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了？”
已經徹底化身爲遊戲宅的小玄還是關注外界發生的事情的，比如聽見了杜康嘀咕着對於網絡的這個形容詞，頓時來了興趣，詢問道，“這個清靜指的是什麼意思，是沒有人說話的意思嗎？”
“不，那就該是安靜纔對了。”杜康搖了搖頭和小玄解釋，“這裡的清靜指的是那種讓人覺得無語或者血壓升高的奇葩言論變得少了很多，甚至幾乎沒有了。”
“之前有很多嗎？”小玄好奇地問。
雖然是網癮小貓，但小玄平日裡也就是打打遊戲，與網上那些各種聊天軟件之間的交道幾乎爲零，能夠與其他人產生交集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在直播的時候……這幾天的時間小玄已經成爲一隻網紅貓貓了，和其他那些網紅貓不同的在於，大多數人都以爲小玄是真的使用了什麼“超級逼真擬態AI”技術，背後是一個虛擬主播。
直播間裡面一般也是“人才”頻出的，無論是僱傭水軍、串子，還是敵對主播搞的鬼……但是這些情況都沒有在小玄的直播間裡面出現。
異常調查局可是安排了人一直負責關注小玄的直播，保證不出現什麼問題的！
這種情況下，小玄說的話他們管不了，難不成那些觀衆說的話他們還管不了不成？
不僅能管，而且是全部都管，在發出去之前就經過了AI審覈和人工複審……這兩道加上基本上就能夠篩選掉百分之九十五的問題了，就算是真的有幾個漏網之魚也不會有所妨礙。
所以，小玄目前，還是沒有見識過網絡上的各種“鍵盤俠”、“反串狗”、“女拳表”等極端nt存在的，對於互聯網的印象仍然處於一個很不錯的交流平臺和手段這種級別。
可以說是被保護的相當好了。
但貓貓怎麼可能不好奇呢？不好奇不手賤那就不是貓了……於是，聽見杜康說起關於互聯網的變化之後，小玄頓時就來了興趣。
“是的，之前很多。清靜這個詞在互聯網誕生之初的時候其實還是廣泛存在的。面對一件新奇的東西，絕大多數人都會抱有好奇、友善，以及更多包容心……”
杜康說道：“可惜，等到能夠上網的人一多起來，尤其是到了現在，互聯網中能夠被稱得上是清靜的地方，就越來越少了。”
“這是爲什麼？”小玄問。
“一開始上網的成本是很高的，人數少，極品也就少了，而且部分交流渠道的專業性質強……然後，上網成本的變低導致了上網的人越來越魚龍混雜，再加上在網上發言成本幾乎爲零，又隔着一層厚厚的障礙，沒有人知道真實身份……沒有了人際關係上的束縛，人們的行爲也就基本全靠自身的道德修養。”
杜康對於這一現象是有過專門研究的，張口就來：“於是各種言論便會不經過認真思考和調查就被一些人想當然或者故意地發出來。
其中涉及的因素其實非常多，每個人三觀不同，以及掌握知識程度和正確性，還有個人目的和當時心情……自然就會看上去就會有許多奇奇怪怪的，令人看着無語、厭煩的言論。
想要反駁，想要辨證，於是就吵起來，再來上幾句髒話，就成了互相吵架謾罵。”
“人數越來越多的情況下，質量反倒是越來越差了。”小玄搖晃着尾巴，貓貓腦袋一歪，“那人少就能變好？”
“人少只是將遇到極品的概率降低，實質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幫助，而且也不可能爲了這些事情就去減少人數。”
杜康弄出一個靈力化身去買米粉，一邊說道，“實際上還是基於各種原因……比如其中的一種——不懂裝懂，完全以自己的世界觀去看待所有事情，而不願意接受其他新觀點。
打一個比方，飛機失事，全員無人生還，就有人想當然地說‘爲什麼不給每個乘客配上一套降落傘’，然後就又有些年少無知或者就是無知的憤青跳出來說‘還能是因爲什麼呢？當然是爲了節約成本啊，這就是個資本的社會，資本家都該掛路燈’云云……然後這樣的評論點贊還相當多。
至於那些真正懂得其中原因的人，發佈的那些‘不給配降落傘是因爲很少有人會跳傘，跳傘要求的技術很高需要專業練習’、‘平常客機的結構跳傘就算是專業的人也很難，出現故障的時候更是死路一條’、‘只有相信專業的機組人員存活率纔會更高’之類的評論……根本就浮不上來。
甚至還會被那些無知的人說‘這是資本家的走狗，幫着他們說話’、‘開玩笑，跳傘有什麼難的，拉一條繩誰不會，手殘’之類的話……然後還有各種上升到辱罵層面的。”
“無知不可怕，無知還覺得自己很懂是最可怕的。”小玄明瞭地點頭，驕傲地一仰頭，“哪像我，我雖然很聰明，但是在一些方面也是勇於承認自己不足的！”
“……確實，能夠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並勇於承認且直面，這是很多人都不能夠做得到的事情。”
小玄這姿勢都擺好了，杜康自然不會那麼沒有眼力見兒，一邊誇獎着一邊把大手放上去，又是一頓揉搓。高超的手法讓小玄忍不住眯起眼睛。
“再一個是，先不說他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或者甚至只是有點懷疑，他們也不會去想辦法弄清楚的。”舒適的感覺，讓小玄搖晃尾巴的頻率都下降了。緩緩來回之中若有韻味。
“看來小玄懂得還挺多的。”杜康嘖嘖道。
“以前當山神的時候也碰到過一些類似的人啦！”小玄表示她怎麼說也是一隻工作了好幾百年的山神貓貓，是相當有見識的。
只能說，古往今來，似乎都有不少共通之處，不然老祖宗留下的一些諺語，也不至於到現在仍然近乎真理。
稍微查一下資料很難嗎？看一遍專業人員的相關科普視頻需要很長時間嗎？當然不需要，最多也就是十幾分鍾半小時的事情，但那些人，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是不可能這樣去做的。
說到底，人大多都是習慣性按照自己的世界觀去看待事物的。
憤青看待什麼事情都是“資本作祟”，女拳看待什麼事情都是“性別歧視，區別對待”，小氣摳搜的人看誰都是想要佔他的便宜……腦子裡如果被一種東西完全充斥而沒有其餘理性思維的空間，那麼看待任何事情自然都是那樣的顏色。
而如果在這類人對一件事情戴着有色眼鏡發表看法之後，再出現一個反駁他的結論，爭端就此開始。
“大多數人都很難輕易接受自己認定的事實被更改。就算是在現實之中被指出錯誤，然後自己也意識到，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根本抹不開面子，強撐着繼續堅持呢，更不用說是隔着網絡這層厚厚的面具了。”
杜康說着，看向努力碼字但空餘算力還有許多的小耶，想要看看小耶在面對這種問題時能夠有怎樣的見解。
“我覺得，說到底，還是互聯網的包容性導致了這種情況的出現。”身爲被杜康點化的電腦精，小耶本身就在思維模式上與杜康有着一定的共通性，讀懂杜康的一個眼神自然是不在話下的，略微想了想，便開口說道。
“生活在不同環境，接受不同教育，擁有不同生活經歷的人自然都有着不同的三觀，而互聯網卻能夠讓這些人全都在一個平臺之中交流。
許多人在現實生活中都有遇到過那種根本無法交流無法理解的存在，但大多數情況下是很少碰到的，而互聯網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將類似的人聚集在一起展現在他們的眼前，一大團白紙上原本散落的黑點被聚集起來，自然就顯得格外扎眼……說不定甚至是一半一半。”
說到這裡，小耶微微笑了笑：“比如我發現了一件相當好玩的事情，以前，某微的一次公開投票，是讓人選出空氣中含量最多的氣體——最後的結果是僅有百分之五十七的人選擇了氮氣。”
“這個我還有印象。”杜康笑出聲來，“然後還有人覺得選擇氧氣是正確的，甚至出言嘲諷說‘笑死，吸氮氣活到現在屬實牛逼’……”
“是的，拿這個作爲典例來分析，就能夠看得出來，互聯網的使用成員之複雜。”小耶說道。
“並不是說要人因爲這個稍微接受過一定教育的人就知道的常識來產生某種優越感。其實有些人不知道是很正常的，因爲可能沒有接受過足夠程度的教育，然後基於人類需要氧氣這個大衆常識來得出選擇，或者是有人腦子一抽、抑或者上學的時候沒認真學……
總之，可以認識到的一點是，‘空氣中含量最多的氣體是氮氣’這個許多人都認爲是常識的知識，對於一些人而言，根本就不在常識的範疇之內，是屬於需要專門去了解學習的額外知識。
連最基礎的常識領域覆蓋方面都不同的人，自然是很難就一件事達成統一意見的，屆時吵起來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小玄的眼睛又開始迷茫起來。
“其實最爲明智的辦法就是不要在任何非專業領域發表裝得很專業的意見啊……提個疑問都好。在不懂的領域強行裝懂，那就是沒有金剛鑽還想要攬瓷器活！”
杜康感慨：“可惜很多人都是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就覺得自己很懂了，如果遇上真正懂行的，怎麼可能不吵起來呢？”
“所以，杜公子之前說現在網絡又清靜了，難道是因爲忽然之間很多人就能夠面對自己的錯誤了嗎？”小玄連忙轉移話題問，“應該不會有如此短暫而迅速的明顯變化吧，還涉及這麼多的人？”
之前的什麼氮氣小玄那是聽不懂一點。爲了避免折磨，當然是將話題轉移到她能夠聽得懂，並且還有參與能力的上面。
可不能打腫了兩圈胖子！
“當然不會，這一次是因爲上面打擊的力度大，那些交流渠道的背後管理採取最爲嚴格的審覈機制來查封所有不當言論了……上面的決心如此堅定，作爲普通商人的他們要是不老老實實做，還做好，那就是取死之道了。”杜康說道。
“難道就沒有不靠外力干預自發解決的辦法嗎？”
“如果想要達到憑藉網民自發讓網絡清靜下來的程度，那人均道德素養都得要到極高的地步，而且基本不會因爲生活而引發各種衝突，意味着事事順心如意……這裡不是烏托邦，無論是歷史上，還是現在，都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做到了這種程度。”
杜康鄭重其事地回答：“除非是所有人生活富足，共同平等……那是一個遠大而崇高的目標，只是中途還會有着無數的坎坷與岔路，還有羣狼外伺。”
“聽起來就是很難辦到的事情……要是神仙能夠出手相助就好了，以各個神仙的能力，想要做到對應的事情，應該是綽綽有餘的吧？”小玄回想了一下她所見過的那些神仙的無所不能，感慨道。
“即使神仙出手能夠做到，也不能夠讓神仙提供幫助……沒有足夠的鍛鍊機會，即便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也會接不住的。”
杜康搖頭：“只有自己摸索前進，在途中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能不斷彌補錯誤，得到的東西纔會長久。”
很簡單的道理，就和做數學題一樣，自己推出來解題方法的那些，固然過程可能艱難那麼一些，耗費的時間也久一點，但是基本一通百通，舉一反三不是夢；而那些照着答案看然後“看懂了”的題目，別說舉一反三了，就算是下一次遇到一模一樣的題目，也很容易想不出解題方法來。
這就是徹底掌握和過一遍的區別，效果自然天差地別。
“當然，如果在其中提供適量的幫助，只是起到引火、拋磚引路一樣的作用，那也是能有很大的幫助作用的，但是神仙修士不能出手啊……”杜康說到一半，忽然愣住。
下一秒，小玄疑惑的聲音響起。
“可是，杜公子，你不就一直在做這樣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