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人心不古,倫常日衰,親手調教出來的衣鉢傳人,居然勾結外人,假冒師尊,還要昧着良心,去顛覆祖師手創的門派,豈非滅絕人性?
上官相道:“道兄歇怒,此子既是令高足,也許另有隱情,道兄還是先問問清楚的好。”
“上官道兄說的也是。”葉法全揮手拍開了他徒弟的穴道,沉喝道:
“孽畜,你給我跪下。”
那弟子穴道乍解,就聽到師父的喝聲,趕忙雙膝一屈,跪拜下去,說道:
“弟子給你老人家請安。”
葉法全怒聲道:
“你說,你假扮爲師,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
那弟子擡起頭來,一臉惶恐的望着葉法全,囁囁說道:
“師父在上,弟子不知哪裡做錯了……”
“你還不知道錯在哪裡?”葉法全氣黃了臉,怒喝道:
“爲師要你說出假扮爲師,是受什麼人指使的?你還不從實招來?”
那弟子聽得一呆,連連叩頭道:“弟子不敢說。”
葉法全怒喝道:
“你再不實話實說,爲師就斃了你。”
那弟子又叩了幾個頭,伏地說道:
“師父明鑑,弟子假扮你老人家,是奉命行事。”
葉法全沉喝道:
“爲師問你奉誰之命,居然敢欺師滅祖,假扮爲師。”
那弟子被師父逼急了,只好囁囁說道:
“弟子是奉你老人家之命,要弟子假扮師父的。”
“是爲師要你假扮的?”葉法全緊握雙拳,幾乎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接着喝道:
“清塵,你再說一遍,如有半句虛言,我就把你劈了!”
那弟子叫做清塵道人,他聞言慌忙伏地道:
“師父在上,弟子不敢有半句謊言,欺瞞你老人家。”
葉法全道:“你只管說出來,說得清楚些。”
清塵道人連聲應“是”,目光一溜,說道:
“弟子等三人,大約在一月前,得到龍君的通知,說你老人家失陷在龍宮霧室之中,弟子等心頭甚是焦急,就日夜兼程,趕來龍宮……”
葉法全道:“爾等如何知道龍君所在的?”
清塵道人道:“那是署名龍君的人,在信中畫了一張龍宮的位置圖,弟子等是按圖尋來的。”
“唔,那時他(指龍君)可能企圖以爾等三人,來要脅爲師……”
葉法全一手捋須,說道:
“你說下去。”
清塵道人又應了聲“是”,續道:
“弟子三人趕到龍宮,就遇到這位姑娘……”
他看了畢倩倩一眼,接着道:
“她也說師父被困在霧室之中,還給了弟子五顆解毒藥丸,弟子依着這位姑娘的指點,找到霧室,果然看到師父瞑目而坐……”
葉法全道:“清塵,你說什麼?你看到爲師?”
“是的。”清塵道人道:
“弟子當時就把一顆解毒丹呈給你老人家,約摸過了盞茶工夫,你老人家動了一下手腳,站起身來,要弟子等人跟你走……”
葉法全不待他說完,怒喝道:
“好個孽障,你說的簡直是一派胡言。”
清塵道人吃驚道:“師父在上,弟子說的句句是實。”
上官相道:“道兄,此中也許別有隱情,你且聽令徒說完了再說。”
葉法全“唔”道:“好,你說下去。”
清塵應道:“你老人家領着弟子三人,便從出口出來,進入前面一間石室,就從懷中取出這人皮面具,要弟子戴上。並囑咐弟子,待會有一位姓冷的姑娘會來,弟子務必聽她指揮行事,弟子當時並不知道這張人皮面具假扮的是師父……”
葉法全臉色稍霽,沉吟道:
“如此說來,你是中了賊人的奸計了,唔,後來呢?”
“哈哈!”西煞畢元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說道:
“這故事編的很好!”
清塵道人臉色微微一變。
上官相道:“畢兄,你別打岔,讓這位道友說下去。”
畢元大笑道:
“咱們是不是悶得沒事做,盡聽他胡謅?”
葉法全一怔道:“道兄是說孽徒說的不實?”
畢元含笑道:
“令徒說話之時,眼神亂轉,顯然存心不正,像這等捏造故事,畢某可見得多了。”
清塵道人伏地叩頭道:“弟子說的句句實話,師父要是不信,弟子……”
話聲未落,突然雙手在地上一撐,使了一式“豹子穿崖”,一道人影像箭一般朝石門外射去。
畢元大笑道:“畢某早已料到你有此一着!”喝聲中,銀練乍飛,只見他手中銀拂,一下纏住了清塵道人一隻左腿,硬生生把他一個人拖了回來,銀拂一抖之勢,清塵道人隨着“砰”然一聲,摔倒地上。
葉法全倏地跨上一步,一身道袍,拂拂自動,睜目喝道:
“好個孽畜,你真敢欺師滅祖!”
右掌隨着舉起,正待劈下,目光一注,口中不覺輕“唉”出聲。
原來清塵道人摔倒地上,竟然一動不動,他胸口上,不知何時,插着一柄尖刀,刀刃幾乎全已沒入胸口,鮮血還在汨汨的從胸口流出來!
不,那是黑血,黑得就像墨汁一般!
卜元慶埋怨道:“畢兄,你怎麼把他殺了?””畢元一呆道:“兄弟幾時把他殺了?”
卜元慶道:“他胸口還插着一柄尖刀,那是哪裡來的?”
畢倩倩道:“那是見血封喉的龍刑刀,是龍宮中對付叛徒用的。”
南煞戚建公也是死在“龍刑刀”下的。
葉法全黯然一嘆道:“這孽畜背師叛徒,果然死有應得,但龍宮中人,把他視爲叛徒,手段也太毒辣了。”
畢倩倩道:“那是他們怕他泄漏機密,才殺以滅口的。”
這句話,不覺提起了上官相的警惕,他看了假畢元一眼,說道:
“畢兄如是要帶他上鐵棺峽去,那就得好好保護他的生命安全,別讓他也捱上了龍刑刀。”
畢元大笑道:
“這個你只管放心,就算把這小子做擋箭牌,他們也決不敢殺他!”
上官相道:“江湖上對白骨門,都懷有極大的戒心,確是事實,但賊黨爲了不使機密外泄,殺之滅口,也極有可能。”
畢元笑道:
“正因爲江湖上對白骨門具有戒心,因此大家誰也不願殺他們一個門人弟子,惹來白骨門羣起尋仇的麻煩,咱們目前雖不知主持龍宮的幕後人物是誰,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上官相道:“你說他有野心?”
“不錯!”畢元含笑道:
“他要這些人假扮天破大師、葉道長,以及咱們四人,正是企圖取得咱們的實力,崑崙、峨嵋,遠處西陲,不會引起中原各大門派注意,而掌握咱們四個莊,因爲咱們本來和各大門派並無往返,更不會引起各大門派的注意,但賊黨只要取得崑崙、峨嵋兩派,和咱們四個莊的實力,用以併吞中原武林任何一個門派,都綽有餘裕……”
葉法全聽得暗暗一凜,忖道:
“西煞畢元,雖非正派中人,但他積數十年江湖經驗,果然識見深遠,觀察得十分正確。”
上官相點頭道:“畢兄說得極是。”
畢元又是狼嗥般一聲大笑,說道:
“因爲他們有併吞中原武林的野心,就不會招惹一個只有恩怨,不分善惡的十足邪派的白骨門,這道理,上官兄現在明白了吧?”
上官相也大笑道:
“畢兄說得極是,但咱們還是小心些爲上。”
卜元慶催道:“咱們也該走了吧?不論找不找得到幕後主使之人,總不能老耽在這裡呀!”
畢元笑道:
“誰願意老耽在這裡,走,兄弟給諸位開路。”
說完,一手提起穴道受制的假畢元,舉步朝石門外行去。
畢倩倩叫道:“爹爹請留步。”
畢元回頭道:“你又有什麼事?”
畢倩倩道:“方纔葉道長曾說門外這條甬道上,設有翻板。”
畢元大笑道:
“爲父闖蕩江湖三十年,機關埋伏見得多了,區區翻板,還難不倒爲父。”
畢倩倩道:“爹爹聽女兒說完了,再走不遲。”
畢元道:“你說。”
畢倩倩道:“龍宮中的埋伏,大都按八卦、九宮之數而設,還是讓女兒走在前面試試,這是大家的安全,爹可不能逞強。”
畢元大笑道:
“女兒長大了,居然批評起爹逞強起來了,好吧,爹就讓你走在前面去,這樣就不用說爹不顧大家的安全了吧?”
畢倩倩道:“女兒不敢。”
身形一側,翩然搶在前面,跨出石門,朝甬道上走去。
畢元喝道:
“倩兒不可大意。”
畢倩倩微微一笑,說道:
“女兒曉得。”
隨手在地上揀起幾塊手掌大的石頭,右腕一抖,把第一塊石頭擲在三丈開外左首,第二塊石頭擲在第一塊石頭一步來遠,第三塊又擲在第二塊石頭的二步遠處,都沒有什麼變化,第四塊石頭落到第三塊石頭一步遠處,已在轉彎角處,但聽“蓬”的一聲,地面隨着下陷,突然間發出一排管箭,前後左右亂射。
這一排管箭,密如驟雨,又是前後左右亂射,如果事出愴促,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躲閃得開。
葉法全臉色微變,說道:
“貧道方纔追去之時,怎會並未遇上弩箭!”
畢倩倩道:“方纔他們只是想誘咱們入伏,現在則是想把咱們除去,前後形勢不同,自然要全力施爲了。”
說罷又在地上揀起了幾顆石子,一面回頭說道:
“現在咱們可以進去了,至少這三丈之內,不會有什麼埋伏。”
當先舉步,朝前走去。
大家怕她有失,很快就跟了上去。
畢倩倩一步不多,一步不少,走到三丈遠近,就停下步來,這裡距轉角處,正好還有四步,畢倩倩腳下一停,就回頭說道:
“現在諸位請不要過來了,我先過去試試,如果遇上埋伏,還來得及退下,如果大家全上來了,遇上變故,就來不及躲閃。”
畢元點點頭道:“好吧,不過你也得小心些。”
畢倩倩嫣然一笑道:
“爹只管放心,這點機關,還難不倒女兒。”
隨着話聲,纖腰一扭,翩然朝左首閃出,一連走了三步,果然毫無動靜。
這三步已經走到轉彎角上,她又停了下來,左手託着夜光珠,右腕一振,一連朝右首擲出四塊石頭。
第一塊石頭擲在右邊第一步,果然沒事,第二,第三和第四步,仍然全無異狀,並沒有觸動機關。
畢倩倩心中一喜,忖道:
“對了,這裡依然是左三右四中十二的走法了。”
心念一動,再次俯身在地上揀了十三顆石頭,朝中間第五步開始,每隔一步擲出一顆,果然在中路擲到第十三顆時,纔有管箭射出。
“成了!”畢倩倩嬌呼一聲,回身叫道:
“大家可以過來了,只要記住先在左首走三步,躍到右首,走完四步,再改走中間十二步,然後又從頭開始,左三右四中十二,就不會錯了。”說完,右手掣出長劍,左手擎珠,一馬當先,朝轉彎後的甬道上行去。
這條甬道還算寬敞,足有十五六丈遠近,一行人按照“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很快通過,甬道盡頭,忽然向右轉彎。
畢倩倩走到轉彎角上,腳上略爲一停,舉目瞧去,甬道向右轉彎之後,本來寬敞的路面,忽然狹窄了許多,僅容得一人通行。
畢倩倩心中暗暗忖道:
“甬道忽然變窄,不知機關是否也有了更易?”
她原是好強之人,自己既然走在前面,總得繼續前行,這就以劍點地,試探着走了幾步,發覺這條甬道,經過轉彎之後,似乎已經沒有埋伏。
但她還是不敢十分大意,繼續提吸真氣,儘量的放輕腳步,施展“草上飛”輕功,只以腳尖點地而行,這樣走了二三丈遠近,果然不再有什麼異處,但前面又有了一個拐彎。
畢倩倩轉過彎,又試了幾步,還是不見絲毫動靜,心知這時果然已經不再有機關埋伏,這就站停了身子,舉手掠掠鬢髮,回身說道:
“爹,這裡大概已經沒有埋伏了。”
畢元緊跟她身後而行,狼嗥般笑道:
“這裡地方這般狹窄,真要觸發埋伏簡直只好硬挺。”
上官相道:“奇怪,咱仍走了一陣,怎會一個人影也未遇上?”
北煞卜元慶道:“他們自知不是咱們的對手,自然先行退出去了。”
畢元道:“看來數十年來,一直在江湖盛傳的龍宮隱秘,很快就可以揭開了。”
卜元慶道:“龍宮藏寶,縱有其事,只怕也早已不在了。”
畢元大笑道:
“你還想藏寶麼?”
上官相輕輕嘆息一聲道:
“爲了龍宮藏寶,數十年來,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葬身蛇嶺,當時大家還認爲死在那條鐵甲毒蛇劇毒之下,如今看來,就算你進入龍宮,仍然有這許多險阻,無怪這些尋寶之人,無一生還了。”
這條甬道,雖然不再發現機關佈置,但卻有着許多轉折,大概每隔三兩丈,就有一個轉彎。
畢倩倩先前還暗記在心,只是轉折多了,你想記也記不得許多,反正甬道只有一條,並無分岔,隨即行進,也就是了。
就這樣曲曲折折,足足走了頓飯工夫,要知道一行人,腳下均快,這頓飯時光,少說也走了十來里路以上。
上官相心頭不禁暗暗嘀咕:“如以路程計算,自己一行人,走了這一陣工夫,豈不早巳遠離龍宮了?”心念轉動之際,只聽走在前面的畢倩倩忽然“啊”了一聲!
那“啊”聲似是帶着些驚喜!
上官相急忙問道:
“倩兒,你發現了什麼?”
畢倩倩道:“女兒看到前面透進光亮,似是已經到了出口之處。”上官相哦了一聲,心想:“出口,那麼龍宮的隱秘又在何處呢?”
但他這話,只是心裡想着,並來說出口來。
前面果然有了亮光!那雖然只是一點光亮,但山腹甬道之中,太黑暗了,亮光雖然微弱,畢竟總算有了亮光,而且亮光還在逐漸接近。
甬道只容一人可行,本來前面有人擋住,後面的人看不到亮光,但現在每一個都可以看到了,亮光就在前面,連兩邊石壁上凹凸的石紋,都可以看清楚了。
畢倩倩腳步加快,朝着那圓形的亮光奔行過去,不大工夫,便已奔近,那果然是一個洞窟的出口,天光是從洞窟外透進來的。
只是洞窟外面,倒掛着許多藤蔓,就像珠簾一般,擋住了視線,使人看不清洞外的景物。
畢倩倩並未急着竄出洞去,她先收起夜光珠,一手仗劍,一手撩開藤蔓,湊着臉朝外看去。
洞外,是一處危崖,地方不大,壁立千仞,下臨絕壑,和對崖相距,足有二三十丈遠近,上面竹橋如帶,通往彼岸。
畢元走上一步,問道:
“倩兒,外面是什麼地方?”
畢倩倩道:“是一處危崖,但有一條竹橋,可通對岸。”
畢元道:“對岸是什麼地方?”
畢倩倩道:“這裡看不到。”
畢元道:“走,咱們出去再說!”
畢倩倩應了聲“是”,揮動長劍,披荊斬棘,砍斷倒垂的藤蔓,縱身躍出。
大家跟着走出洞窟,只覺清風拂面,精神爲之一爽!
此時晨曦初升,山塹間晨霧未消,果見崖頭有一條竹橋,通向對崖。竹橋邊上,堅立着一方石碑,碑上有字,那是四句詩,“絕壑危橋起半空,凌風直上赴龍宮,但教夜識金銀氣,珠有毫光玉似虹。”
畢元仰天一聲狼嗥般大笑,指着石碑,說道:
“真正的龍宮寶藏,果然還在對崖!”
卜元慶大喜道:“走,老畢,咱們找了二十年,這下總算不虛此行了!”
人如果沒有貪念,那就可以成佛了。
畢元道:“不錯!”兩人越過畢倩倩,當先朝竹橋上奔行過去。
上官相要待阻止,已是不及,只好高聲叫道:“畢兄、卜兄,通過竹橋,先守在橋頭,不可離開。”一面擺手道:“大家且慢,等畢兄二位通過之後,再去不遲,而且在這裡,也該有一個人斷後纔是。”
葉法全道:“貧道斷後,諸位只管先走。”
不過一回工夫,畢、卜二人,已經渡過竹橋,畢元以“千里傳音”
把話聲送了過來:“諸位可以過來了。”
上官相回身道:“卓老弟、慕姑娘,現在該你們二位過去了,這座竹橋,極爲狹仄,咱們還是兩人一次,分幾次通過爲宜。”
卓玉祥聽他這麼說了,只好叫道:“貞兒,咱們走吧!”
慕容貞答應一聲,兩人雙雙踏上竹橋,施展輕功,朝對崖奔去。
上官相等二人過去之後,就朝葉法全拱拱手道:
“道兄斷後,在下和小女就先走一步了。”
葉法全道:“二位只管先行。”
上官相道:“倩兒,咱們走。”
當下就和畢倩倩一同朝橋上行去。就當上官相和畢倩倩奔近橋中之際,但聽“嘶”“嘶”
兩聲,兩支長箭,從橋下絕壑中射了上來。
這兩支長箭,射的並不是人,而是竹橋,緊接着只聽“轟”“轟”
兩聲,長劍射到橋上,就驀地發出兩團火焰,一在兩人之前,一在兩人之後,熊熊燃燒起來!
上官相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倩兒,咱們快走,衝過去。”
一面高聲叫道:“葉道長快過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兩人腳下加緊,飛一般朝對崖衝去。
葉法全是最後斷後之人,此時眼看竹橋起火,再遲就無法飛渡,也立即施展輕功,朝竹橋上飛奔過來。
崑崙派以“雲龍身法”馳譽武林,自然極快,兩個起落,便已掠出十丈左右,身形一屈一伸,當真妖矯如龍,一下騰空越過火焰上空。
這時上官相、畢倩倩也以絕頂輕功,雙足點動,兩道人影,一先一後,躍起兩丈來高,越過火焰,然後再朝竹橋上落去。
竹橋,是以繩索貫連兩崖,繩上縛以竹片的軟橋,自然經不得火燒,一經起火,繩索很快就會燒斷。
賊黨本來是想等衆人一起走上竹橋,再行縱火,那就可以把大家一網打盡,但這一詭計,被老謀持重的上官相兩人一次,飛渡竹橋所破壞,而且兩處橋頭,都有人守護,使得他們只好臨時改變計劃。
這衆人之中,以畢倩倩曾經擔任過一年龍君,對龍宮中的秘密,也知道的較多,既然不能把衆人一網打盡,那自然要選擇下手的對象,畢倩倩就是他們非下手除去不可之人。
加上一個東煞上官相,又是四方煞神之首,除去兩人,對四方煞神的實力,就無異打了對摺。
閒言表過,卻說就在葉法全飛越過第一處火焰。(竹橋全長三十餘丈,第一處火焰是在離岸十丈左右,第二處火焰則在十六七丈之間,因賊黨是躲在橋下發射的火箭,自然無法射得太遠,如果第二箭射到離岸二十丈的竹橋上,使竹橋燃燒,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這時上官相、畢倩倩也正好越過第二處的火焰。(上官相、畢倩倩越過第二處火焰,離對崖還有十三四丈,葉法全越過第一處火焰,正好落在竹橋中間,前後兩處均有火焰在燃燒。)
就在此時,竹橋繩索便已燒斷,只聽“嘩啦啦”一聲巨響,中間六七丈一段竹橋,迅快往澗底落去。
中間一段竹橋,被火燒斷上官相、畢倩倩落腳一段竹橋,雖然還有對崖的繩索拉住,也和鞦韆一般,往下直沉。
這真是千鈞一髮之勢,對崖畢元、卜元慶、卓玉祥、慕容貞四人,觀狀大驚,忍不住驚呼出聲!
上官相畢竟閱歷豐富,經驗老到,他越過火焰之時,心知竹橋經不起烈焰燃燒,必然很快就會被燒斷,因此在雙足落到竹橋上的一瞬之間,口中喝道:
“倩兒,竹橋一旦燒斷,咱們必須立時抓住橋上的繩索,不可慌張。”
畢倩倩心知情勢危急,應道:
“女兒……”
她要說“女兒省得”,但“省得”二字尚未出口,耳中聽到“嘩啦啦”一聲,身子便往下沉去!
上官相久經風險,心中早已有備,竹橋下沉之際,他左手一把抓了竹橋繩索,同時右手一探,一把撈住畢倩倩的左臂,口中喝一聲:“起!”把畢倩倩的身子提了起來。
好個畢倩倩,果然不愧當過一年龍君,居然也臨危不亂,左臂經乾爹抓住,身子憑空,但雙足已然勾住竹橋,右手也同時抓住了繩索,口中叫道:
“乾爹,女兒抓住了,你老人家只管放手好了。”
上官相放開右手,一面說道:
“抓住就好,快往上爬!”
兩人說話之時,隨着竹橋下跌之勢,雙手並用,往上疾緣而上。
上官相爬上一丈來高,回頭問道:
“情兒,葉道長過來了沒有?”
畢倩倩還沒回答,只聽葉法全的聲音從頭上傳來,說道:
“多謝上官莊主關注,貧道總算也過來了。”
上官相聽得不覺暗暗一怔,仰首看去,果見葉法全在自己頭上二丈高處,也正在上揉升而上,心中暗自讚道:
“崑崙雲龍身法,獨步武林,如此看來,果然高出自己甚多了。”
原來葉法全堪堪越過第一處火焰,落到竹橋中間,竹橋中間一段,正好被火燒斷,他身子隨着被火燒斷的竹橋,往下沉去,他身在中間,根本無處可以攀援,處境之險,自然險過上官相、畢倩倩二人,何止倍增?
這要是換了一個人,就非墜落深淵,粉身碎骨不可!
但葉法全是崑崙派的掌門人,崑崙派以“雲龍三折”身法,馳譽武林,不但能在空中換氣,而且還能在空中轉折迥翔,改變飛行方向。
竹橋中斷,身子方自一沉,葉法全猛然雙臂一劃,身形一屈再伸,往上升高了一丈五六,一個人凌空平射出去四五丈遠,一把撈住了往下跌的竹橋。(上官相和畢倩倩是在竹橋下落之時,才抓住的,他凌空平射,抓住竹橋,自然在兩人之上了)
這真是空中飛人,驚險萬狀,直看得崖上四人,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紛紛喝起彩來。
(崖上一共有五個人,除了畢元、卜元慶、卓玉祥、慕容貞四人之外,還有一個假冒西煞畢元的白骨教門人,只是他被點了穴道)
驚險剛過,十幾丈距離,以三人的輕功,自然很快就爬升而上,登上石崖。
畢元狼嗥般一聲大笑,迎着說道:
“上官兄履險如夷,有驚無險,這份沉着,兄弟自嘆勿如,尤其葉道長崑崙絕學,矯若神龍的身法,更使兄弟得以大開眼界,真是平日難得一見的盛事!”
上官相笑道:
“兄弟差點就掉下萬丈深淵裡去,畢兄還在給兄弟臉上貼金,倒是葉道兄崑崙身法,獨步天下,今日若非葉道兄斷後,換了一個人,就無法過來了,兄弟實在佩服得很。”
葉法全打了個稽首道:
“二位道兄誇獎,貧道也只是僥倖抓住繩索,纔有驚無險,再要遲上一步就不堪設想了。”
畢倩倩忽然“唉”了一聲,回身道:
“乾爹,咱們上了賊人的當了。”
上官相一怔問道:
“咱們上了什麼當?”
畢倩倩伸手一指,說道:
“你們看嘛,這是什麼地方?”
衆人擡頭看去,此時晨霧已散,但見一峰高聳,青翠欲滴,鬱正是介乎茅山和蛇嶺之間的石母嶺!
上官相道:“咱們果然已經遠離蛇嶺了。”
畢倩倩道:“乾爹,你還記不記得,咱們走完左三右四中十二的那一段甬道之時,甬道忽然向右轉彎,而且本來很寬敞的甬道,轉彎之後,就忽然狹窄得僅容一人通行,那時咱們就應該發覺走岔了路纔對。”
上官相道:“你是說,另有一條通向龍宮的甬道?”
卜元慶問道:
“賢侄女,你說那條甬道在那裡?”
畢倩倩道:“咱們不應該轉彎,這條甬道,既在機關佈置,甬道盡頭處,必有可以開啓的門戶,咱們隨着甬道轉彎,就誤入了歧路。”
卜元慶心頭微有失望之感,道:
“這麼說,石碑上那首詩也是假的了?”
畢倩倩道:“自然是假的,不然,咱們怎麼會誤認石母嶺,當作龍宮呢?”
卜元慶道:“這還不容易,咱們不會回過頭,再找上龍宮去?”
畢倩倩道:“不用了,再去也找不出什麼結果來的,只怕連一個鬼影子也不會給你找到了。”
卜元慶道:“這麼說,咱們難道就此算了不成?”
畢倩倩道:“龍君處心積慮,經營龍宮,可說已經籌劃了幾十年,從種種跡象顯示,不論這幕後主使的人,是不是昔年的龍君,但他另有野心,甚至於陰謀顛覆各大門派,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他既然另有野心,自然不會因咱們這麼一鬧,而消聲匿跡,咱們不用再去找他,他也會或明或暗的逐漸在江湖上有所舉動,咱們只要靜以觀變,就可看到。”
卜元慶道:“咱們看到了又如何呢?”
畢倩情理理秀髮,嫣然一笑道:
“只要他有了舉動,咱們可把他找出來,他如果真有貽禍江湖的惡跡,別說咱們,五大門派也不會放過他的。”
上官相點頭道:“卜兄,倩兒說的也是,他惡跡末影,咱們就算把他抓出來了,又如何呢?”
卜元慶道:“好吧,反正你們父女能言善道,道理都是你們對。”
他說到這裡,接着目光朝衆人一瞥,問道:
“怎麼,咱們各自散了麼?”
上官相笑道: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咱們正好各自回去,先把咱們四個莊整頓一番,四方煞神,實行聯防,就算龍君仍在,也不敢對咱們輕視呢!哦……”
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口中“哦”了一聲,續道:
“戚兄死於龍刑刀,朱雀堡未必知道,兄弟想去一趟朱雀堡,把經過之事,向他們作一番解釋,免被龍宮的人前去遊說,又生事端。”
畢倩倩道:“乾爹,女兒和你老人家一起去。”
上官相道:“倩兒,你爹要去鐵棺峽,你不防和你爹同去。”
畢元道:“不用了,倩兒跟你去一趟朱雀堡,實有必要,鐵棺峽之事,兄弟一個人去就夠了。”
卓玉祥道:“晚輩受天破老師父之託,也要去四川一行,正是順路,晚輩隨畢前輩同行好了。”
慕容貞道:“我也要去。”
反正卓玉祥去的地方,她非跟去不可。
畢元大笑道:
“好、好,咱們三人一路,有個伴也好。”
卓玉祥本待勸慕容貞先回幻住庵去,但畢元已經一口答應,自己也就不好再說了。
葉法全朝衆人打了個稽首道:
“諸位施主,既然各有事去,貧道也急於回山一行,告辭了。”說完,飄然自去。
卜元慶道:“龍宮賊黨,不擇手段,兄弟也急於回莊去看看,大家如果沒有事了,兄弟也要先走一步了。”
上官相笑道:
“大家都有事去,那就各走各的好了。”
畢元一掌拍開白骨門人腿上穴道,喝道:
“朋友,畢某把你帶出,龍宮險地,現在該你自己走了。”
當下別過上官相、卜大慶二人,就和卓玉祥、慕容貞一起押着白骨門人上路。
鐵棺峽,在巫山十二峰之東,也正在巫峽之中。
巫山以形如巫字,遂以山名,重巖疊疊,隱蔽天日,成爲巫峽。
鐵棺峽,兩岸峭壁似鐵,山巒深沉,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獨引悽異,愈見其險峻。
白骨門白骨神君住處在鐵棺峽,鐵棺峰右側的一處山谷之中,那山谷叫做瘦金谷,是白骨神君自己取的名字。
這天是西煞畢元、卓玉祥、慕容貞三人,押着白骨門人,進人巫山巫峽的第二天。
中午時分,抵達大王廟,就發覺被人盯上了。
這也難怪,畢元等一行四人,只有假畢元的白骨門人,身上沒帶兵刃。
由大王廟西行,就是鐵棺峰了,白骨門所在,有人公然帶着兵刀入境,白骨門焉得不予監視?
西煞畢元是老江湖,被人盯上,他自然很快就發覺了,但他只作不知,也並未告知卓玉祥和慕容貞二人。
那是因爲如果暗中告知了兩人,難免會露出戒備的神色,倒不如故作不知道,顯得自然。
從大王廟通往鐵棺峰,本來只是一條曲折山徑,自從白骨神君由白骨山東來,這裡已經開闊了一條平整的山路,一直通往瘦金谷。
巫峽,通常都是通行船隻,很少有人走陸路,就是走陸路,也只是打大王廟,經過鐵棺峽,不會往這條山路上來。
因爲這條山路,只通瘦金谷,來人走上這條路,也說明他是往白骨門去的了!
就在畢元等四人,踏上山道,不過走了一箭來遠,就見一顆高大的柏樹後面,人影一閃,走出兩個穿灰色長衫的漢子,一下攔在路上,同時抱了抱拳,由左首一名漢子說道:
“來人止步!”
畢元足下一停,打量着兩人,含笑問道:
“二位是……”
“白骨門下。”左首漢子看畢元穿着一身銀道袍,手持佛杖,肩背銀劍,好像一派仙風道骨,十分氣慨,倒也不敢怠慢,拱手回答,一面問道:
“四位要去那裡?”
畢元道:“在下畢元拜會神君而來。”
西煞畢元,在江湖上,名頭極響,何況白帝城畢家堡,正當巫峽西口,和白骨門算是近臨。
白骨門的人,縱然沒見過畢元本人,也聽說過西煞的名號。
此時聽說來人是四方煞神中的西煞畢元,兩個白骨門人不覺齊齊一怔,仍由左首一人拱手道:“原來是畢堡主大駕光臨,在下二人失禮之處,還望畢堡主見諒。”
畢元狼嗥般大笑道:
“二位好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同在巫峽之中,也算得是自己人了。”
左首漢子又道:“畢堡主遠來,在下這就立時趕去通報家師,只不知畢堡主身邊,可曾帶有名帖?”
畢元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張銀色名帖,說道:
“如此有勞兄臺了。”
左首漢子雙手接過,目光朝卓玉祥、慕容貞及那白骨門人一轉,問道:
“這三位是……”
他最注意的自然是那個假冒畢元的白骨門人。
他當然並不知道此人就是他的同門,他只覺此人身上也穿着一件銀袍,面貌酷似西煞畢元,因此不覺多看了一眼。
這也正是畢元江湖經驗老到之處,當日發現假扮自己之人是白骨門下,就沒有再揭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來。
如果當日他揭下了白骨門人的面具,那麼此行就決不可能平靜的進入三峽。
皆因白骨門的人如果看到同門人被人押着趕路,豈肯罷休,那麼這一路上,不知已經有過多少次衝突,白帝城畢家堡和白骨門也從此結下了不解之仇。
閒言表過,卻說畢元朝那左首的漢子微微一笑道:
“這位卓老弟是華山門下,這位慕容姑娘是西天目幻住庵門下,他們是前往峨嵋有事,和在下同行人川,久聞神君盛名,隨同前來。”
他沒提及戴了人皮面具的白骨門人,左首漢子也不好多問,回頭朝右首漢子,吩咐道:
“師弟快去稟報師尊,白帝畢堡主來訪。”
隨手把西煞名帖,遞了過來。
右首漢子應了聲是,立即轉身往裡奔去。
左首漢子擡手肅客道:“畢堡主請。”
畢元也不客氣,當先舉步朝山道上行去。
轉過一重山腳,但見山勢忽然開朗,一座插天峻峰之下,一片平疇,山麓間矗立着一座由白石砌成的樓宇,依山而起,氣象極爲宏偉,一條寬闊平整的石板路,一直通到莊前。
左首漢子陪同畢元等人,直向樓字行去,但見清溪如帶,林前面鹿成羣,越過一座石橋,矗立一座白石牌樓,上面“白骨門”三個金字,兩旁遍植奇花異卉,一對灰鶴,仟立在花徑之間,作迎客狀。
畢元看的暗暗忖道:
“白骨門不過是武林中一個旁門異派,居然佈置得恍如仙境。”
一行人剛抵達白石樓前,就聽樓宇中傳出三聲玉磐之聲!緊接着居中兩扇朱漆大門,徐徐開啓,從門中走出四名手持白骨如意的青衣童子,分兩邊站定。稍後走出一個身材修偉,白骨替交,黑鬚垂胸,濃眉環眼,臉色微現青白的白衣道人,腰懸長劍,步履輕逸,一望而知是身懷絕頂功夫的人。
左首漢子忙道:“畢堡主,大師兄出來迎接了。”
他話聲方落,白衣道人已經步下石階,朝畢元拱拱手道:
“白骨門下大弟子盛世傑奉家師之命,特來恭迎畢堡主。”
說話之時,目光朝畢元身後的假畢元瞥了一眼。
畢元含笑拱手道:“畢某久仰。”
盛世傑欠身合掌肅客,口中說道:
“畢堡主請。”
這時那領路的漢子已經悄悄退下,四個青衣童子手捧白骨如意,躬身迎客,執禮甚恭。
畢元也不再客氣,走在前面,他身後則是假畢元白骨門人,卓玉祥、慕容貞走在後面,實則是押着白骨門人而行。
白骨門大弟子盛世傑陪同畢元,走了個前後肩,四名童子直待大家拾級而上,跨人大門,才分左右相隨而上。
進入大門,是一條寬闊的甬道,直達二門。二門前,分兩邊站浦了白骨門的弟子,左男右女,男的衣分二色,穿白衣的站在上首,均作道裝,下首穿灰色長衫的,則是俗家裝束。
右邊女弟子上首白衣,下首青衣,均作宮裝,這兩邊,少說也有二三十人,此時眼看大師兄盛世傑陪同畢元等人走入,均躬身迎客。
二重門,高懸一方橫匾,上書“白骨宮”三字,雖在白天,也閃着鱗鱗綠光。
畢元由盛世傑陪同,堪堪跨進二門,就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大笑逭:
“貴客光臨,恕貧道有失迎近,幸勿介意纔好。”
二門內,兩邊盆花羅列,一進門就聞到一陣蘭花的幽香。
畢元擡頭看去,只見石階上拱立着一個頭椎骨髻,身穿雪白道袍,足蹬雲履的老道人。
這老道人長得童顏鶴髮,蒼髯飄胸,含笑站在那裡,當真如蒼松古月,飄然有出世之概!
畢元暗暗忖道:
“白骨神君被江湖上人視作旁門中的大魔頭,但想不到他竟然一派仙風道骨,分明是世外高人!”
心中想着,連忙拱手道:
“這位大概就是神君了,畢某心儀已久,只是無緣瞻荊,今日一見,果然仙風道骨,令人肅然起敬。”
他就是大笑起來,聲若狼嗥,平常說話,卻清朗異常。
白骨神君大笑道:
“畢堡主好說,哈哈,貧道棲止此峰,三十年來,從未有過外客來往,畢堡主幾位,算得是敝門唯一的佳賓,快請入內奉茶。”
說話之時,一行人已經越過天井,行到階前。盛世傑稽首一禮,便自退下。
畢元等人拾級而上,由白骨神君親自陪同,步人大廳,分賓主落坐。
卓玉祥、慕容貞押着白骨門下,只是站到畢元的身後。
白骨神君目光一擡,含笑道:
“這三位施主,遠來是客,怎不落坐?”
這時早有兩名灰衣童子捧着白玉盤,送上香茗。
畢元道:“卓老弟、慕容姑娘,你們也去見過神君。”
一邊朝白骨神君說道:
“這位卓老弟,是昔年君子劍卓立方的公子,華山門下。這位是慕容姑娘,則是幻住庵主的高足,他們久仰神君盛名,特地隨同兄弟,瞻仰神君而來。”
卓玉祥、慕容貞在他說話之時,已經相偕走到白骨神君面前,行了一禮,說道:
“晚輩卓玉祥、慕容貞叩見神君。”
白骨神君還了半禮,呵呵笑道:
“貧道久仰中原武林有一位號稱君子劍的卓大俠,爲人方正,西天目幻住庵主,更是一位方外俠尼,只惜無緣拜識,今天卻見到了君子劍卓大俠的後人,和庵主高足,二位施主,真是人中龍鳳,武林新秀,幸會、幸會……”
說到這裡,目光一注假畢元,續道:
“只不知這位施主,應是如何稱呼?”
畢元慌忙站了起來,拱拱手道:“不瞞神君說,畢某此次由浙境遠上寶山,實是爲了此人而來。”
白骨神君及看了假畢元一眼,說道:
“這位施主臉上,莫非戴了特製的人皮面具?”
這話聽得卓玉祥、慕容貞二人暗暗一驚,忖道:
“白骨神君果然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他臉上戴了特製的人皮面具!”
畢元道:“正是。”
白骨神君道:“他在浙境內假冒畢堡主麼?”
他似乎已猜到了畢元的來意,只是沒有明說。
畢元道:“神君說得極是,畢某因他所使武功,出自貴門,畢某不敢擅自處置,連他所戴面具,都未曾揭開,故而連他姓名都一無所知,特地送請神君定奪。”
白骨神君拱手道:“畢堡主臺愛,貧道感激不盡,只不知此事始末如何!可得聞乎?”
畢元道:“此事經過,神君就是不問,在下也要奉告。”
當下就把此次在龍宮發生之小,扼要說了個大概,然後說到自己等人,被困在一處石室之中,對方如何施放迷香,自己等人因事先有備,並未被迷,故意臥倒地上,等石門開啓,對方出動多人,分向各人奔來。大家及時紛紛躍起,才發現每人面前,均站着一個假冒之人。
當時自己如何和假畢元動手,發現他雙手十指,套着三寸長的利爪,所使招數,乃是貴門“枯骨爪”,等自己識破他身份,他這口吹“白骨飛芒”等事,詳細說了一遍。
白骨神君聽得臉色微變,說道:
“敝門弟子,向來不準涉足江湖,參與是非,畢堡主可曾問過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麼?”
畢元道:“在下問過,他不肯實說,在下因他使的雖是貴門的武功,但真假無法確定,只好把他送上貴門,請神君定奪了。”
白骨神君點頭道:“敝門有一條規定,本門弟子不論犯了何罪,均須由本門按律治罪,不能假手外人,也因此頗獲江湖同道的諒解,其實本門律條,比外界嚴厲得多,這孽障不論他是不是本門弟子,但他使的既是本門武功,本門就得按律處刑。”
說到這裡,擡頭喝道:
“清風何在?”
只見方纔送茶進來的一名童子閃身走出,躬身道:“弟子在。”
白骨神君道:“喚你大師兄進來。”
灰衣童子恭身應“是”,走出廳前,高聲叫道:“師尊召大師兄入內。”
二門外有人應聲而人,急步走上石階,跨人大廳,躬身道:“弟子恭候師尊法旨。”
畢元心中暗道:“這魔頭一切排場,倒是不小!”
白骨神君伸手朝假畢元一指,吩咐道:“你過去看看,此人可是白骨宮的弟子?”
盛世傑聽得不覺一怔,口中應了聲“是”,就轉身朝假冒畢元走去。那假冒畢元的白骨門人進入白骨宮,三魂六魄早就驚嚇得出了竅!
只因穴道受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雙腳可以行動,但也由卓玉祥、慕容貞二人押着而行。
卓玉祥把他押着站到畢元身後之時,又點了他雙腳上的穴道,故而一直站立不動,無法舉步。
盛世傑走到他面前,仔細端詳了一陣,仍然看不出他戴了面具的痕跡,不覺微微一怔,回頭朝畢元問道:
“此人臉上,會不會是易了容?”
畢元道:“絕非易容,這是特製面具,道友不妨撕開他領口衣襟看看。”
盛世傑依言一把撕開假畢元的領口,露出胸口肌肉,果然和項頸上的膚色,截然不同。
盛世傑指頭上沾了一點口水,用力按下,然後往上搓,立時捲起一層薄薄的浮皮,他小心翼翼的從項頸間往上揭去。
不大工夫,人皮面具整張揭開,盛世傑目光一注,不禁變了臉色,失聲道:
“會是七師弟?”
卓玉祥注目看去,那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瘦削臉漢子,此時嚇得臉如死灰,雙目緊閉,一個人搖搖欲倒!
白骨神君目光如電,沉聲問道:
“這孽障可是鄭不全麼?”
盛世傑應了聲“是”,一把抓起鄭不全的後領,推到師尊面前,喝了聲:“跪下!”右腳在他腳彎上輕輕一掃,鄭不全撲的一聲跪倒地上。
畢元忙道:“盛道友,在下當時怕他逃走,曾點了令師弟‘臂儒’、‘期門’等穴,道友先替他解開穴道,才能說話。”
盛世傑依言連拍了幾掌,替鄭不全推開了受制的穴道,鄭不全口中“啊”了一聲,就撲到地上,連連叩頭道:“師尊在上,弟子該死,弟子辱沒了你老人家……”
“住口!”白骨神君怒喝一聲道:
“孽障,你說,你假冒畢堡主,可有此事?”
鄭不全連頭也不敢擡,只是伏地不起,說道:
“弟子一時糊塗,還望師尊開恩。”
白骨神君沉哼道:“你是忘了本門門規?還是沒把我這師父放在眼裡?”
鄭不全叩頭道:“弟子知道錯了,弟子願依門規領罰。”
白骨神君道:“你說,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去假冒畢堡主的?”
鄭不全道:“弟子……弟子……”
盛世傑喝道:
“師尊問你,你還要吞吞吐吐,不實話實說!”
鄭不全伏地痛哭,道:“弟子做錯了事,甘願一死。”
白骨神君這會真的聽得大怒,喝道:
“你想死,也要把話說清楚了。”
盛世傑催道:“師弟,你還不快說?”
鄭不全道:“弟子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盛世傑望望師尊,問道:
“你此話怎說?”
鄭不全稍微擡了擡頭,說道:
“大師兄,你是知道的,王爺廟右側,本來住着姓凌的祖孫二人,大家都叫他凌老爹,他孫女叫做小云。”
盛世傑道:“你只管說下去。”
鄭不全道:“那姓凌的祖孫,不但和弟子極熟,就是本門師兄弟也都認識,尤其幾位師妹,和小云極談得來……”
白骨神君臉色倏變,問道:
“此事爲師怎的從未聽你們說過?”
盛世傑道:“這種瑣事,他們怎會和師尊說?”
白骨神君問道:
“你可曾知道?”
盛世傑躬身道:“弟子聽他們說過,那凌小云好像還到這裡來過。”
白骨神君臉色極爲難看,哼道:
“是誰帶她進來的?”
盛世傑惶恐的道:
“那是去年的事,弟子忘記是那一位帥妹帶她進來的了,好像她和幾位師妹都很熟!”
白骨神君又道:“他祖孫住到王爺廟來,你可曾查過他們底細?”
盛世傑道:“弟子聽三師弟說過,那凌老爹投親未遇,和廟裡一個僧人相識,而且看他樣子,是個老實人,所以沒有追究下去,後來他們祖孫只住了一年光景,就搬走了。”
白骨神君沉哼道:“你是大師兄,你不追究,他們自然也偷懶了,鐵棺峽是本門所在,你們竟然如此大意,讓人家進來,摸了底去。”
盛世傑被責罵得不敢多說,只是唯唯應“是!”
白骨神君目光一轉,又回到鄭不全的身上,說道:
“再說下去。”
鄭不全道:“弟子和凌小云情投意合,已經快要論及婚嫁,正好他們打聽到本來住川中任官的親戚,調任江南,他們就去投奔親戚,這是一年前的事,上個月,弟子經過王爺廟,善緣師父忽然叫住弟子……”
白骨神君問道:
“善緣是誰?”
鄭不全道:“善緣是王爺廟的香火師父,在廟裡已有四五年了。”
白骨神君道:“說下去。”
“是。”鄭不全應了聲“是”,續道:
“那善緣說,他正有事要想找我,但又不敢到咱們這裡來,弟子問他行什麼事?他要弟子稍待,就匆匆回進禪房去,拿了一封書信出來,交給弟子,說是凌老爹託人送來的……”
白骨神君問道:
“他信上怎麼說?”
鄭不全道:“他信上只說有極重要之事,要弟子務必儘快趕去……”
白骨神君道:“這就是你向爲師請假,謊稱回家省親?”
鄭不全道:“弟子該死,實因一時想不出請假的理由來,只好用回家省親,才能蒙師尊恩准。”
白骨神君哼了一聲。
鄭不全續道:“弟子按照信上地址,才知道小云遭人劫持……”
白骨神君道:“是什麼人劫持了她?”
鄭不全道:“不知道,小云姑娘被劫之後,一直毫無消息,凌老爹沒有辦法,纔想到向弟子求助。”
他語氣略頓,續道:
“那是弟子趕到揚州的第三天,有人捎來了一封信,約在西城城隍廟晚上二更見面,弟子依約前去,來的是一個蒙面人,他問弟子要不要先見小云一面?弟子說:自然要見過小云再說。那人果然替弟子帶路,曲曲折折的走了許多路,最後把弟子領入一間黝黑的房屋之中,那間房屋的牆上,有一個小窗。蒙面人輕輕叩了幾下,小窗開啓,同時也亮起了油燈,山小窗中露出小云的臉來,她流着淚要弟子救她……”
他說到這裡,臉上肌肉,不住的痙攣,大有不勝痛苦之感,接着說道:
“弟子發現那堵磚牆,並無門戶,顯然門戶是在另一間房中,弟子無計可施,只好問那蒙面人究竟有什麼條件。他說出來的條件,就是要弟子假扮畢堡主……”
白骨神君道:“你一直不知道他的來歷?”
鄭不全道:“他和弟子一起趕了兩天路,但都在晚間,他一直蒙着臉,弟子根本不知他的身份,也不曾見過他的面貌。”
畢元只是仔細的聽他述說經過,但一直聽他說完,依然如羚角掛角,無跡可尋,聽不出一點頭緒來。
白骨神君道:“但他對你的來歷,極爲清楚,對不對?”
鄭不全俯首應道:“是……”
白骨神君怒聲道:
“你明知這是背棄師門,違反律條之事,還敢去做?”
鄭不全哭聲道:
“弟子想到只有弟子答應,假扮畢堡主,才能救出小云,何況弟子戴了面具,也沒人認得出米,扮過之後,他們就會釋放小云,弟子也就擺脫他們的控制了。”
白骨神君濃哼一聲道:
“這是他們的蓄意要把白骨門牽連入內,這姓凌的祖孫,甚至連王爺廟的那個香火和尚,都是他們同黨。你難道一點也想不到?爲師要你們平日處處提高警覺,不準招惹是非,難道你們都忘記了?”
說到這裡,朝盛世傑吩咐道:“世傑,你把他押下去,按本門第三條門規處置,還有,我給你們一個月期限,把姓凌的祖孫二人抓來見我。”
鄭不全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哭道:
“啓稟師尊,弟子甘願領受本門第三條門規而死,但小云祖孫是無辜的。”
“住口!”白骨神君怒喝一聲道:
“你這孽障,怎麼至死不悟,難道方纔爲師說的話,還沒有聽清楚麼?”
鄭不全道:“弟子死不足惜,但弟子可以保證小云決不是他們同黨,她那天哭的很傷心,要弟子救她……”
白骨神君一揮手道:“押下去。”——
drzhao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