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晴,臥虎崗。
李苦兒和於沐和足足用了五天的時間,才從白龍山回來。往返之間,兩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顯得心事重重,話也少得可憐。於沐和的傷勢恢復得不錯,除了不能動武外,騎馬走路已經不成問題。
關於胡媚孃的事,李苦兒並沒有提多少,只是說她沒有死,反而回狐岐山去了。這倒是令於沐和長出了一口氣,心中的愧疚也減輕了不少,畢竟兩人之間經歷過那種事,雖說其中水分很大,但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顯然不可能。
回到臥虎崗,他們驚奇的發現,短短半月有餘,山上的氣氛大有改觀。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悅和滿足的表情。打聽之下,得知是糧食問題解決了,劉老謀不知用了什麼計策,竟然數日功夫,帶回了半年的糧食。這天大的喜事,一掃於沐和心中的陰瞞,嘴角也裂開了,微微向上揚起,展示着內心的快樂。
李苦兒不管山上的事務,只是和黑子、獨眼老鄭幾個熟悉的人打過招呼,便回到後寨。見了於夫人,他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適應,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另外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既是爲她可憐,也不由得爲於夫人感到不公平。
人生之事便是如此,哪有總是一帆風順的,遭受挫折,經歷苦難,才能讓人成長。
神思恍惚之下,草草的辭別了對方,就一頭扎進了自己的那間小屋,房內整潔、乾淨依舊,看來是有人經常打掃。李苦兒坐在牀上,掏出胡媚娘給的玉簡,仔細的端詳,入手溫潤,質地極佳,確是一塊上等的好玉,可除此之外,再沒有發現其他什麼特別之處。他實在不知道胡媚娘爲何對它如此重視,但既然答應了人家好好保管,自然不會怠慢。珍而重之的貼胸放好,,以保證不會遺落在哪裡。
初歸的時光過得很快,一轉眼就過了一週,山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很順利,於沐和元氣消耗過劇,不是一時半會兒緩的過來的,因此難得的沒有去演武廳和鑄劍爐。正所謂有失必有得,沒辦法練武,卻換來了同妻子相處的時光,從而圓了他想補償妻子的願望。丈夫從早到晚的陪伴,這是於夫人十幾年都沒有享受過的快樂,如此下來,自然是天天笑逐顏開,越發嬌豔起來。
李苦兒看在心上,面對於夫人的笑臉,他的心情也慢慢好轉,每日去演武場練練劍,泡在鑄劍爐打打鐵,日子倒也清閒。
這一日,他在屋中讀書,正讀到興奮處,忽聽到門外丫鬟小翠的呼喊聲,音調急切,像是出了什麼事。李苦兒推開屋門,開口詢問道:“小翠姐姐,出了什麼事?”
小翠一臉焦急,聽到的他的話,連忙應道:“老爺不知怎的,生了大脾氣,吐血了!”“什麼!”李苦兒聞言大驚,顧不上關門,匆匆忙忙的隨着小翠趕到於沐和的住處。
到了房內,於沐和已經沉沉睡去,只留下於夫人在一旁照顧,李苦兒不明所以,查問情況。於夫人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淚水,答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早上還好好的,高高興興的去同劉老謀他們說事,可一回來就大發脾氣,又砸桌子,又摔花盆的,我怎麼勸他也不管事。”
李苦兒暗暗點頭,心知問題就出在劉老謀那裡了,當下出言安慰了於夫人,起身朝前寨走去。
剛走到半路,恰好幾名山寨的小頭目從旁經過,幾人眉開眼笑,小聲交談,混沒在意到他。李苦兒聽覺極好,無意中聽到他們正在談論於沐和,便留意起來,悄悄跟在後面。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你們說大當家是不是太固執了,不就是搶了個把村子麼?用得着氣成這樣嗎?”
“就是,二當家、四當家他們才用幾天,就把事情給解決了,多痛快!若是還聽他的,咱們現在多半勒着褲腰帶翻白眼兒呢。”有人附和道。
李苦兒恍然,原來是這麼回事,以於沐和的性格自是不許衆人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如今劉老謀他們趁自己不在,擅作主張,他怎能不氣?李苦兒嘆了口氣,這就是江湖啊,無論你要做什麼,都不能苦了自家兄弟,否則必會適得其反。
來不及怨天尤人,又聽到一人說道:“事已至此,大當家再說什麼也沒用了,糧食都搬回來了,難道讓咱們吐出去不成?我聽說四當家昨天又擄回來不少姑娘,哈哈。”
衆人大笑,另外一人表情曖昧的說道:“這可不假,那些姑娘們我可是親手帶回來的,個個皮光水滑的,看得老子眼睛直冒花。”
先前一人調笑道:“你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經過你手的東西還能不碰?”
那人嘿嘿一笑,說道:“那自然,兄弟也嘗過幾個,滋味可真不錯。四當家說了,他只要雛兒,其他的誰想要自去取,哥幾個還不快點,要不然好的可就沒了。”
衆人哄的咋呼起來,你追我趕,一個個拉扯的跑遠了。
李苦兒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有心跟去救那些受難的姑娘,可自己身在賊營,有什麼資格這麼去做?連於沐和都被氣成那樣子了,自己能做什麼?難不成揮劍把他們都宰了?
他們始終都是賊啊!難道自己要如此這般度過一生麼?
他長長嘆了口氣,這山寨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面對這等惡事,他卻無能爲力。心灰意冷,他突然想起了胡媚娘,外表的美麗並不是她的錯,爲何要她忍受被人**的痛苦?這一刻,他深深地體會到了那個美麗女子想要報復人類的心情。
回家吧,他黯然神傷。
李苦兒簡單的收拾了下東西,和誰也沒打招呼,一個人悄無聲息的下山而去。
有好久沒有見到狗子爹媽了吧,仔細想想自從來到臥虎崗自己就沒有再回去過,每次都是託黑子看望,到如今,也有三年多了,大伯大娘不會怪自己吧?
他殷切的期盼着重逢,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六十里的路程對如今的他而言,並不算遠。
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等待着他的,會是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