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主動出擊週末時光過得總是很快,我匆匆忙忙又坐到內保部的椅子上。方纔我給汪大喇叭打電話:十分鐘後開會!
我手裡拿着一份“內保部近期工作計劃”和一份調人申請,不斷地思忖着。有些時候這些事情應該圓滑着做,否則我就有可能成爲官斗的“犧牲品”!
就十分鐘,我的辦公室裡面的人全齊了,包括李老禿!這個老傢伙眼眶還青着呢,耷拉着腦袋,坐在離我最遠的凳子上抽着悶煙。我心裡冷笑一聲,卻不再看他。
“小金,人全到齊了,開會!”汪大喇叭提醒我。
我巡視了一番,看着眼前幾個傢伙我心裡就堵得慌:一羣飯桶,還他媽的內保呢,自己被偷了都不會報案那種!
“今天有兩件事!第一,就是這個季度的內保部工作計劃,你們傳閱一下,後面給我簽字!”我喝了口茶說道。
汪大喇叭驚訝着臉色:“小金,什麼計劃?我怎麼沒聽過呢?”
我瞪了他一眼,繼續道:“第二,擴充內保部力量,加強廠區治安維護,重新分配個人職責!”
屋內鴉雀無聲,只聽到李老禿“嗒嗒”的抽菸聲。
“這個我要請示廠子領導批准!至於廠區治安管理,我希望各位拿出個意見來,怎麼維護廠子的安全利益?都說一說!”
仍然沒人說話!我冷冷地看着幾個人,忽然一笑:都成了啞巴?還是在涼我?內保部的工作做不好可就打亂了我的計劃了,這道坎我必須邁過去!
“既然你們沒意見,那就在申請書上簽字!”我翹起二郎腿,斜着眼睛看着汪大喇叭,這小子似乎發現了我的用意,陪着笑臉接過申請書也沒看,就在上面畫了幾筆。
“第三,關於李秉纔打擊報復的事!”我提高了嗓門凜然道。
屋子裡面的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大家不約而同地向我射來驚疑的目光,我的臉似乎跳了一下,臉色一變,不免心中的氣涌了上來。
“李秉才,你自己說說經過!”
李老禿把腦袋要埋到褲襠裡了,卻不說話。
“小金,這個……內部矛盾,不宜激化!”汪大喇叭紅着臉說道。
我冷笑着盯着汪大喇叭:“內部矛盾?李秉才身爲廠內治安管理人員,勾結四名流氓在廠內行兇打劫,拿着鐵鍬要劈死我!這算內部矛盾?你他媽的再說內部矛盾我現在就給派出所打電話!”我真是氣到了極點。
汪大喇叭的臉色成了豬肝顏色,看着我氣得身體在發抖,忽然走出座位向李老禿衝去!到了李老禿的前面上去就是一腳,一下子把李老禿就踹桌子底下去了!
“你他媽的不是人!”汪大喇叭真的動了怒。
李老禿躲在桌子底下,敢怒不敢言。汪大喇叭還在踹桌子腿,我心下笑了笑:這齣戲演的很到位!
我快步走到汪大喇叭身邊:“汪叔,您這是幹嘛?你不說是內部矛盾嗎?快彆氣壞了!”我的臉色通紅瞪着汪大喇叭,邊說邊把他拽到一旁,低下身子把李老禿扶起來,歉然地看了李老禿一眼。
“李叔,這事……拉倒!”
皆大歡喜,如我所願。
“關於近期廠內的治安管理由二位幹事全權負責,但我醜話說道前頭,誰出了事我要全力追責,不留情面!”我盯着李老禿說道。
李老禿臉色羞愧,極盡可憐形狀地低着頭。
“還有,待人員配齊後,要正式着裝,規範管理,成立治安管理大隊!你們做一下心理準備!”
我把兩份材料遞給李老禿,他顯然是受寵若驚!
“李叔,這個送到宮總辦公室,順便向宮總道個歉!”我嘆息一下便走出辦公室。天陰沉沉的,風裡帶着泥土的腥味,大雨就要來臨。
中午時分,宮總打來電話,欣喜地告訴我內保部的計劃得到廠領導的一致認可!調人申請也通過了,只等着人事部門的調令,最多三天就能下來!
放下電話我望着窗外的雨,卻想起另一個最緊要的事情:直面江陽!這是我計劃中的明線,既然我已經下定決心要主動出擊,那就選擇最直接的方式,不過這事做起來卻有些難度,我所面對的是心機比我深許多的人!
有些事情辦起來比想象中的要困難許多,但有些事情卻是例外,比如和江陽正面交鋒這件事,卻很簡單!
我用了一下午時間寫了份材料,美其名曰“自查報告”!給誰寫的?江陽!電廠內保部在地區治安上歸向陽派出所管理,所以,江陽在隸屬關係上是我的直接管理者,這份自查報告所述的,就是內保部近一個月時間的“工作成績”!這成績當然被我冠冕堂皇地扣在了江陽的頭上!
這叫“懷柔”策略!裴東來給江陽明修棧道,我也不能閒着,“工作成績”是把鋒刃,只不過我將鋒刃隱藏了起來。江陽所需要的就是成績,想他人之所想才能半成大事!
我拿起座機給江陽掛電話。我想從這一刻我的行動便開始了,成敗與否,不可預料。我心中忐忑不安,想着種種不利的情況發生,手卻握緊了電話。
“喂,你好!”電話接通了,裡面傳來一聲久違的聲音。
“您……好!是江所長嗎?”我有點磕巴。
江陽似乎一頓:“哪一位?”
“我是電廠內保部,金雨!”我的話裡藏着蜜,心裡卻舞着刀槍棍棒。
“金雨?!你有什麼事情?”江陽很小心地說道。
我心下一笑:原來並非都如我一般的害怕,江陽也有害怕的時候!
“江所長,有一份材料需要你的審閱!是關於電廠區域治安管理的自查報告。”
江陽的聲音似乎一震:“你到內保部了?太好了!”
我的心一沉:什麼叫太好了?是替我高興呢還是有機會收拾我了?這話聽着讓人浮想聯翩。
“這樣,我現在有事,晚上,晚上我請你喝酒!”江陽有些激動地說道。
“這……”我正在思忖,想着江陽別再是鴻門宴?
“金雨,康樂宮那事我還虧欠你呢,就這樣,晚上六點,雙龍酒店!”江陽匆匆掛斷了電話。
雙龍酒店?!這個令我驚懼的地方,小婁子說從雙龍酒店背過小妞,不過那小妞是死的;秋爺在這有個老相好,還想着把人家“捉姦在牀”!現在江陽又請我喝酒,竟然是雙龍酒店!看來張園主的“鬼地”地圖裡面還應該畫個紅圈。
馬克思說的好:在社會關係中最重要的是人的因素!俗話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昨天我回到家一直在想,追蹤丁奇峰失蹤事件,目前而言最關鍵的便是“人”!這個人不可能是丁奇峰,他或許人間蒸發也未可知。我真有一種“捨我其誰”的想法,不過下一秒鐘我就放棄了我這種自大的想法。我擺着手指頭想着這些人,誰纔是我的“蕭何”?想了半天,未果!
我要擬定一個精細的主動出擊計劃,而打頭陣的,不是姜八綹,更不是我,我想起來一個人:豬頭杜富貴!魯迅先生是怎麼說孔乙己來着?“他是站着喝酒而穿長衫的人”,我想豬頭杜富貴卻和孔乙己有的一拼:這小子是“長得像豬頭卻如猴精般的人”!
豬頭杜富貴是混跡在癟三小混混中的一把鋒刃!也就是說,他最瞭解清城那些生活在社會邊緣人的情況。我想無論是吳心還是雷無常,無論是癟三還是三戒和尚,無論是臥佛打更人老秋還是墓園焚屍間的小樓,都屬於社會的邊緣人氏,我基本與這些人絕緣!
咱是純種的大學畢業就入工廠的新生代,沒在社會上“混”過,缺乏社會實踐經驗,這些經驗對於偵破丁奇峰事件絕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還像闖康樂宮那樣胡來,說不定哪天就得被做成人體標本!所以這個邊緣人物非豬頭杜富貴莫屬!
張園主的那張“鬼地”圖在我腦袋裡面浮了出來。圍繞臥佛、墓園和水晶宮三個紅圈,一條清晰的線索已然浮出水面:墓園爲屍源,小樓負責備貨和送貨;臥佛是中轉站,負責屍體的再加工,至於怎麼加工,現在還未知!水晶宮這,是人體標本展覽,陳二爺投資的旅遊項目,這估計是終點。不過我在水晶宮畫了個問號!這裡面能否藏着丁奇峰失蹤的線索,張園主已經明確告訴我:肯定有!
既然江陽這條明線我已經接上,其他的事情便順手多了。我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工作上與江陽打交道,這與裴東來的“明修棧道”之法似乎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暗線上,我有小樓這個大煙鬼,只要他戒不了毒癮,這條線就斷不了,直到他把自己送到地獄爲止!
我正愜意地坐在沙發上抽菸,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一看是姜八綹。
“師傅,您有事兒?”
“金雨,雙龍酒店的事!”姜八綹似乎很疲憊地說道。
“什麼情況?”
“魚沒賣出去!”姜八綹嘿嘿笑了兩聲。
“我是說秋爺!”
“那老傢伙是個色鬼,我賣魚的時候正碰上他結賬!”
“他沒給你點小費啊?”我調笑道。
“屁!不過我發現雙龍酒店是個鬼地!”
我心下一驚:又多了個鬼地?我就知道雙龍酒店不是什麼好地方,其他的還真沒發現什麼異常。
“怎麼回事?”
“那裡是毒窩!”
“您怎麼直到呢?”
“老秋一看見我在酒店,便問我‘你也來過癮來了’的話”!
我心下一笑,姜八綹對“過癮”這詞理解有點偏頗,不過我還真沒法糾正,卻笑出了聲。
“師傅,您收穫不小!雙龍酒店的背景應該調查一下!”
“嗯!不過這個好像跟老丁沒什麼關係啊?”姜八綹疑惑地問道。
我想這件事該怎麼跟姜八綹就是呢?蝴蝶效應?或是輻射效應?估計他肯定整不明白。
“師傅,您說順藤摸瓜這做法對不?”
“嗯!”
“現在我們直到瓜了,就是陳二爺和江陽,那就得去摸騰,然後找到根,這話不錯?”
“嗯!”
“藤,就是我們的證據鏈!”我嘿嘿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