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尚未完全褪去。西邊的天際依然泛着豔麗的紅暈。
然而，位於涿縣鼓樓大街中段的萬壽堂飯店，早已成了富人們享樂的天堂。穿着流光溢彩服飾的老爺太太，先生小姐們，三三兩兩，談笑風生，涌入了萬壽堂飯店。不多時，整個飯店裡便高朋滿座，燈紅酒綠了。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鬼。
這時，鄭大頭、張連海身穿大褂，頭戴禮帽，也風光地出現在了萬壽堂的西大門。一下了車，就被跑堂的夥計帶進了一個專門用來接待貴賓的包房。
入座後，鄭大頭作威作福、搖頭晃腦地吩咐夥計說：“有什麼好菜好酒儘管上來。”說着，慷慨地將一大把紙幣放在了桌子上。
夥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厚厚一沓的鈔票，笑着說：“二位局長請稍後，酒菜馬上就來。”
果然，不出一支菸的工夫，一桌豐盛的菜餚和兩瓶白乾酒就擺在了面前。
鄭大頭、張連海各自斟滿了一大碗酒，開始吃喝。
當一碗酒下肚後，二人的話語才漸漸地密了。先是讚美飯菜的口味，又稱兄道弟地談了一陣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敏感話題。雖然有些話語說的露骨、齷齪。但是，藉着酒氣的掩飾，彼此均沒有表現出有絲毫的不自在。氣氛既融洽又熱烈。
談着談着，張連海首先沒了興趣，便突然話鋒一轉，說：“局長，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鄭大頭從迷醉中緩過神來。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乾脆，我直接答覆你算了。這些天咱們整個警察局的人都被賀縣長給戲弄了。你知道嗎？”
張連海說：“這話我聽不明白。他是如何戲弄咱們的呢？”
鄭大頭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大口酒，又抓起一隻伸向自己這邊的雞腿，張開油膩膩的大嘴咬了一口，一邊嚼着食物，一邊神秘地說：“剛纔我去跟賀縣長請假時，見他一個人在房間裡悶頭抽菸，心情極爲不好。房間裡煙霧騰騰，嗆得人出不來氣。因煙霧籠罩，連燈光都顯得暗淡多了。於是，就多了句嘴，問他因何不高興。半天后他才斜視了我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們這些天日夜奔忙，連家都不讓回，都是共產黨一手造成的。要恨你們就去恨共產黨吧！當時，聽的我是一頭霧水。”
張連海一時也聽呆了。迫切地追問：“您沒問問賀縣長，共產黨究竟是幹什麼的呀？又憑什麼干涉咱們的自由。”
鄭大頭沮喪地縮了下又細又長的脖子說：“是啊！我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經過再三追問，賀縣長才把實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原來，共產黨是由窮苦老百姓自發結成的一個黨派。目的就是給窮人爭取利益的。今後，誰欺負窮苦老百姓，他們就跟誰過不去。所以，他們最恨有錢人了。恨不得見一個就殺掉一個。”
張連海聽了，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而後搖頭說：“我覺得這事不大靠譜。您肯定是聽錯了。或是賀縣長還有什麼秘密沒跟您說實話。如果真如您所說，那共產黨豈不就成了殺人黨了。我覺得這事好像沒那麼簡單。”
鄭大頭漲紅着臉說：“無風不起浪。而且，賀縣長還有鼻子有眼地說：最近，保定已經發現了共產黨的地下組織。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已經把整個保定攪得人心惶惶了。自打有了共產黨的傳聞，有錢人晚上都不敢出門了。開着店鋪的商戶，每天也要早早地關門。還有不少有錢人都開始偷偷地變賣家當準備逃往外地了。賀縣長還說：這些共產黨各個都身懷絕技。不僅武功高強，而且，還都是神槍手。他們白天幾乎不怎麼出門，而是到了夜裡進行掏鴿子。知道掏鴿子的意思嗎？”
張連海說：“知道。不就是掏老窩嗎？咱們不也常常在夜裡去抓人嘛！”
鄭大頭唉聲嘆氣地說：“唉！世道真是一天一變。看來咱們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張連海聽着聽着，話語就變得越來越少。到後來，乾脆一聲不吭了。
鄭大頭見張連海低着頭儘管吃喝，半天不再接他的話了，也漸漸地陷入沉默。直到感覺氣氛實在太壓抑了，才又接着說：“賀縣長最擔心的是：涿縣離保定太近了，交通又這麼方便，不定什麼時候，共產黨就會竄到涿縣來。上邊新下發的公文，賀縣長也讓我看了一眼。公文上明確要求：涿縣一旦發現了共產黨的蹤跡，要求咱們警察局要不惜一切代價堅決予以鎮壓。寧可錯殺十個，也不能放過一個。留下一個，都將後患無窮。公文上還強調一點：發現共產黨以後，對隱情不報者，或是拖延了報告的時間，一律按同謀論處。”
這時，張連海實在忍不住了，就插話說：“要真是這樣的話，咱們還真得認真地對待呀。畢竟咱們這些當警察的，在老百姓們當中，口碑不是太好。萬一共產黨也給咱們記上一筆賬，咱們肩膀上的這個吃飯的傢伙可就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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