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其命維新

教皇乘坐着飛艇正在極速向西飛行中,可是“砰”的一聲後,整個飛艇上的設備就全部失靈了,飛艇開始以失控的方式向着前方衝馳。暄暄和喬布斯搶登上飛艇,使用麻醉手槍擊暈抵抗人員後,將他們的四肢扎縛了起來。接管飛艇後,喬布斯便馬上開始對飛艇進行修復。

教皇看着超人一樣的暄暄渾身發怵,可仍禁不住疑惑問道:“飛船爲什麼會失控?”暄暄看着這位羽人眼中如神明一般的教皇,開了個玩笑:“那是電磁脈衝炸彈,你可以把它當成永恆之樹的樹神之怒。你就這樣張狂地帶走了她的心臟,還真以爲她沒有怒火嗎?”暄暄的話讓教皇更加害怕了,顫巍巍地繼續發問:“你打算怎麼處置我?”暄暄用冷冷的眼神乜斜了他一下,回答道:“當然把你帶回去,交給你的教衆們審判唄!”教皇擦拭着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慌忙地求饒:“他們一定會把我發配到荊棘沼澤的,你還不如直接把我殺了。”暄暄看着瑟瑟發抖的教皇,滿心鄙夷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當初爲所欲爲的時候,爲什麼沒有想想今天的下場?那些在荊棘沼澤枉死的羽人難道就不是樹神的子民?”教皇被懟得啞口無言,只能蜷縮在角落裡。

就在暄暄和教皇談話的時候,喬布斯已經完成了飛艇的修復,掉頭朝向諾亞島飛去。“技術碾壓之下,諾大的戴安娜星球竟可以操控在我們幾個孩子的手中。所以那些科幻災難片演得並不真實,外星人如果入侵地球,我們可能真的毫無還手之力。”,暄暄和喬布斯聊着天,打發着途中無聊的時間。

喬布斯點點頭,解說道:“智慧文明所掌握的科技,可以用維度指標來劃分其能力範疇。學會冶金之前,人類的科技能力屬於一維範疇:人類只能被動地接受大自然所提供的一切。大航海時代之前,人類的科技能力屬於二維範疇:雖然人類已經可以具備了初步改造自然的能力,但人類對世界的探知能力仍舊有相當的侷限,纔會有‘地心說’那樣的謬誤認識。大航海時代之後,太空時代之前,人類的科技能力屬於三維範疇:雖然人類已經能製造出自然界裡所沒有的物質,但人類此時的探知能力也僅從地球初步延展到宇宙,依舊對其他的星際文明一無所知。太空時代之後,人類的科技能力才進入到四維範疇:人類掌握了物質之間的聯繫,可以掙脫時空的束縛,自由地穿梭在星際之間。當然,我們的人類的科技能力還遠未能企及五維範疇,即瞭解並掌握暗物質特性,甚至能夠在平行宇宙間相互跨越。科技能力每晉升一維範疇,都會將低維度的原有認知結構重新顛覆。所以憑藉當前的認知邏輯,我們很難猜想得出具體的未來。

“雖然高維度的科技力量能夠輕鬆碾壓低維度的科技力量,甚至可以踐踏低緯度科技所守護的文明火種,我們人類的歷史也正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可是發展到星際文明後,便有了文明公約的約束:掌握高維度科技水平的星際文明不能侵犯低維度科技水平的原生文明。這正是因爲,文明的成長類似於生物的進化,有相應的過程和規律。大量哺乳動物共生的時代,才能育化出進化史的奇蹟——靈長類動物。同樣,單一的文明體系很容易陷入到固步自封的境地,整個銀河系若沒有文明多樣化的支撐,也自然就無法實現科技水平從四維向五維的飛躍。所以智慧生物覺醒到一定程度後,擁有高一維度科技水平的智慧生物固然可以主宰處於低一階維度科技水平的智慧生物,但他們通常都不會做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

飛艇一停靠,納和之都的人民警衛隊便把教皇一干人等拘捕了起來。木靈原石在人們密密匝匝的守護下,又重新回到了永恆之樹的軀幹裡。木靈原石的失而復得讓所有人欣喜不已,喬布斯擔心實情會給大家造成失望的落差,便悄悄地告訴小夥伴們:“從今以後,永恆之樹的樹膠再不能包治百病了。”讓喬布斯意想不到的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後,小夥伴們卻更加輕鬆了。因爲他們知道,沒有了永恆之樹的樹膠作爲依賴,這個星球的醫療水平才能真正發展起來,而且也不會因爲資源的稀缺而造就出一批特殊的權貴階層。

當所有的事情都步入正軌後,納和之國這個由民衆自主管理的國家也就誕生了。鈴鐺鳥前輩被推舉爲第一任總統,成了納和之國的國父。納蘭之都的那座巨大鳥籠現在已經改名爲遏雲大廈,每天節目的重心也從教會的福音和禱告轉移到了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蓁蓁坐在大廈的天台上,看着城市上空熙熙攘攘的人流,靜靜地回憶着在這裡努力過的點滴。不知不覺中,身邊的不遠處落下了一個羽人,卻踟躕着不敢走上前去。

不知過了多久,蓁蓁的第六感察覺到了身旁的異樣,轉過頭去纔看到一直呆站在那裡的紫檀。四目相對,紫檀窘迫至極,趕忙把頭低了下去,用細小的聲音磕磕巴巴地說出了三個字:“對不起。”紫檀的出現完全在蓁蓁的預料之外,蓁蓁從未想過再次與她相逢的情景,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作答。沉默了一會兒,蓁蓁冷靜地迴應了她:“我能理解你的選擇,也不怨恨你,但是這和原諒是兩碼事。你不必內疚,也不必把犧牲友情成全親情當成一生的恥辱。”紫檀羞愧的臉頰依舊不敢擡起,繼續磕磕巴巴的說道:“他們告訴我,如果我按照他們的話出庭指證,永恆之樹的樹膠依舊會給我,只是取消我們的冠軍資格而已。如果我不進行指證,不但獲得不了永恆之樹的樹膠,他們還會找別人來指證我們,因爲沒有人會在意指證內容的真假。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會背信棄義,竟把你發配到了荊棘沼澤。”

蓁蓁看着戰戰慄慄的紫檀,終究是不忍心,示意她坐下來。蓁蓁問了她一個問題:“假如你是一位飛艇駕駛員,可飛艇卻在駕駛時出現了故障,開始逐漸下落。艇內此時有五位乘客,如果其中一名乘客能自願犧牲,那麼飛艇便能恢復平穩,帶着剩餘的四名乘客安全地降落。可是,沒有乘客願意做出犧牲,那麼你該怎麼選擇呢?”紫檀聽完這個問題後不知所可,搖頭回答道:“以前的我可能會選擇抽籤犧牲掉一個乘客,但是現在的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蓁蓁開始給她細細解讀:“生命都是平等的,生命的價值不能單純乘以數量,誰也沒有任何權力決定5>1。犧牲自己來拯救大多數人是崇高的、偉大的,但是犧牲別人來拯救大多數人則是蓄意謀殺。

“除了善意的謊言,人之所以選擇欺騙不正是因爲這樣對自己有利麼?可是每個人都還有一顆是非之心,如果自己的欺騙行爲不能夠被自己的是非之心所接受,就會造成自己良心的不安。想要平復自己的內心,虛僞的人就必須得生成一套合理的解釋來說服自己。只是,這種解釋能夠說服自己,卻未必能夠說服他人。所以,虛僞的人會把真相深深埋藏在心裡,而努力演成一個大家都覺得合理的樣子,這就是他們帶的假面呀!可這樣的假面一旦帶上,虛僞的人會就因爲囚禁真相而與別人疏離,而且整日精心打理的假面也消耗掉了原本可以讓自己更加進步的精力。虛僞的人怎麼也想不到,當初爲了便利而選擇的虛僞,會成爲一個更大的負擔。

“強權勢力爲什麼能夠得逞呢?正是因爲他們利用了人們的這種虛僞心理。無暇進步的人,無法洞破強權勢力所營造出的虛假誘惑;與人疏離的人,便失去了與他人團結起來的可能;最後,虛僞的人將淪爲強權手中的棋子,而無法擺脫困厄自己的命運棋盤。

“你看,納和之都那些從教會手中解放出來羣衆,他們的心靈是否得到了真正的解放?你可否知道,這些羣衆因人性飽受壓抑而形成的畸形心理要多經過幾代人之後才能真正恢復健康呢?

“那些強權的制度、手段、恐嚇,能夠暫時束縛住一個人的手腳,卻不能真正束縛住一個人的靈魂。可是一個人如果在強權面前放棄了抵抗,從思想上認同了強權存在的合理,那就意味着這個人放棄了對靈魂的守護而墮落成了強權的奴隸。這樣的人,在權力階梯底層時,時刻都在渴望着如何能夠爬到上面;在權力階梯上層時,時刻都不會忘記玩弄着手中的權力。因此,在強權社會裡,爲了權力的爭奪而相互傾軋也就成爲了生存的常態,人們會越來越難以抵禦權力的誘惑,漸漸被‘魔戒’完全侵蝕掉心智。

“爲了維護自己手中的權力不被奪取,佔據權力高位的人便會運用恐怖手段來迫使低下階層的人心生敬畏。長期下來,下層人民就會形成一種畸形的畏上心態。對於教會的普遍恐懼,正是這種畸形心態間相互影響的結果。如果這種畸形心態不能夠被消除,一個強權勢力被打破後,另外一個強權政府還會繼續站出來。教會的推翻,只不過是打破了禁錮在人民身上的枷鎖,人民的真正解放仍然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堅持實事求是的人,起初或許會因爲憨直的行爲而付出格外的代價。可是這樣人卻能在逆境中得到了真正的提升,獲得了洞察事物的能力。有了洞察力,遇到問題時便能夠找到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將事情和生活協調得簡單明瞭。這些只服務於真理的人,是強權壓服不了的錚骨,也是推動社會進步的中堅力量。人們只有明白了虛僞和真實的差別,堅定了自己的選擇,才能使自己獲得最終的解放。”

紫檀若有所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真理比生命的價值更大,它是通過自由的鑰匙。我不該爲了自己而犧牲你,能看到你安然無恙地回來,便是樹神救贖我的恩賜。這給了我重新護衛真理的機會,我會在今後竭盡全力地影響別人,讓更多的人感受到真實的美好。”

蓁蓁還是被紫檀打動了,講出了心底的秘密:“你知道嗎?你如果不站出來指證,不僅壞人的陰謀不會得逞,而且我也有辦法幫你媽媽弄到治病的良藥,因爲我真的是一個外星人。而那樣,你也能守護住自己的本真。現在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很快就要離開這個星球了。”紫檀聽聞後,從滿臉的匪夷所思,到剎那間淚如泉涌......

紫檀拿出了藏在身上的一雙舞鞋,溫柔地輕撫着,口中說道:“一起訓練時,你很是羨慕我的舞鞋,說她最能有效地保護腳趾。比賽結束後,我得空爲你做了一雙。希望你能收下這份心意。”蓁蓁接過這雙舞鞋,並還給了紫檀一個擁抱,道了一聲:“珍重!”

帶着舞鞋,蓁蓁返回救生艙降落的那座小島。所有的夥伴們都在這裡等候着蓁蓁的歸來,然後一起離開這裡。蓁蓁將舞鞋葬在了杏仁桉樹的樹冠上,並立下名爲“鞋冢”的墓刻。

做完了告別的儀式後,蓁蓁向夥伴們傾吐了心事,“我今天遇見了紫檀,她向我道歉,也得到了我的原諒。在這個星球的經歷,讓我明白了《霸王別姬》和《雙城記》裡那些時代悲劇的因由。雖然,人類社會因爲羣居而必定產生差異,但是把攫取權力當成畢生追求的現象卻是一種病態,這種病態現象下的社會也必然是撕裂的,唯有真善美的心靈才能將其縫合。當人們生活在這般撕裂的社會裡,靈魂會被強權褫奪而喪失共情的能力,顯得格外冰冷麻木。在這個時候,那些發自肺腑的吶喊,纔是振聾發聵的神諭。魯迅先生,吶喊過,彷徨過,可他卻沒有機會看到那個被真善美彌補的社會,這纔是他沒有留下長篇來傳世的原因。今天的我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終於創造出了一個‘真、善、美’社會該有的模樣。”

澄澄拉着蓁蓁的手,講述了一個故事:“小時候爺爺常常帶着我到處騎車遊玩。有一天,我撐着媽媽送我的陽傘坐在自行車的後座。這把傘可是我的心愛之物,我一路不停地把玩。爺爺察覺到後,囑咐我:‘倘若花傘不小心掛扯到其他的車輛時,第一反應時間內就要鬆手,不要試圖掣回。’果然,沒過多久,這樣的事情果真發生了。我慶幸於自己的及時鬆手,儘管花傘損壞了,卻沒有導致一場事故。‘不僅物什,還有情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爺爺告訴我,這便是‘恕’的意義。我們生來,便是要與這個世界產生羈絆。懂得了‘恕’,便能使自己超然於所有的羈絆關係之上,讓自己獲得真正的成長。如果教皇能夠明白‘恕’的真意,也就不會讓自己的慾望氾濫無止,落得個最終覆滅的結局。”

蓁蓁點頭道:“‘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人民的解放是真正的天命,但真正的解放要依靠每個人自己的努力。我們的未來如是,羽人們的未來亦如是。是時候,該和這個星球道別了。”

喬布斯將木靈原石樣本傳送回了基地後,卻破天荒地向大家提前劇透了下一個目標星球的情況:“小夥伴們將要尋找火靈原石的星球叫‘金烏’,是地球人未來所擁有的衆多子星之一。火靈原石於超新星爆炸中產生,我們地球人便捕獲了一枚。在火靈原石的附近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場,傳說中的魔法能夠被創造出來,能夠讓人人都成爲魔法師。鑑於火靈原石的神奇魔力,我們把它帶到了金烏星球進行保存,並將那裡打造成了一個滿足所有孩子幻想的童話星球。

“由於帝國集團對聯盟時空隧道的破壞,金烏星球目前暫時脫離了聯盟集團的掌控。在失去了與聯盟集團的聯絡後,金烏星的AI系統自行啓動了防護程序,所有外來的不速之客都將被拒絕造訪,直到與聯盟集團的聯絡再度恢復。所以,我們聯盟集團發往金烏星球的飛船救生艙也因此被AI系統給攔截扣押了。於是,瑤瑛老師另闢蹊徑,將大家的智識隨機依附到了金烏星原有的AI生物身上。因此,在金烏星球醒來的小夥伴將無法知曉其他人的身份和位置。所以,我們大家約定於彩虹谷匯合,相互完成身份識別後,再一起帶着原石複製儀將任務完成。”

聽到下一站的目標,竟然是未來人類的童話王國,而且還是星球那麼大規模的,夥伴們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與興奮,各自憧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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