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穎緊咬着自己的雙脣,身子骨不可遏止的發抖,額間已經滲出了汗珠,雙眼呆滯的望着顧允,而後,忽然將視線轉向了我。那曾經挽着我無數次胳膊的手又再次向我指來,嘴裡還對我說道:“是你,又是你!是你告訴他的?!”
這一句句控訴,擊打在了我的心上,好像所有的深重孽緣全都是爲我而起,可爲什麼是我?你爲什麼要總是說是因爲我?
沉?良久的我終於開口了,我立在原地並沒有動,只是淡淡的說道:“孟穎,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我沒有主動告訴過顧允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沒有。我甚至還想過和你一起來個魚死網破,但老天偏偏不準,也或許它是對的,只有被徹底激怒了,纔會迫使我們作出最強大的反抗。你把所謂的把柄當脅迫我的條件,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事情帶給別人的傷害到底有多大。放手吧,不僅僅是那幾張照片,還有你已經做了和正要去做的那些不能碰的所有所有。”
你難道忘了嗎?可我卻還是清晰的記得。
那年你考進政法大學做了碩士生,我拉着你的行李跟在你身後陪你逛着偌大的校園。走在教學樓的大門口,你指着高高懸掛的校徽上的那座天平對我說:“顧憶,這代表着正義,公平。”
正義!公平!
那兩年,爲了這四個字,有多少莘莘學子懷揣着美好的憧憬和希冀?!
於是,你忙前忙後奔波於圖書館,你積極參加學校辯論組織模擬法庭,你臨畢業前夜以繼日熬着整整大半年勵志要過司法考試。
難忘當天。我哆嗦着雙手在公司的辦公室座機幫你查分,看見你分數高出過分線整整有幾十的時候,我卻激動的像是自己考過了一樣高興。
我以爲!你已經能夠擁有了。
因爲我看見,青澀的你的臉上,漸漸有了初碰夢想的笑容。
可你根本不知道,比你早進社會已經起起伏伏的我,是真心的羨慕。
但是後來的後來,你爲什麼又要變成這樣了?甚至是悄無聲息的,一點徵兆都沒有的。
孟穎的眼裡起了一層薄霧,她的視線透過站在她跟前顧允的肩膀,去看離她最近的那片窗。
她晃着自己的肩膀,忽的大聲冷笑道:“你不是我,又怎麼懂得我的難過?!你知道外界是如何評價我們女律師?!做得了陪酒女,當得了女流氓!回想起我剛剛進入這行那蠢貨的樣子,我就真心覺得可笑。煎熬!全部都是煎熬!一個月拿着1000塊錢的實習底薪,卻做着掛牌的實習助理,跑前跑後,忍飢挨餓。等到終於拿到執照想要上崗,卻覺得起步要比翻座山還難!因爲是女人,和男人相比,我就該當被低估。被小瞧,被歧視?!我看夠了當事人的白眼,受夠了法官的無視。忍夠了同行的惡意競爭!你居然還和我扯夢想?!什麼是夢想?!夢想就是,陪吃陪喝陪睡,你就可以擁有更多的案源和爲自己爭取更多的機會!在這個?吃白,白吃?的社會上,你不左右逢源,你不諂媚他人。你不拍響馬屁,還能混的有多高?有多浪?別人都能做的,我孟穎爲什麼不能?!”
她說完。兩行淚直直滾下,像是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情緒,終於發泄了出來。
她緩緩的蹲下。抱着自己的雙膝,仿若是一隻打着團的刺蝟,身上儘管全是武裝防備,但內心卻是無比的驚恐害怕。
人的思想,原來是真的可以改變的啊,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只覺得對她的最後一點幻想的認知,也在逐漸崩塌。
“所以,你就可以藉着?道的勢力。恐嚇威脅一個無辜的女檢測師?你自己想要飛?騰達一夜成名,你就要踏着別人的痛苦和犧牲去幫你實現?那你有沒有想過,事情一旦暴露。不光自己要深陷危機,你還要連累更多的人陪你一起下地獄?那是一個小孩子的母親,那是一個年紀正好,本來還可以在世上陪着她丈夫繼續活很多很多年的妻子!你讓一個殘害他人性命和尊嚴的兇手逍遙法外,得不到公正的懲罰,讓被他姦殺的女大學生含恨在九泉之下死不能瞑目。孟穎。你真的可以對得起當年你在會徽前,舉起你的右拳所立下的宣誓誓言嗎?”
她悽慘的笑了,只覺得我再說這個世界最大的笑話。
她反問我:“顧憶,誓言?那是什麼東西?正義能夠給我一碗飯吃嗎?明顯不能!不要再說什麼天堂地獄,那本來就是一念之間!何況這個世界上,沒有名。沒有利,沒有錢,活的還有什麼更大的意思?!至於那個女人。是她自己邁不動那一關,不是我逼得!”
“邁不動的是哪關?!那是人家自己有良心?!可你的良心呢,被狗啃了!?”顧允一臉鄙夷的看着她。甚至覺得站在她身旁都覺得髒了自己。
他一步一步的倒退,彷彿從來都不認識她一般。
孟穎見到他這樣,眼中閃出的恨意卻是更濃重了。她呵呵冷笑着說:“嫌我噁心?顧允,你什麼時候正眼看的過我呢?”
顧允說:“什麼是正眼?我顧允看人從來都是大大方方去瞧,你又想在我身上做什麼文章?”
孟穎說:“你把我當只狗,甚至還不如那隻lucky!呵呵,lucky做了你想要的事,還能被你摸個頭,賞個獎勵,我呢?你只會叫我約顧憶,約顧憶!六年前是這樣,六年後又是!她到底哪裡好?!讓你這麼念念不忘?”
她猛然橫了我一眼,好像眼神都能似一把尖刀恨不得要把我整個身子捅穿。
就聽顧允長長的“哦”了一聲,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
而後,冷冷的對她說道:“心裡卑微,做什麼事都覺得卑微!還要怪別人看不起你!可你真的冤枉我了,孟穎,當初是我求你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