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林夏至並不打算多管閒事,也沒有打算向正在表演“鋸木頭”的外國友人告知打開演奏二胡的正確方式。
無奈外國友人探索中國文化的興趣實在是非常濃厚,以至於林夏至整個用餐的過程都是伴隨着各種獵奇非主流的“鋸木頭”的聲音。
魔音繞耳連綿不絕,林夏至最開始打算愜意享受徐徐微風,品嚐甜點的心情已經消失殆盡。
不過那位一直在看書的老年女性卻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後來林夏至才知道,那位看上去很慈祥安寧的老人,她的耳朵幾乎是聽不見的。
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一點咖啡就着點心硬塞了下去,林夏至擦了擦嘴角,按了按額角暴跳的青筋,朝着櫃檯前面走了過去。
微微發福的店主大叔見有客人過來,立即笑着問道:“哦,可愛的小姐,希望您能夠在這裡享受到一段美妙的時光。”
“我很遺憾先生,”林夏至嘆了一口氣,“因爲某些類似於鋸木頭的噪音,我並沒有感到在這裡的時光是多麼美妙。”
好吧,林夏至明白她的語氣有些不好。可是這並不能完全怪罪於她——任何一個人在飽受噪音的摧殘之後,她的心情都不會太過美妙。
更何況,她原本就是因爲心情低落而出來散心的。
店主聞言,立即朝着面前的金髮男人瞪了一眼,十分歉意地說道:“我很抱歉小姐,我的侄兒給您帶來了困擾,這一餐算我請客。”
大概是店主大叔戳中了某個財迷女的軟肋,林夏至眼前一亮,原本鬱悶的心情也霎時間晴朗不少,所以,她笑着點點頭:“既然這樣,我就謝謝您的好意了。”
隨即她轉向旁邊的噪音製造者——那位噪音製造者。
男人——或者準確滴說,名叫卡爾的青年——的確擁有着甚至可以媲美電影明星的完美容顏:西方人特有的深邃立體的五官、如深海一般蔚藍迷人的眼眸,脣畔那一絲若有似無帶一點痞壞的笑意,還有頎長挺拔的身形,都足夠
能讓女人爲他瘋狂尖叫。
作爲一個雖然不算資深但也算合格的顏控黨,林夏至原本也應該是這樣的。雖然不至於到了尖叫什麼的地步,但是近距離接觸這種級別的帥哥,臉紅一下害羞一個什麼的倒是可以有。
然而,這是“也應該”,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假設。
事實上的情況是,大概剛纔那一陣陣魔音穿腦帶給林夏至的心理陰影面積太過巨大,以至於現在林夏至一看到卡爾的臉,腦中就自動帶入他奇葩的“鋸二胡”姿勢,順便背景音樂自動環繞“拉大鋸扯大鋸之二胡民樂版”。
於是乎有這麼一個附加效果之後,林夏至再看卡爾的那張俊臉,無論如何都花癡不起來,有的都是濃濃的鬼畜逗比風。
某種情況來講,這真是一個悲桑的故事~
同林夏至“波瀾壯闊、氣象萬千”的心理活動不同,當卡爾看清楚林夏至完全屬於東方人種特色的五官之後,眼睛一亮:“哦!可愛的東方小鳥!請問你是來自於中國嗎?”
聽到卡爾這麼一問,林夏至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如果她來自中國,自然可以教會他怎樣演奏這一把怎麼都無法搞定的中國樂器!
林夏至抽抽嘴角,雖然十分想要吐槽對方“中國人一定會演奏中國樂器”這種毫無因果關係的推論,但是看在這一餐免單的份兒上,她也樂意做一個順水人情,告訴一下這位金髮青年二胡正確的打開方式。
沒錯,雖然“中國人一定會演奏中國樂器”這是一個假命題,不過林夏至恰好屬於“會演奏”的那一部分。
於是,林夏至微微一笑,看向卡爾的方向:“沒錯,我來自中國,自然也會演奏你手上的那把樂器。”
“你會演奏‘中國式小提琴’?太好了!”卡爾聽了林夏至的話眼睛一亮,“能教教我嗎?”
等等……那個“中國式小提琴”是個什麼鬼?!除了都處於絃樂,兩個樂器並沒有什麼太大關聯吧?
林夏至默默地吐槽了一下這個囉嗦的名字,報上了真正屬於手
中樂器的名字:“它的名字叫做‘二胡’。”
“二胡”這兩個字林夏至用的是中文,但是很顯然,卡爾還有店長大叔的中文天賦都比較有限,短短兩個字聽起來有一種十分別扭的口音。
糾正了半天,林夏至放棄了繼續科普中國話的打算,擡頭看向卡爾:“學習二胡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馬上就要離開這邊,恐怕不太能教你。”
“只要告訴我怎樣讓樂器發聲就行——在今天之內。”說着,卡爾還狠狠地握了一下拳頭,來表達他的決心,彷彿爲了說服林夏至,他追加了一句,“我可是在音樂演奏上有一些天賦的——自學三天就可以把《聖母頌》完整連貫地演奏下來。”
同國內人普遍謙虛低調的行事風格不同,美國人即便是“自誇”也毫不避諱,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自信的表現。
林夏至雖然沒有留美的經歷,但是常年從事外語翻譯的學習也讓她多少了解一些中西文化的差異,因此並沒有對卡爾的話產生什麼厭惡的念頭。
況且,三天能夠自學完成《聖母頌》的演奏,如果卡爾說的是真話,那麼還真是有一點自信的資本。就算《聖母頌》在小提琴演奏曲中算是入門級別的,但是僅僅三天時間,很多人甚至連像樣兒一點的音符都拉不出來呢。
林夏至並沒有詢問卡爾話中“在今天之內”幾個字的含義——反正她再過兩個鐘頭就要乘車返回市中心那邊旅館的所在地。更何況美國雖然是個開放的國家,但是別人卻並不太喜歡陌生人打聽自己的私事。
“如果只要發聲的話倒是不難,只不過你操持樂器的姿勢從根本上有問題。”
說着,林夏至左手將二胡的琴身拿在手上,轉身在身後的餐桌旁坐了下來,將琴身輕輕擱置在膝上,琴身垂直;右手持琴弓,琴弓水平。
將琴弓輕輕地搭在弦上滑動,獨屬於二胡悠揚而略有滄桑的音色流瀉而出。
在店主大叔和卡爾驚訝的目光中,林夏至朝着兩人微微一笑:“這纔是打開二胡的正確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