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身子後仰,雙臂半撐在牀上,胸口隨着急促的呼吸不停的起伏,他歪頭看了倪彩一眼,眼神很是犀銳。
倪彩倒退了一步,將前額的劉海隨意的向後一捋,聳着肩膀攤開雙手,自諷的笑道:“不好意思。我是一個沒有資格站在這裡對你指手畫腳的局外人。不過你放心,今晚的事,我就當自己是啞巴,是聾子......”
“閉嘴!”顧允焦不可耐的把她的話打斷了。
他微咽喉嚨,掂着手上的照片,轉眼看向我。
那神情,就好比是一頭深陷絕境的困獸,雙眸已然泛紅,拳頭錚錚握起,可打眼望去,卻又讓人覺得無比的落寞和頹然。
他問我:“你要拿着這些,去哪。做什麼?鋌而走險,找這個王八蛋再去談條件?!說什麼和我保持距離,談什麼熬一段時間,就是因爲這個?!你他媽揹着我瞎倒騰,能倒騰出來個狗屁!”
他又看了看我寫的那份文書,不自覺的又冷笑了起來,還自顧自的點着頭,說道:“誰造的孽,誰就應該自嘗惡果,憑什麼要別人替着擦屁股?我現在就給我媽看去,我看看她以後還在我面前還敢再瞎嚷嚷什麼!”
他說到這,眼圈竟是比先前還要濃紅,我走到他面前,想要拿手去碰他,可剛伸過去,開口去勸阻,他卻大手一揮,將我的手臂拍落了下來。
他說:“你們倆現在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在屋子裡靜一靜。”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傾過身子就去他的褲兜處將煙盒和打火機掏了出來,他瞪着我,我卻說:“可以,你想發瘋,那我就給你三十分鐘。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還是病人。這裡是醫院,不是自己的家。我和倪彩在外面等你。現在是晚上11點半,凌晨我再進來,你就要好好的挺着,睡覺也好,坐着也好,想任何事情都好,只要你堅持到明天。”
他坐在那不動了,手裡握着的拳頭令骨節嘎吱作響,我和倪彩互相對望了一眼,便悄悄的關上了房門,在走廊數着倒計時。
果然,房門關上的一剎那,房屋裡面就瞬間像是成爲了煉獄,讓那隻隱忍很久的野獸終於爆發了。
耳朵裡傳來摔爛各種東西的聲音,不絕於耳。還有鑿在牆壁上咣咣咣的拳頭聲,一聲接着一聲,好像這隻手就不是他的,卻是生生砸在了我的心口裡,疼得我直喘不過氣來。
倪彩看着屏幕上的時間,對着坐在長椅上眼神已然呆滯的我說:“過了十二點,我就走了。他耍過這陣渾,差不多就能消停個幾小時。你要記住,他要真是想要做什麼,誰都攔不住。而且,這也本來就是他自己的事,只不過反倒把你給牽連了進去。孟穎這事肯定要沒完,驚動了他媽也好。比你自己一個人在那孤軍奮戰強。”
大概是顧允的動靜太過強大,隔壁的病人按鈴投訴,護士小姐三兩個聚集在病房前,紛紛問我怎麼回事。卻都被倪彩糊弄打發了過去。
當我擰開房門,再次踏入的時候,顧允已經仰躺在了牀上,單臂遮着眼目,呼吸已經平穩,那樣子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沒有。
地上全部都是他發瘋遺留下的玻璃茬,碎片。亂七八糟的衣服和被他都踩碎了的食物殘渣。
我小心翼翼的給他脫下了鞋子,將他搭落在地上的雙腿慢慢擡到了牀上。
屋裡有空調吹着暖氣,並不涼,我怕擾了他。就只拿着一個薄毯覆在了他的腰身。
今夜只能在沙發上湊合着睡一晚了,我輕輕的用手指頭剛把屋裡的燈熄滅,那邊顧允卻是騰的從牀上坐了起來,將我嚇了一跳。
他煩躁的脫下了自己的上衣。見我在對面,就想光腳下地來找我,我忙說:“穿拖鞋!”
他哪裡管這些,幾個跨步就踉蹌着奔了過來,高大的身軀生猛的挨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令我悶悶哼了一聲。
我說:“還沒有發泄夠嗎?那你咬我好了,咬的越疼越好,我不怕。”
他沒有說話,保持沉默,卻是啪嘰一聲坐在了地上,將頭放在了我的腿膝處,那張臉面衝着我的肚子。不停的拿他的?子磨蹭。
我還要說什麼,他卻“噓”了一聲。
我立馬閉上了嘴巴,不再吭氣。
就這麼,像是我懷抱着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和顧允保持着這個動作,挨靠在這一處靜靜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大早,我迷迷糊糊的從沙發上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是躺倒了的姿勢,而顧允卻是已經不見蹤影。
我起身就要摸去找他,可這時大門卻被人一腳踹開。
我尋聲望去,就看顧允沉着臉,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將牀上放着的密封袋拿起,對着我說道:“走,出院!”
那樣子根本不容我拒絕。
我被他帶到了他住的那個家中,心裡一直摸不透他是想要做什麼,可等他打開門鎖,狠狠的擰開了房門的時候,我卻瞬間全都明白了。
顧伯母此刻就在這裡等着他,但顯然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否則表情也不會顯得那麼從容和不耐煩。
我愣在原地,遲遲不敢進屋,他卻大手一拽,硬是把我拖了進去。
而他的媽媽。目光瞬間就集中在了我已經凸出的小腹處,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就浮在了她厚厚脂粉下掩蓋的那張臉上。
她指着我的肚子,對我提聲說道:“想不到你這個人,看着還算老實的女人樣。卻是也還能暗地裡留有這麼個歪心眼子?”
我羞憤難當,卻礙於顧允的情緒沒法反駁。
可顧允這邊卻是急了,絲毫不給他媽一點客氣的餘地,就將那些照片全都扔在了她的身上。
他臉色陰陰。冷哼了一聲,雙手掐着腰,質問他的母親道:“什麼叫作老實?什麼叫?你放大眼看看你做的這些齷齪的事情!我看你還會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對我的女人講何謂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