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牆之外,揚科斯基曾經告訴過羅小兵:樓梯僅僅只是秘密訓練場的一個出口而已;相反,滑索則不同,通過它既可以進入訓練場地又可以從裡面走出來。可是令揚科斯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晚上五點四十分羅小兵竟然提議從滑索回營帳。
揚科斯基真想把自己這張臭嘴給撕爛了,心裡不住地罵自己:我怎麼好死不死地放了這麼個閒屁?!這黑燈瞎火的要是再出什麼亂子,那被撕爛了的可不是自己這張嘴那麼簡單了,而是自己這個人!
揚科斯基的擔心並非全無道理,滑索這邊的暗門有寬達兩米的平坦地面,是索降的不二之選;而與此不同的是,滑索的另一端則是高高的崖壁和叢生的針葉林,適合索降的區域僅有一條窄窄的盤山小路。這種情況對於那些滑索的老手來說都未見能夠百試不爽,更何況羅小兵這樣一個初學此道的新丁?
另外的一個危險因素就是光照,八月的最後一天,隔江相對的中國黑龍江省省會哈爾濱,日落時間是18時14分。而這裡距離哈爾濱又何止幾百公里之遙?晚上五點四十,太陽的餘暉早就在大地的邊緣奄奄一息,縱使不遠處的營帳能夠傳過來一絲絲光亮,但透過密密的叢林就算是再強的光也僅僅只剩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此刻眼中呈現的景色一如罩上了一層淡墨的山水畫,又似在眼前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薄紗,那樣的迷濛又是那樣的嫵媚。近夜的光景總是會發生許多故事,這許多故事中承載着無數的浪漫情懷。
然而,揚科斯基此刻並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賞景怡情,因爲這看似充滿情調的景色對於眼前的羅小兵而言,卻並不代表着什麼浪漫,相反的卻是殺機叢生、危機四伏!本來着陸的地況就十分惡劣,再加上這樣弱的光線,難保不發生危險。
“小兵,我們還是走樓梯下去吧!”揚科斯基提議道,他實在不想看到羅小兵因爲這麼個事兒就失去年輕的生命。王鐵的處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羅小兵太年輕了,他本可以用自己大好的年華去建功立業的,絕不能死在這個黑白無常想收魂都找不到的地方!
“揚哥,你沒必要勸我。我知道你在爲我擔心,但是……”羅小兵頓了一頓:“我是未來要走上征程的戰士,如果這麼窄窄的一道懸崖就能要了我羅小兵的性命,那我就認了!如果真是那樣,也許我的命真的不屬於戰場。
而如果我過去了,那麼我相信只要我還有舉起匕首的一絲力氣,我也會在祖國需要的時候穿上一身的戎裝,奔赴馬革裹屍的戰場!”羅小兵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了滑索的工具:“來吧,揚哥!爲了讓小兵繼續留在部隊、保家衛國!”
揚科斯基是一個戎馬半生的俄羅斯特種兵,他接受過最爲高深的反間諜訓練,很少有人能夠用三言兩語就改變他的想法。然而,今天則不同,似乎羅小兵的話有着無窮的魔力,讓意志堅強如鐵的揚科斯基也默默地點了點頭,掏出了那把繩槍。
他不能不被羅小兵的話所感動,他們都是一種人。都是敢於爲了祖國拋頭顱、灑熱血的戰士,當初在莫茲科夫的魔鬼訓練營多少比自己強壯許多的人都選擇了放棄,而自己這個軍校的大學生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留了下來。支撐他堅持下來的,正是羅小兵所表現出來的這種精神
——正像《士兵突擊》中王寶強的那句“不拋棄,不放棄”一樣,這是種軍人特有的精神,永不言棄、永不服輸、永遠忠於國家的精神!
精神固然可敬,但實施起來卻並不那麼容易。揚科斯基手裡拿着一把強光手電,仔細觀察着對面山崖上的情況。雖然這裡他來來回回地已經走了很多次,但是夜間行動還真的是很少,尤其是還要帶着一個新手,地形的勘測就更加需要謹小慎微。
強光手電白花花的光束直直地打到對面的山崖之上,這一看不要緊可是給揚科斯基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以前都是和經驗豐富的老兵一起上滑索,沒太注意對面山崖的情況,這次自己勘察算是領教了設計者有多能難爲人了。
從這裡將鋼索打過去絕對不成問題,但是這個牆中的平臺和對面具備索降條件的盤山道有着高達兩米半到三米的落差。而這裡與對面的山崖的距離也不過就十米左右。這麼高的落差,這麼近距離,對於一個老手來說都不是十分容易,揚科斯基不由得在心裡又增加了一重擔心。
“小兵,你看這落差少說得有三米半,咱們還過嗎?”揚科斯基故意多說了半米的落差,妄圖以此打消羅小兵索降的興頭。
“揚哥,你覺着這麼逗我有意思嗎?”羅小兵嘴角向上一彎,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
“我怎麼是逗你呢?”揚科斯基自認爲話說得天衣無縫,不知道羅小兵又找到了什麼空子。
“先不管這落差有多少。”羅小兵手裡掐算着說道,揚科斯基心裡不由得讚了一聲,心說這鬼小子,多說半米的落差都騙不了他。羅小兵道:“至少你說過,這索道既能進也能出,只要有人能在這過去,我羅小兵就一定能夠過去,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可是,這落差實在太大了!”揚科斯基堅持道。
“哈哈,落差是夠大。不過揚哥……”羅小兵又是一頓:“非要我說出這真實的落差嗎?”羅小兵雙手在胸前一抱,自信而挑戰地望着揚科斯基。
“得得得,好心救不了該死的鬼!你想過你就過吧,來,過之前先把這個戴上,黃泉路上也好照個亮兒!”揚科斯基心說這小子真是夠渾,竟然要挾起自己來了。一邊說,一邊將一個頭燈扔給羅小兵。
“好嘞!”羅小兵興沖沖地將頭燈接過來,戴在了腦袋上。那感覺好像不是揚科斯基說了什麼喪氣話,而是剛剛表揚過自己一樣。
“嘭!”繩槍響過,一條鋼索直直地打到對面的崖壁之上,剛纔藉着強光手電觀看兩處落差倒不覺得怎樣,揚科斯基把鋼索這邊一固定頓時一目瞭然:白光之中,一條亮線斜斜地連在兩側的崖壁之間,任誰都知道這個角度意味着什麼,它意味着巨大的危機!
羅小兵緊緊握了握那個滑索工具,朝着鋼索走去。
“等一等!”羅小兵聽過揚科斯基的喊聲,但卻從來不知道他的喊聲能有這麼高的分貝,那聲音真如穿雲裂石一般,讓羅小兵不得不停下來,一雙腳死死地釘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