集。”柯南一邊吃着冰激凌一邊鼓動坐在自己旁邊的藍語。藍語專注的舔舐着捧着手裡的香草冰激凌。聽到柯南的鼓動雖然心底有些動搖,可是想起父母想起姐姐,想起回去之後隨即涌現在眼前的人和事,她就開始懼怕起來。

“不要老像只蝸牛一般,將自己藏在殼裡好不好。”柯南擡頭望着藍語,伸手將她粘在嘴角的冰激凌輕輕抹掉,藍語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有些不自在起來。隨即心底亦有淡淡的甜蜜蔓延開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新鮮的酸甜的味道。

“你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生活吧?”柯南見她動搖,故意說“我聽淨姐說你父母非常擔心你呢……”

話畢,藍語臉上的嬌羞的笑突然散去,她目光掃過柯南,微溫的惱意。柯南心底亦有些懊惱,爲何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藍語沉默着吃完手裡的冰激凌站起身來,說“要不要去我說過的畫廊?”

聽到藍語這樣說,柯南一顆提起來的心才緩緩放下來。

柯南走過來剛一伸手,藍語就將一雙小手兜進了長裙的口袋裡。柯南的手就空空的在藍語的裙邊尷尬的揚一揚放了下來。

他鬱悶的伸手輕輕掠一下自己的頭髮。知道藍語不同於其他女子,她

太過敏感,心底的有一個無形的屏障,常常將自己阻隔在自己以爲安全的距離裡面。看來今天努力邁出的一步又因爲自己一句不經意的話退回了原處!

“師傅。”藍語一跨進畫廊就用這樣甜甜軟軟的聲音叫了張奕民一聲。

“哦!還以爲你回去了呢,好幾天沒有過來。”張奕民擡頭應了一句,這才發現藍語身邊站着的高大陽光的男子。他眼前忽然一亮,這樣陽光燦爛的臉。嘴角噙着笑,十分恭敬的衝張奕民躬躬身。

“這位是?你男朋友?”張奕民笑望着藍語說。

“是來瑤裡玩的朋友。”藍語臉漲的通紅,低聲說一句,眼波在畫廊裡瞟了一圈,沒有看到秦碧堯。心底微微有些悵然。那個奇怪而姿態高調的俊朗男子,常常讓她有靈機一閃的感覺。

柯南站在藍語的旁邊只是笑,也不做解釋。藍語回頭看他一眼,他只做不見,將目光飄去掛在壁上的字畫上。

“那個怪怪的師叔呢?”藍語傾身在張奕民耳邊悄悄問,她怕自己太過大聲,人家突然從裡間走出來。

“他——”張奕民目光掃過藍語的臉,心想,原來這丫頭心底也有關注過秦碧堯啊!然後淡淡說一句“已經回去了美國。”

“哦——”藍語一句長長的應答,讓張奕民和柯南同時讀出了悵然的味道。柯南一愣,走過來一些站在藍語旁邊,笑望着張奕民說“原來藍語一直說到的好師傅就是你。”他微微停一停說“你好我叫柯南。”

自我介紹的姿態太過大方自然,讓人覺得十分主人。主人到不誤解爲藍語的男朋友也不成的那種。藍語見他這麼着跡的玩這樣的小把戲,皺一皺眉,不理他站在一端看其他人裝裱字畫。耳朵卻伸的長長,聽着張奕民和他的對話。

“你好,我叫張奕民。”張奕民的笑十分敦厚。“是來瑤裡看望小語的吧?”他試探的問。

“嗯,本來是想要叫她一起回去。”這話是真的,可是在這裡講出來,卻突然有了其他的味兒。藍語在一邊焦急,恨不得趕前來解釋兩句。

“那還不容易,這丫頭單純,你多說兩句甜言蜜語自然跟你回去了。”張奕民擡眼望一下躲在一邊的藍語,微笑着說。

他是欣賞眼前的這個高大陽光的男子的,雖然炫耀的太過着跡。張奕民嘴角的笑意味深長,藍語偷眼瞟一瞟,心底就有個聲音在說:還好,那個怪怪的秦碧堯不在這裡。

柯南望着眼前這個中等個子臉上有醇厚微笑的男人,心底的戒備感不知道從何而來,他細細的研究着這個男人所說的每一句話,亦沒有讀出任何信息來。

“秦碧堯走的時候,帶走了你留在這裡的所有畫。”張奕民似不經意間說了一句。

“啊?!”藍語驚呼。“他不是批評我的畫作潦草嗎?”喃喃的有些抱怨的意味。

柯南一怔,這才明白自己剛纔突然冒出的戒備感從何而來。

秦碧堯!!原來是因爲這個名字。

柯南擡頭望一眼藍語眼底掩飾不住的欣喜,心底突然有些沒來由的緊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