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舊事

此時,只見那少年“嘿嘿”傻笑了一番,說道:“好險好險,我若不用點真功夫,還真難勝你二人。”說着,由左掌中褪下一面小圓銅鏡,隨手揣入懷中。想必方纔那一道金光,便是由此產生的。

那被制‘穴’道二人中的‘女’子聽了不依道:“哼,死太監,你那是真功夫啊我看還不都是使詐取巧。”

那少年雖被‘女’子罵做“太監”,卻不以爲忤,反駁道:“就是真功夫啊,竈王爺教我的都是這些啊。他說,我學功夫晚,無法學得高深武功,但由於我悟‘性’不低,可以學習這些靈巧的功夫。既然他這麼教,我就這麼學,姐姐你能說竈王爺教的功夫不算真功夫?”

‘女’子聽了,倒是真個無話可說,抿上小嘴,頗不服氣地一哼,便把頭扭向另一面去了。

而那個男子卻道:“好啦好啦,算你小子厲害行吧?還不快給我倆解‘穴’。”

此三人,當然便是宋青書、王可心及那小太監肖冷月。

肖冷月又是壞笑了一番,出手解了二人的‘穴’道,揮揮手中的兩柄長劍,道:“喏,還你夫妻的寶劍。”

那‘女’子本待接過長劍,一聽這話,立刻縮回‘玉’手,笑罵道:“臭小子,你不單武功得了東方伯伯親傳,就連這嘴皮子功夫也全學來了。”

‘女’子話一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似怒非怒的聲音:“豈有此理,這是說的什麼話?怎麼,難道我除了教他武功還教了他說書不成?”

三人皆尋聲望去,均是大吃一驚,忙不迭行禮道:“東方伯伯好”“拜見東方伯伯”“竈王爺您好”

來人正是東方嘯雲。

見到東方嘯雲面帶微笑,並未真個生氣,三人這才安心不少。但方纔自己等人的話讓人家聽去,也頗覺尷尬。

東方嘯雲見這三人顯得都很是忸怩,大笑道:“哈哈哈,行啦行啦,無妨。”又用手指點着王可心的額頭繼續道:“你這小妮子,真是拐着彎的罵人啊。”

王可心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努着小嘴,低頭哼哼,來打着馬虎眼。

東方嘯雲見了,不禁也樂道:“唉,想我堂堂一教之主,全教上下都能受我約束,就惟獨你三人,哈哈,我是管不了你們啦。算啦,由着你們吧,只是不給我惹禍便好了。”

王可心這時忙接道:“哎呀,東方伯伯,你怎麼能說管不了我們呢?這不是罵我們無可救‘藥’了麼你剛纔還說人家拐着彎罵人,現在你不也是一樣嗎?”

東方嘯雲一聽,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妮子,我是說不過你啊,你就高擡貴手,放過我這雙老耳朵吧。哈,留着你那舌根與他嚼吧。哈哈哈。”說着,指了指宋青書,同時話中將“嚼”字很是強調了一下,似乎另有寓意。

王可心聽了委頓片刻,略微琢磨了一番,登時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臉一下子就緋紅了起來,活像個熟透的大柿子。

東方嘯雲見王可心已經不再說了,便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向肖冷月擠了下眼,兩人對着壞笑了一番。

這時又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你們東方伯伯可不是真管制不了你們,他那是不捨得管,把你們都當成了他自己的孩子了。”這聲音相當動聽,使人聽後,便有了一種回到家被母親關懷着的感覺。

幾人回頭,便見到了那談不上美麗動人,但卻有着一種成shu‘女’人特有魅力的東方淑。

王可心見到東方淑,忙跑過去,挽着東方淑的手道:“淑阿姨,你來啦。你看,東方伯伯他老是羞人家,你快管管他啊,就你說話他能聽。”這話一說,倒是讓東方淑和東方嘯雲着實尷尬了一番。

半晌,兩人才回過神來,東方嘯雲先乾咳了一下,道:“啊,哈,好了,不說笑了。現在你們四人都齊了,咱說說正事吧。”

三個小的聽了,都顯得有些詫異。

肖冷月道:“啊?什麼齊了?”

王可心道:“說什麼正事啊?”

宋青書道:“東方伯伯是不是有事情要‘交’給我們去辦啊?”

東方嘯雲很是神秘地看着問話的三個孩子,沒有直接回答其所問,只是道:“來,咱們到那邊坐下談。”邊說邊向一處涼亭行去。

東方淑使了個眼‘色’,示意三人跟上,之後也自行跟着東方嘯雲去了。

幾人隨東方嘯雲來到涼亭中,坐下。

東方嘯雲先是仔細又仔細地端詳了宋、王、肖三人一番,之後似乎很是滿意地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錯,的確都是好孩子,不枉我費盡心思培育你們。要知,你們能在如此短的幾月內,武功能有突飛猛進的成就,當真十分了得啊。日後,你等人或許都會成爲天州中的一代宗師也不一定啊”

三人聽後,彼此‘交’換了幾下目光,均覺東方嘯雲此話說得有些不明不白,但聽後也都相當高興。

宋青書帶頭笑道:“哈,那都要靠東方伯伯的教導有方纔行。”

“少給我戴高帽。”東方嘯雲也笑道:“如若你等非良才美‘玉’,那再好的巧手工匠也是無能爲力。我充其量,頂多也就是個識貨的伯樂罷了。哈哈。”

三人聽了,也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笑了開來。

要知東方嘯雲所說三人都是良才倒一點不假,但如若不是如他這般的絕頂高手,又有如此好的識人之眼力,那就算宋青書三人再練上百年,也是難有所成的。東方嘯雲說的卻也是有些謙虛了,這都是題外之話。

東方嘯雲又瞧了一眼東方淑,目光中帶着無限的溫存,但只一閃即逝,旁人都未發覺。接着,東方嘯雲便道:“青書啊,可心,冷月,你們可知我爲何會選中你們,親傳你等武功麼?”

三人當然不知,東方嘯雲也知道他們不知,有此一問只是爲了開個話頭,將下面的話引出來罷了。

東方嘯雲接着道:“你們看我無論什麼事都找東方淑商量,有什麼不知道的事情都由她來告訴我,而她卻只是家青樓的大老闆,一定很覺奇怪是麼?”

三人雖沒有一人點頭,但從表情上看,均都是承認了東方嘯雲的話。

東方嘯雲道:“其實,東方淑她是我的眼睛,我在天州中的眼線,我所有的消息都是靠她及她手下的人打探而來的。”

東方嘯雲這麼說,三人似是有些明白了。

肖冷月拍着頭,‘插’口道:“哦,我知道了,這就如同皇上身邊的大內密探一樣。”

此話一出,東方嘯雲愣了愣,勉強道:“啊,對,基本上……差不多。”說完搖着頭,無奈地苦笑。

其餘人包括肖冷月自己也都跟着笑了。

東方嘯雲繼續道:“東方淑及她手下之人,那也都是我教中的一支。要知當年我武神教幾千教衆,如若不分‘門’別類,各管其事的話,也就不會有當年的那等聲威,無非也就是一盤散沙,一羣散兵遊勇罷了。”

幾人聽了東方嘯雲之話,均都表示贊同地點着頭。

“那時,我教中,除了四大長老及護法,以下便又分爲四堂,即天水堂、天火堂、天風堂及天雷堂。東方淑便是天風堂之堂主,專‘門’負責爲教中探聽天州各處消息以及建立聯絡站點,以便聯絡散在各處的教衆。而天雷堂則是負責教中總壇及各個分堂分舵的守衛工作;天水、天火兩堂則是專責對敵的戰鬥,其中天火又是正面進攻之主力,天水則輝映其左右,以備隨時援手;另外,天水堂還負責一些暗殺行動。此便是我武神教的大體佈置。”

宋、王、肖三人聽了,不禁也是震驚加讚歎。

只聽宋青書道:“不想,武道上的一個教派也要有如此複雜的結構才行。”

東方嘯雲又道:“本來我是想讓你三人接任水、火、雷三堂堂主。多年來,教中這三個位置一直空缺,唉,就是因爲那次天州正派所謂的討伐,使我教元氣大傷,多年來一直未有好的人選,誰知竟讓我在一日之間覓到你三人。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此話說得真是語重心長。

幾人聽着東方嘯雲的話語,感受到其內心深處,有着無限的悲傷與慨嘆,似乎都是源於幾十年前的那次滅教。衆人感到,眼前的這武功高強的中年人,似乎在這一刻突然失去了往日那英姿勃發的氣質,在這一刻似乎其只是一個歷盡滄桑滿身風霜的普通中年人,似乎在此時此刻他也是一個需要有人去照顧去關懷的孩子。

但只一瞬間,東方嘯雲似又恢復了原狀,變回了原本那個爲了家族事業不惜犧牲一切的東方嘯雲,變回了那個繼承了一代梟雄東方無名之全部血統的東方嘯雲。

幾人又聽東方嘯雲嘆道:“後來,我通過與你們三人朝夕相處中,發現你們對我武神教似乎並無多大興趣,只是由於父輩乃我教中人或礙着我親傳武功之故,才肯與我親近,但卻從不喊我教主,顯然已明確自己不願入教的心意。”

三人聽了東方嘯雲道出自己心事,都覺內心中很是不自在,也都怕其傷心。

只聽宋青書道:“東方伯伯,我們只是這麼叫你慣了,也頗覺如此叫得親切。”

肖冷月也道:“是啊,竈王爺。起初我本就認爲您是竈王爺,後來雖然知道不是了,但卻也改不過來了,您別往心裡去啊。”

王可心也不斷地在一旁點着頭。

東方嘯雲看了看三人,和藹地微笑一下,道:“你們也不用哄我,經歷那許多風風雨雨,什麼事情我都是看得開的。而且,說句心裡話,我也從未將你們視做部下,正如東方淑所說,你們一直都被我當成自己的孩子。罷了,你們願不願意入武神教也都無關緊要,只要能天天看到你們生龍活虎地在我身邊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哈哈哈。”

此時,三個孩子都體會到了東方嘯雲人到中年卻無兒無‘女’,其內心深處無限寂寞無限傷感的心情。三人的眼中,似乎都在泛動着淚‘花’。

王可心柔柔地道:“東方伯伯,你放心吧,我們就算不入武神教,也是會一生伴在你身邊的。”

宋青書也道:“是啊,我們會待您如同生身父親一般,尊敬孝敬您老的。”

肖冷月突然起身撲到了東方嘯雲的懷中,似哭非哭道:“竈王爺,你待我不薄,冷月從小就無父無母,一直都不知有親人的滋味。但自從見到你,我內心中總能感到有一種親切的味道。竈王爺,你要是願意,冷月願做你的義子,來彌補你無兒無‘女’的寂寞之心。”說着,竟是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

宋青書、王可心見了,也是相繼跪了下去,道:“我們也願意。”

東方嘯雲喜極成泣,一時竟‘激’動得無法言語。一旁的東方淑見了,也是感動得滴出了眼淚。

東方嘯雲緩得一緩,方想起面前的三個孩子還跪在地上,忙上前攙扶,道:“好,好孩子,快起來,起來吧。呵,你們都是好孩子。好,好,既然你們都願意,那我也不便推辭,今後你們便都是我東方嘯雲的孩子,無論有什麼需求,我都會盡量滿足。有我便有你們,如若沒我,我也會想辦法讓你們過好、活好。”此話說得當真是充滿感情,慷慨‘激’昂。

三人聽了東方嘯雲的話,又是都跪了下去,同拜道:“義父”

東方嘯雲見了,急忙又是上前攙扶。此時東方淑也過來幫忙道:“來,來,大家都起來吧,東方伯伯,哦,你們義父還有話說呢。”

三人又都起來,用衣袖拭乾了淚水,坐回了原位。

東方嘯雲此時的內心中,有着前所未有過的‘激’動,第一次感受到了親情的味道,第一次嚐到有兒‘女’相伴的幸福滋味。眼睛望着三個孩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如晨曦一般溫暖和藹。

良久,東方嘯雲回過神,莫名地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有一個兒子,現在也應如你們這般大了。只是從他出生到現在,就沒有一刻在我身邊。”說完,看看東方淑,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東方淑見了,也是抿着嘴,深深低下了頭。

東方淑自然知道,東方嘯雲說的是武神教長老,一代帝王聖儱兆的兒子許邵,不過因爲聖儱兆死前,讓東方嘯雲認下了許邵這個兒子。

而此時,觸景生情,東方嘯雲是想起來,爲武神教犧牲的聖儱兆。

宋青書三人見了,均覺這兩人似乎還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但卻也不便多問,只是繼續聽着東方嘯雲講道:“我與那孩子可以說真的是無緣,打從其出生,我便沒有見到一面,更別說對其有何撫育了。唉,我對不起他啊。”說着,又瞧瞧東方淑:“我更是對他的母親不住。”說完,便將自己的目光移到了地上。

三個孩子當然都不明白東方嘯雲最後一句話的含義,只道那孩子與東方淑也頗有關係(其實,他們倒都是想歪了,東方淑雖然也知道這一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卻絕非那孩子的母親,東方嘯雲的話實是另有深意,此處不便多提)。也許,除了東方嘯雲,就只有東方淑能明白那句話了。但是,東方淑似乎卻並不願去明白、不願去思考東方嘯雲的話,只是雙手捧着額頭,在一邊愁苦地思索着一些什麼。

還是宋青書打破了沉靜,問道:“怎麼?義父,難道這其中……”

東方嘯雲忽然擡起頭,打斷了宋青書,道:“這其中確是有一段令人難以忘懷的往事。唉,這些往事就先不去提它了。這一切,等見過一個人,也許就能讓你們知道了。”

“一個人?”王可心輕聲道:“什麼人啊,義父?”

沉‘吟’了一下,東方嘯雲答道:“這個人你和青書都應該認得。”

宋、王二人同時驚疑般的“哦”了一聲。

東方嘯雲道:“此人便是……便是許念。”

“許念?”宋、王兩人一同驚道。

肖冷月也跟道:“啊?義,義父,難道……許念會是你……”

話還沒說完,東方嘯雲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此一笑也使得涼亭之中的沉悶氣氛立時得到了緩解。

東方嘯雲笑罵道:“傻小子,那許念想來也有四五旬了,比我都大上些許,怎會是我的兒子?我的意思是,我那兒子的下落,他也許知道。所以,我叫來你們,是想你們陪我一道去許念府上走一遭。”

京城之中,各行各業各家各店,有很多都是很有名氣的,店‘門’或家‘門’前都有着各式各樣的牌匾。牌匾之上,有的鑲着圖案,有的沒有;有的嵌着金邊,有的則是金字;更有甚者,連整張匾都是純金打造。

然而,全京城上下,卻只惟獨一家的牌匾是與衆不同的。所謂不同,並不是指牌匾所用材料的與衆不同,而是指牌匾上除了那由慣用的金漆所書寫的匾名外,還有一樣極爲與衆不同的‘花’紋圖案——龍。

可以說,全城上下乃至全國,不論你是多麼顯赫的世家多麼悠久古老的字號,但只要敢在自家牌匾上鑲龍,那就是必死之罪。因爲龍之一物,自古就是帝王們所特有的但又不是真實存在的虛無縹緲的一種‘精’神產物,是非帝王所不可求得的東西——其實就算是帝王也是求之難得的,所得無非只是巧手工匠們的傑作罷了。

那爲何這一家卻可以擁有龍呢?因爲這家是“通天館”,是皇上御賜的館名,就連內中的許多裝修所用的資金,都是由皇上親自由國庫中撥出的。所以,它可以鑲龍,這已不僅僅只是一家武館了,它還代表着帝王,代表了九五之尊,它多少已可算做皇帝自己的產業了。當然,如此說也許只是廢話,因爲整個國家都是皇帝的嘛。

東方嘯雲帶着東方淑、宋青書等人來到通天館大‘門’外,舉目“瞻仰”着那面獨一無二的牌匾。

好一陣,宋青書才首先道:“當真是氣派非凡,雖然同是以武館爲業,但我家與之相比,當真是天差地遠”

東方嘯雲聽了,笑着道:“哈,那是因爲罩着你爹的是我,如若換做是皇帝罩你家,你家也會有同樣的氣派。哈哈哈哈。”

肖冷月也是嘆口氣道:“是啊,如此裝潢並不是辦不到,只要有錢就行,但只是無人有膽去這麼辦罷了。”

東方淑笑着點點頭,道:“不錯,再有錢再有勢之人,他也不敢公然與皇帝叫板呀。”

東方嘯雲“嗯”了一聲,又道:“好啦,咱們來了,是爲了拜訪主人,別總是沒完沒了的論人家牌匾了。走,咱們進去吧。”

此時一直未曾開口的王可心發出了一聲疑‘惑’。

宋青書忙問:“可心,怎麼了?”

王可心道:“你們注意到沒有,這通天館‘門’口,怎的停了這許多馬匹車輛啊?”

她話一說出,衆人也都環顧周圍。果然,大‘門’左右停滿了大小車輛及馬匹,顯是有很多人都來拜訪。

肖冷月道:“這可奇了,就算這通天館主人的名氣再大,也不至招來這許多人來拜訪啊而且更奇的是,這麼多人竟都選同一天來。”

宋青書想了想,道:“也許是人家主人做壽或是宴請賓客吧。”

肖冷月駁道:“因該不會啊。如若是宴請賓客,怎麼也不能要人家的馬匹車輛停放外面啊。我想,這通天館如此的名氣如此的氣派,內中不可能沒有供客人停車歇馬之處吧?看這些車輛,很可能都是一些冒昧的不請自來之人。”

東方嘯雲笑笑,道:“不錯,就如同我等一般,哈哈哈。好啦,別瞎猜了,到底如何咱們進去看看就是。”說着便領着衆人行向大‘門’口。

到得‘門’前,衆人忽被兩個‘門’衛攔住,只聽其中一人道:“幾位請停步,今日拜訪我家主人的客人很多,遂請諸位報個姓名,小的進去通報。如若家主人識得幾位,那當然請進,如若不識,還請幾位改天。因爲裡面客人太多,家主人實在很忙。”

“哦,這個……”東方嘯雲遲疑了一下,靈機一動:“那麻煩小哥進去通傳一下,就說我姓東方,是你家主人二十年前的一位故友。”

先頭那‘門’衛聽了抱拳道:“是,請東方爺稍候片刻。”轉身行了進去。

不多時,那‘門’衛又行了出來,笑着做了個請的動作,道:“幾位,家主人有請,請隨我來。”

東方嘯雲等人隨‘門’衛穿過通天館的外‘花’園,經過演武場,來到了許唸的會客大廳。

只見原本應當很是寬敞的大廳中已顯得不再寬敞,或站或坐,有的沒有座椅又不願站着的,乾脆席地,如此竟是擠了四五十人之多。

正座之上,坐着一人。此人瀟灑英俊,並不似年過四旬之人,滿面紅光,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顯是內功有相當造詣,下頜留了一撮儒雅的鬍鬚,更顯此人脫俗的風度。座旁立了一人,似是‘侍’衛模樣,幫忙招呼着一部分客人。瞧這情形,似乎方纔正在談論着什麼,只是被東方嘯雲等人的到來所打斷。

只聽那名‘門’衛報了一聲:“東方爺到。”之後便自行退了出去。

廳內幾十人,都回頭看過來。

此時許念也起身相迎道:“哦,有客到來,許某未能出迎,尚請恕罪。”當下作了一揖,又道:“先生你自稱姓東方?”

東方嘯雲回了一禮,笑道:“哦,許館主誤會,在下並不姓東方,而是這位。”說着將東方淑拉到身前。

東方淑也上前行了一禮,道:“許館主,你我大約二十年前似乎是見過的,不知你可還有印象?”

許念見到東方淑,怔了一怔,竟脫口叫道:“你……你是姨母?”

此一喚,除東方嘯雲等人,其餘在場人衆均覺莫名其妙,有些人還暗笑許念荒唐。

許念頓了頓,道:“哈,你好,你……別來無恙啊。”

東方淑微微頜首道:“是,多謝館主掛牽。不過,館主確實變了很多啊。”

“哦,是嗎?”許念左手捋須:“是吧,也許我是變了許多。”

此時場中方纔有部分人聽明白,許念與這‘女’子可能是舊識。但大都以爲東方淑乃是許念舊時的相好,已經很多年不見了。

許念又問道:“那不知……你今日前來所爲何事?與他們……”說着,以目光代指,指了指一干賓客。

東方淑道:“許館主,我可不知他們來這裡是爲了什麼。我來只是想與你談談咱們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如若你現有別的事情需解決,那我們不急,可在一邊等候。”

“哦?二十年前的事?”許念遲疑了一下:“啊,是那件事,好,好。”

聽着許念與東方淑那似打啞謎般的對話,一旁的一干賓客早就有些不耐了,只聽人叢中有人叫道:“嘿,我說許館主,你與那孃兒有什麼要敘舊的,等咱們這邊的事了完再敘不遲。”

“對啊,咱們這邊的事比較重要。”這時又有一人接道:“我孔別離是個粗人,不懂得什麼禮節,不過我知道像咱們在武道上打魂的,都是真人不做暗事明人不說假話,大家有什麼事,還是直接挑明瞭說來得實在。”此人便是西北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神虎”孔別離。此人在武功一道的確有一定的功底,但卻未曾讀過什麼書,所以連兩句極爲簡單的成語也是說得顛三倒四。雖然如此,但卻也無人笑話,因爲畢竟他是這一干人衆裡較有身份之人。

這邊又有一短小‘精’悍、上‘脣’留有兩撇鼠須、細眉小眼之人接道:“是啊,許武師,咱們不妨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咱這一幫人並非是衝你這家破武館來的,乃是衝着你曾經的名號而來。”此人雖然長得很是醜怪,但卻也是手底下有兩下子的,他便是當年在天河一帶臭名遠撥一時的“辣手摧‘花’”萬劍心。此人早先在湘中很是做了幾手令人髮指的摧‘花’大案,只是近年由於年歲見長,身體已遠不如前,遂才收山。

萬劍心話一說完,許念便立時皺着眉追問道:“不知萬兄口中所說許某曾經的名號爲何?”

萬劍心冷哼道:“我說許武師,你就別再揣着明白裝糊塗了。當年你與聖儱兆那一戰誰不知道?難道真的要咱們給你說出來纔好麼?”

許念突然“騰”的一下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指着萬劍心喝道:“說你是如何知道的?”

雖然萬劍心那番話並未直接點出許念便是許雲天,但只要是稍有見識之人,便都能明白了。而許念聽了那話後卻是忽然想到,那日害死南劍子道長及自己大哥聖儱兆、並重手打傷智天大師的那個至今尚未查明身份的兇手。

萬劍心見許念如此暴怒也是被嚇了一跳,畢竟許念就是當年的絕世劍客許雲天。只見萬劍心尷尬地訕笑道:“呵呵,許武師,你別、別發火啊。我可不是你要找的人,這些我都是聽你的管家說的。”自那次比武之後,許雲天曾一度在天州中尋找那不明身份的兇手,此事當時大多數天州之人都是知曉的。

許念聽了萬劍心的話,也覺自己太過沖動,仔細想想,萬劍心雖有些名聲,但武功也決不會高到能連傷當時三大高手的境界,覺得此人大有可能還是起初自己認爲的武功及出身都無人知曉的方嘯雲。但許念仍是一怔,心道:此事怎麼還與自己的管家扯上干係?於是回顧了一下身邊的那名‘侍’衛模樣的人。

那‘侍’衛正是董天,見到許念疑‘惑’的眼神,自己心裡也感到奇怪。因爲許念乃許雲天的秘密,除自己外,也只有自家的公子許邵知道了。自己是在早年就與許雲天是素識,而許邵則是近期才知曉的。怎的如今連管家也知道了?而且還公告了這許多人知曉。

董天環視着一干來客,像是在人羣中搜尋着什麼似的。

忽然,董天的目光箭一般地盯住了一個方向,提聲喝道:“何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如實道來”

只見被董天盯着的那個方向,從人叢中走出一人,正是管家何飆,但此時已一改往日的老好人形象,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身‘陰’險狡詐之氣。

何飆“嘿嘿”笑道:“我說董天,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早就知道老爺便是當年的許雲天,你居然毫不動心。”

董天愣了一下,道:“我有什麼可動心的?你還沒答我的話呢”

何飆冷笑道:“別對咱大呼小叫的,我現在就答你。老爺既是許雲天,那就一定認識聖儱兆,因爲那是他大哥啊。”

董天聽的一頭霧水,許念也是不明所以,問道:“這與我大哥有何關係?我隱瞞身份,也並沒想要害誰,只是想更仔細更隱秘地去搜查那害我大哥之人。難不成,這也對諸位有什麼危害麼?”

方纔被嚇着的‘花’劍心此時已緩過了神,上前一步,說道:“危害倒是談不上。不過……嘿,許武師,要知今日來此之人,有大部分人都是當年派中幫中家中有寶物被聖儱兆盜走的,而你又是聖儱兆的拜弟,他臨死前一定會將那些寶物的下落告知於你,不然你今日哪會有如此氣派的房子如此奢侈的生活?我們也知道,當年我等遺失的那些個物品,八皓天已找不回了,但你許武師乃是當年天州正道中人人仰慕的俠客,都知你處事最是公證,今日就請給我等多少來一些補償便是。”

“哼你好不要臉”董天指着萬劍心罵道。

只聽萬劍心不急不噪道:“呵,我說這位董姓兄弟,你也就不要在一旁賊喊捉賊了。”

董天奇道:“我?哈,你說我是賊?我是什麼賊?”

萬劍心‘奸’笑了一下,道:“其實啊,我看你在這一羣人中,心機算是最高的了。你雖然早知道自己主人的真正身份,卻揣着明白裝糊塗,而如今見了我等的陣仗你仍是假意幫着主人,好從他那裡博得更多的信任,以便日後有機會能大撈特撈一筆。哈哈哈哈,佩服佩服。只是……你的貪心太大了吧。”

董天一聽,哪能不怒,登時就要揮拳撲上。

旁邊的許念見了,忙出聲阻止道:“且慢,不可輕舉妄動,中了人家的‘激’將之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別人說什麼讓他說好了。”

董天平時最是服自己的這位主人,幾乎是說什麼聽什麼,現時聽到許念勸教,很是誠懇的接受了,並抱拳道:“是,董天明白了。”

許念點點頭,很是滿意,之後提足一口真氣,放開喉嚨道:“諸位英雄,天州中的同道們,大家請聽許某一言。”此聲響徹整間會客廳,明顯是藉機會在暗中顯‘露’了一下其高深的內功。

廳中許多內力較低者,都是被震得連連後退,要麼就是坐倒在地;內力稍高者,許多也是猛覺頭腦中一陣眩暈;而東方嘯雲等人這樣的高手也不禁感到耳中“嗡”的一聲,之後也忙都提氣與之相抗。

這一下,場中的‘騷’‘亂’立時平息,衆人無不都盯着許念,等其下面的話。

許念看看自己這一手見效,整間大廳變得很是安靜,便收了功,緩和說道:“諸位,事到如今我也不再有所隱瞞了。不錯,我確實便是當年的許雲天,聖儱兆也確實在臨終前與我結拜爲異姓兄弟。”

雖然在場十之八九的人都早已知此事,但聽許念自己道出,心中都禁不住仍是一驚。其中最爲驚訝的還數宋青書,他哪曾想到,平日這位待人和藹卻又不苟言笑的大人物,這位京城裡人人知曉的皇家武師,竟然真的就是當年名噪整個天州的“劍中仙”許雲天。

許念停了停,又道:“但只有一件事是大家想錯了的。我如今的身家財產及聲名地位,那全都是靠我自己的雙手和能力所獲,絕無一點一滴是靠我大哥得來。雖然身爲一天州中人,卻委身在朝廷中做官,是一件很不值得稱頌之事,但我這也是出於無奈。因爲,我多年尋找那殺我大哥的兇手不到,便想到做官,以便通過朝廷的勢力來幫我尋找。諸位請相信許某,如今這通天拳館的光景,絕沒有一絲是通過投機取巧所得。”

單憑許念當年的在天州中的聲譽地位,說出這番話來,是很難使人不信的。整個大廳之中,全部來“討債”的人都靜下心來,仔細斟酌考慮着許唸的話,均覺此話八九成可信,當下都暗暗點頭。其中有些‘性’情中人都很是佩服許念,覺得許念爲義兄報仇,委身做官招人唾罵的行爲很是偉大無‘私’。而另外也有一些人心中很是遺憾、愁苦,覺得自己這一趟算是白來了。總之,懷着什麼樣心情的人都有之。

良久,終於有了一個聲音:“哼,我看,東方大哥的死未必就與你許雲天無關。”此語一出,又是驚起一陣噪‘亂’的議論。

說話之人名叫萬無憂,也是天州中的一名大盜,亦正亦邪,生平最佩服的便是聖儱兆。乃是因爲曾經偷盜一件寶物時,剛巧遇到聖儱兆正好也要盜那件寶物,於是兩人出手相爭,自己僅三招便敗掉。誰知聖儱兆竟是在勝出後揚長而去,將那寶物拱手相讓,並留下句話道:“你我早已被人盯上,快將寶物還與主人,就說是你路見不平,從我手中奪回的。你雖失了此寶,但也不會空手而回的。”果然,萬無憂照做之後,主人家不但並未懷疑,還相贈了二百兩黃金作爲感謝。從此萬無憂便將聖儱兆視做自己最佩服之人,人前人後都是大哥相稱。

此時萬無憂說出那番話,倒也不是存心刁難許念,只是一直以來都對許念有着懷疑。因爲在他眼中,似乎只有聖儱兆纔是最正直之人。這用現代人的話來講,可以算做是追星了,但那時的人們當然還不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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