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停靠站臺,一個旅人下車了,這不是你的終點,你要繼續往前走的。——盧思浩’
盛夏七月,比傲嬌高照的烈陽更讓人輾轉難安的是查中考成績,在教書育人的老師口中這是我們第一個三六九分層次的階段,考得好的可以在更好的學校接受更好的教育,考得不理想的或許往後只能靠自己了。
不管你聽也不聽,這句話本身是沒錯的,只在於你怎麼理解和改變。
‘分數查了麼?怎麼樣?有什麼打算?’小禾發來信息。
‘一般般,你呢,考得理想麼。’
‘不是特別滿意,但還是能挑一挑學校的,這幾天都忙着跑學校諮詢招生的事,挺累的。你呢?’小禾發信息問。
‘辛苦了。我前幾天也去了招生會一趟,只是去瞅一瞅,感覺沒啥機會,可能還是上一舟吧。’小哈回道。
‘嗯嗯,一舟挺好的,加油吧。’
‘你也是,最後決定去哪裡了,記得跟我說聲,加油。’
‘嗯。’小禾還是用了最熟悉的結束語結束了這次對話。
中考還算是正常發揮的小哈,還是可以衝一衝其他更好的學校的,可他只想繼續待在一舟,一是離家近吧,家人和朋友都在身邊,在這裡成長了14年,有了感情,夾雜着默認和執着,還有守護着一些曾幾何時的感覺。
這些天,爲了應對老師口中陡增的高中難度,小哈和老媽四處奔波尋找名校附近靠譜的預科補習班,十分辛苦,傍晚時候終於得空在一家書城喘口氣歇歇腳。
在小禾發來信息的那一刻,疲憊的小哈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即使是隔着屏幕也要用最好的狀態回覆她。他慢慢感覺自己面對小禾時的心境變得跟之前不大相同了,現在看來更像是一種烙下印記的‘硬習慣’,讓他不自主的做一些事兒而已,相比幾個月之前的悸動,好像也 沒那麼強烈了。
有時看着鏡子裡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他依舊散發着十多歲男孩應有的魅力,他有主見有才華,又有點叛逆地度過了自己的青春期,還竭盡全力地去爲一個人付出過,似乎很圓滿了。
如果問是否知足?小哈還不能直接回答出,但至少它們充實了當時他的生活。
過去的七個月,二百一十天,五千零四十個小時,小禾以一種似有似無,若遠若近的鏡像,給了他魔法一般的動力,讓他抱有憧憬,讓他充滿期待,甚至連備考時都不覺一絲枯燥。但走遠一點,她又會變得模糊不清,讓他抓不住,讓他捉摸不透。
最後,小禾還是離開了他的視線,一切突然中止,內心的苦澀和無奈像琴絃斷章,像打板器的合響,像滴落的露珠。能預測卻不能阻止,眼睜睜地任隨它而去。
手機裡存着的小禾的手機號碼,他早已倒背如流;小禾離開時的背影還會時不時浮現在面前;每每經過熟悉的路還是習慣性朝小禾家的方向望去,駐足一會兒。曾以爲自己能等到什麼,其實還沒看穿任何人和事。
初三的故事離他漸漸遠去,不光是時間,還夾着些翻不起風浪的情緒。
中考放榜,小哈果然還是留在了一舟,他不用再適應什麼,周圍盡是熟面孔和環境。分號結尾的故事好像就發生在昨日,觸手可碰卻空空如也,她也只留下一串電話號碼,無處找,也無力再去尋。
那是記憶中最忙碌的暑假之一,最熱的時候,從家到幾十公里外的名校附近補習班上課。中性筆在紙上划動計算一道道繁瑣的題目,在筆記本上抄寫着重點,試圖用知識和忙碌充斥自己,一個多月裡像上了發條的木偶,每天都是兩點一線的重複,下午兩點到晚上七點,趕上晚間擁擠的公車回家,插上耳機放音樂屏蔽一時半刻的嘈雜,一閃而過的是窗外驚豔卻無心欣賞的車水馬龍。
後來小哈才從同學口中得知,小禾如願考上了安和中學,是所名校,打心眼裡爲她高興。
平凡平淡而無奇的高中生活開始,沒有意外,班上認識的人兩隻手都數的過來,還有一些是考進來的,沒想到一舟也會如此有吸引力讓大家來爭升學名額。因爲繁瑣的學業和自己的原因,小哈的高中註定會和困頓壓抑兩個詞離不開。火車停靠站臺,一個旅人下車了,他知道這並非他的終點,只是沒做好準備罷了,需要緩一陣子。
“發啥呆呢,怎麼,有心事?”詩其走過來,坐在小哈前面椅子上問道。
“啊,沒沒沒,我去個洗手間哈哈。”走神的小哈邊說邊逃離現場。
詩其是初中外校考進來一舟的,那會兒就跟小哈認識,因爲性格很好,也就自然能聊的到一塊,取向也相投,兩人關係很好,情感細膩敏感,小哈經常向她取經,偶爾也會找她傾訴煩心事,久而久之就有種亦友亦師的感覺。
上高中比較有樂趣的點莫過於晚自習,由於代課老師清一色像被釘在講臺上一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所以關係好的可以隨意換座位,不甘寂寞的通常會合理安排如何度過,比如前一個小時用來搞定作業,後半個小時用來聊大天。
小哈習慣換到後幾排跟詩其去湊熱鬧,那是老師踮着腳尖也發現不了的死角————“完美庇護所”。
“小詩,現在有空沒啊?”小哈問。
“嗯,說吧,我馬上寫完這道題。”詩其一心二用,奮筆疾書。
“這都開學倆月多了,事情也過去很久了,可是我怎麼還是有種怪怪的感覺。”
“還是因爲小禾的事?”詩其完成任務,放下筆,開始聊天模式。
“唉,是啊,我好幾個月沒聯繫她了,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得先看你自己真實想法,到底對她還有沒有感覺。”詩其說。
“要是幾個月前問我,我會不假思索說有感覺,但現在我也不知道了。”小哈說。
“我懂你的意思,現在大概感覺心裡有東西硌着對吧,是不是感覺很憋?”詩其問。
“誒對對,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明你還對她有感覺啊,只是付出過一段時間,對方反饋的感受也好舉動也罷,都有點蜻蜓點水,你自己也懵了,沒辦法立馬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我說的對吧。”詩其分析道。
“是啊,好像半年了,我並沒有走進她內心一樣,像一直被隔着什麼。”小哈說。
“那你肯定很辛苦,單方面努力,得不到迴應,換別人很快就會心灰意冷,你還堅持了那麼久,佩服。”詩其說。
“倒沒有很辛苦,心甘情願的,那段時間過得還是挺開心的。”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如果她還是比較平淡該怎麼辦,何況她還去別的學校了,聯繫還是見面都不方便了。”詩其一臉正經地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敢保證什麼。”小哈說。
掉進死衚衕的小哈,每天都感覺在原地打轉,生活只是在規律的反覆,他也漸漸無精力再去做其他事情。東野圭吾先生說過:‘其實所有糾結做選擇的人心裡早就有了答案,諮詢只是想得到內心傾向的選擇。’
極力想擺脫現狀的小哈,在這略掙扎的過程中,偶然發現遊戲世界的美妙之處,在那裡可以肆意消遣精力,可以消磨時間,可以發掘快感。順其自然的,小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玩伴兒——吉哥,誇張的是小哈拉吉哥入遊戲的坑,奈何人家是最強大腦擔當,遊戲玩得越來越溜,甩了小哈幾條街不說,學習也一點沒落下,智商一抗二,考試回回前幾名,讓人羨慕嫉妒恨。
“哥們兒,昨天**更新了,看了沒?”吉哥一大早邊放書包邊對小哈說。
“是麼,我沒更,昨天有點事,沒上線。”小哈回道。
“不會吧,你能不上線?出啥事了?”吉哥一臉質疑。
“快到她生日了,我在糾結送啥,或者該不該送,送的話怎麼送。”
“你自己怎麼想的?”吉哥反問。
“我三個多月沒主動聯繫她了,只是關注她每天朋友圈動態而已。”小哈說。
“如果想做就果斷去做,別優柔寡斷的,像個爺們點。”吉哥一本正經地說。
“行,我知道了,謝了。”小哈說。
“咱倆還客氣啥,見外了。”吉哥說。
“嗯,OK,等我中午回去更新。”
問了一圈,才知道小禾搬家了,好在和小哈爺爺奶奶是同一個院子,不難找。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直接瞞着小禾,把禮物送到她家門口,賀卡署上名就好,這樣會不會驚喜一些。
接下來的生日禮物,聖誕節禮物,元旦跨年禮物,情人節禮物,各種大小節日,一個沒落下的小哈都親自挑選,一份精緻的賀卡,一份手工DIY,一份精美的禮物。
不知不覺間,小哈竟堅持了大半年,半年裡他的生活中有遊戲,有沒翻開的書本,有身邊的幾個知心朋友,還有小禾的影子,日漸打烊的影子。
“怎麼看你這麼疲倦,熬夜了?昨天作業也不多啊。還是遊戲練級?”吉哥問。
“沒,昨晚失眠了,有心事睡不着。”小哈揉着睜不開的眼睛說。
“還是她啊,聽哥們一句勸不?”吉哥說。
“嗯?勸什麼?”
“你有沒有真真正正對她告白過?”吉哥突然很直接的問。
“我?額,你要這麼說,還真沒有,一次都沒。”小哈坦白。
“怪不得,那你可要抓緊了,高中可不像初中,人人像你一樣委婉含蓄富有詩意。你爲她做了這麼多,或許她根本沒理解其中含義,又或許單純把你的心意放置到了低一檔的好人卡層面,那你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建議找個適合的時機跟她告白吧,正式點。”
“...”吉哥的一同分析讓小哈有些犯蒙,但又不無道理,可能真的該正視這件事,有個結果或有個了斷,雙方都會好受很多。
2015年,大年初一,避開春晚時間,晚上十點半,她應該還沒睡,她喜歡在深夜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腦海中想過了好幾種告白方式,最後還是決定用手機發短信,因爲第一次的偶然也來自短信,有始有終一向是小哈的作風。
打開編輯欄:‘小禾,***’
整條信息寫好,短信早已變成彩信,擡頭看了眼表,已經十一點了,又通讀了一遍,深呼吸了一口氣,按下發送鍵。短短十幾秒卻揪心不已,自嘲自己果然還是不擅長告白啊。用吉哥的話來說,感情的事本來就是要捅破窗戶紙說個明白,不然處心積慮的再多,等到的也只是事不關己。
沒料到的是,十幾分鍾後,小禾回覆了自己——‘知己是我們最好的關係’,緊接着她在朋友圈發了一篇類似的文章,小哈很認真的默默看完後,又回了一條信息——‘好,是最好的知己。’
雖然勉強猜到了被婉拒的結果,但真的看到這十個字赫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時間還是壓不住翻上來的苦澀,心像被輕紮了一下,不痛但也足夠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