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大院。
庭院深深,楊柳堆煙。還是那一眼池塘,青磚花牆,雨打芭蕉聲聲,不絕入耳。
柳玉山,柳老爺在太太房裡揹着手,來回踱步。那緊蹙的橫眉和陰鶩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太太一味哭着,錦屏一個勁的給太太絞帕子。莞爾也是紅了眼睛,看看老爺,又望望太太,欲言又止,卻又心焦異常。
“爹爹,娘,倒是說說可怎麼辦啊?”莞爾站起來,輕輕跺着腳。
“老爺,你也別來回晃了,趕緊想個法子啊!嫣兒長這麼大還從沒受這樣的委屈。她一個姑娘家,又能去哪裡?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險怎麼辦?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我這做孃的可怎麼活?”太太越說越難過,哽咽難忍。
被太太哭得心煩不已,柳玉山越想越來氣。原本以爲大女兒將錯就錯嫁個將軍世家,女婿也是少年英雄,年紀輕輕就已被封爲少將軍。正暗自高興,將來的大事只要一聲招呼,賢婿定會助自己一臂之力。什麼什麼?語嫣被休!也就是說,我們柳家和他左家從此再無瓜葛?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說休就休!真真是豈有此理!左家若不能給個合理的解釋這事就算沒完。
還有,這語嫣真是。好好的女孩兒家,怎麼會讓婆家棄之如履。才嫁出去半年,就被夫家休了,這,這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窗外的暗夜,起了風。風吹雨落,一扇窗吱嘎一聲被風洞開,涼意席捲而來,更添寂寥。
太太擡眼看向窗外,想着大女兒一個人流落街頭,想起她溫婉純美的笑容,想起她孤苦無依的眼眸,心疼得五臟糾結,難以言喻。
“老爺,你還是不說話?你不去找,我去!”太太急了,扔掉錦屏遞過來的錦帕,起身就要走。
“夫人!這事還沒弄清楚呢!稍安勿躁,可好?”柳老爺緩緩地坐下,喝了一口茶。
“可,這樣的天氣,嫣兒會在哪兒啊?會不會着涼會不會……”太太還是不能釋懷,望着老爺一臉的擔心。
“福禍在天,語嫣若是富貴之
人,定會遇事呈祥,化險爲夷。我要先把這事向左家問清楚,然後,再看該不該找回語嫣。”左老爺一言九鼎,在這個家裡,他的地位至高無上。且不說,幾十年來伴君身側運籌帷幄,單說這仕途騰達之時激流勇退,真就不是常人心胸。
左靜陽,老朋友,看來真該好好會會你了!
從《青苑》走水的那天開始,左家就一天都沒消停過。
左梟雄在第二天就接旨上了邊關。只是聽說,左梟戰也就是左靜陽的大兒子,他原配王夫人在邊關暨城因難產已是生命垂危。原本,左梟戰懇請皇上允許他早些帶夫人回來回來待產,終未獲準。左梟戰一怒之下,醉酒後說了些犯上的話,被革職查辦。
又命其弟左梟雄前去駐守邊關,替兄戴罪立功。
左靜陽木然的端坐太師椅上,桌上的釅茶早已涼透。他在思忖,究竟是哪一步走錯了,以至於禍事接二連三。
朝中大臣應有盡有,駐守邊關爲何單單就是我左家?我那還未見面的賢孫啊!真是天理不公!我們左家世世代代爲皇家賣命,而今,我兒子就算酒後失言,也不至於革職查辦,就算要革職,能回家做一平民也好,爲何又要搭上我的雄兒!一想到雄兒,左老爺不禁悲從中來。
娶妻不賢,傷風敗俗,使我雄兒年紀輕輕有此一劫。柳語嫣,就因爲娶了你,我們左家才家門不幸,禍事不斷。
“哼!”左靜陽一拍桌子,立起身來。
“阿牛,派出去的人可打探到沒有?戰兒何時有信?”左老爺望向門外,弓着身子的人影。
“回老爺,還沒回音。不過,倒是聽說了一件事。只是不知當說不當說……”阿牛誠惶誠恐,支支吾吾。
“講……”什麼時候了,還試探淺薄。
“聽說,少奶奶,哦,不,那個柳大小姐沒死,在街上有人看見過。還聽說……”阿牛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又惹來一頓責罵。
“說什麼?”不知爲何,竟會想起語嫣的笑容來,溫暖清麗的笑。左老爺趕緊岔開念想,狐
媚的女人。
“說,柳姑娘因爲救一個乞丐,結果包袱什麼的都被人偷走了……”阿牛也在想念這個如花兒一樣溫暖的女子,說她歹毒,有誰會信?
還沒等左靜陽說話,那邊哭哭啼啼過來一人,左老爺一看那身影,不禁皺了眉頭。
從那晚《青苑》走水,周巧蓮說她恰巧鬧肚子,就跟着過來救火。誰知不小心,卻踩在斷木樑上,被木頭扎傷了眼。原本還有治的,可,巧蓮用手不停地去摸,終於熱毒上臉,恐左眼保不住了。天天鬧着找京城的太醫過來給醫治,鬧的人心煩。
“老爺啊,老爺!你看看啊,我的眼睛!快救救我吧,我活不了了……老爺,求你找太醫過來看看吧!”周巧蓮捂着眼,又是哭哭啼啼,捶胸頓足。
“好蓮兒,我正有事呢。再說,太醫是管皇宮裡的。咱們這裡離京城又不是很近,怎麼找啊?”左老爺還是耐着性子說好話。
“我不管!就要你找……要不我就死給你看……我死給你看……”周巧蓮披頭散髮,假裝要撞牆的樣子。
這時,太太走進來。
“你鬧夠了沒?老爺,這家裡的事還少嗎?怎麼能由着她鬧下去……”自從休了語嫣,太太沒有一天不在想念,後悔沒靜下心來與她說說話。以至於失去一個溫柔嫺雅的好媳婦兒。
望着眼前的周巧蓮,恨意陡生。
“咱靈州城裡最好的大夫不是給你看了嗎?你就好好養着吧!或許有好起來的那一天……”兩個兒子,一個生死未卜,一個前路忐忑,還有閒工夫在這裡吃醋拈酸,真是好沒眼力。
周巧蓮捂着眼,乾嚎了一陣,悻悻然地出去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大門外的家丁一路小跑着過來,來至門外,大呼小叫。
“誰家的規矩這樣沒大沒小?什麼事?”左老爺推門出來,鬚髯飄飄。
“外面有一老爺,名喚柳玉山……”
黃昏院落,恓恓惶惶。
該來的終究會來,也好,前塵舊事也該有個交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