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沒錢?沒錢你幹嗎不多撐幾招?本公子輸錢事小,輸了面子事大。你說,這事怎麼算?”
“五師弟,不如讓他在地上爬幾圈,讓師兄弟們樂一樂。剛纔的賭注就此作罷,你說可好?”毛堅眼珠一轉,向白儒生陷笑道。
“我看不如讓他幫我們洗一個月衣服。”莫子豪想起自己已經有幾天沒換衣服了,不由得邪笑着提議道。
“不如讓他倒馬桶...”
“乾脆端水抹地,打雜一個月。”
“......”
“你們還在那裡幹什麼?”正當這些人七嘴八舌衆說紛紜,越說越離譜的時候,凌宵殿大門處,一聲嬌詫響起。衆雪山派弟子轉頭看去,不是師孃又是誰?碧水派地方雖大,人丁卻不旺,整個玉仙峰裡,也只有師孃和她陪嫁之時帶來的一個丫鬟纔是女子,其餘的盡皆是男子。
衆人在李顏的雌威下紛紛散去,只餘下木其然怔怔地站在那裡,以及她的獨子白儒生。
“其然,你沒事吧?”李顏見他一身白色的棉衣沾滿了污跡,臉色也滿布汗水和冰屑,樣子狼狽之極,白了兒子一眼,忙走過來向木其然溫言問道。
“娘,我們也是玩玩而已啦,小師弟那裡會有事?”白儒生訕笑着道。
“謝師孃關心,徒兒沒事!”李顏是碧水派裡唯一還關心自己的人,但很久之前,木其然便深知靠人不如靠自己的道理。於是向她恭身行了一禮,便道:“如果師孃沒有什麼吩咐,徒兒也告退了。”
李顏搖了搖頭,看着碧水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向凌宵殿後面的廂房走去,不禁暗歎一聲,轉頭向白儒生責怪道:“你啊,終日就會欺負小師弟,難道你就不能好好煉一下武?”
“娘,你可別冤枉孩兒啊!孩兒每天都很努力的,不信你問爹。”
“別以爲娘不知道,你爹除了自己煉外,平時寵你還來不及,那裡捨得管你?”李顏雖然也會武功,但所學跟碧水派的截然不同,因此對於弟子和兒子的教導,都由白門鬆負責,她甚少干涉。
木其然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間,先是換下了身上沾滿泥濘的白色棉袍,稍微擦洗了一下臉上的污物,然後便坐在炕上運功打坐療傷。
碧水派的內功心法名爲《閃靈決》,雖然算不上是什麼高深的內功,但勝在穩紮穩打,不容易走火入魔。而且這門內功,據說是專門爲抵禦玉仙峰這種苦寒天氣而創的純陽功法,純正而不暴烈,因此門下平時都修煉甚勤,這也是他們的師傅白門鬆一直所讚頌之處。
不一會兒,木其然面上一片暗紅,頭上剛剛所沾的冰屑也迅速融化消失。剛剛因被冰水沉浸而顯得蒼白的面龐,也變得紅潤起來。如果這時候白門鬆見到,必定會大吃一驚,運功時面泛紅光,正是《閃靈決》煉至第五層的現像。春陽決之所以不被列入高深功法的行列,其實不是說它修成後威力不如別派內功,而是在於它的難練。
武林中人,不但常常把人分爲正邪,甚至連他們所習武功也要分個好歹,其實這是有原因的。武功本來並無好壞中奸之分,世人之所以有這樣的判斷,說到底,還是因爲武功修煉的過程。就以內功爲例,正派人士修習的內功中正平和,穩紮穩打,講究的是循序漸進,但也因此修煉緩慢,易學而難精。而那些“邪派”武功大多卻不依常理,往往是想方設法,只求速成,甚至還會使用一些輔助方法拔苗助長,乃至根基不牢,容易走火入魔,但只要順利修煉個十數年,成爲一個高手卻不成問題,這也就是難學易精了。
碧水派的春陽決從修煉過程來看,無疑是正派的。但它的修煉速度實在太過緩慢,比之江湖上正派聞名已久的那些神功妙法也要難學得多。春陽決共分九層,現任掌門白門鬆苦煉四十年,也只是剛剛修煉到第六層而已。內功修煉之法,越到後來就越是困難,從第五層到第六層,白門鬆就花了五六年時間。而要突破第六層恐怕沒有十年八年是不可能了。按照他的年紀和資質計算,他有生之年,只怕最多也只能修煉到第七層而已。綜觀雪山派百年以來,數十位前輩高人,卻也沒聽說過有誰能夠修煉到最高的第九層的。
凡此種種,也導致碧水派百年來,一直在江湖上名聲不顯,籍籍無名,而春陽決更是少有人知道的。如果讓白門鬆知道,木其然年紀輕輕已經把這難煉到極至的內功修煉到第五層,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要知道,碧水入門才十年,而比他入門要早得多的大弟子,碧水而今二十六歲也才煉到第四層,但已經比白門鬆自己要早了。至於其他弟子,包括他的寶貝兒子,修煉時間最短的也有十二年了,都只是停留在第三層而已。
碧水自然也知道箇中的道理,但他對這些人恨之入骨,因此他當然不可能把其中的關鍵告訴他們。而對自己如今的武功更是隱藏至深,在別人面前裝成個連入門劍法也練不好,內功更是停留在第一層、一事無成的廢物。他還等着有朝一日,把這些曾經欺凌他、看不起他的人狠狠踩在腳下呢!
打坐完畢,擡頭從窗外看看天色,算定那些師兄們已經吃完飯,碧水才離開了廂房,向飯堂走去。如果讓那些人遇上,少不免又要受些欺凌,因此,木其然已經習慣等吃飯時間過後再到飯堂去。
果然,飯堂裡除了雜工外,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雖然飯菜也沒剩多少了,但木其然卻不在意。匆匆填飽肚子,便又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碧水派地大人少,因此,即使是他這個小弟子,也能夠分到一個獨立的小廂房,這正好讓他遠離那些人。也因此,能讓他守住自己的秘密多年...
碧水靜靜地躺在炕上閉目養神,直到二更時分。他猛然睜開眼,如一隻漆黑中的靈貓一般悄無聲息地從冰冷的炕上躍了起來。他知道這個時候正是雪山派衆人打坐修煉內功的時間,連雜役也已經睡下,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他雙腳稍一沾地,迅速脫下身上的白色棉袍,顯出裡面一件同色緊身短衫。一轉身,也不見他使用正面的房門,便縱身一躍如一隻夜鶯一般向着半開的窗口掠去,窗門一分一合之間,碧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房中了。
陸竹是碧水派最遲入門的弟子,因此他所居住的廂房也是距離凌宵殿最遠的。加上玉仙峰地處苦寒之地,而且山高難攀,即使大白天也甚少有人到訪,因此雪山派所處的這裡並沒有修建圍牆。稍微凝神傾聽一會,木其然便裝作出來散步的樣子,漫步來到大殿側面。前面正是青石地板的盡頭,早上他們師兄弟清理完這片演武場,把積雪都堆在那裡了。再向前行,便是荒山野地了。
他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彷彿睡不着正在賞雪一般。而實際上卻是凝神傾聽周圍的動靜,當終於確定沒有人在附近之後,木其然再不遲疑,陡然間身形一閃,便向着野外掠去。一靜一動之間顯得那麼從容不迫,跟日間被衆人欺負**的木其然像是換了一個人般。他雖然身穿白衣,但正處身於雪地之中,正好掩飾他的身形,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凌宵殿距離山頂尚有一段距離,碧水並沒有上山亦或是下山,而是沿着山腰一路疾行。施展出碧水派聞名於世的踏雪無痕輕功,在厚厚的積雪上縱躍騰挪。開始時,一步跨出只有丈餘遠,但到了後來,跨越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兩丈,三丈...直至每一步跨出,都躍過五丈距離。而且每次踏在厚厚的積雪上,都只留下淡淡的足跡。有時前面沒有路,木其然也不作停留,只是腳下稍稍一重,便借力而起,在稀稀落落蓋着白雪的松樹枝椏上輕輕一點,人已經躍了過去。而小小的枝葉也只是輕擺幾下,猶如輕風掠過,甚至連樹上的積雪也沒落下多少。雪山派踏雪無痕,果然名不虛傳!而木其然的修爲之高,也讓人乍舌!
如此一路繞着山腰飛奔,半個時辰後,木其然已經來到玉仙峰山背一處避風之處。讓人意外的是,這裡並沒有太多積雪,彷彿冬天過後,春陽照射下,地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殘餘小雪堆般。迎面吹過一陣微風,也不似別處那般冷如刀割,反而隱隱有一種溫暖潮溼之感。
碧水不再沿着山腰前行,而是向着山下的方向縱躍而去。不多時,已經來到一處山凹中,離遠已經可以看到瀰漫在山凹裡面那股溼氣,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溫熱的氣息以及陣陣刺鼻之味,赫然是一處天然的溫泉。
玉仙峰上有數處溫泉,木其然所處是離凌宵殿較遠的一處,平時人跡罕至,正好成爲了他的煉功之所。在山凹處略作停留後,木其然卻沒有進去,那裡的水溫太高,雖然依仗內功抵禦也能夠承受得住,但對於他的修煉並無助益。因此,他只是沿着從山凹中涌出的水流而行,經過數個積水而成的小潭,終於來到了他平日使用的那個較大的水池裡。
因爲距離泉眼已遠,這裡的水溫已經降下許多,再往下走,溫泉水已經接近冰點了。據木其然的猜測,這個水池的水溫應該在十攝氏度左右。對於他修煉“春陽決”卻是剛剛好。
再次打量了四周一下,碧水一抖手,脫下身上的白色緊身短衫和棉褲,露出裡面一身漆黑的皮衣,再從水池旁邊的一塊石頭後面一翻,寒光一閃,已經找出他事前藏在那裡的一柄短刀。只見這柄短刀長不過一尺餘,刀身寬不過兩指,刀頭位置略寬而沉,說是刀,其實更像是匕首。這是木其然在一次下山採購日用品的時候,在山下特意命人打造的。頭幾次打造的,不是太重就是太輕,要不就是太厚,直到第五次纔算滿意。雖然手工有些粗糙,但木其然用着趁手,還是給它命名爲裂風刀,因爲這是完全以快速砍擊爲目的而打造的。
握着裂風刀,木其然縱身一躍,在空中一個翻騰,人已經如箭一般直插人寒冷的水池中。直到水面上的漣漪漸漸平息,卻不見他再浮上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