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新平說得倒是沒錯,鎮上的攤子畢竟是做生意的,如果劉氏一直去鬧的話實在是不像話。安曉蘭看安新平難得想的周到,以他們家的生意爲先,稍微氣順了一些,撇撇嘴問:“也是,那你們打算給多少錢給奶奶?”
說到錢,安新平又頓了一下,“你奶奶說前前後後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我們這邊怎麼也得拿出兩三百塊來。”
安曉蘭仰起臉看了看屋頂,嘴角一撇,又想笑了,她是真的被劉氏的無恥給驚着了,簡直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上一世,她結婚的時候,安老爺子和劉氏兩個人不情不願地拿了五十塊錢出來給她置辦嫁妝,就這五十塊錢還是爲了安家的體面,另外也好伸手跟男方家要彩禮。後來,林啓英偷偷地又給安曉蘭添了五十塊錢的東西,又給她塞了一百塊錢,安曉蘭這才勉強得到婆家和老公的認可。
可現在,劉氏要嫁女兒,卻張口就跟安新平要三百,這差別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安曉蘭怎麼想怎麼不痛快,就算是爲了給劉氏添堵,她也不能讓這筆錢真的全落在劉氏的手上。
安曉蘭心裡盤算着,表面上卻是沒什麼反應。看安新平和林啓英這態度,看來是沒打算跟劉氏討價還價了。可是,要安曉蘭白白送兩三百塊出去,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一時間,安曉蘭的腦子裡涌現出千頭萬緒。她思考了很久,這纔再次開口問:“爸,你們打算給奶奶三百?”
“也沒有,你奶奶誤會了,我跟你媽手裡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啊。”
“那給多少?”
安新平猶豫了一下,試探地說:“兩百吧。”
安曉蘭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說:兩百也不行!
“蘭子,爸知道你不喜歡你爺爺奶奶,但是小姑姑結婚,這是喜事,這錢咱們也花。就這一次,也沒下次了,是不是?”安新平笑着安撫。
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安曉蘭在心裡冷笑,結婚的話,的確是一輩子一次,但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結婚啊!
安曉蘭順勢點點頭,但是話鋒一轉卻說:“爸,這錢呢,咱們先給一百。”
“這……”安新平有些爲難,但是安曉蘭卻搖搖頭,不急不緩地繼續說:“爸,這一次你聽我的,我不是捨不得這個錢。如果小姑姑真的要結婚的話,那給那麼多我沒意見。可是現在你連小姑姑的影子都沒看到呢,錢到奶奶手裡沒準就打水漂了,到時候小姑姑回來還是會跟你要錢的。”說着,安曉蘭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眯起眼睛,眼裡含着算計,低聲說:“你就跟奶奶說我下個學期要升初中,錢被我拿走存起來當學費了,你們不知道在哪兒。現在先給一百,等小姑姑回來了,再送一百過去。”
安新平一聽安曉蘭說的也有道理,而且安曉蘭的確也沒說不給這個錢,只是分兩次給而已,而且還把藉口都想好了,安新平覺得也沒什麼不可行的。他就是最笨,不知道怎麼跟劉氏解釋,現在安曉蘭都給他想好了,他只要照着說就行,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安曉蘭的話說的也漂亮,口口聲聲表示願意給錢給安新玉結婚,安新平聽了,心裡也覺得欣慰。
這事說定之後,家裡的氣氛就輕鬆了。安新平和林啓英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錢的多少,而是家裡的氣氛。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在他們看來,跟家人孩子在一起纔是最重要的。
等林啓英帶着安曉鳳把晚飯端過來時,安新平和安曉蘭已經談妥了,林啓英一看,臉上的神情也放鬆了不少。
吃過晚飯,林啓英回屋拿錢給安新平的時候,安新平只拿了一百,還把安曉蘭說的話跟林啓英說了一遍。林啓英一聽,自然高興,送走了安新平之後,歡歡喜喜地帶着安正明和安曉鳳洗漱去了。
安曉蘭看着家裡和樂融融的氣氛,心裡卻依舊不痛快。如果讓她選擇的話,她一分錢都不願意給劉氏以及劉氏的兩個孩子。更何況,對比上一世她結婚的時候,劉氏和安老爺子的態度,安曉蘭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可是,生氣的同時她又很無奈。這些都是她的親戚,連着血脈的,他們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死死地粘着他們,想甩都甩不掉,實在是讓人深惡痛絕。這個插曲之後,安曉蘭發現,她對那邊的怨恨又多了一分,深到她時時刻刻都在想着努力賺錢,早點走出這個貧困的小山村,擺脫他們!
安新平到了那邊之後自然也沒得到好臉色的。更何況,劉氏要了三百,安新平卻只給了一百,劉氏哪裡肯讓,自然又是破口大罵。安新平也習慣了,跟老爺子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連齊氏和幾個孩子都沒看到。
至於劉氏和老爺子的態度,安新平沒放在心上。回去之後,安曉蘭和林啓英也沒多問。
很巧的是,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安曉蘭姐弟三個在沒跟楊家兄弟約好的情況下在校門口碰上了。通常來說,楊景他們初中部放學是比小學遲的,所以如果沒有事先約好的話,安正明都是跟着安曉鳳去找安曉蘭先回家的。楊顯則是在教室裡一邊寫作業一邊等楊景,所以楊景一般也不會太遲的,最多也就二三十分鐘就到小學部了。
今天也一樣,安正明照舊跟安曉鳳先走,到校門口跟安曉蘭匯合。只是三人到校門口集合之後剛想離開,身後就想起了楊顯的聲音,“曉蘭姐姐——曉鳳姐姐——明子——”
三人回頭一看,就見楊景推着輪椅也快速地走出來了。一轉眼的功夫,楊景就到跟前了,偏了偏頭說:“一起走吧。”
安曉蘭還沒說話呢,安正明就歡喜地跑了過去,安曉鳳也走過去自覺地幫忙推起了輪椅,於是楊景自然而然地到了安曉蘭的身邊。
“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放學了?”安曉蘭奇怪地問。
楊景聳了聳肩,“班主任有事兒先走了,誰還在那兒待着啊。”
安曉蘭點點頭,餘光看着身邊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楊景,覺得有些恍惚。想想昨天的這個時候,她差點一時衝動把心裡的想法告訴楊景,說不定他們就順勢走到一起了。可今天,她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打算了。劉氏的再次出現讓她明白,她的顧慮她的包袱永遠都在,不可能因爲短期內不出現就消失不見,障礙就是障礙,不會自己消失的。
如果她真的像林啓英說的那樣,跟楊景走到了一起,那她敢保證,如果這個消息傳到劉氏的耳朵裡,劉氏一定會厚顏無恥地找到楊景家裡去的。到時候,肯定會跟賣孫女一樣跟楊景談價錢。楊景要負擔楊顯已經很辛苦了,她怎麼能再讓他揹負更大的負擔呢。更何況,劉氏那邊還不是一次性就能解決的麻煩,是長期的不定時的包袱。
想到這裡,安曉蘭突然有點灰心。她不知道還能這樣跟楊景肩並肩地走多久,就算楊景繼續上學暫時不結婚,但是他總要畢業的。他那麼聰明,又那麼能幹,如果再有一個像樣的學歷,到時候還愁找不到家境好的姑娘嘛。就算他現在這樣,都有一個小八喜歡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