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偏着卓玉祥說話!
冷青萍一張嬌臉上,有了喜色,只要這位師伯祖肯說話,卓大哥就不會吃多大的虧了。
她象小鳥依人一般,傍着陰四婆婆身邊,低低的道:
“孫兒真要謝謝你老人家。”
陰四婆婆,心裡一高興,拉着冷青萍的手,樂得兩腮直顫,笑道:
“應該的、應該的,乖孫女兒,你和那娃兒,真是天生一對,地成一雙,老婆子看對了眼,自然要幫襯着說話,你說老婆子不幫襯着你,還幫襯誰去?”
冷青萍不依道:“師伯祖,我不來啦!”
陰四婆婆道:“好、好,老婆子不說、不說!”
陰九姑眼看師姐和冷青萍說個沒完,心中也不覺一動,老實說,她只有冷青萍這麼一個外孫女,難免也舔犢情深,再看卓玉祥一表人材,和冷青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委實打着燈籠也找不到。她心中也在暗暗盤算,不但要促成其事,而且非把卓玉祥拉過去不可。
江湖後浪推前浪,龍在天既然沒死,他找上天封山來,八成是非清理門戶不可,自己若是要庇護郝天行,那就會和龍在天鬧翻。
這是一件頗爲棘手的事。
好在神龍令老令主,一向都是戴着面具出現,如今天下武林,將在神龍令下俯首稱臣之際,決不能發生內訌,自己就該有個打算。如果把卓玉祥拉了過來,由他來擔任神龍令新令主,那麼自己和龍在天的衝突,就不會再發生。相反的,而且更可獲得龍在天的支持了。
因爲只要卓玉祥和冷青萍成了親,他就成爲自己和龍在天的外孫女婿,豈不就可化內江爲團結了麼?不錯,這叫做一代新人換舊人,自己就這麼做……她想到這裡,更覺得今天就非把卓玉祥擒回山去不可了。
卓玉祥懷抱長劍,凝神卓立,等侯着陰九姑發招,哪知陰九姑目光注視着自己,只是遲遲不動。
冷青萍低低的道:
“師伯祖,教主怎麼還不出手呢?”
陰四婆婆低笑道:
“這叫做外祖母看孫女婿,越看越有趣。”
冷青萍扭着身子道:“師伯祖,人家說正經嘛,你老人家老是取笑我,孫兒不來啦!”
陰四婆婆道:“乖孫女,哦,你別叫我師伯祖,聽來多鱉扭,乾脆就叫我奶奶好了。”
冷青萍親熱的叫了聲:“奶奶。”
陰四婆婆一手把她摟在懷裡,尖笑道:
“我的乖孫女,奶奶真高興。”
冷青萍趁機道:“奶奶,待會你老人家可得幫卓大哥一個忙。”
陰四婆婆連連點頭道:
“一定、一定。”
過了半晌,卓玉祥眼看陰九姑仍然沒有出手,忍不住抱拳道:“陰教主請賜招了。”陰九姑頷首道:
“好,你小心了!”
她居然也關心卓玉祥起來,話聲出口,才舉手拍出一掌。
這一掌憑良心說,太陰教主只使了三、四成力道。
但她數十年修爲,練的又是被江湖上視爲旁門左道的太陰門武學,雖然只使了三、四成功力,已經非同小可!掌勢兇手,一股陰寒的掌風,宛如浪潮般卷出,發出輕細的嘯聲,朝卓玉祥身前涌去。
卓玉祥不知陰九姑只使了三、四成力道,眼看陰寒勁氣,飛捲過來,哪敢大意,腳下疾退半步,右手長劍當胸不動,左手捏了個劍訣,朝前劃出。
這一記使的是“華山劍法”中的“浮雲出山”以指代劍,卻居然使得劍風春然,勁氣十足,一下擋住了涌向身前的陰柔掌風。
陰四婆婆尖叫道:“好,第一招。”接着壓低聲音,偏頭問道:
“這娃兒是華山門下?”
冷青萍道:“他是華山商桐君的門下。”
陰四婆婆哼道:“商桐君也調教得出這樣一個好徒弟?”
言下之意,似是對華山派掌門人有不屑之意。
陰九姑冷哼一聲,右手一招,收回掌風,左手及時揮出,五指垂直,只是輕輕的一指,當胸襲去。
她拂的雖極輕柔,但卓玉祥已覺對方這一拂,變化奇奧,自己竟然看不出她掌勢襲向何處?心頭不由一凜,一時也無暇多加思索,就使了一招“借花獻佛”,長劍平胸推出去。
陰九姑拂來的原是手背,不知怎的五指朝上一擡,很快就搭上了平推過去的劍脊之上。
陰四婆婆叫道:“第二招、第三招!”
要知陰九姑這一拂之後,五指上迎,原只是一拂的後半招而已,但陰四婆婆卻叫出了第三招來,這明明是存心幫着卓玉祥多叫了一招。
陰九姑手指本已搭上劍脊,只須輕輕一攏,很快就可以抓住卓玉祥的長劍,但因陰四婆婆把一招手法,卻一連叫了兩招,陰九姑忍不住回過頭去,笑道:
“四姐這不是太偏心了麼?”
陰四婆婆眯着一雙綠陰陰的眼睛,呷呷笑道:
“你手背垂直拂出,算不算一招?後來五指往上迎出,這是變招了,自然又是一招了,我幾時報的不公了?”
差幸明九姑這一開口,手勢緩得一緩,卓玉祥見機得快,立即撤劍後退。
陰九姑身如飄風,好象離地數寸,飄在空中,你這一退,她就跟着飄了過來,右手一揮,幻起四五條手臂朝卓.玉祥身前罩來。
卓玉祥長劍一振,施展家傳“七修劍法”,頓時瀾起七道劍光,參差劈出。以七道劍光去迎擊四五條手臂自然是七道劍光佔了優勢。
只聽陰四婆婆叫道:“第四招!”
陰九姑微微一怔道:“你使的是‘七修劍法’,那麼君子劍卓立方是你何人?”
卓玉祥道:“陰教主說的就是先父。”
陰九姑道:“很好。”
她這句“很好”,使人識不透她話中含意,但就在話聲出口之際,忽然雙手疾發,左指右掌,接連攻出三招。
太陰教主一身武功,何等高強,指掌齊施,招術奇奧,盡是出人意料之學。
卓玉祥左手劍訣,使出“華山劍法”,右手長劍,使展“七修劍法”,但任憑你雙手發劍,依然擋不住陰九姑指掌的攻勢,被迫的連退了四五步之多。
陰四婆婆口中喊道:“第五招、第六招、第七招……”
突然以“傳音入密”說道:
“小娃兒,憑你這點劍法,應付不了我師妹的,來,你聽老婆子指揮。好,左腳向前斜跨半步,上身快向右側轉,左手‘寒梅迎春’,快……”
口中同時叫道:“第八招、第九招。”
她把陰九姑雙手動作,都喊成了一招。
卓玉祥聲音入耳,不由一怔,他想不到鳩般婆婆陰四婆澎會在暗中指點自己。就在此時,陰九姑左手一探,五指如勾,已快抓到右肩,一時無暇多想,就依着陰四婆婆所教,左腳向前斜跨半步,上身很快向右側轉而出,果然輕而易舉的避開了陰九姑抓向肩頭的手指。同時左手跟着使了一記“寒梅迎春”,五指併攏,指尖上翹,朝外劃了一個小小的圓圈。他手掌剛剛劃出,陰九姑右手正好駢指點來,一下就被他化解開去。
陰九姑微微一怔,手勢隨着一變,左手駢指直點“天突”
穴,右手閃電朝卓玉祥左手脈腕抓來。這一指、一抓,從指上透出的尖銳勁風,就非同小可。一縷指風,勁直如矢,直射咽喉,五道爪風,就像五支鐵爪,抓向手腕,別說被她點中、抓住,就是被她勁風襲中,同樣會承受不起。
就在陰九姑發招的同時,卓玉祥耳邊,又響起陰四婆婆的聲音說道:
“別慌,快變‘童子拜觀音’,然後起身,雙手由合而分,左手順勢翻下,虎口向外,以反抓出之。”
接着喊道:“第十招、第十一招。”
卓玉祥依言雙膝下蹲,合掌當胸,使了一式“童子拜觀音”,他身形堪堪蹲下,但聽“咳”的一聲,一縷指風,正好從頭頂射過。卓玉祥眼看指風已經射過,立即長身而起,雙掌由合而分,左手向外翻出,反扣陰九姑手腕。
陰九姑手腕當然不會被他抓住,但也不禁爲之一愣。“童子拜觀音”,既非華山派的招式,更不是卓玉祥家傳武學,卓玉祥絕對不會想到在此時使出“童子拜觀音”來;但這式“童子拜觀音”,恰恰是化解自己手法的最好招式。
陰九姑心中暗暗一動,方纔這兩招,卓玉祥閃避身法,幾乎是和自己出手,在同一時間發動,這就是說自己纔出手之初,他已洞矚先機,預先料到自己的招式,纔會先行閃避;但問題是自己的招式手法,卓玉祥怎會事先預知?
這是絕對不可能之事!陰九姑心念轉動,隨着手勢連換,接着掌指齊施,接連攻出了五招。
這五招,卓玉祥有陰四婆婆在暗中先作指點,自然又很快的閃避過去。
陰九姑這回明白了,原來是師姐在暗中指點着他,不然憑卓玉祥一個後生小子,怎會深諳自己的動向?她心中不禁暗暗一笑,突然雙手齊發,灑出一片指影。
陰四婆婆果然又以“傳音入密”暗中說道:
“快使‘物換星移’,側身向左欺進,再向左速旋,可脫出指影之外。”
一面叫道:“第十七招。”
卓玉祥依言使出“物換星移”,向左閃出,再作了一個向左急旋。陰九姑看的暗暗一笑,指影倏收,左手五指在收招之際,暗中彈出。
卓玉祥堪堪脫出一片錯落指影之外,突覺身上五處穴道,猝然一麻,再也動彈不得。
陰九姑微笑道:
“四姐,你沒想到我這一着吧?”
冷青萍不覺驚啊出聲。
陰四婆婆一愣道:“九妹,你這幹什麼?”
陰九姑道:“這姓卓的對我們大有用處,妹子非把他擒回去不可。”
陰四婆婆鼓着鳩腮,生氣道:“你這不是讓咱們乖孫女心裡難過麼?”
陰九姑看了冷育萍一眼,笑道:
“妹子這是成全青萍,你們回去之後,自會知道。”
說到這裡,朝陰四婆婆嘴皮微動,說了幾句。
陰四婆婆笑道:
“你真不愧是咱們門中的教主,真虧你想得出來,乖孫女,你外婆說得沒錯,這件喜事,包在奶奶身上,咱們走。”
說罷,拉着冷青萍要走。
冷青萍不依道:“奶奶,你老人家……”
陰四婆婆尖笑道:
“你不用多問,回去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陰九姑擊了兩下手掌。只見林中忽然飛掠出兩條一白一黑人影,那正是白鳳、黑鳳,一齊躬身施禮。
陰九姑一指卓玉祥,說道:
“你們把他押回去。”
卻說白玉霜一行人,在峰下等了一回,依然不見三人迴轉,心中漸漸覺得不安起來,只是顰眉不語,頻頻翹首眺望。
慕容貞站在她身邊,低低的道:
“白姊姊,卓大哥他們應該回來了,怎麼還沒有動靜呢?”
蘇飛娘接口道:“是啊,他們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白玉霜回頭道:
“你說他們會遇上意外?”
蘇飛娘道:“這很難說,這裡已是他們巢穴附近,很可能會遇上埋伏或是巡山的能手。”
白玉霜道:“卓兄弟、唐姑娘,都有一身極好武功,縱然遇敵,亦足以自保,何況我們就在山下,真要遇上埋伏,也可以發出警訊知會我們……”
蘇飛娘道:“如論明槍交戰,卓少俠、唐姑娘武功高強,自是不會有什麼意外,只是那冷姑娘……”
她說到一半,就住口不往下說,但她沒有說出來的話,大家不難從她口氣中聽得出來。
白玉霜愣然道:
“你的意思是說冷姑娘會……”
蘇飛娘接口道:“她雖是龍前輩的外孫,但也是郝天行的女兒呀!”
她依然言有未盡。
慕容貞聽得急道:“冷青萍會怎樣呢?”
薄一刀點點頭道:
“蘇姑娘顧慮的極是,還是上去看看的好。”
白玉霜攢了下眉,說道:
“咱們總要等第二撥人到了,才能再行深入,不然,後面的人,豈不失去了連絡?”
正說之間,蓋世豪、唐思恭、文成章、王不留行、花見笑、高飛六人起落如飛,已經從前山趕來。
薄一刀迎着笑道:
“你們來得正好,咱們就是等着你們!”
蓋世豪道:“你們這一路當先,沒遇着什麼事吧?”
薄一刀還沒開白,蘇飛娘接着道:“事情倒是沒遇上,只是丟了三個人啦。”
蓋世豪聽得一怔,巨目掄動,看了衆人一眼,說道:
“卓少俠、唐姑娘、冷姑娘三位,到哪裡去了?”
蘇飛娘就把三人前去探路,久久不見回來之事,說了一遍。
唐思恭聽說女兒失去連絡,不覺急道:“他們莫要發生了什麼意外!”
白玉霜道:“咱們就是等着你們,如今你們第二撥人,已經到了,咱們就可以動身了。”
唐思恭道:“老朽想追隨白姑娘,加入第一拔行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廠白玉霜知他心切愛女,點頭笑道:
“唐老莊主不說,我也想請唐老莊主同行呢,若是順利找到他們三人,就可免得唐老莊主還在後面耽心了。”
剛說到這裡,目光一擡,但見山徑上正有一個身穿紫衣的女郎,飄然行來。
文成章霍然回頭道:
“老大,有人來了。”
蓋世豪道:“誰?”
白玉霜道:“是太陰教主門下的紫鳳。”
幾句話的工夫,紫風已經走到近前,朝白玉霜微一欠身道:
“白女俠請了。”
白玉霜道:“紫鳳姑娘請了。”
紫鳳道:“我是奉教主之命來見白女俠的。”
白玉霜故作不知,冷冷的道:
“陰教主,有何見教?”
紫風目光轉動,說道:
“家師聽說大師姐也隨着白女俠來了,頗想命她前去一見。”她居然絕口不提卓玉祥的事。
白玉霜問道:
“紫鳳姑娘說的令師姐是誰?”
她也沒問卓玉祥。
紫鳳道:“青鳳聞桂香。”
“噢!”白玉霜輕噢一聲,冷然道:
“聞姑娘是三元會的香主,自然和三元會的人走在一起,怎會跟着我來呢?”
紫風一雙俏眼膘着她,淡淡一笑道:
“那是家師聽來的消息,容或有了出入,告辭了。”說完轉身欲走。
她明明是爲了卓玉祥三人被擒去之事來的,卻偏是不說。
白玉霜還未開口,蘇飛娘嬌叱一聲道:
“站住。”
紫鳳站停身子,回首道:
“你是什麼人?”
蘇飛娘格的一聲輕笑,俏生生走到紫鳳面前,說道:
“姑奶奶是什麼人,你用不着多問,我是覺得令師太天真了。”
紫鳳凜然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飛娘道:“沒有什麼意思,我說令師太天真,也就是說令師太輕估咱們了。”
紫鳳道:“我聽不懂。”
“你馬上就會懂。”蘇飛娘笑吟吟的道:
“我說你們要見白姑娘就來,說一聲告辭就走,不覺得太方便了麼?”
紫風好象有恃無恐,俏臉輕輕一擡,緩吞吞的說道:
“依你說,我該當如何呢?”
蘇飛娘格的笑道:
“該把你留下來纔是。”
“怎麼?”紫鳳冷哂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小妹奉命而來,也算得是來使了。”
她眼角一溜白玉霜,徐徐說道:
“如果白女俠一定要我留下,小妹自問不是你們敵手,那也只好留下來了。”
白玉霜道:“我只是想見見陰教主,並無留下你的意思,你如肯替我們領路……”
紫鳳沒待她說下去,嫣然一笑道:
“這倒巧極,小妹來的時候,也有一個人想見見白女俠,小妹自當替你帶路。”
白玉霜道:“什麼人要見我?”
紫鳳道:“白女俠見到了,自然知道。”
唐思恭忍不住問道:
“紫鳳姑娘,小女是否給你們擄去了?”
紫鳳訝然道:
“這位老伯伯如何稱呼?”
唐思恭道:“老朽唐思恭。”
紫鳳欠身道:
“原是唐門老莊主,神龍令下的黑龍令主,我這可失敬之至,我師父也想見見你呢?”
唐思恭道:“老朽已經不是黑龍令主了。”
紫鳳道:“但龍榜上,沒有剔除您老的名字,您老自然仍是黑龍令主了。”
唐思恭道:“老朽請問姑娘的,是小女思娘,是否被你們擄去了?”
紫鳳道:“黑白雙令,是神龍令對外最高的負責人,你老令嬡,神龍令的人,怎會把她擄去呢?”
唐思恭道:“那麼小女不是被你們擄去的了?”
“自然不是。”紫鳳淡淡一笑道,“你老令媛唐姑娘是和我師侄冷青萍一路對不?”
唐思恭道:“不錯。”
“這就是了。”紫鳳接着笑了笑道,“冷師侄在路上遇上了教主,就隨教主回山,還約了唐姑娘同行,現在正在山上作客,現在您老總可以放心了吧?”
她說的很輕鬆,好象唐思娘真是作客去的一般。
唐思恭道:“果然被你們擄去了。”
紫鳳斜睨了他一眼,說道:
“家師想見見唐令主,你老不是馬上就可以見到令媛了麼?”
白玉霜道:“和唐姑娘、冷姑娘一路的,還有一個卓玉祥,他也被你們擄去了?”
紫風道:“白女俠言重了,不錯,卓少俠是和唐姑娘、冷青萍一路的。”
她忽然神秘一笑道:
“至於卓少俠嘛,白女俠更可放心了,家師對他愛護備至,決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白玉霜冷聲道:
“你師父可是想用卓兄弟爲人質,威脅我們麼?”
紫鳳笑了笑道:
“那怎麼會呢?家師看中了卓少俠,再過幾天,就要做新郎了呢!”
白玉霜道:“你說什麼?”
紫鳳道:“小妹是聽家師說的,要擇吉日替卓少俠完婚。”
慕容貞道:“陰教主要替卓大哥完婚?”
紫鳳道:“是啊,家師說,卓少俠和冷青萍兩個,真是天生一雙,地成一對,郎才女貌,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所以決定把冷青萍許配給卓少俠。我來的時候,正在排兩人的生辰八字,看看哪一天合,就哪一天辦喜事……”
慕容貞氣道:“這真是荒唐,卓大哥的婚事,你師父怎能一廂情願自作主張?”
紫風道:“家師是冷青萍的外祖母,女方自然可以由她老人家作主,至於男方,家師已經着人去請華山派商掌門人了,商掌門人是卓少俠的師尊,自然也作得了主了。”
白玉霜聽得臉色微變,還沒開口,蘇飛娘格的一聲輕笑,接口道:“這倒真是一件喜事,咱們大夥趕上這場熱鬧,大家正好去叨擾一杯喜酒呢!”
紫鳳甜甜一笑道:
“諸位都是卓少俠的朋友,喜酒自然少不了諸位的了,小妹這就替諸位帶路。”
白玉霜現在已經知道三人全都落在陰九姑的手中,自然急於前去會會陰九姑,這就一揮手道:“好,你在前帶路吧。”
紫風紫裳飄飛,一個輕旋,說道:
“諸位那就請隨小妹來。”說罷,當先朝山徑上走去。
白玉霜回頭以“傳音入密”朝薄一刀說了幾句,要他走在最後,沿途留下記號。
然後又以“傳音入密”告訴蓋世豪,要他們等第三撥人相第四撥人會合之後,可循記號趕來。三撥人都要聽何文秀的指揮,人數不可再行分散,話聲一落,立即隨着紫鳳身後走去。
慕容貞、蘇飛娘、呂瓊瑤、唐思恭、薄一刀等人,也相繼跟了上去。
這次紫鳳走的雖是山徑,卻不是羊腸小徑,一路盤山而行。白玉霜擡目望去,但見一座高峰插天而起,高逾千仗,峻峰百重,好不巍峨,大概就是桐柏山了。
唐思恭道:“前面那座高峰,就是桐柏西峰大復峰了。”
一行人盤着嶺下而過,往東行去,走了二十來裡,穿過嶺下松林,但見前面一片草坪上,圍坐着一羣羽衣星冠的道人,把道路一齊給堵住了。
紫鳳腳下一停,回頭道:
“前面有一羣道人擋住了咱們去路。”
白玉霜目光一掠,才發現圍坐着的道人,共有三十六個之多,各佔一位,閉目而坐。
每人肩頭各負一柄七星劍,只要看他們坐的姿態,分明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只要看他們各佔方位,坐的極爲整齊,分明是列下了一座什麼大陣。
不用說,這自然是紫鳳有意把自己引來的了。
白玉霜微哂道:“你不認得他們麼?”蘇飛娘道:“這些雜毛道士,這算是衝着你們來的,還是衝着咱們來的?”
三十六名道人盤坐如故,只作不聞,誰也沒有吭聲。
白玉霜走上幾步,拱手道:“諸位道長,能否讓出一條路來,讓咱們過去。”
三十六名道人,依然恍如不聞,沒有作聲。
慕容貞氣道:“你們這些道士,講不講理,我白姐姐和你們說話,你們耳朵聾了麼?”
道人們依然不理不睬。
蘇飛娘格的一聲嬌笑,說道:
“這些雜毛道士攔路跌坐,咱們姐妹說不得只好從你們頭頂上飛過去了,難道你們這些雜毛,不怕頂削三花麼?”
這回有人開口了,那是一個低森的聲音說道:
“你們自認能夠飛得過去,那就只管飛過去好了。”
這人話說得不響,也不知說話的是誰?
白玉霜凜然道:
“咱們和諸位道長,自問並無樑子可言,諸位道長這般沿途阻攔咱們去路,自然是受人攛掇來的了……”
蘇飛娘接口道:“這還用說麼,這些雜毛道士明明就是衝着咱們來的了。”
白玉霜續道:“諸位道長列下這座大陣,目的不外乎不讓咱們通過了。”
這時,那低森聲音又道:“不錯,諸位到了這裡,只好回頭,此路不通。”
這回大家聽清楚了,說話的是三十六圍坐陣勢中間,三個爲首的道人中左首一個。
這三個道人,中間一個鬚髮蒼白,面貌清癯,頗有出塵之致!左首一個身材瘦小,也有五十開外,右首一個身材頎枚,黑鬚飄胸,仔細看去,這三人具有一身道骨,不象是窮兇極惡之人。
蘇飛娘道:“這條路是你們的,不讓人家通行,就該用籬笆圍起來,象這樣出動幾十個雜毛,攔阻去路,你們到底是三清門下出家人,還是佔山立寨的強盜?想買路錢不成?”
右首道人雙目乍睜,射出兩道精光,直向蘇飛娘逼視而來,冷然道:
“女施主口舌犀利,可知禍從口出麼?”
蘇飛娘格格嬌笑道:
“好,老雜毛,姑奶奶走南闖北,什麼陣仗沒有見識過,就憑你們區區三十六個雜毛道士,還能叫姑奶奶不說話麼?”
左首道士厲聲道:
“利嘴賤婢,不信你就來闖闖看!”
蘇飛娘道:“好,姑奶奶闖就闖……”
白玉霜聽得柳眉倏揚,左手一擡,說道:
“蘇姑娘且慢!”
一面凝聲道:
“諸位道長聽着,咱們此來,是要去會會在天封山創立神龍令,昔年和南海神龍聯手,倡亂武林的太陰教主,諸位都是三清門下,不該助紂爲虐,攔我去路……”
右首道人道:“貧道等人並非太陰教主約來助拳的,談不上助紂爲虐。”
白玉霜道:“我已經話說得很多,諸位列下大陣,志在阻我去路,但咱們到了這裡,也未必因諸位攔路,就會回頭,雙方豈不成了僵持之局。”
左首道人道:“諸位不肯退走,這是必然之勢。”
白玉霜道:“咱們如果一定要過去,那就會引起衝突,雙方難免互有死傷,對不?”
左首道人道:“不錯。”
白玉霜道:“道長三清門下,應該上體天心,上天有好生之德,爲了一條誰都可以通行的山路,雙方不幸死傷狼籍,划得來麼?如以常理來說,曲在諸位道長了。”
坐在中間的白髯道人,聞言雙目微睜,似有悔悟之意。
左首道人獰笑道:
“你們不用多說,只要闖得過‘大復陣’,就容爾等通過,闖不過‘大復陣’,爾等只好回頭,貧道話已盡此,該當如何,你們自己去斟酌吧!”
白玉霜怒聲道:
“我只是不忍妄傷無辜罷了,你以爲我闖不過你們的‘大復陣’,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右首道人敞笑一聲道:
“女施主好大的口氣,好狂的口吻,那你就來試試!”’薄一刀悄悄走近白玉霜身邊說道:
“白姑娘,方纔他們自稱列的是‘大復陣’,在下倒想起他們的來歷來了。”
白玉霜問道:
“他們是何來歷?”
薄一刀道:“他們是大復峰神禹廟的道長。”
白玉霜從未聽人說過,忍不住問道:
“神禹廟,那是什麼門派?”
薄—刀道:“桐柏山神禹廟的道長,不在八大門派之中,據說他們也是三豐祖師的嫡傳,屬於內家一派,尤其他們三十六人布成的‘大復陣’,兼取少林‘羅漢陣’和武當‘五行劍陣’之長,以靜制動,威力之強,無與倫比……”
白玉霜“哦”了一聲。
薄一刀又道:“神禹廟的道長,一向閉門清修,從不在江湖行走,也從不介入江湖恩怨,奇怪的,他們怎會衝着咱們來的?”
慕容貞道:“他們既在桐柏山,和神龍令總壇極近,自然是早已互有勾結,衝着咱們而來,那也不足爲奇。”
薄一刀搖頭道:
“薰蕕不同器,這不可能。”
蘇飛娘道:“薄老大,你還當這些雜毛道士是正派人物麼?”
薄一刀道:“神禹廟三位主持,大觀主清霄(中間白鬚老道)、二觀主紫霄(左首道人)、三觀主凌霄(右首道人)號稱桐柏三真,決不會和神龍令沆瀣一氣。”
呂瓊瑤披披嘴道:“事實俱在,你還替他們說好話呢!”
唐思恭道:“薄老大說的倒是不假,桐柏三真,在武林中,向頗具清譽,只不知他們怎會在這裡列下‘大復陣’,阻攔咱們去路……”
白玉霜道:“目前咱們已別無選擇,只有硬闖了。”
蘇飛娘道:“白姑娘說得對極,雜毛道士區區‘大復陣’,有什麼了不起,當年他們老祖宗,擺下‘誅仙陣’,也一樣有人去破。”
說到這裡,雙手一揚,提着兩根丈二長的錦套索,說道:
“白姑娘破陣之前,先由小妹我去打個頭陣……”
慕容貞掣劍在手,說道:
“我也去。”
白玉霜搖手製止,說道:
“你們且慢,薄老大說的沒錯,這‘大復陣’以靜制動,在沒有發難之前,究有如何變化很難估計,不如由我一人前去試試。”
薄一刀道:“白姑娘要一人前去聞陣麼?”
白玉霜微微一笑道:
“怎麼,你以爲我會涉險麼?”
薄一刀道:“不,不,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覺得既然非闖不可,大家一同入陣,比較好些。”
白玉霜搖頭道:
“不,如果大家闖人陣去那就會拼個兩敗俱傷,如果只有我一人人陣,可以觀察他們陣勢變化,隨機應變,只要讓他們知難而退,以不傷人爲上策。”
唐思恭連連點頭道:
“白姑娘說得是!只要對方知難而退,自是最好不過,但……”
他底下的話,忽然縮住,沒有說出口來。
白玉霜道:“唐老莊主有什麼話,但請明說。”
唐思恭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瓷瓶,傾出一粒黑色藥丸遞給白玉霜,說道:
“老朽曾聽邛崍道兄說過‘大復陣’威力之強,人陣之人,無人能全身而退,白姑娘是咱們這次來桐拍山的主帥,而且也關係正邪消長,白姑娘請將此丸收下,真要被困在陣中,萬一……萬一……遇到緊要關頭,可將此丸吞下……”
他因白玉霜武功入化,不好說出“遇上危險”,故而說了兩個“萬一”,才改爲“緊要關頭”。
白玉霜微微一笑。
唐思恭忽然變得一臉嚴肅,毅然道:
“老朽縱然有違祖宗,說不得只好要他們神禹廟一派,同時毀滅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十分鄭重有力。
白玉霜一怔道:“唐老莊主,你要如何?”
薄一刀道:“那自然要使出他們唐門最具威力的法寶了。”
慕容貞道:“那一定是天下最厲害的奇毒了。”
唐思恭只笑了笑,沒有說話,卻把手中藥丸送到白玉霜面前,神情凝重的道:
“白姑娘請把這顆解藥收下了,切記老朽之言。”
站在邊上的紫鳳,看得神色一動。
白玉霜沒有伸手去接,含笑道:
“唐老莊主,謝謝你,我會應付得了的,至多我闖不過‘大復陣’,也會全身而退,我們到桐柏山來,是爲了消彌武林浩劫,如果用的是天下奇毒,一舉毀滅這許多人,那是以暴易暴,我們何用趕來桐柏山?”
她沒有接受解藥,自然也不主張唐思恭用毒去對付“大復陣”。
唐思恭老臉微紅,感動的道:
“白姑娘真是仁心天心,老朽謹受教了。”
白玉霜含笑道:
“唐老莊主言重了。”面回頭朝蘇飛娘、慕容貞等人道,“你們就在這裡等着,不管陣勢如何變化,切切不可輕舉妄動。”
慕容貞道:“小妹記下了!白姊姊,你也小心。”
白玉霜笑道:
“我不要緊的。”說完,徐步朝三十六人圍坐的“大復陣”
走去。
紫霄道人(左首道人)冷然道:
“女施主要獨闖‘大夏陣’麼?”
白玉霜道:“不錯,我就要入陣,你們怎不發動陣勢?”
紫霄森冷一笑道:
“女施主只管入陣,陣勢發不發動,那是我們的事了。”
白玉霜微微一哂,突然雙足一點,人已飄然凌空飛起,直向陣中落去。
就在她飛起的同時,跌坐中間的大觀主清霄口中喝出一聲蒼勁的“無量壽佛”。這一瞬間,但聽響起一片震懾人心的“嗆”然巨震,三十六名道人,在同一時間,劃出從肩頭抽出長劍,頓時划起一圈畝許大的劍光,宛如波濤洶涌,掀天而起!
白玉霜堪堪飛到陣勢中央,還沒落地,一片銀虹,已從腳下涌起,競無一絲空隙,使你有落腳之處!
不,這一片劍光,竟然只有一道,就象一條長逾十丈,身如笆斗的巨蟒,在地上蟠成一圈!劍光未至,一股巨大無比,幾乎是彙集了數十個人的功力,所發出來的劍氣,冷砭肌骨,鋒利如風,先劍而發,逼人直上!
這倒真教白玉霜猛然一驚,急忙吸了一口真氣,身形在要落未落之際,又朝上飛起三丈來高。
原來這“大復陣”,以三位觀主爲中樞。
大觀主清霄道人口中低喧“無量壽佛”,右手已由肩頭拔出一柄古劍,隨手向頭頂一揮,划起一道銀虹。他划起的劍光,由左而右,再圈向左,等到他劍光劃到左首之際,站在他左首的二觀主紫霄道人,立即揮動長劍,接引着向左揮去。
如此一個接一個的揮動長劍,最後又傳到中樞,由三觀主凌霄道人接引着攻向敵人,發出的這一招纔算完成,再由大觀主清霄道人發第二招。
故而在陣外的人看來,整座“大復陣”,就象只有一道劍光,從衆人頭上飛起,划起了畝許大小一圈銀虹,矯若龍蟠!
另外,“大復陣”也有一項秘技,大概是神禹廟的不傳之秘。因爲普通人使劍,我揮來的長劍,到了盡頭,由你接着揮下去,最多是劍光互相銜接而已。
但劍上真力,你使你的,我使我的,第二個揮劍的人,長劍揮出之時,不可能把第一個人的力道也接引了過來;但‘大復陣’中的人,不但第二個人接受了第一個人的力道,而且再加上自己的力道,一起傳到第三個人。第三個人又把第一、第二兩人的力道,接引過來,加上自己的力道,再傳給第四個人。
這樣輪流傳度,最後這人揮出的一劍,等於彙集了三十六人的力道,你說這威勢有多強?
白玉霜吸氣上升,清霄真人第二劍業已發出,這一劍因白玉霜朝上升起,他揮手發劍,劍勢也跟着向上揮起。他劍勢上揮,所有的人,自然也跟着向上揮劍。大家雖然跌坐揮劍,但奇怪的,居然一劍高過一劍!
等到凌霄道人最後揮出的一劍,已如一道白虹,沖天直上,足有三丈多高,森寒劍氣,捲到白玉霜腳下。
白玉霜看得也不禁暗暗驚異,忖道:
“無怪江湖上把他們‘大復陣’,說得厲害無比,人陣之人,無人能全身而退,看來果然有些門道!”
心念轉動,身子突然一屈再伸,施展“雲龍三折”身法,凌空迴翔,平飛出去八九丈外。
已然飛越出“大復陣”之外了。
清霄道人眼看白玉霜已在“大復陣”上空,不但沒有向下墜落,居然凌空平飛出去。百十年來,能凌空飛出“大復陣”的,她還是第一個人,心中也不禁大大的凜異!
正因白玉霜已經飛出陣外,他自然不用再發劍了,古劍一收,依然眼目垂簾,抱胸跌坐如故。他這一抱劍跌坐,所有道人也跟着各自雙手抱劍,限目跌坐。
方纔的沖霄劍光,漫天劍氣,也剎時盡斂,“大復陣”又恢復了一片靜止。
但他們那裡知道白玉霜凌空平飛出去的這十式身法“雲龍三折”,乃是崑崙派獨步武林的神功,可以在空中迴翔轉折。
她雖然平飛出去八九丈外,但並未落到地上,就在“大復陣”恢復靜止的一瞬之間,她在空中一個轉折,捷若飛鳥,又飛入陣中。不,她輕若落葉,翩然飄落在“大復陣”中樞,三位觀主的面前。
這只不過象一陣輕微的風,拂面而過,但三位觀主功力何等精湛,立時驚覺,倏地睜開眼來。
看到白玉霜青衫飄忽,含笑站在面前,不由的一齊吃驚!
“無量壽佛!”清霄道人低喧了一聲道號,單掌當胸,低沉的道:
“女施主已經出陣,又翩然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他這聲“無量壽佛”,正是即將發動“大復陣”的暗號!
白玉霜站在陣中央,眼看三十五名道士雖然抱劍跌坐如故,但她可以感覺得到在這瞬息之間,陣中忽然增加了幾分肅殺之氣。這殺氣自然是從他抱在胸前的劍身上散發出來的。
那就是說他們聽到這聲”無量壽佛”之後?各自功凝劍身,如弓上弦,但等一聲令下,即可羣起而攻。白玉霜心中不禁暗暗讚道:“這‘大復陣’果然不同凡響!”一面含笑道:
“大觀主請了,見教不敢,不過在下方纔闖入貴陣之時,貴陣似乎已經發動,在下是在貴陣發動之後,才離去的,貴陣並未傷了在下,不知是否可算在下已經通過?”
紫霄道人不待大觀主回答,呵呵一笑道:
“女施主此言差矣,方纔女施主只是在陣勢上空覷探動靜,就匆匆逸去,豈能算是進入陣中,獨闖‘大復陣’?”
白玉霜道:“那要如何才能算是闖陣呢?”
紫霄陰笑道:
“女施主如今纔算真正進入陣中,如能闖得出去,方可算數。”
說到這裡,單掌朝大觀主打了個稽首道:
“請大師兄發令。”
白玉霜喝道:
“且慢!”
清霄道人道:“貧道二師弟說的正是實情,女施主方纔已經見識過‘大復陣’的威力了,如果自問無法闖得出去,貧道不爲己甚,只要女施主率人離去,不從大復峰下經過,貧道可以放你出陣。”
白玉霜微笑道:
“在下既能進來,自然也可以出去,不勞大觀主釋放。”
清霄道人哼道:“女施主方纔只是身臨上空,並未身臨其境,不知此陣厲害,數百年來,入陣之人,從無一人能夠全身而退,陣勢一經發動,人陣之人,更難有生還之望,貧道不忍女施主身落陣中,故而勸你極早回頭,率人離去,只要不經過大復峰前,即可無事,女施主去吧!他並未立即發動陣勢。
白玉霜凜然而立,含笑道:
“大觀主擺下此陣,原來只是爲了阻我東行而已!”
紫霄道人喝道:
“白玉霜,大師兄要你立即率衆離去,你還不快走,難道真要在‘大復陣’中,身受寸磔,神形俱滅麼?”
他明是勸她離去實則是拿話相激。
白玉霜望了他一眼,微哂道:“道長三清門下,清靜無爲,應該上體天心,以濟世爲己任,‘大復陣’入陣之人,若是真要身受寸磔,神形俱滅,這等惡毒之陣,豈是三清門下所應練?所應列?白玉霜身在陣中,倒要奉勸三位觀主,速即撤去此陣,今後不再仗傳這種惡毒陣勢,認爲是你們神禹廟不傳之秘,天下無敵之寶,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天下沒有無敵的神功,也沒有不能破的陣勢……”
凌霄道人聽得大怒,厲喝道:
“無知丫頭,你敢口發狂言,真是不知死活!”
紫霄道人稽首道:
“大師兄,這個丫頭,自尋孽亡,自作孽,不可活,大師兄還待什麼……”
清霄道人依然沒有發劍,炯炯雙目,直逼白玉霜,徐徐說道:
“女施主口出大言,但此陣一經發動,就不可收拾,還請女施主三思!”
白玉霜道:“在下之意,頗想見識一下貴陣,但卻有一事,要和大觀主先說清楚了。”
清霄道人道:“女施主要說什麼?但請明說。”
白玉霜道:“在下若是闖得過貴陣,大觀主如何說法?”
清霄道人嘿然道:
“只要女施主闖過‘大復陣’,貧道立即率領他們撤陣退走。”
白玉霜冷笑道:
“就這麼便宜?”
這話沒錯,人家冒了身受寸碟,神形俱滅的危險,闖過“大復陣”,他們只是撤陣退走,自然太便宜了。
紫霄道人神情冷森,問道:
“那麼依你又待如何?”
“好,就這樣。”白玉霜接着又道,“若是在下破了‘大復陣’呢?”
凌霄道人忍不住怒聲道:
“但憑你丫頭吩咐。”
白玉霜冷傲的瞥了他一眼,問道:
“你是三觀主?”
凌霄道人道:“貧道正是凌霄。”
白玉霜道:“你作得了主?”
清霄道人眼看白玉霜一派目中無人的模樣,平日縱然清修無爲,修練功深,也不覺怒氣難消,呵呵笑道:
“女施主咄咄逼人,當真沒把神禹廟一派放在跟裡了。三師弟凌霄、身爲桐柏三真,和貧道共同主持神禹廟,他說出來的話,和貧道說的一樣,自能作主,只要女施主破了‘大復陣’,神禹廟的人,悉憑女施主發落。”
“‘發落’二字,大觀主言重了。”白玉霜淡然一笑,接道:
“在下只有一點,不知大觀主肯不肯應允?”
清霄道人道:“女施主請說。”
白玉霜道:“在下覺得貴派‘大復陣’,威力之強,不在少林‘羅漢陣’、武當‘五行陣’之下,但少林‘羅漢陣’、武當‘五行劍陣’,從不輕施,也很少在江湖上示威,諸位道長和在下毫無過節,可說師出無名,卻在這裡擺了陣勢,阻攔在下去路,豈不把‘大復陣’使的太輕率了?”
紫霄道人陰聲道:
“你要說的就是這幾句話麼?”
“自然還有。”白玉霜冷冷的道,“何況二觀主又說出進入‘大復陣’就得身受寸磔,神形俱滅,這就比少林‘羅漢陣’,武當‘五行劍陣’,惡毒了不知凡幾,白玉霜行道江湖,豈容如此惡毒的陣勢,在江湖上橫行作惡……”
她不待三位觀主開口,突然語聲變得十分嚴肅,一字一字的道:
“因此我若是破去此陣,你們神禹廟一派,從此不準再使用‘大復陣’,你們答應不答應?”
清霄道人本來清癯的臉上,聽得臉色連變,待得白玉霜話聲一落,不覺仰首發出一聲龍吟般的狂笑,說道:
“女施主壯哉此言!貧道方纔已經說過,只要女施主破了此陣,神禹廟的人,悉憑發落,貧道等三十六人生死都憑女施主一言,神禹廟一派存亡尚且不計,何況區區一個‘大復陣’?”
老道士這是負氣之言。
白玉霜眼稈紫霄、凌霄都是一臉兇獰,殺氣已盈眉宇,連大觀主也是如此衝動易怒,更下了決心,今日好歹也得把‘大復陣’破去,給他們一個警惕,一面故作冷峻的道:
“大觀主這是答應了?”
清霄道人心頭盛怒,沉哼道:“貧道言出如山,自然算數,只待女施主破了此陣,神禹廟一派,從此閉關不出,又逞論‘大復陣’了?”
“好!”白玉霜道,“大觀主就請發動陣勢吧。”
清霄道人氣怒已極,沉喝道:
“女施主那就小心了。”
喝聲出口,右腕一振,嗡然有聲,手中松紋古劍隨着朝頭頂一揮,劃出了一個圓圈。三十五個道人,雖然抱劍跌坐,但白玉霜和大觀主雙方說的話,誰都聽得入耳清清楚楚。
每一個道人,心頭都充滿了怒意,只要大觀主一聲令下,陣勢發動,誰不想剁了白玉霜泄恨?
此時大觀主清霄道人劍勢一發,紫霄道人也跟着圈動長劍,其餘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振腕發劍,划起了圓圈。
身在“大復陣”中的白玉霜,心知對方爲了保持神禹廟一派的榮譽,這一發動,自然非同小可,當下卻也不敢大意。
聚精會神,運起“太乙神功”,要瞧瞧對方“大復陣”究竟有多厲害?一面也可籌思破陣之法。
那知就在這轉瞬之間,突覺跟前銀光連閃,幻出朵朵銀花,三十六個道士忽然一個不見銀花愈生愈多,眨眼工夫,就象一片銀色花海,只有自己一個人,悄立在花海之中。
白玉霜一身武功,已得東海三仙真傳,豈會因此迷惑?她自然知道,眼前的一片銀花,只是幻景而已!
三十六個道士,每人挽起一朵劍花,就得三十六朵之多,如果每人挽起兩朵,就變成七十二朵了。有這些人在不住的划着劍花,因此銀花就越生越多,越來越密了。銀花一多,一密,揮劍的道士,自然就隱沒了。
這道理雖然十分簡單,但白玉霜還是看得暗暗稱讚:“大復陣一經展開,果然可以把二個人困在陣中,使你不辨東西南北,更無法看清對方的人影。試想有三十六個人隱匿在銀花後面,而銀花又在你身前身後,生生不息,滾滾而來,這不就是有三十六支利劍,在你前後左右划動麼?隨時隨地都可以在你身上,取他們要取的穴道,甚至在同一時間,集中一身,分取你三十六處大穴,你說這有多危險?”
她心念正在轉動之際,突見一朵碗口本的銀花,冉冉朝自己迎面飛來,心中暗道:“他們方纔長劍圈動,幻出一片花海,大概只是在佈陣而已,如今陣勢已經布好(把她困在一片花海之中),這一朵銀花,可能是他們攻勢開始了,自己可得小心應付纔是。”
心念這一轉,立即身形一晃,迎着銀花向左閃出。那知她堪堪閃過迎面而來的一朵銀花,身形還未站定,又見兩朵碗口大的銀花,迎面飛來。這下看得白玉霜不由一怔,要知她剛纔施展的身法,出自東海三仙紫霞君,名爲“紫雲遁”,身法奇奧,縱在刀山劍林,亦可遊行自如。
如今自己堪堪閃出,對方就有兩朵銀花迎面飛來,豈非對自己身法,早已洞矚先機了?
她身形再次一晃,側身欺人,哪知堪堪避過兩朵銀花,又有三朵銀花晶字形迎面飛來。
白玉霜這下不覺恍然大悟,暗道:
“原來‘大復陣,一經發動,三十六支長劍,層層包圍,變化迅速,這一劍是和這三個人一組,下一劍劃出則是和另外幾個人爲一組。如若有人被困在陣中,上下、左右、前後四面八方,均有不同的長劍,組成一組,攻擊而來,任你閃向哪一個方向,都會遇到一組又一組,向你攻來的劍花。
心中想着,立即展開身法,身形晃動,在一片劍花中穿行遊走。“紫雲遁”一經施行,人如一朵紫雲,冉冉飛行,毫無阻凝,但她在遊行之中,又發現了一件事。
那是在“大復陣”中所見到的,盡是一片銀花,耀目生寒,任你如何遊走,都有重門疊戶之感,無法出困。
“大復陣”中道人,眼看陣勢發動,依然無法傷得了她,陣勢也愈發加強加緊,這一來,漫天席地,俱是劍光幻起的。
銀花!一道道森寒砭骨的劍光,一組又一組的直刺橫劈飛捲過來!
不是她練有“紫雲遁”身法,只怕早已寸步難行,連身上也早已被劃破數十處之多了。
“大復陣”,人入其中,果然有身受寸磔、神形俱滅的威力。
白玉霜身形不住的遊走,一面說道:
“三位道長,現在已可看清‘大復陣’困不住、也傷不了我了,如能及早收手,撤去劍陣,免得各走極端,造成重大傷亡,悔之晚矣。”
只聽二觀主紫霄道人的聲音,陰笑道:
“小丫頭,死在眼前,還冒什麼大氣?”
白玉霜道:“道長應該知道這些時間,我都沒有出手還擊,要破‘大復陣’,也只是舉手之勞……”
三觀主凌霄道人厲聲道:
“多言無益,你有什麼絕活,只管使出來!”
白玉霜道:“清霄道長,你應該已可看出白某有破陣之能了。”
清霄道人眼看“大復陣”發動了一回,果然無法困得住白玉霜,心中確也漸漸感到不對。
這時聽了白玉霜的話,不禁更爲躊躇起來,低聲道:
“二弟、三弟,咱們陣勢,確然無法困得住她……”
紫霄道人道:“大師兄,目前咱們已經勢成騎虎,俗語說得好,擒虎易縱虎難,一不做,二不休,大師兄只要施展出‘天罡滅絕陣’,小弟不相信‘大復陣’會勝不了這小丫頭。”
凌霄道人接口道:“大師兄,二師兄說得是,咱們使出‘天罡滅絕陣’,定可把小丫頭制服。”
清霄道人沉吟道:
“這個……”
凌霄道人道:“事到如今,已經到了不是她死,便是我亡,大師兄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清霄道人依然攢眉不語。
白玉霜遊走“大復陣”中,進退轉側,三十六柄鋒利長劍劃出來的朵朵銀花,就在她身前身後,生生不息,就好象預先留下了一條縫隙,好讓她從容遊走的一般。
白玉霜眼看自己一再開導,希望對方知難而退,那知他們竟然如此冥頑不靈,好象要和自己周旋到底。這真叫做不到黃河心不死,不給他們一點厲害看看,還當自己無法脫困了呢。
白玉霜一念及此,不覺柳眉挑動,沉聲道:
“神禹廟的道友們聽着,你們不聽忠告,仗着區區陣勢,阻我去路,如果再不停止攻擊,莫怪白玉霜出手無情。”
紫霄道人厲喝道:
“利嘴丫頭,被困‘大復陣’,已是黔驢技窮,有本領,只管使來,光嚷有什麼用?”
白玉霜哼道:“無知狂徒,你看清楚了!”遊走中的人,身形忽然站停下來,雙手驟發,朝前推去。她這停下,身前頓時有七八朵海碗大的銀花,迎面飛來。
不,她左右前後,各有無數銀花,齊集飛到。三十六名道士個個手握長劍,自然不會把空着雙手的白玉霜放在眼裡。
但他們怎知白玉霜這一推,正是崑崙絕學“縱鶴擒龍神功”中的“縱鶴手”,一推之力,一股強猛潛力,應掌而生,宛如層層波濤,排山倒海般往前席捲過去。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手挽劍花攻向白玉霜身前的七八個道人,但覺一團令人窒息的罡風狂飈,席捲而來,連“哎喲”
都沒叫出,七八個人就象稻草人一般,被風吹得離地飛起,直摔出去一丈多遠,跌倒地上。
白玉霜雙手推出之後,立即收回,又朝左右兩邊一分,左右兩邊也有七八個人被她兩股潛力一推,再也立不住足,就象推波助瀾一般,紛紛向兩旁撞了出去。
白玉霜當然不會就此住手,接着又雙手一招,施展“擒龍手”,發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數丈以內的道人,但覺一股無形力道,把自己等人拉了過去,這一下就有十來個人身不由己,跌跌撞撞的奔來。
白玉霜沒待他們奔到近前,雙手又往前推出。這十來個道人,奔來之時,身不由己,這一被推,頓時又一個個離地飛起,摔將出去。
她這一施展“縱鶴擒龍”,一招、一推之間,就有人衝着奔來,仰面摔出,不大工夫,三十幾個道人,一個個被摔得昏頭轉向,“大復陣”中亂得雞飛狗跳,那裡還成什麼陣勢?
這下,直看得陣外的慕容貞、蘇飛娘等人,紛紛拍手叫好。
只有清霄道人和他兩個師弟臉色鐵青,站在陣中央,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白玉霜原是隻想對方知難而退,因此也不爲己甚,適時停手,冷冷的道:
“三位道長,‘大復陣’至此,算不算在下破了?”
照說,陣勢已潰不成陣,自然算是破了,但清霄道人數十年來,從未受過這等折辱,認爲這是神禹廟的奇恥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復陣”雖亂,究竟沒有慘重的死傷,三十三個門下,戰力猶存,何況尚有最厲害的“天罡滅絕劍陣”還沒有使出來,豈肯服輸?
清霄道人到了此時,平日道貌岸然,清癯的臉上,已經涌起重重殺機,仰首大笑一聲道:
“姓白的丫頭,你以爲練成崑崙派‘縱鶴擒龍’,就可破我‘大復陣’麼?告訴你,貧道方纔只是沒有發動陣勢中最厲害的一着而已,你既然不知死活,那就怪不得貧道了!”
白玉霜冷笑道:
“原來道長還留了一手!哼,你何妨把最惡毒、最厲害的殺着,一併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清霄道人獰厲的笑道:
“無知賤婢,你等着瞧吧!”說到這裡,驀地仰天發出一聲清越的長嘯。
嘯聲宛如龍吟,歷久不絕,激盪成風,遠山相應,幾乎有風雲突變,山雨欲來之慨!
就在他嘯聲乍起,紫霄、凌霄各自仗劍,和他成品字形的直逼而上,其餘道人也同時倏然如風從虎,如雲從龍,奇快無比的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清霄道人手仗長劍,嘯聲中,劍在胸前,“喇、喇、喇”,連劈三劍,其餘道人也跟着手持長劍,同時在胸前連劈了三劍,光是這一陣虛空劈劍,就發出一片長劍劈風的銳嘯,寒鎬鋒芒畢露,月色然光!
就在此時,清霄、紫霄、凌霄爲首三人首先發難,乘着虛空連劈三劍的威勢,人影驟然欺近,手中長劍朝白玉霜當頭直劈而下!其餘道人,也不約而同的湊了上來,圍着白玉霜就劈。
不,他們久經訓練,發劍奇快無比,尤其三十六人繞圈疾走,劍發如風,才一合圍,每人幾乎就連劈了五劍之多。
這五劍,劍劍都是直上直下,不留一絲空隙。
別說是人,就是一根木頭,在三十六柄長劍圍繞着直劈,也足可在轉眼之間,把合抱大樹,劈成了比竹筷還細的絲。
白玉霜被他們圍在中間,就算想施展“紫雲遁”身法,在這劍下如雨,人繞如電,毫無一絲空隙可鑽的“滅絕劍陣”
之中,也無法施展得開。
因爲三十六個道人這一繞圈疾走,愈走愈快,陣勢圍得就象鐵桶一般,風雨不透,被圍在中間的人,幾乎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那想躲閃遊走?
白玉霜看得大怒,口中冷聲道:
“果然惡毒!”話聲甫出,從她身邊,飛出一道晶瑩耀目的白光,繞身而起,身若柁螺,在陣中央一個急旋,但聽一陣“嗆”、“嗆”輕響,三十六個道人,同時只覺手上一輕,長劍已被人家齊柄削斷!
旋風般繞圈疾走,閃電般上下掄劈的“滅絕劍陣”,不約而同的同時急急向後躍退。這一低頭看去,每個人都已發現自己身上道袍,前胸已被人家利劍劃破了尺許長一條,差幸還沒有傷到肌膚。
清霄道人手中一柄松紋古鰣,自然也被削斷了,他在這一瞬之間,臉色慘白,長嘆一聲,擲去手中劍柄,說道:
“罷了,罷了,從此江湖武林,不再有神禹廟一派!師弟,咱們走!”紫霄、凌霄,不敢多說,率同三十三個道人,跟着就走。
山前一片草坪上,只留下三十六柄被削斷的長劍,散亂的丟棄在草叢之間,還在閃閃發光,但卻失去了方纔那樣鋒芒凌厲的光彩。
慕容貞早已跳了過來,哈的笑道:
“白姊姊,這一仗打得真漂亮,那些道士,方纔何等趾高氣揚,走的時候,一個個垂頭喪氣,一副可憐相。”
蘇飛娘道:“誰叫他們沒事找事,硬要出頭,阻攔咱們去路的?”
這時,第二撥蓋世豪、文成章,王不留行、花見笑、高飛五人,和第三撥一清大師暨四名護法弟子,都已趕到。
白玉霜因自己等人行蹤已泄,用不着再分成幾撥,當下就要蓋世豪等兄弟五人,留下來等候何文秀,合併爲一路,作爲後援。
自己和一清大師合併爲一路,作爲前鋒,分配妥當,這就目光一轉,看了紫鳳一眼,說道:
“紫風姑娘,咱們走吧。”
紫鳳沒有作聲,只是默默的走在前面引路。大家跟着她上路,經過三道溪流,繞到山甫,但見三面環山,沿溪一道幽谷,形勢天成。
谷中一片桃林,此時雖然沒有桃花,但可以想見春天桃李盛開的時候,燦爛如錦,何殊桃源?
正行之間,只見樹上枝頭,到處都是一羣羣的翠羽小鳥,鳴聲清脆悅耳,十分可愛,見人也不驚飛。
慕容貞喜的叫道:“白姊姊,蘇姊姊,呂姊姊,你們快看,這小鳥好可愛啊,只不知它叫什麼名字?”
慕容貞喜的叫道:“這種小鳥,叫做搗藥鳥,只有這裡纔有。”
薄一刀道:“這麼說,這裡就是逖谷了?”
紫鳳道:“這裡本來就是逖谷了。”
桃林隨着谷勢迤邐深入,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桃李成蹊又一山!大家穿林而行,走了十來里路,擡目望去,前面漫山遍谷,還是一片桃林,看去好象無窮無際。
慕容貞道:“這片桃林,怎麼走不完的?”
紫鳳道:“逖谷桃林,足有四十里長,咱們還只走了十來里路呢!”
正說之間,只聽隔林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
“進入逖谷來的,是什麼人?”
白玉霜緊隨紫風,走在前面,聞言擡目看去,只見從桃林右首,緩步策筇,走出一個一頭白髮的黃衫老人。
這老人白眉濃重,巨目如鷂,隆鼻闊口,加上一頭銀髮,和連鬢銀鬚,看去當在八旬以上。但臉色紅潤,顏若桃花,手中雖拿着一支竹筇,實則步履輕捷,看不到一絲龍鍾老態。
在黃衫老人身後,緊跟着一個手拘竹藍的青衣童子,生得眉清目秀,看去不過十五六歲,另一隻手,提着一把小藥鋤,眨着兩顆眼珠,只是打量着從山外來的一行人,敢情是藥童。
白玉霜心知這黃衫老人,定是隱逸一流,一時不敢怠慢,立即抱拳作了個揖,說道:
“老人家請了。”
黃衫老人看了衆人一眼,嘿然道:
“果然是你們。”
慕容貞道:“老伯伯,你好象知道我們要來的一樣。”
黃衫老人沉聲道:
“不錯,老夫早就知道你們會來。”
巨目一翻,望着白玉霜問道:
“爾等前來逖谷,可知逖谷規矩麼?”
白玉霜抱拳道:“請教老丈是……”
黃衫老人道:“老夫逖俗老人。”
白玉霜看他神色和說話口氣,似,是對自己一行,頗有敵意,心中暗暗納罕,問道:
“老丈說的規矩,不知如何?”
逖谷老人微哂道:“爾等已經深入逖谷,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白玉霜正容道:“在下等人,正因並不清楚谷中規矩,故而向老人家請教。”
逖谷老人嘿然道:
“老夫在這裡住了一個甲子,難道你師父沒告訴你,進入桐柏山逖谷,有些什麼規矩?”
白玉霜眼看自己對他備極廉恭,對方卻一直盛氣相向,心中微覺不快,冷然笑道:
“老丈這就錯怪在下了,在下恩師,不履世,已有百年之久,老丈隱居此谷,不過一甲子耳,在下下山之時,恩師自然不會跟在下提及逖谷之事了。”
逖谷老人雙目精光暴射,問道:
“你師父是誰?”
白玉霜道:“在下恩師,久已不在塵世走動,也不欲人知,老丈見詢,恕在下礙難奉告。”
“不錯!”逖谷老人點着頭道,“你大概就是目空一切的東海三仙門下了。”
白玉霜道:“在下並無對老丈不敬之處,老丈怎好如此說話?”
逖谷老人瞪目道:“老夫不如此說話,你要我怎麼說,見了東海三仙門下,要老夫行三跪九叩禮不成?”
白玉霜道:“在下師門,對老丈應該毫無過節可言,但聽老丈言中之意,似乎對恩師有不滿之處?”
蘇飛娘冷笑道:
“白姑娘難道還看不出來麼,他分明受人挑唆,衝着咱們來的了。”
逖谷老人哼道:“爾等仗着東海三仙之勢,橫行江湖,欺凌異己,就拿今日之事來說,明明是你們衝着老夫而來,還說是老夫衝着你們來的麼?”
白玉霜駭異的道:
“老丈這是聽誰說的?只怕是天大的誤會。”
“誤會?這還是誤會麼?”逖谷老人以筇頓地,沉聲道,“鶴兒,老夫告訴過你,六十年來,進入逖谷之人,該當如何?”
那青衣童子道:“武林中人,進入逖谷,必須把隨身兵刃,用布包起,以示崇敬。”逖谷老人問道:
“你知道這規矩是誰立的?”
青衣童子道:“是七大劍派公立的。”
逖谷老人又道:“如是有人不依規定呢?”
青衣童子道:“交出兵刃,逐出谷外。”
逖谷老人道:“如是恃強闖入谷來,不服規矩,又當如何?”
青衣童子道:“廢去一身武功。”
逖谷老人哼了一聲,擡目道:“好,你們都聽清楚了。”
蘇飛娘冷笑道:
“七大劍派定的規矩,只有七大劍派中人去遵守,咱們不是七大門的人,自然用不着遵守了。”
逖谷老人怒聲道:
“老夫早就知道爾等不是七大劍派中人,所以纔會如此不懂規矩。”
白玉霜看了紫風一眼,冷然道:
“紫鳳姑娘,你是故意領着咱們上逖谷來的了?”
紫鳳道:“我也不知道逖谷的規矩,咱們到天封山去,只有這條路可走。”
蘇飛娘道:“依你說,這裡是通往天封山的必經之路了?”
紫鳳點點頭道:
“正是。”
蘇飛娘道:“這麼說,四十里逖谷,並不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谷了。”
逖谷老人道:“進谷怎麼會是死谷?”
蘇飛娘格的笑道:
“這不就結了,老丈方纔說的,就有兩點不通了。”
避谷老人怒聲道:
“老夫說的那兩點不通了?”
蘇飛娘道:“第一、你說咱們恃強闖谷,這裡既是一條通路,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如何能說咱們闖谷?”
逖谷老人道:“第二呢?”
蘇飛娘道:“第二,咱們既然只是從這裡過路,當然不會是衝着你老丈而來,於理甚明,老丈攔着咱們,還說什麼交出兵刃,逐出谷外,分明是衝着咱們來的了!”
逖谷老人怒形於色,沉聲道:
“爾等若不是觸犯本谷規矩,老夫就不會衝着你們來了。”
蘇飛娘道:“老丈這話又不對了,就是通都大邑,官家訂立了什麼規矩,也要在大街上,城門口,貼上一張皇皇公告,宣示大衆。請問你逖谷入口,有沒有插上一塊不準攜帶兵刃人谷的石碑,叫大家如何知道?”
她不待逖谷老人開口,接下去道:“就算皇帝腳下的京都,也沒有不準老百姓隨身攜帶兵刃的規定,再說,七大劍派最多隻能命令他們門下弟子,經過逖谷,要對一位住在谷裡的老人表示敬意,收起兵刃來,七大劍派又豈能命令天下人,非一體遵照不可,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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