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5)

孕婦的饞勁上來,幾匹馬都拉不住,她愈發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蘇秦在後面一個勁喊着要帶她上車,她卻假裝沒聽到,不出十分鐘就把他拉到了一個門面很普通的飯店。

蘇秦想都沒想,就說:“不乾淨。”

倪彩卻伸出食指虛放在了他的嘴邊,說道別囉嗦。

這個人,和顧允還是有點相似,公子哥的毛病怎麼都改不掉,這裡即便不起眼,但是味道卻會絲毫不差,那三個字極爲不客觀的評價,令她心裡有些不爽。

她只是想來這裡聞一聞。沒有說真的會吃。

她閉上眼,輕輕拿?子狠狠嗅了嗅,臉上慢慢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情。

而後當她再度睜眼,卻見蘇秦低頭在那擺弄,她去掃了一下,竟是訝異的看見他正在去查孕婦到底能不能吃小龍蝦。

網上的答案各不一,他找了好半會都沒有覺得有讓他足以放心的答案。

他看倪彩望着她,還以爲是她等不及了,便問她:“海鮮過敏嗎?”

倪彩笑了:“要是過敏我還能張羅着要吃嗎?”

她挺着肚子,站在那眼巴巴的模樣,他說不能吃,她就真的沒有吵着去要,那一刻,蘇秦作爲男人的征服感可憐的有了一點點的滿足。

他說:“我帶你去那家最大的連鎖店......”

他說完就要行動。還主動要去握她已經藏在背後的手。

但倪彩卻搖了搖頭,道:“算了,還是不要了,你說得對,我應該要爲孩子考慮。”

她不小心得到了一個寶貝,還是要好好愛護才行。

她仰頭望着夏空上的星星,剛要說咱們走吧,蘇秦卻沒聽她的,衝着老闆就要了一盤小份的小龍蝦,還特意跑到裝龍蝦的筐子裡一隻一隻的細細挑選出來。

他的表現讓她覺得好陌生,他不但默許了她忽然任性的想法,還親手剝殼給她吃肉。他這個人很是講究,只剝出了那一點點的嫩肉部位,怕還會有辣味侵入。就專門用溫水將其涮了一下,然後才遞到了倪彩的嘴裡。

倪彩呆呆的,他卻笑着說:“你張嘴,放寬心,只吃這一小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不是我小氣不請客,是你現在的確太特殊。”

他也沒容她去答話。略帶強硬的直接塞進了她的口中。

沒有人這樣細心的對待過倪彩,她和之前的男友出去吃飯,也從沒有太多這方面的親熱互動,她太獨立,也太不容易輕易貼近,假若是以前有人這麼想要喂她,她寧願用手搶過來自己吃下肚裡。

她略帶玩笑的問他:“這手法,還不賴啊。你是經常這樣剝蝦給以前的女朋友嗎?”

蘇秦手一頓,想起了王夢凡,垂眼說道:“剝是剝過,但不是你說的經常。”

而後,倆人無話,直到他送她回家,到了樓下,他見倪彩並沒有邀他上樓喝茶的意思,便也只能作了告別。

電梯顯示樓層的電子數字慢慢從30層一點一點往下降,臨到倒數第十層開始,蘇秦卻是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忽的牽起了倪彩的右手,很紳士的只是將手指與她的輕輕相貼,他望着倪彩疑惑的神情,卻是低聲對她說道:“我以後不會再食言了,你相信我。”

他拿眼詢問的去看倪彩,卻見她愣愣的只是看着他。

數字已降到1樓,電梯門即將打開,他怕得不到她的迴應,不放她走的又握緊了她的手。

她這次晃過神來,眼睛瞟了一眼已爲她敞開的梯廂。可最終也沒邁出要踏進去的那一步。

她用另一隻手摸了自己的肚子,想到了顧憶對她說得話,或許這個男人能對自己好呢,起碼,他應該會很疼愛他的孩子,還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她試着讓自己去完成和他的對話,違逆了自己原本還想遠遠躲着他的想法。

她終於開口說道:“我可以選擇相信你,但前提必須是,我能知道上次那個讓你走不開身的朋友,到底是誰嗎?”

她從來都是這麼直接,不會拐彎抹角,既然我要問你,就要問個明白。可她心裡也有些虛,虛的莫名其妙,她腦子根本不愚鈍,別人說假話她耳朵一聽就能聽得出來,如果蘇秦要是敷衍糊弄,她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可能最後真的要垮掉。

但蘇秦誠實的表現幾乎讓她感到意外。

她聽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和自己猜測的沒有太大出路,她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可又似乎不是。

提起前女友這三個字,都像是一根刺,深深烙在了所有現任的心裡。

可她倪彩對蘇秦倒是沒有多大感情,也談不上對王夢凡有多麼嫉恨,只是這沒來由的缺乏安全感,讓她罕見的感到心有不安。導致蘇秦以後的每震動一下,她的腦神經也會跟着繃了一下。她變得如此小心。都不太像她自己。

她沒有去問蘇秦你還愛她嗎這種傻話,她也沒有資格去問,就好比蘇秦如果也知道了她心底深埋的秘密,她能會信誓旦旦的說,我真的會將顧允這個人徹頭徹底的去忘記嗎?

她忽然發現,她和蘇秦,本就是臭味相投的一路人。

倪彩真正見到王夢凡本人的那天。是在醫院裡。

蘇秦急性闌尾炎發作,進了急診就做了切除手術。

她第一時間趕了過去,還替他帶了一些必要的日用品。

炎症引起的發燒還沒褪,他在麻醉的時候昏睡了過去,所以她只好坐在身旁耐心的等着他醒來。

手裡攥着的是一個十字繡的鑰匙扣,是她悶在家裡養胎無聊打發時間弄起的。

她選了很久的圖案,最終決定將蘇秦的生肖老?繡了上去。

中途醫生喊她去辦入院後的其他手續,她猶豫了一下,揚起嘴角將那個鑰匙扣塞進了蘇秦的手心裡,才匆匆離開。

等到過了二十分鐘,她慢騰騰的再次回到病房的時候,卻是看見了一個陌生女人也坐在了她之前坐過的地方,而此時,蘇秦亦然醒了過來。

倪彩瞬間明白了那個人是誰。踏入的右腳緩緩的收了回去,趁着倆人還沒注意到她,悄悄的坐在了走廊的長椅處。

她剛纔退出的有些太倉促,一時竟忘了去看蘇秦的神情。

但無論怎樣,她把自己帶入到其中,假設自己如果生病了,曾經惦念的男人也會來看她。她大抵應該是很高興的吧。

她想,要不然,她就乾脆這麼回家算了。

可正當她直起腰身揹着挎包往外走,王夢凡卻從病房裡出來,和她恰好來了個迎面。

兩個女人都是一怔,倪彩明顯看見對方的眼神逡巡在自己的腹部上。

王夢凡臉有哭痕,大概是訴表衷腸時流下的真情淚?

倪彩只覺得這樣互相對望沒什麼意思。便也沒理她就想繼續自己的步伐,可屋裡的蘇秦看見了她,忍着傷口的疼痛去喚她的名字。

他臉色也不好看,和王夢凡那張哭喪臉相得益彰。

好像還動過氣,把什麼東西撇在了地上。

她定睛去看,心裡卻是微微抖了一下。

那個鑰匙扣就那麼被他遺棄了,的確不怎麼招人待見。

她看着那小東西。難言的情緒涌上了心頭,她對他問道:“總是一番心意,這樣做不太好吧。”

蘇秦沒有看她這邊,卻是低聲說道:“不需要了,以後她送的東西,我都不會再留下。”

她這才明白,他誤會了,把這鑰匙扣的饋贈人名字直接安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可是她到最後都沒有去解釋,眼睜睜看着它冰涼的躺在地上。

蘇秦和王夢凡那一天之後便再也沒有聯繫。

原因倪彩也沒有去問,出院後的那晚,她沒有忍心拒絕他的央求,留他在自己家裡住了下來。

關燈休息的時候,他沒有離開她的牀。

她默許了他的親近,任他撐着身子去擁住了她的腰背。

兩人肌膚剛一貼近,卻是都抖了一下。

他們僅僅在半年前的那一晚如此親密的挨靠在一起過,往後的表現着實不太像是一對能夠相處甜蜜的情侶。

爲了緩和尷尬,倆人在牀上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不過最終,還是蘇秦再次把正題切入了過去。

他壓根不敢肯定倪彩到底是不是把他當作未婚夫的存在,他緊了緊自己擁住她的力度,貼着她的耳邊。紅着臉對她說道:“咱倆結婚吧。”

倪彩轉過身來,模糊中看着他的輪廓,卻感受不到他臉上熱燙的溫度。

她想起了王夢凡哭泣的身影,依舊那麼敢言的問蘇秦道:“這個世界上難得有後悔藥,蘇秦,你是真的下狠心不吃了嗎?”

蘇秦頓了幾秒,沒有馬上回答,倪彩卻又說:“我不想成爲半路殺出來的那個程咬金,我也沒有權利去阻攔任何一對人的幸福。可如果你真是單純的想要爲我負責,理智的急於要把咱倆的事定成,而剋制住自己已經蠢蠢欲動與她和好如初的那顆心,那還不如讓我替你做了這次選擇。”

她想說,我理解你,理解你忘不掉一個人的那種執念,就是因爲理解,所以纔想要把你推回到那個女人的身邊。

她沒有他那麼堅強,能夠念念不忘一個人這麼久,起碼她還有過正牌男朋友,可蘇秦一直對外宣稱是單身。

但她還沒把我不嫁那三個字吐出來,他瞬間就急切的拿自己的脣封住了她的嘴。

她恨恨的把他推開,不擇手段的還捅了一下他腹部那處的傷口。讓他悶哼着將她終於放開。

她坐起身來說道:“蘇秦,我是認真的。我可以成全.”

蘇秦卻問她:“我們都走到這步了,你爲什麼還是要裝作不需要我?我現在是32歲,不是23歲,十年過去了,你怎麼還要讓我活在過去中永遠都醒不來?”

他的這一聲質問,恰是一個鳴鐘同時擊在了倪彩的心裡。

她不想告訴他,她還會偶爾夢見初中時和顧允在一起撕打胡鬧的情景,她也不想告訴他,她和他一樣默默的爲着自己不能忘卻的那個人,幫忙做了很多事。

她愣住了,被他真的問傻了。

可蘇秦哪裡知道她的心思呢,他抱住了她的肩膀,認真的說道:“我會對你好,只能是越來越好,我好久沒有用心去疼過一個女人了,你就當是滿足我的這個心願,答應我吧好不好?”

他的確是對王夢凡的忽然回頭有過動心,也有過彷徨,甚至那晚爲了王夢凡打架他都想過要不要馬上要將她帶走。

但他發現,他做不到,他可以爲了她與一個男人拼命,卻早就沒了夢裡夢見過的那種感覺,他發現原來一直困擾自己的更多是無法給予承諾的愧疚,而不是他懷念的那種心底散發出來的歡喜。

時間,儼然是一劑霸道不容得你抗拒的良藥。

他嘴笨說不出太多的情話,又怕自己說的太憨實惹倪彩生氣,只能去摸她的肚子。可憐兮兮的,好像是在求她要了他。

活了三十多年,他自認是個有着驕傲的男人,但怎麼在這個女人面前,潰敗的這麼容易。

倪彩逐漸緩過了神來,手卻覆蓋住了他在她腹部有一下沒一下的大手。

然後,她忽然頓悟一般笑了。還輕聲問他:“你是什麼星座的?”

蘇秦哪裡想過她竟問這個,他對星象沒研究,只是草草說了自己的出生日子。

是要看八字生肖算星座合不合?

他緊張的問還在掐指一算的倪彩:“到底如何?”

倪彩卻是噗嗤一笑:“巨蟹男和獅子女,我覺得啊,還能成!”

。。。。。。

倪彩和蘇秦的婚禮是在孩子出生後舉行的,蘇家添了個男孩,雙方都非常高興。當天答謝那日。顧允帶着妻女也來了。

臨到散場,這一對新人才把敬酒儀式搞完,倪彩卻是放下酒杯,第一件事就是衝着顧允的方向奔去。

她大聲喊了一句他的名字,顧允也在那遙遙答應。

她咧開嘴角猛的就跑進了他的懷裡,毫無顧忌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蘇秦在身後見了,迷茫而又有些氣急的望着這倆人。

還沒等他過去將妻子揪開,倪彩卻是倏地鬆開了顧允。

就好像很多年前,她就一直嚷着要把他放下那般。

她眼中含淚,回身與才鬆了口氣的蘇秦深深的凝望。

以後的時光,她倪彩終究不會再孤單。

三十往後的路上還能有你相伴,這,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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