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靈素離開天野坡的第二天,她的預言便被證實了。如海般的叛軍,密密麻麻的在坡北聚集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發動進攻。缺少了修仙者這項最強有力的武器之後,死士營剩餘衆位的命運再次變得岌岌可危。
武將軍完全遵照了秋靈素的囑咐,在現如今這樣生機已絕的境地下,他毫不猶豫的命人找來了那兩個被冠以“希望”之名的少年。
李苦兒和丁小鶴兩人立在事先連夜趕造出來的夯土城牆上,居高臨下看着敵人調兵遣將,逐漸形成半圍之勢。
粗略估計,這夥敵人的總兵力大約在一萬五至兩萬之間,雖然雙方對比依舊懸殊,但總好過之前猜測的整個叛軍右翼了。這點可以說,是個好的事情吧。至少,給了他們一個戰鬥的機會,戰至最後一口氣的機會。
“……呃,兩位,你們有什麼看法?”武將軍病急亂投醫,死死抓住面前的這對稻草,期盼着奇蹟的出現。
看法?丁小鶴心中苦笑,這種處境,他縱有百般詭計,也不可能把他們這羣人安然無恙的救出來。或許,應該不顧其他人,獨身突圍而去吧?
不過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爲這樣不僅會葬送自己在死士營試煉三年的任務,光是身旁少年那關就很難通過。扭頭看了看李苦兒,丁小鶴的眉毛擰成了麻花。
感受到對方的目光,李苦兒會錯了意,誤以爲他是想不到辦法,着急心切。是故開口對丁、武二人寬慰道:“不要緊,不過是一個殺十個罷了。”
“我……”武將軍登時無語,他忽然再次懷疑起秋靈素的眼光,好像從來沒有人說過,修仙者就一定會推算因果。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命壓錯注了?
丁小鶴聞言也不由大笑起來,稍有些許鬱悶的心情一下子好轉過來。就是啊,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還有武大郎頂着,自己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苦兒說得對,殺他孃的狗雜種們便是,武將軍你膽子也恁的小了!”他戲笑道。
“可是,人命關天啊,本將得秋姑娘指點,誠心實意懇求兩位出手相助。”武將軍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忙不迭的搬出救星,誰知反而因此觸了某人的黴頭。
丁小鶴冷冷的哼了一聲,原本滿是笑意的臉孔突然下起了雪,森霜遍佈,嚇得武將軍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感到一股有若實質的殺氣沿着脊背爬了上來。
李苦兒向他投了個歉意的眼神,隨後對怒氣貫衝鬥牛的人兒說道:“這也怪不得她,她要離開,又要顧全這裡的局面,不讓武將軍找我們,還能找誰,去問問整個疾風軍,有哪個不知道我們丁小爺乃是死士營的頂樑柱?”
“恩,這倒是真的。”丁小鶴聽得兄弟的誇捧,心裡甚是得意,臉色也好看了些,不過繼而想到少女的作爲,不禁又氣道:“可是,被那死丫頭利用,我就是不爽!苦兒不是我說你,只怕這世上,也就只有你這個傻子纔會喜歡他了。”
有外人在場,被兄弟直接點出心中要害,李苦兒一張小臉不覺漲得發紅,頗爲惱怒的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偷偷瞟向武將軍。
好在武將軍心思通透,這種事哪好摻和,他卻是明白,不論這兩人還是秋靈素,可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將軍能夠開罪的起的,是以他索性臉一扭,朝向另一邊,全當沒有聽到。這倒是正好解了少年的羞憤之情。
乾咳幾聲,李苦兒尷尬的說道:“這北坡陡峭多石,地利明顯,易守難攻,將軍大可把兄弟們聚在一起,先由我們兩人衝殺一通,待到抵擋不住,引對方部隊前後分開之時,再命衆人把咱們這幾日準備好的滾木雷石投將下去,或會收到奇效。”
武將軍沉吟片刻,反覆斟酌之後,複雜的說道:“此計可行,不過……”
李苦兒笑道:“不過什麼?”
武將軍道:“不過對方人多勢衆,我怕你們兩人做餌難爲,危險太大。”
李苦兒搖搖頭,剛想向對方保證一番,下方的叛軍卻有了動靜。
旌旗飄擺的陣列中央,人流忽然分左右涌開,一展大得有些誇張的旗子從隊伍中緩緩移了出來,旗面上一個金色雋繡的“裕”字顯得格外醒目。
湘侯劉裕!
“竟然是他!看來我們的命還真值錢啊!”武將軍無奈的笑笑。
丁小鶴納悶問道:“他是誰?”
武將軍道:“他就是咱們要去攻打老頭子。”
“呀?”丁小鶴驚訝道:“他就是湘侯?那我們這次不是大發了。”
李苦兒滿不在乎道:“湘侯又怎麼了,一會下去,照樣殺了,正好一了百了!”
“牛啊!”丁小鶴挑起大拇指,笑道:“要真是這樣,咱們可就省事嘍。”
李苦兒朗聲笑道:“有何不可?他既然出來,咱們不如現在就衝下去,一口氣殺過去,砍下他的腦袋,你說怎麼樣?”
丁小鶴吐舌頭道:“急什麼,他又跑不了,先給咱們的大將軍一點時間,好叫他集齊人手,以便待會依計行事。”
武將軍忙不迭點頭應道:“正是,正是,你們切勿冒然行動,還是等我佈置妥當再出手吧。”說罷,急忙前去招呼手下的死士們了。
等到高大的夯土牆上只剩下兄弟二人,丁小鶴的笑臉忽然嚴肅起來,他輕輕說道:“說實話,這回真的不好解決啊。”
李苦兒點點頭,沒有言語。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淡淡道:“小鶴,現在這時候你有沒有特別惦念什麼人?”
丁小鶴聞言一怔,隨後頹然道:“自然有,我從小就拜在師傅門下,修煉技藝,硬說起來,就如同父母一般吧。”
他幽幽嘆了口氣,吐出心中的酸澀,朝少年望去。
卻見到少年雙目泛光,映射出無比的深情,微仰着臉,凝視天野坡上空那久違放晴的陰天,他不由出口問道:“苦兒你在想誰?”
李苦兒如夢初醒,把目光轉向面前之人,輕聲道:“很多人。”
很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