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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22

方子安今日當值,就住在大興宮奉先殿側門的宣室中。宣室本來是皇帝尋訪賢臣以及舉行非正式朝會的地方,不過現在廢除了九品中正和察舉制度,這裡便改爲南書房辦公的地方。

經過楚昭的改革,相權被一分爲六,南書房相當於皇帝手下的秘書處,無形中加強了中央集權,卻又減少了皇帝的工作量。這一招乾坤大挪移耍得漂亮,大部分世家只知抱着高位不放,幾乎是毫無自覺地就被楚昭奪了權。

盧恆這一日來的早,他閒着沒事,左右看了一圈,覺得都是新近的小進士,不符合他大少爺的身份,就主動和方子安說說閒話,可是方子安從值班房走出來之後,一回南書房便坐下,不停地寫着,盧恆有點詫異:“哎,子安,忙什麼呢?一大早上便處理公事,何必自苦若此,咱們閒聊如何?”

“回稟盧相,屬下在記筆記。”想到陛下曾經對他的回憶錄計劃大爲讚賞,方子安忍不住微微笑了。

笑得這般風騷。盧恆心道,口中卻說:“子安這是想到哪家姑娘了?”

方子安低頭整理桌上竹簡:“每日公事都處理不過來,更何況我……總之,哪裡有什麼姑娘?”

“咳,我說子安啊,你長得這般花容月貌,又年少得志,那樣的好女兒求不得?何必這般自謙。不給要想討姑娘歡心,可不能日日伴着臉,事事較真,最後還不是自討苦吃。就比如今日這事,每天干了什麼,難道記不住嗎?”

方子安平生最恨旁人拿他相貌說事,偏偏對面是自己上司,只能微笑以對,心中琢磨着盧恆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暗想:莫不是爲了刑部那件案子敲打我?

可即便如此,方子安也不是會吃虧的人,他面上不動聲色,反笑言道:“說來慚愧,子安並非盧相這般過目不忘的神童,咱們呆的這個地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一旦出了事,栽了跟斗,走到哪兒也說不清。記下來,就是憑證。用不上也沒關係,權當這個回憶錄,不也很好嘛。”

“好好好,子安,你想得真遠,比我盧某強多了。”

“哎,盧相不必如此說。當日是你舉薦我進南書房,這份恩德,子安永不忘懷。只是,我,我有一句話想給你說,又怕……”

“怕什麼,我盧九淵自來是個痛快人,有話不妨直說?”

“好,那屬下便直說了。郭全郭大人前幾天寫奏摺時錯用了字,又把自己兒子的考評錯改了一檔,您知道嗎?”

“啊,郭夫子老了,這點小錯算不了什麼!”盧恆並不以爲然,他身爲世家子,雖有不愛工作的毛病,卻有一個好處,便是對待別人工作上的失誤也極寬和,加之爲人有任俠之風,並不輕視寒門子弟,所以人緣倒好。

“屬下倒覺的郭老是故意搞錯的。想拿這個小錯去躲大災,讓皇上看出來,他老了,糊塗了,不中用了。這樣,他就可以退出南書房,免得往後真的出了大錯,就不可挽回了。崔相之勢,勢不可擋啊。”完美的臣子是活不長的,所以你盧恆不也日日做出一副紈絝樣,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一堆。現在連郭全都開始給自己留退路,只是不知崔景深那般的聰明人,爲何想不透這其中的道理。

聽了這話,盧恆不由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期期艾艾地問:“這麼說,郭全作爲寒門領袖,是在表達不滿?”

方子安看他一眼,心想這是真傻還是裝傻?因言道:“不知盧相想過沒有,當今聖上乃五百年難得一見的聖明君主。且不說他的文治武功,單說學問就非同一般。書畫、天文、音律、數術甚至是打鐵,他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縱然詩詞上略遜一些,但是天子以實幹爲務,文章是寫的極好,而且還通北夷南蠻七種語言,能計算黃白之道。盧相在詩詞歌賦上的造詣極高,而且我知道您也是學富五車,無書不讀,假如咱們撇開了君臣關係,單就學問一項,你比得過聖上嗎?”

方子安這話問得很尖刻,但卻句句在理。盧恆雖然有些傲氣,但是對楚昭這個發小還是打心眼裡歎服的,他爲人瀟灑有風姿,因此便點頭同意:“嗯,盧某若與聖上比學問,確實相差甚遠。”

“對!就是因爲主上學問淵博,所以纔有取賢用能的眼光。而崔相,自然也非等閒之輩。這樣的人,會看不出你我所想嗎?誠然崔相因變革一事得罪了不少人,人人都將其視作陛下的一把刀,但我卻覺得陛下是全心支持他愛護他的。君臣之間並無疑慮。”

盧恆這回是真的疑惑了:“可是陛下十分畏懼崔相。”

方子安臉色有些陰晦:“陛下手握兵權,何須畏懼崔景深?不過是愛之所以敬之畏之。正是看到這一點,郭相纔會主動退位讓賢,將當朝第一人的身份讓與崔相,也是將士林領袖的身份讓出。那些認爲陛下會捨棄崔相的人,真是太過天真。不是崔相想要變法,而是陛下決心要變。”

盧恆聽得出了一身冷汗。回想這幾年,雖然崔景深因爲本來就是世家子弟所以主持改革工作還算順利,但是暗地裡也結了不少仇家,漸漸有些兩面不討好的意思。幸虧自己約束着家人,成了改革的絆腳石。他看着面前的方子安,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心中暗暗納罕,面上卻極鄭重謙遜地說道:“子安雖年輕,卻見識高遠,遠勝爲兄。”

崔景深這幾年領導科舉制改革,做出不少成績,漸漸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架勢,在朝堂上威勢很重,在世家中更是捨我其誰的新任領袖。但是這人有個問題,就是用人重纔不重德,這也是他叫後世詬病的地方。

崔景深曾經說過:“芝蘭當路,不得不鋤,知我罪我,其在斯乎!”

這個“芝蘭當路,不得不鋤”是什麼意思呢?後世□□史學家多認爲這句話代表崔景深內心對世家的憎惡和嘲諷,因爲時人多以芝蘭玉樹指代長相華美出生高貴的世家子。當然,這個說法有其特殊的政治背景,而崔景深作爲一個改革者也被塑造成一個幾乎完美的紙片人。但是大部分具有史學家還是認爲“芝蘭”指優秀人才,崔景深也並沒有什麼階級解放意識。他不過是做了一個古代權臣最願意做的事情——雖然是“芝蘭”,只要你擋在我前進的路上,我還是要不客氣地把你給清除掉的。

爲什麼呢?因爲你擋在了崔景深靠近自己夢想的道路上。崔景深就是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男人這也使他不只在當時,甚至在歷史上都留下了惡名。後世對他褒貶不一。

崔景深對此倒並不在乎,只要能達成改革的目的,該下手時他絕對狠得下心來。

比如說有個大儒叫陳旬,是當時著名的思想家,陳參的老師。但由於崔景深認爲他宣揚異端邪說,干擾了推行元嘉新政過程中的思想統一,崔景深就指使地方官員秘密把陳旬給害死了。

這件事情直接導致陳參雖然也加入了新黨,卻與崔景深不和。也讓一貫親近崔景深的斜橋世家對其極端又鐵血的作風頗有微詞。但正是這樣的高壓手腕,讓科舉制在極短的時間內取代了九品中正制。

雖然獲得了一定的成功,但是,崔景深繼續這麼搞下去,作爲一個改革家,他的下場絕對不會比商鞅,吳起好到哪裡去。

雖然同爲世家的這一代的領袖之一,盧恆其實與崔景深並沒有什麼私交,也不喜歡崔景深越來越極端的做法和攬權的行爲,此時被方子安一提醒,方纔恍然大悟。

歷史有着驚人的相似,歷來變法改革者都沒有好下場,當然,這個概率倒也不是百分之百。說不定崔景深便是那少數幸運兒呢。因爲方子安一席話,反倒安撫了世家中因改革而起的一小股蠢蠢欲動的暗流。

甘露殿內,崔景深考校了喻王世子的功課之後,就讓他在殿外繼續學習,然後自己走進殿中,仔細詢問了陛下這幾日的飲食,對面的小太監渾身都在發抖:“回……回崔大人,現……現在已經取消了給陛下的第二道宵夜。”

崔景深聽完,點點頭,又問了幾句陛下都吃些什麼,聽到殿內傳來響動,這才起身進去。

留下一個小太監愣在那裡半天不敢動彈:嗚嗚嗚,陛下好可憐,身爲一國之君,居然連頓飽飯都不給吃。陛下對我有大恩,就算是被奸相折磨死,我也不會說你昨晚吃了三頓的!

不知道背後不着調的小太監在腦補什麼,崔景深已經走進殿中。楚昭正伸開手要蘇溪給穿衣服,順便抓緊時間睡幾分鐘。

集權帶來的是繁重的工作量,楚昭每晚都看奏摺看到三更,若不是有系統在,累也累死了。

崔景深等蘇溪給陛下穿好衣服之後,便走上去。楚昭一見他就醒了,趕忙在榻上正襟危坐,申明:“摺子我都批完了,功課也做了,沒有偷懶。”

崔景深今日卻不是要教訓他禮儀或者督促他用功的,坐在那裡,氣勢很足地說:“微臣想要罷黜一個人,希望陛下恩准。”

楚昭就問:“不知道老師要罷黜的是誰?”

崔景深垂眸斂去眼中神情,道:“張庭。”

楚昭有些詫異:“就是那個有名的大清官張庭?爲什麼?”

崔景深道:“有人的確是賢臣,聲名很大,但讓他具體辦事,不是辦糟就是辦不成。所以微臣希望陛下以後多用循吏,少用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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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哦了一聲,低頭玩手指,半晌不吱聲。不吱聲就是不樂意。

崔景深看皇帝陛下纖長優雅的手指攪在一起,玉白的面龐上看不到一絲毛孔,被朝陽染上一層紅暈,乖乖的坐在榻上,一肚子意見不敢說話的樣子,心頭不由一軟,雖然手上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卻還是耐着性子勸道:“循吏一詞,本爲太史公所創,意指那些勤政利民,剛正不阿,執法無私的官員。而清流者,是指那些遇事不講變通,一味尋章摘句的雕蟲式人物。這些人講求操守,敢與官場惡人抗抵,這是好的一面。但他們好名而無實,缺乏慷慨任事的英雄俠氣。”

楚昭心裡嘆氣,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元嘉元年九月,一場兵不血刃的宮廷政變之後,十六歲的楚昭登上了皇位。然而當時天下百廢待舉,國庫空虛,甚至連官員的俸祿都發不出來,國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再也禁不起一場內鬥,所以楚昭採取了懷柔的政策。並且大肆任用清廉值高的官吏,同時普及馬鈴薯等高產作物,發展軍隊屯田制度,四年的休養生息後,國家終於走上了正軌,財政收支平衡且略有盈餘,國庫也漸漸充實起來。

然而這一切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剛登基的時候人才不多,國家又窮,所以楚昭很是任用了一些清廉接近滿值,但是文武都不行的“清官”。這些清官名聲都太好,對楚昭也忠心,但是有些卻因爲見識問題開始阻撓新政,敵視崔景深。並且這羣自以爲是的清流還喜歡抱團,擅長引導輿論,很容易引發黨爭。漸成尾大不掉之勢。所以崔景深纔會迫郭全這個清流魁首致仕,郭全也明白這一點,頗爲配合。不過西風的老大退了一步,這邊東風便要乘勝追擊,似乎也不是想要和平的架勢。

見楚昭半晌還是不說話,崔景深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楚昭偷偷看過去,就發現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崔相爺臉黑得像鍋底。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

爲了掩飾情緒,崔景深踱到窗前,看了看遠處微雲抹空的長天,過了一會兒,忽然道:“孟子說過,‘爲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可是陛下卻要微臣清巨室。郭全能夠平安致仕,而微臣只願死在任上……”聲音裡有着說不出的疲倦。

這話其實逾矩了,倒像是在憑藉功勞威脅皇帝似得。

蘇溪低着頭在旁邊伺候,心裡有些好笑,看來權利動人心,當年謫仙般的晴湖公子如今也不過是個爭權奪利的權臣而已。只怕下場不會太好。

崔景深何曾不明白這個道理,他自問無愧於天地,別人的看法也不重要,甚至那些所謂“清官”最在乎的名聲他也無所謂,但是他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楚昭的懷疑,一絲一毫也忍受不了。只是面對楚昭,他的冷靜理智全都沒有了作用。忍不住要去一次次試探面前的帝王。

伴君如伴虎。偏偏有人要把老虎抱在懷中,一次次去給老虎理鬍鬚。

馬丹,老虎也很困擾好嗎?

幸好楚昭不是一般的老……嗯,皇帝,他倒沒有誤會這段話,見老師這回又開始撒嬌,一大把年紀的,--楚昭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就走過去,還像小時候那樣抱住崔景深的腰。

“師父,我只有你了。你想罷黜誰就罷黜誰罷。我只是擔心接下來該用誰去接任而已。而且張庭名聲這樣好,我怕你又被人罵。”

崔景深本來不過示弱之計而已,聽聞此言身體卻微微一震,然而他沒有轉身,只是握住楚昭環在他腰間的手。

每當他猶豫不決,滿心憤懣的時候,這個人一句話就能讓他升起繼續前行的動力。他如何不知道天下人背後如何議論崔景深,然而看似他權傾朝野,其實只要身後這個人一句話,就能將他從天堂打落地獄。

吸收着從崔景深身上傳過來的巨大願力,感到系統能量漸漸充滿,楚昭不由更緊地抱住崔景深,卻發現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何時已經很瘦了,雖然因爲骨架大,穿上衣服並不顯眼,但是抱住的時候,卻被支離的骨頭膈得很疼。

這回是真的有點心疼。

“蘇溪,傳旨,在甘露殿賜宴崔相。”

“諾。”

想了想,楚昭補充了一句:“客兒讀書也餓了吧,叫他過來一同吃飯。”

這個客兒就是他最小的弟弟,母親似乎是寄居徐家的一個表親,以前雖然得喻王寵愛,其實不過是爲了壓制徐妃,所以自然對楚昭沒什麼威脅。後來前頭大哥做了皇帝,其他幾個哥哥死的死,貶的貶,喻王世子的爵位倒落在這個不起眼的庶子身上。不過也要減等繼承,日後也只是郡王而已。

皇室血脈十分寶貴,楚昭自己事實上無所出,膝下就一個四歲的小娃,擔心把下一位帝國的繼承人養退了,就把幾個兄弟和他們的兒子都接到身邊來養。一面是放在身邊更放心,一面也顯出皇帝的寬厚仁慈。

這幾個孩子都配置了優秀的教育資源。其中楚客已經有十五歲,長得十分清秀俊雅,而且似有什麼不足之症,看着叫人心生憐惜,是一年前由徐戕從隴西護送來的。

朝食很快擺了一桌子。楚客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是也已經知道一些事情了。很是沉默寡言,只吃自己面前的菜。

間或一擡頭,楚客看到大哥自己沒吃多少,卻一直忙前忙後給崔相挾菜舀湯,小意殷情,似乎對方吃上一口他就高興得不得了。不吃又溫柔的哄勸,君臣完全顛倒過來了。

而崔相明顯臉色不好,似乎根本就爲了敷衍才吃一口,大哥卻毫無所查,還要利用身份逼着太傅吃不喜歡吃的東西。有幾次,楚客都看到崔相意味深長地注視着那個一直往他碗裡挾菜的男人,一臉不願意,似要發怒,卻又強自忍耐。心中不由大起同病相憐之感。

因母親是隴西有名才女,雖然客居徐家,卻一直很有風骨。他從小被母親教導爲王之道,知道君上應該有的尊嚴,就像自己父親那樣威嚴,楚客知道,母親給自己取名爲客,就是讓他不要忘記自己的處境,而他進宮半年,從來不敢忘記。

他是喻王世子,以後要繼承王爵的人,應該飽讀詩書,應該恩威並施,但是絕對不會放下身段去討好臣子,甚至一個君王竟有些諂媚的對待下屬,簡直……他想起自己前些天在府中聽到的關於這位陛下以色御下的傳言,忍不住覺得噁心。

楚客終於忍不住放下筷子,冷眼看着,崔相不過稍微給些好臉色,皇帝就特別開心的拉着崔相的胳膊,不知道低聲調笑什麼,老師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紅暈,眉頭卻一直緊鎖,似在強自忍耐什麼。

在楚客看來,崔相一直是半點笑面都沒有,神情間都極不自然。楚客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崔相一定是被大哥強迫的。大哥怎麼能這樣!真是作踐自己!也侮辱了這樣忠心對他的臣子!怪不得他聽說崔相脾氣很大,對待敵人也狠毒,只怕是因爲心頭太苦……試想,哪個男兒願意被人這般強迫呢。

如果換成自己,自已絕不會這般對待臣子,一定會禮賢下士,但是卻有彬彬有禮。

他幽幽的盯着,心中想着一些有的沒的,卻不知崔景深突然將目光掉轉過來,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如同小鉤子一般,深沉卻有彷彿帶着無限的深情,就好像全世界只能看到自己一個般。楚客心口怦怦直跳,一時覺得血流上涌。趕忙轉過臉去。

盯着師父吃完飯,楚昭纔開始大口又優雅地吃自己的。崔景深小心翼翼掩蓋住眸中濃的化不開的寵溺,滿面嚴肅地看着陛下,開口糾正他的禮儀。

剛纔那個小太監看了,一邊試菜,一邊在心裡嚶嚶嚶:陛下,你爲了江山忍辱負重,不得不拋棄自尊討好奸相,實在是辛苦了。嗚嗚嗚,陛下,您太苦了。

楚昭不經意間看到小太監的表情,忍不住用了讀心術,差點噴飯:這……這腦補的也太厲害了。

他現在一腳踏入政壇,又住在皇宮中,一用讀心術就能看到一些非常噁心的東西,簡直能讓人發瘋的負面情緒鋪天蓋地,加之楚昭的讀心術再次升級,能讀到的心思更加清晰,更是每天都被別人心裡的*弄得煩躁不安。

爲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楚昭學會主動控制使用讀心術,可以只讀一個人的心思,而屏蔽其他人。儘管如此,楚昭也不常用這個功能。若無必要,知道身邊每一個人心裡所有的想法,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然而這個小太監卻是例外。楚昭一邊吃飯,一邊饒有興致的聽着小太監在心裡瘋狂的腦補,這頓飯吃得十分有趣。

吃完之後,他就直接指着小太監問:“你叫什麼名字。這個豬蹄賞你了。”

小太監一愣,然後就覺渾身一股幸福的熱流涌動,忍不住兩眼閃淚花,鄭重答道:“奴婢叫鄭文,他們都叫我小蚊子。”

楚昭想了想,就說:“嗯,那你以後叫鄭朝文好了。”接着轉頭對蘇溪道:“以後就讓這孩子來甘露殿。”說着就出去準備上朝了。

得到主子賜名,對一個太監可是莫大的榮耀,同時也是飛黃騰達的先兆。

對政事和楚昭特別敏感的崔景深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小太監。

小太監雖然兩股顫顫,卻堅強勇敢的直面這個奸相的目光,心道:陛下對小蚊子這樣大的恩情,小蚊子才……纔不怕你這個奸臣呢。嗚嗚嗚,聽說崔奸相手下養了一撥人,專門施刑,能夠把人剮上千刀還不死,嗚嗚嗚,陛下,小蚊子雖然怕痛,但是到時候一定努力早點死,絕對不出賣你的。

楚昭走到門口,等待崔景深跟上來,不經意間又看到鄭朝文的囧字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崔景深雖然覺得這個小太監來歷不明,想要調查清楚再放到楚昭身邊,這時候卻放棄了這個打算:罷了,能夠讓寄奴笑一笑,這小太監的確值得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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