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齡。
又是這個名字。
這個在深夜的迴廊之上將我帶到教學樓的那張卷子上的名字。
我不會記錯的。
它是那樣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中。
可是這個名字,爲什麼又出現在我的課本里頭?而且還是以這樣的形式出現。
紙張,紙張上的名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詭異。更何況在紙張上不僅是隻有名字那麼簡單。
上頭還有一些發黑的東西。
在這個名字的周遭,有一些黑‘色’的發硬的圓點。這些圓點算不上規則,邊緣處有點微微的菱角。只有一點點而已,看得並不清楚。
圓點的大小各不相同,有的像是一元錢的硬幣那麼大,而有的則只有小小的一點。這些圓點大小不一的分佈在周圍,極度的不規律。
看來這些圓點在落下之前應該都是水滴狀的,要不然紙張也不會凹下去一塊並且圓點處還發硬。
這些顏‘色’暗紅暗紅的圓點,第一時間讓我想到的。
竟然是血。
血液凝固之後,長時間的冷卻已經氧化,由鮮紅演變而來的暗紅‘色’。
一張寫着人名的紙張,一張人名周圍滴了類似於鮮血的紙張。
這個東西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練習冊裡頭。
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混’‘亂’了。
從我莫名其妙的帶着那張復讀班的宣傳單回家起,就老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先是被父母送到這本不收‘插’班生的復讀班,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奇怪的事情。
還有。
對了,還有那個不知是誰的學生。
三次的碰面,三次的視線‘交’匯,除了讓我覺得恐懼之外。
那個學生到底是誰,我壓根不知道。
將這張奇怪的紙摺疊好隨後又塞回練習冊裡頭,面上極力讓自己看上去很認真,可是我的心裡頭。
又一次‘亂’了。
下課之後化學老師又拖了二十幾分鍾才宣佈今天的課程結束,同學們陸陸續續的離開了教室,而在收拾完自己的書本後,吳聰南這才說道。
“恆君你又走神了?難道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總是上課走神嗎?”
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當然不可能上課走神了。
默默的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因爲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跟吳聰南說自己在復讀班裡頭遇上的那些奇怪的事。
我沒有回答,這小子卻自顧自的接口說道:“如果恆君你以前在學校也是會這樣的話,真不敢想象你的成績是怎麼來的。真是的,怎麼又覺得老天爺不公平了呢?”
話裡除了感嘆之外,我倒是又聽出了一點酸酸的味道了。
爲了防止這個傢伙繼續說下去,我是時候的開口說道:“沒那事別瞎想了,我又不是天才怎麼可能辦到不讀書就自然會的。”
“這倒也是呢,就算真的是天才,自學成才也太誇張了。呵呵,不過聰明倒是真的,剛纔莊老師變相誇你的時候,我都看到了,好幾個成績還算不錯的同學,臉‘色’都有點變了。”
真不知該怎麼說這個吳聰南,你說他‘性’子軟弱,可是有的時候也不會啊。尤其是當他在用這種幸災樂禍的語調說話的時候,讓我一瞬間特別不想搭理他。
果然是那種第一眼文靜不愛說話,可是認識久了就都是人來瘋的主。
跟這個傢伙,也沒什麼話可以說了。在咂了下嘴後,我看到吳聰南的手上除了有化學的課本之外,既然還有幾張物理的卷子。
當下便問道:“物理?早上不是隻有化學課嗎?你帶物理的卷子幹什麼?”
“哦,我準備一會兒順道去找一下物理老師,問幾道題目。”
“一會兒就去?下午不是有物理課嗎?爲什麼不下午的時候問?”
“這個嘛!”話到這兒的時候,吳聰南下意識的頓了一下,隨後說道:“因爲物理老師不喜歡呆在教室啊,一下課就馬上離開了,難道恆君你沒有發現嗎?”
這麼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我們復讀班的物理老師確實是個很奇怪的老師,年紀是復讀班的教室裡頭最大的,看上去應該有也快六十了吧。
按理來說,年紀越大的老師,耐‘性’應該越好纔對。不過這個物理老師確是個特例,上課的時候都是姍姍來遲的,而一旦下課了,就馬上離開。
從來不在教學樓裡頭多呆,就算是教學樓二樓的教室辦公室,也從來沒見他在那兒呆過。
這位物理老師,總給我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
就好像他本身在懼怕這兒似的。
老師,怎麼可能會懼怕學校呢。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馬上又被我自己給壓下去了。果然是在這兒遇上太多奇怪的事情了,以至於自己的腦子都有些不對勁了。
將那奇怪的念頭甩開之後,我說道:“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你就快去吧。”
“嗯嗯,你先去了,恆君你自己先去吃午飯吧。”
“好的,一會兒見。”
彼此之間道了個別,吳聰南就急忙抱着自己的課本離開了。物理可不是一個簡單的科目,也不知有多少同學一旦遇上難題就直接跑到老師住的地方詢問物理老師。
目前老師講的這一些我還能‘弄’得,所以也就不去跟那些同學擠了。畢竟每一次我跟着他們一起去找老師問問題的時候,真的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的錯覺,
總覺得有誰,在什麼地方,一個勁的瞪着我。
是的。
就是瞪。
惡狠狠地那種瞪。
在去食堂的路上正巧經過老師的住所,停了下來看了一眼,然後我又繼續朝着食堂走去。
食堂的婆婆,人‘挺’好的,也許只是我上一次的主動‘交’談給她留下了好的印象吧,所以每一次給我打飯的時候總會多加一勺。
婆婆的特別對待,在這個全封閉式的教學裡頭,可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呢。只不過婆婆雖然還不錯,但是有一點老是讓我覺得彆扭。
就是在跟我聊天的時候,婆婆總是會動不動的加上這樣一句。
“你這個孩子是‘插’班生吧,哎,‘插’班生啊,可憐可憐。”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可是每次吃飯的時候都要聽到婆婆念上好幾遍可憐,這心裡頭自然會覺得不舒坦的。
畢竟沒有誰,喜歡聽到別人說自己可憐吧。
就算我自個也覺得,高考之後成績還算不錯的自己,還得來這兒復讀參加第二輪高考的是自己是‘挺’可憐的。
不過一直從一個婆婆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久而久之也反感了。
這不,飯纔剛剛吃一半呢,已經給所有的同學都備上飯菜的婆婆,顫巍巍的走了過來然後坐到了我邊上。
婆婆一個人無聊,所以想要在好一個人說說話,這一點我可以理解。反正吃飯的時候我也沒有背單詞的習慣,所以跟婆婆聊聊天也‘挺’不錯的。
當然了,如果聊天的時候婆婆可以不要一個勁的重複她的那個口頭禪,那就更好了。
當婆婆又一次在那兒嘆着氣說着“‘插’班生,真可憐的時候”,我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婆婆的感嘆,然後問道。
“婆婆。你在這兒到底做了多久啊?”
“婆婆在這兒嗎?”
“是的,之前聽室友說,婆婆你已經在這個復讀班做很久了。”
“很久嗎?婆婆我啊,還真記不清了,不過從這個復讀班開始創辦到現在,我是一直在這兒的。反正我就一個人,也沒什麼牽掛,平時也幾乎是住在這兒的,也‘挺’不錯的。”
雖然婆婆說這話的時候,看上去好像在笑。不過一個人,總是一個人,誰會不覺得寂寞啊。
突然覺得有點心酸呢,放慢了吃飯的速度看了婆婆一眼,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既然婆婆已經在這兒幹了那麼久了,那麼有些事情,婆婆搞不好比班長還清楚呢。
口袋裡頭,還放着剛剛在練習冊裡頭髮現的那一張紙。挪了下眼睛往自己的口袋裡頭掃了一眼,我問道。
“婆婆,我能不能問個事。”
“什麼事啊。”
“就是……”眼看着就要問出來了,可在問題問出前我還是下意識的頓了一下,隨即才說道:“不知道婆婆記不記得,復讀班以前是不是有一個學生,名字叫張學齡的。”
既然不是我們這一屆的,但是在這兒又能看到那個人的卷子,那麼理應是之前的學長了。
“張學齡嗎?”
像是在回憶什麼,婆婆的聲調拖得很長,好一會才說道:“我都這一把年紀了,那還能記得來這兒的學生叫什麼名字啊。哎,‘插’班生,真的太可憐了。”
最後不知怎麼的又扯到那一句話了,這一回婆婆不像只是單純的一句口頭,那樣的神情。
差點讓我覺得。
我怎麼了?
乾乾的笑了一下,在這個問題上我也不想回應婆婆,所以只能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午餐。而感嘆完這一番話後,婆婆突然說道。
“還是以前熱鬧啊,現在太冷清了。”
“以前熱鬧?”
這話又一次引起我的注意,擡起頭看着婆婆忍不住問道:“婆婆爲什麼這麼說?”
這樣的復讀班,還能熱鬧?想了一下自己的班級那氣氛,在想一下熱鬧的定義。
我突然無法理解,婆婆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我是很疑‘惑’的,可婆婆呢?卻沒有回答,在說完之後卻也不再繼續說什麼,而是起身然後顫巍巍的離開了。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婆婆的感嘆聲仍舊能傳到我的耳中。
“太可憐的,‘插’班生實在太可憐了,可憐的孩子。”
這樣的話,由清晰到‘迷’糊,卻全數鑽入我的耳中,直到再也聽不見。
婆婆一直說,‘插’班生太可憐了。我有什麼好可憐的,
完全‘弄’不明白婆婆不斷的重複的這一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而這樣的話,恐怕也找不到誰來爲我解‘惑’啊。
帶着那奇怪的感覺,我加緊速度搞定自己的午餐。
還是不要太將婆婆的話當真吧,因爲吳聰南早就已經知會過了。
這個婆婆。
總是喜歡說一些奇怪的話。
非常奇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