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差不多可以了吧……”
頂燈之下的木紋反射着昏暗的微光，延伸的長臺前，一位留着絡腮鬍的男人正看着一旁。
那張緊鄰的高腳凳上，另外披着外套的一人已經伏低了身體。
“你這是怎麼了？”
輕緩的樂音裡，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臺邊的酒保向着面前的空杯投入了幾枚冰塊，直到那片再次升高的琥珀色液體盪漾着停下，半滿的玻璃杯被推回了原位。
“加登，這是第幾杯了？”
沒有去理會身旁詢問的男人，他微眯着眼睛，努力將擡起的酒杯靠在了嘴邊。
緊跟沉下神情的對方想要搶下酒杯，不過在那之前的加登已經喝下了大部分。
“別喝了！”
男人還是強行奪過了杯子。
隨後看到剩餘不多的酒杯被對方划向了遠處，偏過頭的加登簡單地笑了笑。
“我還沒醉呢，威廉……白蘭地，再來一份……”
話語落下，換上新杯的酒保利落地在冰塊中倒入酒水，然後推放到了兩人眼前的桌面。
氣溫與涼意的相觸，上面沾附了一層細小的水珠。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提前行動的威廉從加登的手邊搶過了酒杯，這次的他順勢擡起頭，直接飲盡了裡面的酒。
“那可是我買的……”
“跟這沒關係，你再這樣遮遮掩掩的，接下來也別想繼續喝。”
看着眼前語氣低沉的男人，落低視線的加登收回手臂，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我叫你來是讓你陪我喝酒……不是問東問西。”
“你……”
立刻起身的威廉抓住了加登的衣領，也許因爲醉酒的原因，他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不管你是失戀了也好，還是怎麼了都好，能不能給我打起點精神，這樣死氣沉沉的還算是男人嗎？”
單方面的對話只持續了一會，看到對方神情中的陰鬱，有所察覺的威廉無奈地放開手，重新坐回了先前的座位。
“先說一下吧，如果能辦到，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
“是嗎……”
低轉着有些朦朧的視線，在座位上扶靠着木臺的加登偏回了身。
“到底是什麼？”
“是艾麗卡……艾麗卡•萊斯利……死了。”
就像話語中所表達的事實一樣，他的語氣緩慢而沉重。
“什麼？”
“她死了……”
加登又重複了一遍。
“你隊伍裡那個小姑娘？”
“對。”
“那伊芙琳她？……”
“還活着。”
聽完加登的回答，欲言又止地，凝起眉頭的威廉默默轉身，將手臂搭放在了檯面上。
“我知道，這很正常……她也是這樣……”
加登的下一句話相隔了許久。
“那你怎麼不去陪伊芙琳？”
“她被送進[伊絲佩克特]的療養院了……”
“……？”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昏黃的氛圍下，言語時斷時續的加登扶着額頭，將臉埋入了燈光的陰影。
“抱歉，威廉，我只是有點想不通……再給我一點時間……”
已經開始融化的冰塊彼此碰撞着，發出了一陣輕響。
就這樣握住了杯邊，擡起頭的威廉將手中的空杯推向了不遠處的酒保，幾處泛出瑩光的水痕殘留在了桌面上。
“白蘭地。”
話語的最後，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加登。
2
[7F]
平穩的電梯內，與視窗一同懸浮的數字停下了。
“……這裡就是會議室的地方？”
隨着廂門的打開，站在兩人身前的琳四處張望着，小步踏上了眼前的走廊。
她的髮梢正彆着一朵百合花，盛開的花瓣是淡淡的白色，不知爲何和她的氣質很配，可愛中帶着一份高雅。
“嗯，先不要亂走。”
隨行走出的是埃利諾與瑟維斯，前者從研究室中拿回了白大褂，現在已經穿回了身上。
和整體的設計一樣，爲了提升結構的穩定，要塞內部的空間同樣由一層暗色的裝甲覆蓋。
然而這樣類似的組合並沒有帶來一成不變的單調，間隔的燈光邊，有幾處留出的長凳與種植的綠藤一同排列着，劃分了兩側的區域。
正是爲了改善鋼鐵糟糕的質感，上面都貼心地布有軟墊。
“瑟維斯，你沒有來過這邊嗎。”
遠離了來時的電梯，有了些許觀察的埃利諾將平淡的視線落向了身旁掃望的青年。
“沒有，我們平時都是在四層以下的地方活動，一般不用來這裡。”
“是嗎。”
“嗯，其他的地方就已經很大了。”
移回目光的瑟維斯揚了揚嘴角。
“還不錯，不過如果是琳的話，就算不讓她來，她也會偷偷來的。”
“說什麼啊……”
一旁少許不滿的琳喃喃地看向了走廊的遠處，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一些不同穿着的人員正在來往。
大概是因爲會議的準備，所有人都顯得有些忙碌。
暖意籠罩着室內，沒有設置熒屏的另一邊，午後的陽光從寬大的落地窗外灑進，在地面上投出了長影。
光芒中行走的琳就那樣傻傻地盯着，出了神。
“這邊真漂亮……”
“有嗎？”
“當然有了……我之前在的地方非常悶，而且是在地下，外面的陽光都見不到。”
看過了另一邊的瑟維斯，稍作回想的少女望着窗外平和的光景，稍微撇下了嘴角。
“是啊，就是琳說的那樣，像個防空洞一樣。”
轉過頭的埃利諾對着他笑了笑。
“沒有出來的機會嗎？”
“有的，因爲是逆能者，平時的安排可以不用那麼緊湊，不過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還是會待在要塞裡，完成相應的工作。”
“這樣啊……”
寬闊的走廊還在延伸，那片相接的光影外，一處設有桌椅的額外區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中。
作爲要塞內提供臨時休息的地點，其中的佈設要更加貼近於生活中的所見，包括餐點與等待區。
現在停留在那裡的大多是前來待命的逆能者，他們已經將本就爲數不多的座位佔下了半數。
“嗯！和這邊一比，我真的是太討厭那邊了。”
“那一會你就留在這裡吧，琳。”
“……誒？”
幾人的步伐停下，詫異的琳看向了埃利諾的臉，但是在那之中並沒有像是玩笑的神色。
“爲什麼。”
“那邊之後的轉角，再有一段路應該就是會議室了。”
“那不是才應該過去嗎？”
“你的等級纔剛剛到B級。”
“B級怎麼了。”
“會議的最低要求是A級。”
漸漸從對話中明白了某個事實，稍有遲疑的琳落低了目光。
不過很快，她想到了什麼。
“我可以把……”
“不行。”
聽到埃利諾的拒絕，琳的神情慢慢轉爲了失落，在幾次若有所思的環視後，她再次擡頭看向了身旁的兩人。
“好吧，那你們要快點回來啊……”
“嗯，等那邊的會議開完，我們立刻就回來找你，不會讓你在這裡等太久的……好了，走吧。”
對着近處的瑟維斯示意了目光，轉身的埃利諾獨自走出了幾步。
兩人的距離逐漸拉開，看到眼前還未離開的瑟維斯，晚了些才做出反應的琳將輕擡的手臂揮了揮。
3
“她怎麼了嗎？”
勉強迴應過了對方的道別，一路上並未安心的瑟維斯重新跟上了不遠處的埃利諾。
“你說琳嗎。”
“是啊。”
“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突然到了陌生的環境，周圍沒有熟悉的人，有點怯生了而已……不用擔心，這次把她一個人留在那邊也是爲了鍛鍊她。”
這樣說着，埃利諾短暫回過了頭。
身後被留下的琳還在望着他們的背影。
“我相信她沒問題。”
4
（真的走了……）
在平和的低語聲中目送了兩人的遠去，仍然拘謹的琳猶豫了一會，然後挪出幾步，儘量默不作聲地走入了休息區的過道。
幸運的是，她在外圍找到了一處相對遠離人羣的空餘座位。
可能是處在頂層的原因，指引牌上顯示供應的餐食種類算不上多，飲品也只有寥寥幾種。
這樣粗略地看過了列出的表單，琳收回了目光。
等到她在長桌旁落座，似乎有幾人的視線移來，在四下打量的同時議論起了什麼。
（……先吃點東西好了。）
無視着四周的氣氛，她強裝鎮定地站起身，緩步離開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