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山鬼

正當衆人爲那瘋婦和她死去的早已死去的孩子感到傷心落淚的時候,沈浪忽而渾身都覺得不太對勁起來。

月光下,只見房頂上已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全身雪白的女人,踏着婀娜的步伐在銀白的光線下輕輕地漫步,口中咿呀哼唱着悠揚而古老的曲調,那歌聲若有若無、似近似遠,初入耳時覺得細弱無聲,聽久了卻又覺得每一下韻律都彷彿敲在心臟跳動的那一瞬間,讓人想要從中儘快抽離出來卻又戀戀不捨。

盧用、白星和吳行三人也紛紛擡頭去看,只見月影下,那輕歌曼舞的女人,足尖在青灰色的瓦片上靈巧地騰挪着,心裡也跟着一蕩,霎時間也陷入進退兩難的情景之中。

那女人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樣,不,她確實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沈浪從她身上根本就感覺不到半點屬於活人的生氣。

盧用咬着後槽牙,雙拳緊握,低問道:“你們都看見了麼?”

這回不僅他看見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

沈浪從旁邊按住他的手腕,緩緩道:“她站那麼高,你難道會飛?別急着輕舉妄動,先看看情況再說……”

盧用額頭青筋凸起,道:“我到不想着急,只是任由她這麼唱下去,有損士氣啊!看樣子是從那妖精潭裡追下來的正主,真他娘有種,竟然還敢再來!”

看來他還是準備和那月光下的女人去硬剛,面對這種虛無縹緲的精怪,常人通常都會懼怕得要死,躲都還來不及!他卻準備拿個石頭就上去直接硬剛!依我說,真正有種的應該是他啞毛纔對!

沈浪皺眉道:“沒用的,這回要是再把這正主驚走了,恐怕她沉在潭底可就再不會輕易露頭了。要想徹底滅了它,首先得把她拉進咱們的懷裡來打纔對……況且,脫離了那水潭,諒她也興不起多大的風浪。”

盧用聞言壞笑:“我還以爲你慫病又犯了,卻沒想到你小子真是比我壞多了……”

白星忽然湊過來提醒了一句:“房頂上那女的跟過來,是不是想搶回那孩子的屍體呢?”

盧用笑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茬!還是嫂子思維敏捷、心細如髮……”

白星羞紅了臉,也不知道怎麼答他。

沈浪瞪眼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小子能正經點嘛?”

盧用不服:“唉?我哪裡不正經……”

吳行忽而緊張起來,插口道:“禁聲……你們仔細聽……”

三人連忙側耳去聽,只聽到在那漆黑的夜幕裡,響起了一陣“咯啦啦…嘰嘰…咯啦啦……”的奇怪聲響,就像鋸木頭又像用手指甲在刮黑板一樣,聽了打骨子裡覺得渾身難受……

細辨之下,又覺那聲音沉悶有序,一陣一陣,正是從那鬧鬼的屋子裡傳出來的!

屋頂上那白衣女子依舊不斷哼唱,這聲響到絕不像是它發出來的……

難道……這屋子裡還藏着別的什麼東西?!

沈浪瞪大了一雙眼睛死死鎖住那面漆黑的外牆,就像他能看透那土坯和紅磚壘砌而成的厚重牆面一樣。他的眼睛當然不是X光機能夠穿透牆面,但他確實隔着厚重的外牆看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

朦朧間,牆壁後面似乎另有一個陰森而可怖的靈魂正在蠢蠢欲動,依稀可見那傢伙佝僂着身子,躲在房屋的一角,低垂的腦袋,不斷鼓動的腮幫,似乎正在啃噬着什麼東西……

嘶……這究竟是個什麼鬼東西?怎麼會突然就冒了出來……

這房裡的東西和屋頂上的那位是不是一路?

沈浪先前就覺得這裡真是廟小妖風大,只是隨意這麼一想,沒想到這還真就是了……

一個平平無奇的寧靜小村,竟然還藏着這麼多的古怪……

屋裡那位的感覺相比屋頂這位更令人覺得厭惡,只想遠遠地避開。只這一會兒,那啃噬聲竟越來越大了。

一陣一陣,在空氣發生了奇異的震動,就像原本平靜的水面被突然落下的石子激起了陣陣漣漪。這震動伴隨着聲響不斷的疊加着,正以這座屋子爲中心向外不斷擴散,共振,讓人渾身雞皮疙瘩入墜冰窖的共振。初時,只覺得噁心想吐,轉眼間就令人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彷彿連身體中的每一條骨髓都在跟着震顫!讓人忍不住瘋狂,忍不住瘋狂地撲過去!是飛蛾撲向火焰,還是餓狼撲向了羊羣?當然,這取決於裡面躲着的東西,和撲進去的是什麼人。

“啊……太上老君啊…玉皇大帝啊…你們還不快來幫幫我啊…我要殺…殺…殺了你……”一直伏在牆角抱着孩子屍體慟哭的母親第一個忍不住了,她本來就失去了心智形神瘋癲,此刻突然大叫着,不知道她爲何而在此陷入極致的癲狂,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她想保護什麼。總之她瘋狂地揮舞着自己的雙手,擺出一種同歸於盡的表情,然後就往那洞開的大門裡徑直撞了進去!衆人根本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

“嘭!”門板被她帶得又重重關回過來!她的人已經衝進了屋內,消失在了月光下!

隱約間,只見黑暗的角落裡蹲伏着一個灰白的身影,踏猛地回過了頭來,一雙眼睛在黑暗裡閃着幽幽的綠光,和衝進來的瘋婦正巧對上了……

沈浪心裡咯噔一下,心道要遭!

伸手一拍盧用,叫道:“別愣着,快救人!”

盧用立馬反應過來,手裡提了塊自己早就準備好石頭,頭也沒回便飛身跟着撲進了門裡!

裡面頓時傳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和拳腳破風的打鬥聲!

不多時,那些個東倒西歪的破爛桌椅更被撞得“砰砰”亂響,看來這小子已經和那東西正面槓上了!

正當白星忍不住要問需不需要去幫他一把的時候,忽聽盧用在裡面扯着嗓子高叫道:“瞎子!幫我堵住了門口!這老東西想趁機開溜……”

沈浪臉上帶笑,在外面也高聲應道:“好嘞!你只管顧好你自己的事,剩下的交給我們!”

吳行偏頭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那黑漆漆的裡屋,忍不住搖頭嘆道:“你這兄弟真是個狠人吶……連對方是個什麼東西都沒搞明白,你一句話他就敢這麼直接衝上去開幹……真是個狠人啊……”

沈浪微微一笑,沒有回他。其實他心裡明白:自己這兄弟雖然人狠話不多,但卻絕對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他沈浪若是沒有看清情況,又怎麼會輕易讓啞毛貿然動手?他啞毛若是對自己不信任,又怎麼會毫不猶豫就衝了上去?這其中的道理說來也簡單,就兩個字——信任。

其實最根本的還有一點,他們其實都不瞭解啞毛。

衝進去硬剛,根本就是他啞毛自己的選擇。只是他自己一時衡量不好裡面的東西能不能對付,所以才稍微有些猶豫罷了。沈浪很多時候其實都是順着自己這兄弟的意思,然後幫他稍微衡量了一下風險,事情能不能幹,僅此而已。否則以啞毛這犟驢的脾氣,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一貫精神原則,他不願意的事,誰又強求得了?

沈浪對吳行道:“我守着這裡,堵門的事情就麻煩前輩您了。”

吳行擡頭多看了他兩眼,尋思了一會兒,覺得他這樣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於是默默點了點頭答應了。反手從袖口裡抖出他那五色教獨門兵刃無常錐來,在手裡掂了掂,雙腿跨立穩如泰山一般徑直往大門口一站,堵了個嚴實!

只見吳行雙目炯炯有神,渾身英氣不怒自威,到當真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裡面那東西就算真有機會奪門而逃,想必也過不了他這一關!

白星仰頭對沈浪道:“我去看護那孩子的屍體……”說着從腰裡抽出一把軍用匕首扣在掌心,往牆角竄了過去。

沈浪會心一笑,要說心意相通,還是白星最明白他的心思和接下來的部署。

各人分工明確各自獨當一面,沈浪嘴角含笑,卻在原地或走或停、或蹲或站,圍着那屋子的周圍開始來回踱步。

看他一副悠閒無事的樣子,其實他每走一步白星和吳行都看在了眼裡,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不論是時機還是角度、範圍、起始和停頓等都恰好在當時那一刻封住了屋頂那位的動向。無論是對方偷襲、逃脫抑或是奮起一擊的角度、路徑,無不在他計算和掌控之中!這般輕描淡寫旁若無事,卻硬生生讓屋頂那位深深覺得無所適從,簡直是無處安放!只能困在那屋頂方寸之地,卻毫無主動的辦法施展。

看得吳行和白星都暗暗點頭,這般手段可比自己高明太多了,若非有所奇遇,沈浪又是從哪裡獲得這樣的能耐的……

沈浪心裡十分清楚,屋裡那位看起來雖然兇惡、陰邪,但比起屋頂上這位來就不算多麼難纏了……

真正厲害的還是屋頂這位,只要穩住了它,等屋裡那個解決之後再依次將它也擊潰,今天這事處理起來纔不算麻煩!就算它真是山間那妖精潭的主人又如何,兩廂對敵還講什麼身份和情面?寧可欺它凌它,也不能在信心和氣勢上輸了半分!

只一會兒功夫,聽得屋裡一陣噼啪亂響,跟着“嘭!”的一聲重擊沉悶而實在!跟着就聽盧用那小子興奮高叫道:“小心些!出來了!”

呼聲未畢,一條黑影,“呼”一下從敞開的門洞裡竄了出來!形狀約如普通家貓,夾着一陣腥風重重跌倒在地上!不等落實了,沾着地皮一個翻身,反應極快地衝着地上的陰影角落便飛速逃竄!

屋頂上那女人似乎一直等的就是此刻,抓住這時機也馬上便有了動作!歌聲驟停之下,展開白色的衣裙從高處一躍撲下!一雙蒼白的手掌利指如鉤,猶如天魔亂舞一般聲勢駭人直直墜了下來!

沈浪似乎早就料到它會有此一招,一聲暴喝:“你敢!”飛也似從一旁恰巧趕將上來,右手入懷,立時抽出一物,右臂一振,奮力擊來!

銀白的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卻照不亮他手中的那方器物。

那東西黑黝黝的,沒有反射一點光線……

周身細密的紋理,獨自發出暗綠色的幽光……

現在面對的若是驚濤駭浪,它便是那風浪中定海的頑鐵,正是——撼龍尺神兵!

此刻,撼龍尺早已在沈浪的掌中被催動得嗡嗡低鳴,正如一道黑色幕障,從半空猶如山嶽落地一般直劈而下!

那躍下的白衣女人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了深刻的危險、從未有過的危險!驀地裡一聲尖嘯!拼盡渾身解數,硬是一擰身子,用盡所有的力量又重洗翻轉着飛昇而起!

縱使如此,也還是沒能完全躲過撼龍尺一擊之威!

身子剛一落回屋檐,一個踉蹌便撲倒在灰瓦之上,這種無形的、來自靈魂層面的打擊,雖然避過了大部分攻擊,但它還是受了傷。痛苦扭曲地張着一張空洞的大嘴,望着半空的月亮無聲地哀嚎着……

再看地上,竄出來那東西的道行根本遠不如房頂上那位,此刻早已失去了繼續抵抗的鬥志,甚至已連逃跑的勇氣也沒有了,癱軟投降在那裡瑟瑟發抖……

吳行大步趕上去,手裡無常錐往前一遞,“噗”一聲,正刺中那髒東西的心臟!

那髒東西連哼也沒哼便蹬腿死了……

這才見盧用滿臉含笑追了出來,興奮道:“怎麼樣了?死了沒?!”

吳行用無常錐將那東西挑了起來,月光下看得分明,赫然是一隻碩大的耗子!

毛尖上已經長出了一層厚厚的灰針,身型竟比普通家貓還要大上一圈,一張賊臉看上去更是狡詐而陰毒,這東西莫不是快要成精了吧?!

盧用不屑道:“鬧了半天,就是這耗子成精了作怪?!我剛進去的時候,這傢伙看起來還是一個佝僂猥褻的老太婆,全身灰白躲在角落裡不知道啃着什麼東西!難怪轉眼撲過去就不見了這廝的蹤影!還好,它自己可能覺得自己挺了不起的,躲在暗處想偷襲我!小爺我就隱隱覺得暗地裡好像有雙眼睛一直盯着我,盯得後脊樑一直髮僵發冷!嘿嘿……小爺索性閉了眼睛就沒頭沒腦的給它打將回去了!它吃了我一拳受不住,就往外逃,沒想到,原來是這麼個玩意兒……”

說實話,對於啞毛此舉能夠奏效吳行道現在也覺得挺吃驚的。要知道,這些個快成精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也或許是這小子身上天生就帶着一股子殺氣,氣勢太強、戾氣太重,反而蓋過了這暗地裡作妖的大耗子精!看來啞毛這小子也不簡單吶……

沈浪始終沒有說話,自從剛纔一擊之後就一直緊盯着屋頂上那白衣女人……

盧用剛斃了一隻要成精的大耗子,此刻正在興頭上,轉頭看向屋頂那白衣女子便開口大罵:“媽的!有種你也下來!別蹲在屋頂上耗着……”

吳行無奈苦笑,這小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才嚐了點甜頭就敢跟着更厲害的正主直接叫板,真是牛了……

白星忽而想起什麼,忙問道:“等等……那孩子的母親呢?剛纔也衝進去了,怎麼一直沒見動靜!”

盧用鬥得高興,真把這事忘了,這才一拍腦門想起來:“對啊,人呢?!怎麼不見出來?也不見動靜?”急忙返身緊跑兩步就要摺進去查看,哪知前腳纔剛一跨過門檻,但覺迎面一陣陰風刺骨猛烈襲來!這一下,讓他打骨子裡發出陣陣緊催的強烈危險信號!

啞毛想也不想,身子急忙便往後撲倒!與此同時,一隻生滿白毛的大手,五指如鉤,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掠了過去!一閃而逝,重又躲在了黑暗裡!

吳行驚叫道:“快回來!”雙手從腰間連發!將自制的獨門飛針往那黑漆漆的門洞裡瞬間激射了進去!

得了這空檔,盧用急忙一個翻身,跟着打挺站了起來!人剛落地,蹭蹭蹭連連往後退了三步,站定了身子,眼裡又驚又恐!

那鬼祟的灰白老太太不是已經除掉了麼!怎地又來一個?!

難道這屋子竟還能憑空生出這麼些個妖邪鬼魅出來?!

這邊驚魂未定,白星那邊也出現了狀況,手指着牆角邊上那孩子的屍體,驚呼道:“你們快看!這孩子怎麼…怎麼長毛了!”

衆人順着看去,那孩子的屍體先前還好端端的,現在竟真的像是發黴的豆腐一樣不知不覺中長滿了一層密密的白毛!沈浪心裡頓時大驚,叫道:“快離開!這是屍變!”

屍變?!這孩子的屍體從山上背到這裡,一路上不是還好好的麼,這屍變怎麼能說變就變?未必也來得太快了吧!

既然這孩子的屍體已經產生了變化,那躲在屋裡黑暗之中的那又是誰?難道……

不好!看來這孩子的媽已經先就着了道!

她本來就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相對來說更容易受這些個邪祟影響!

忽聞旁邊轟隆一聲大震!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竟然想直接撞開牆壁破土而出!屋檐上的瓦礫和灰塵都跟着紛紛掉落!是什麼東西如此生猛?!

衆人紛紛退到了一邊,牆壁倒塌下來可不是好玩的,搞不好直接就把人埋裡面了!

那東西撞了幾下,眼看那牆都快塌了,忽而一聲長嘯動人心魄!

地上原本平放着的孩子的屍體身上的白毛也更多更長了,根根直立而起!“呼”的一下從冰冷的地面上筆直彈了起來!

衆人心裡一寒,忍不住又退了一步!這些個事情以前只是聽說過,沒想到今天竟然真的讓自己碰上了!

盧用恨恨咒罵了一句:“媽的!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小爺這輩子還第一次見什麼叫詐屍!”說着就準備又衝上去!

沈浪忙拉了他一把,斥責道:“不要命了?!”

屋頂那受傷之後一直哀嚎的女人忽而又掙扎着站了起來,輕飄飄在瓦片上來回踱步,顯得很是着急。忽而,竟在月光下又悠悠地哼唱起了她那古老而又悠遠的曲調……

沈浪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她,凝望了許久,心裡終於明白了……

鎮魂歌,這是傳說中能夠安撫亡魂的鎮魂歌!

難道這女人跟屋子裡那位並非一路,而一直以來都是想保護這早已死去的小孩?

說來也怪,等那歌聲一起,原本挺屍而立的孩子便跟着一陣顫抖,僵硬的屍身也漸漸變得柔軟起來,“咕咚”一下倒在地上,渾身白毛就像黴菌見了日光一樣撲簌簌不斷開始掉落,漸漸又恢復了幾分原本的模樣。

白星一陣欣喜,也驚覺過來,叫道:“原來那潭水裡的妖精是要救這孩子!她的歌聲可以平息周圍的怨氣,讓亡魂得以安息……這…這肯定就是傳說裡山鬼傳唱的鎮魂歌了!”

吳行也有所察覺……

一個東西的好壞真的不能僅憑片面或是外觀去判斷,他這一生經歷了無數的是非爭鬥,想殺他的仇家遍佈天下,他殺死的人也同樣不計其數。但有的事情、有的東西,就好比一把快刀,握在兇徒手中或許就是兇器,但握在廚師手中卻能做菜造福。刀,還是那把刀,善與惡其實全在人的一念之間,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同樣的事,好與壞,其實很多時候真的沒有絕對的區分。就像屋頂那白衣女子,在妖精潭的時候或許對他們充滿了敵意,是絕對危險的;但對於那孩子來說,卻是一直都在背後竭力挽救他靈魂的恩人!

山鬼,其實就是很多人口中的山神,對自己好的人們往往稱之爲神,令人懼怕的往往就被人呼之爲鬼……

這種東西原來真的存在……

其實沈浪之前看到的很多,所以他心裡也一直疑惑,這也正是他遲遲不曾真正動手的原因。或許他等的就是現在這一刻,他需要驗證自己的看法,畢竟善與惡也不是他一念便能說了算的。

屋裡那位和屋頂這位,還是有着本質的區別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就在衆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沈浪身上也已悄悄起了變化,一點暗紅色的業火已經開始在他眼中燃燒。他的身子,就像被包裹進了一層黑色的迷霧裡,當前的月光照也不透他接下來的行蹤。

然後,他就在衆人身邊這樣悄無聲息地潛行了出去,甚至連身邊的人都沒發現他是何時開始的。

那屋頂的女人卻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它就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從嘴角露出了一絲天真的笑容。

屋裡,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咆哮,沈浪這時已經和那東西在黑暗裡對上了!

那可憐的母親,此刻早已不再屬於她自己,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軀殼,是一個渾身長滿了白色的剛毛且力大無窮的傀儡!她呼嘯着,像一頭野獸朝沈浪撲來!

她也想要那個孩子!現在,還是剛纔,都是!但現在的她若是得到那個孩子,那麼孩子的靈魂將永遠沉淪在黑暗的深淵中永遠也無法解脫!

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沈浪都絕不會答應!

在沈浪眼中,現在的她已經和妖邪無異,邪惡從她進屋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侵佔了她的身體,陽氣和自我,早已在她身上蕩然無存!

兩廂交鋒,此刻在黑暗中雙雙都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來,就像野獸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一個陰毒邪惡,一個兇暴但卻高傲!只有沈浪手中的撼龍尺還是那般堅定如山!

“嘭!”一聲巨響,沈浪這一下彷彿擊潰的不是一個失魂落魄的母親,而是擊中了無數冤魂所聚集的一個邪惡軀體!

四周的氣溫頓時像是下降了四五度,陰風陣陣,吹得人背脊發冷!

從那殘破瘋癲的軀體中,無數的冤魂正在以他們本來陰寒邪惡的姿態被擊潰得四散逃竄出來!倉惶間彷彿似有了形體,陰風陣陣,從黑暗的屋子裡奔逃在銀亮的月光之下!

屋裡傳來一聲近似於野獸般的低沉咆哮,周圍的風壓猛然一緊,氣溫彷彿又低了一些!那咆哮無形有質,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往下一壓!眼看無數驚恐逃竄的亡靈瞬間猶如被加上了一道禁錮的枷鎖,紛紛墜落在地,無聲無形的哀嚎聲中不斷扭曲掙扎,然後隨風飄散於無形……

在衆人的驚愕中,沈浪獨自緩緩從屋裡走了出來。沒人知道剛纔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就像沒人知道剛纔那般情形的始末一樣……

沈浪手裡提了一個沾滿泥土的陶罐,隨手往地下一扔。揚起了頭,對着屋頂上那渾身雪白的女人低沉又道:“你還不走?”

此話出口,那妖精潭裡山鬼化形追來的女人竟貼着屋頂的瓦片緩緩伏低拜倒了下去,跟起身,就像她來的時候一樣,像風一樣飄向了夜空之中。

或許從頭到尾就沒人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更無從知曉她的真身一樣,她來的時候乘着輕盈的微風,走的時候也是那般突然而又靜默。

月光如舊,依然靜靜鋪灑在周圍的山地上。

衆人在恍惚之間,彷彿見到遠處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徐徐向山頂走去,她的身後跟着一雙母子,慈祥的母親,母親的手邊牽着一個天真的孩子,一齊悠然去了……

吳行走上前來,語聲有些沉重:“結束了……”

沈浪也有些疲憊,低着腦袋站在那裡,不願被別人看到自己的眼睛,默默道:“應該是結束了……”

白星關切地來到他身邊,掏出一塊乾淨的手絹替他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和泥污。

盧用突然像是很不服氣,斜着眼生氣道:“瞎子!你小子究竟從那陰陽書裡得了什麼東西?怎麼會這般厲害?”

沈浪沒好氣地斥道:“厲害個屁!你以爲剛纔那一下我真的就很輕鬆麼?”

吳行翻看着他從屋子裡帶出來的那隻陶罐,卻始終沒有問過沈浪一個爲什麼。看了半晌,越看越覺得奇怪,道:“這是個埋在地下的風水罐啊,裡面裝的都是些五穀之類的東西,蓋房子的時候埋在中堂的風水位裡,但你刨出來的這東西好像不太對勁兒……”

沈浪道:“確實,雖然我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但隱隱覺得好像這事從一開始就是它在作怪……”

“哦?”吳行小心將裡面的東西一一傾倒在地,按理說裡面就是些五穀之類的東西,也沒什麼好看的。但倒出來的東西里只有頂上一層是五穀之類,下面藏着的都是些細小的碎骨、晶體和不知名的一些零碎,最底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卡住了內壁無法拿出來,用無常錐試着去挑,骨碌一下,滾出來一個玻璃瓶子,頂端軟木塞子塞住,周圍又用蜂蠟嚴嚴實實地封了一圈口,軟木塞的中間一個插了一箇中空的小管讓裡面的東西能夠緩慢地得以釋放出來,這會兒落地時無意泄露了一些淡黃色的液體在外面。

盧用忽然捂住了鼻子,皺眉道:“這是什麼味道……”伸手想沾一點起來看看。

沈浪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叫道:“別碰!這東西碰不得的!”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瓶子就是此間的關鍵,而且這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吳行藉着月光上前仔細看了看,然後俯下身來輕輕嗅了兩下,眉頭也皺得更緊……起身來道:“這東西是屍油……”

盧用頓時覺得噁心不已,跳在一邊嫌棄道:“靠!這家人真是夠不信邪的!竟然將屍油這種東西裝在風水罐裡,還埋在自家的屋裡!這樣要還不出事纔是真的奇了怪了!”

自然誰也不會沒事把屍體煉出的屍油存放在自己家裡,更別說當做風水罐的填充物埋藏在自家的風水位裡,這件事恐怕還另有隱情。

白星動容道:“屍油……難道就是南洋降頭術裡會用到的那種害人的道具嗎……這家人究竟是得罪了誰,這麼惡毒,竟要用這麼陰損的辦法來對付他們。”

白星說的確實沒錯,屍油這種東西在國內確實是很少有人接觸到的,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但是在南洋一帶,屍油卻常常以專門的方法進行煉化,用在降頭、下咒、毒蠱這些要人倒黴的邪術上。

吳行此時略有沉思,接道:“這木塞上還通了根中通的管子,放這屍油的人並不是單純的想害人而已……這樣佈置,更像是一個陷阱,一個引誘並捕捉某種特殊東西的陷阱……”

沈浪和白星同時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若這一切是個特殊的陰毒的陷阱,捕捉的必定也不會是一般的東西,而這附近最強大的靈魂,恐怕就屬妖精潭裡的那東西了!難道這陷阱就是衝着那山鬼來的?有人想要捕捉那樣強大的東西,但卻又是爲了什麼呢?

吳行默然道:“相傳南洋降頭術中有一門養小鬼的法門,用死去的嬰兒遺體和屍油封住亡魂,再通過特殊的方法進行煉化和馴服等操作,從而讓豢養的小鬼聽命於自己,爲自己帶來更多的財富、聲望、權利等等。但關於這種事,我也僅僅限於聽說,但換個角度來說,如果像妖精潭裡那樣強大的東西如果能被煉化並豢養起來的話,所帶來的功效恐怕也遠不是一般的小鬼能比的。難道真的有人想通過這樣的法門來捕捉並控制住妖精潭裡那東西嗎?這雄心壯志也撇大了點,可比養一兩個小鬼的事更有野心得多了!”

白星皺眉道:“這還是很有可能的……有人恰巧也發現了那妖精潭裡的東西,想要得到並控制住她,但又不那麼容易……所以趁着這家人蓋房子的時候就在他家的風水罐裡悄悄藏下了這個有問題的風水罐,通過某種秘術設置了這樣一個陷阱……想借此將妖精潭裡的東西引來並擒住……這陷阱或許對於那些個奇異難言的東西本就有着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所以率先被吸引來的就是那快成精的老鼠,一到此地靈魂就立馬被這陷阱給困住了脫身不得,然後日日攪擾得這房屋的主人以爲是家中鬧鬼……折騰來去,卻從來沒有想到是這東西在作怪!若不是沈浪發現了它,或許這陷阱還會困住更多的靈魂,甚至真的將那妖精潭裡的山鬼也制住……而設下陷阱的人只需要等這家的人全都死光了,然後堂而皇之的來取走陷阱中的成果……好狠毒的心腸,好毒的陷阱……竟不惜犧牲一家無辜之人來作餌!”

這話在理,可是爲什麼妖精潭裡那東西爲什麼要救那孩子呢?

沈浪道:“妖精潭裡的東西,或許就是此地的山神,也稱山鬼……她和普通的魂魄有本質的不同,更強韌,也更純粹……她的本體具體是什麼可能無從知曉,或許是一隻成了精的鯉魚,也可能是一塊水底吸收了日月光華的璞玉,或者可能是一草一木年深日久化形變的,但山鬼存在一方,便是這一方的守護,她守護着這片土地上所有純淨的靈魂,那孩子就死在她的眼皮底下,所以她便不能坐視不理,眼看着那孩子的靈魂死後還要被困在這邪惡的陷阱之中……”

盧用道:“那個地方叫做‘妖精潭’,都是妖精了,怎麼在你嘴裡又成了山神?”

沈浪搖頭道:“這世界之大,很多東西本來就說不清楚的。山鬼也好,山神也罷,這事情看你從什麼角度去看了,爭執沒有意義。正所謂六合之內無所不有,剛纔的情形大家也都親自看到了,若是換了別人就這樣告訴你這些個事,你一定會當他在放屁!所謂山神,也不過是一方比較強大的靈魂,可以是樹、可以是石、也可以是那妖精潭裡真正的主人,你可以把她當做妖精,至少當地人在很早以前肯定就是這麼想的;也可以把她當做山神,守護着這一方的生靈,就像你所看到的,而她也剛好正這麼做着。”

這回盧用纔算是真正懂了,妖精與山神,只是人們的想法和第一認識不同罷了。叫什麼不重要,她是什麼也不重要,因爲她就是她,但你就是你。

沈浪唏噓又道:“這幫人夠可以啊……主意都打到山神老爺的頭上來了,這野心得有多大?而且看來他們很有些道行,不然做不到這樣,這究竟會是誰呢?”

吳行用一根細長的鑷子夾住那裝着屍油的玻璃瓶一直在看,這問題道現在爲止還沒有任何線索和發現。

白星有些疲憊地起身道:“這事既然告一段落了,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盧用問道:“回去我是贊同的,但這對母子的屍體又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放着吧。”

吳行放下手中的瓶子,主動道:“這事就讓我來處理吧,早上也跟村裡人認過這門親戚了,也算是緣分。回頭我找個說法告訴村裡的人,這對可憐的母子,也終於算是解脫,可以安息了……”接着又道:“我順便再在村裡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線索,究竟誰纔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你看這樣成麼?”這話顯然是問沈浪的。

沈浪卻沒理會他,更回答,勾着盧用的肩膀搖晃道:“我累得簡直站都站不穩了,快扶着我早點回去吧,想睡覺……”

隨後,三人暫時辭別了吳行。

沈浪和盧用都不會開車,更沒有駕照。還好,白星好像什麼都會,於是便由她駕駛着那輛麪包車,趁着夜色,一行人匆匆又往回趕。

車輛顛簸不平,沈浪坐在前排陪着白星說話。

盧用獨自窩在後排的座椅上,這會兒卻完全沒有睡意,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我說瞎子,無相鬼那老頭最後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怎麼還要特地來徵求你的意見行事。”

白星一邊開車一邊抿嘴笑道:“這你都看不出來?他是想讓沈浪接他爺爺的班,把那半局小鋪的卦攤接過去。”

“哦……原來這老頭是想讓你徹底放棄之前咱們構思討論過的偉大事業啊……我就說,這老頭一肚子壞水憋着,從根上就壞得很……”

沈浪不耐煩道:“什麼狗屁偉大事業……我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八字還沒一撇呢!”

盧用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換了個話題又道:“你說,昨天他遇到的那報信的男的是真實存在的嗎?難不成老頭大白天撞鬼在前,才又引得我們往那妖怪陷阱裡鑽?”

這話問得沈浪沉默了下來:“……現在還不好說,我覺得可能性一半的一半吧……”

確實有些地方和吳行所說的合不起來,但至少妖精陷阱這件事本身是千真萬確無法去反駁的。

以沈浪對他的瞭解,吳行或許內心已經有所轉變,但也絕對沒有善良到爲了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這樣大費周章的程度。這件事他若有所隱瞞的話,或許也在情理之中,或許是真的動了惻隱之心,也或許是因爲別的其他原因,但也肯定不會像表面看上去那麼單純。

三人聊着聊着,話題總離不開這幾天的種種怪事和對沈浪的疑問。

白星一直沒向沈浪問過類似的話題,這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這些天來我一直想問,你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化瞞着我們……”

沈浪轉過頭來看着白星那白皙而又美麗的臉龐,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裡更多的是對自己的關心。他不會對她隱瞞任何事情,既然她開口問了,便說開了也無妨。這才緩緩說道:“是有些變化……我現在看這個世界彷彿已有些不同了……原本很小的一件事,就像螞蟻盜洞、飛蛾撲火這樣的小事好像都被放大了很多倍……現在哪怕只是一滴將要落下的水滴,在我眼裡看來卻像是一個萬花筒,甚至是一塊又待發掘的璞玉那樣令人着迷,讓人忍不住想要停下,想要去仔細地琢磨……”

盧用怪道:“難怪你最近老是發呆。”

白星偏着頭想了想,卻道:“其實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神蹟也說不定,傳說聖人的目光能觀一葉而知道整個秋天的情況,難道你在那陰陽書的引導下進入的神識世界裡獲得的就是這‘生而知之’的能力?一切微小的東西都不能逃脫你的眼睛,一切事物的關聯和變化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這種能力多是先天的,傳說中的聖人才擁有這樣的能力,那些人也大多都是天命之人,你通過後天的生機能獲得這‘生而知之’的能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沈浪卻搖頭道:“不是的,遠沒有你說的那麼神……我還清楚的記得,在神識世界裡,離踏入那萬千宮闕還差幾步之遙,或許也就是這麼幾步之遙,所以我身上發生的改變還不足以登堂入室,更不敢跟先賢聖人去做比較,也絕對不能說這就是‘生而知之’的能力。我估計大概也就勉強算是個學而知之、察而知之吧……”

沉默了一會兒,沈浪又道:“還有,自從那次以後,我身上的靈魂彷彿也已經被徹底的喚醒了。不僅如此,似乎還多出了與以往完全不同的兩種特質,一種冰冷高傲、一種兇暴熱烈,彷彿完全融入到了我的身體裡。就像今天這事,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是爲什麼,但遇到危險遇到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時候,心底的某種特質就好像也被喚醒了一樣。這一切就像水到渠成,遇到了那些個事,我身體裡的另外一種靈魂特質彷彿第一時間就知道應該怎樣面對!只是…只是我自己還能隱隱感覺到那種獸性,那種獸性爆發後所帶來的感覺,心裡也始終爲此感到擔心……”

白星聽完卻似乎很是平靜,安慰道:“其實我到覺得用不着去擔心的。根據今天的情況來觀察,那兩種異樣而強大的特質似乎已經和你完全融入到一起,這次已不再像以往那樣只是單純的依附,而是融合,既然已經融合了,你太在意反到容易彼此之間發生排斥,不是麼?既然已經完全融合了,那麼這兩種特質和你本身的特質之間的關係若以現在的狀況而言:彼此既非君,也非臣,本就應是共存亡共榮辱的,無論感受、好壞如何,你便是你,只有接受了自己,才能成爲真正的、更好的自己。所以我覺得,現在去擔心會不會出現之前那種失控的狀況反而是多餘的。最壞的打算,就算真的回到之前那樣,又有什麼可怕?有我在你身邊,還有你的兄弟幫忙,擔心都是多餘的……”

能有白星這樣智慧的紅顏知己一直陪在身邊,說實話,沈浪一直都是幸運的。

他默默注視着她的臉,看了良久,這才很平靜地又道:“其實還有個秘密,只能告訴你和啞毛。我私底下已經悄悄試過很多次了,像那種惡獸凶神一樣的狀態並不是時時都能激發的,有一定的機率,而且相對來說那種狀態在夜晚激發出來的機率要比白天成功的機率高很多。至於另外一種多出來的特質,連我自己都還無法準確的去形容,目前更無法激活或是有其他想法。總覺得像是背了一個隱形炸彈在身上一樣,不知道里面藏着的威力有多大,會不會將我徹底吞噬。”他恐懼的不是能否激發出那種非人的狀態,他真正懼怕的是那樣的狀態若是激發出來之後能否收回,恢復真正的自我。

這種事情本來就很難說清道明,更無法解釋是如何獲得又是如何運用的。三人不斷地討論,你一句我一句,後來更開心地聊着這些天來的趣事和對未來的種種暢想,話題漸漸偏離了原本稍顯沉重的話題而轉向愉快輕鬆的一面。年輕人本就如此,青春也本就如此,若是死氣沉沉又何必少年一場?

小小的麪包車輪一直飛快地轉動着,行駛在漆黑顛簸的盤山公路上。

未來怎樣?他們之後會怎樣?吳行能否在那村莊裡找到一些線索?

即使找到了線索,沈浪、啞毛和白星三人又會不會再次插手去管……

在他們還沒有決定好之前,事情卻已經提前找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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