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就傳來砸門的聲音, 沈媽在女兒這住了這麼久,家裡是很少來客人的,所以這一大早上就傳來的急促敲門聲讓沈媽很是意外。
“誰啊?”沈媽扯着嗓子問道。
“媽, 我陸成。”
陸成回了話, 沈媽才把門打開然後怒道:“你小子這麼早來, 還這麼使勁敲門幹嘛, 嚇死我了。”
陸成放下買好的早餐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我忘了你在沈薇這, 我怕她聽不見我敲門。”
“什麼事兒啊,這一大早的,她還沒起來呢。”
“額, 沒事,昨天晚上沈薇給我打電話來着, 後來太晚了, 就說着今天我過來, 這不把早餐都帶來了。”陸成說道。
“昨天她回來的時候是不早,也沒跟我說話就直接進房間了, 怎麼了,這是跟你吵嘴了?”沈媽試探地問道。
“媽,哪能啊,先不說了,我進屋叫她起牀, 她這不是還得上班嘛。”陸成一邊說着一邊朝沈薇的臥室走過去, 完全不顧後面沈媽攔着的態度。
沈薇的房間裡還擋着窗簾, 厚重的窗簾幾乎透不進任何陽光, 陸成走到窗前, 直接拉開了窗簾。陽光就這樣直直地射進房間,讓房間瞬間亮了起來。
沈薇揉了揉不適的眼睛, 她對於這樣的陽光向來都是討厭至極的。手肘撐着身體從被子裡探出身子卻在睜開眼睛的瞬間看到了陸成,這完全嚇了她一跳,幾乎是大喊出聲。
“叫什麼叫,我至於那麼嚇人嘛?”
沈薇定了定神說道:“你怎麼過來了?”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沈薇自己都驚訝了,自己的嗓子居然已經啞成了這樣,但是卻絲毫沒有疼痛感。
“你嗓子?”這嘶啞的聲音也嚇了陸成一跳。
“我也不知道,昨兒還好好的,可能要大病一場的節奏吧。”沈薇苦笑說。
陸成直接坐到沈薇的牀沿,然後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不是發燒吧?”
沈薇打開他的手說道:“你大爺,你手冰的要死,摸誰誰都是發燒。”
“昨兒到底怎麼了?”陸成一改嬉皮笑臉的神色說道。
“唉,沒事兒,說出來丟臉。”
“你要是實在不想說就算了,我帶了早餐過來,吃點墊墊,然後吃點藥吧。”陸成說着就要起身去客廳給沈薇拿吃的。
沈薇卻在這時候開口說:“陸成,我辦了一件特別傻的事,薛遠他有家。”
“有家?有家是什麼意思?”陸成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就是你字面上聽到的意思,他有老婆,我昨兒見到他老婆了。”
“你完全不知情?他個王八蛋,老子我剁了他的心都有了。你就沒跟他要個說法?”陸成的怒火已經遏制不住。
“都過去了,反正我之後不會聯繫他就是了。”沈薇低頭說道。
“你說的倒是輕鬆,結果怎麼樣,不是還給自己弄病了嗎?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我真是服了,我去給你拿吃的。”
沈薇看着陸成離開房間的背影,揉了揉自己的嗓子,也真是好奇,嗓子怎麼一下子就啞了呢,基本上也沒有什麼痛感,難道失戀之後的大病都是真的,可是自己這算是失戀嗎?
陸成看着沈薇吃完飯又督促她吃了藥就去上班了,沈薇這狀態,也實在是不想動彈,拿着手機給小雅發短信說自己病了就窩在了被窩裡,卻沒想到小雅居然下午過來看她了。
她沒睡,但是就是不想起牀而已。那臥牀的狀態讓她看起來病的很嚴重,所以小雅是真真地替她擔心了,甚至都想讓沈薇去醫院看看。
“我真沒事,你要是晚上沒什麼事兒的話在我家吧,陪我說說話。”
沈薇平日裡完全不是這樣矯情的人,所以沈薇這句話說出口小雅就一臉凝重地望着沈薇說:“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想拉着你談談人生,談談這些年的變化,你也知道的,這些年我沒什麼朋友,能說知心話的也沒幾個。”沈薇的話倒是越說越煽情。
“薇薇姐,這些年要是沒有你,也不會有今天的我,你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有什麼事兒你就跟我說,你就把我當你親妹妹就行。”
“我一直都把你當我親妹妹,也沒什麼困難,就是心情不太好,陪我聊聊就行。”
其實沈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拉着小雅扯年輕時候的事兒,說着這些年的種種,工作室第一個單子,最難的時候是怎麼度過的,說到一切跨年,沈薇的30歲生日。卻閉口不談愛情。
愛情,對於沈薇來說,是沒辦法癒合的傷口。
她不想碰,她只想通過各種各樣的話題去避免讓自己想到那些她不想去想的事兒。
*
而此時此刻在俄羅斯的薛遠卻已經買好了回國的機票,他不想再懦弱,哪怕只是有一線的希望,他也要去嘗試一次。即使是沒辦法乞求沈薇的原諒,即使再也回不到過去,他還是希望可以重新開始。
機場的候機大廳裡面有很多人,薛遠看着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羣,自己也曾經是這樣漂泊着,只是現在他不想再漂泊了,他從未如此堅定過,這樣堅定地去想愛一個人,給她一個家。
從當年去英國開始,那時候自己也不過是剛剛成年,生活卻發生天翻地覆地變化。自己曾經看到的那麼恩愛的父母離婚,然後被父親送出國。
直到第一年的聖誕回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住進了精神病院,而那時候的母親不瘋癲的時候不說話,瘋癲的時候已經認不出他是誰。
他懦弱地不敢去面對事實,他恨他的父親,但是又沒有能力在英國獨自生存。
畢業回國後,他想靠自己的雙手好好生活,卻又意外見到沈薇。有些人,如果見不到,真的就不會那麼痛,只因爲見到了,而那個人在你眼前,但是已經不是你的女人。
他還記得自己拒絕沈薇的那個夜晚,他是怎樣打碎了家裡的各種東西,又是怎樣地不爭氣地把自己灌到抱着馬桶吐到吐不出任何東西。
那之後他懦弱地再次選擇了逃離,逃離他所有不想見到的人。包括他的父親,後母以及他的那個弟弟。
他以爲自己恨自己的父親恨到了骨髓裡,但是卻在聽說了父親死訊的時候腳步還是踉蹌了。那個曾經教他走路,教他擔當,教他責任的男人,那個他以爲他可以恨一輩子的男人,怎麼就突然死了,怎麼就突然地讓他沒有恨下去的理由。
後來回國處理父親的喪失,他本以爲會像所有小說裡面寫的那樣,上演後母爭奪財產的戲碼。但是那對母子,就這樣淡出了他的視線,沒有要任何財產。
這些年無論自己有多難,有多苦,卻在外人眼中他永遠都是那個帶着陽光的男人。他溫暖了太多的學生,包括楊洋。薛遠覺得累也是因爲自己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苦,太多太多的情緒無從發泄也不知道該跟誰發泄。
他就這樣在生活中在工作中一直扮演着那個陽光般的角色,照耀着他人,溫暖着他人,但是卻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心早已經如寒冰一樣,化不開。
只是在回國見到沈薇,他那冰凍已久甚至已經麻木的心纔有所顫動,只有和沈薇在一起的時候,他纔會有那種他還活着,他還有血有肉地活着的那種感覺。
他不想沉淪,但是還是沉淪了。
上飛機之前他給沈薇打電話,在第三次被按掉了電話之後,他再打過去顯示的已經是電話號碼被拉黑的效果。
於是在飛機起飛空姐告訴大家關閉電子設備之前的這幾分鐘,他編輯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短信,按下了發送鍵。
沈薇,我知道我沒有立場乞求你的原諒。但是從這次見到你,我就知道在劫難逃了。我不敢告訴你事實,我若告訴你了事實,你仍舊不會跟我在一起,於是我自私地選擇了欺騙。我現在已經在回國的飛機上,即使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我也求你再給我們彼此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這一次我不會放手。
*
沈薇其實是看到了這條短信的,但是還是笑着放下了手機。重新開始的機會,沈薇認爲薛遠真的是太天真。
這些年,對於沈薇來說,她爸媽離婚,薛遠的爸媽離婚,她自己和陸成離婚,難道真的薛遠也要再離婚一次?這一切都還不夠嗎?
愛情和婚姻,沈薇真的覺得都太虛無縹緲。
只是那時候的她不曾想到這一層,就是薛遠走到這一步就已經沒有了退路,就算她不跟薛遠在一起,薛遠跟Jessica也註定不會有未來。
這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