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來到神奈川的第一個雙休日,跡部雨音是在苦海無涯的抄寫中度過的。

週五一下課,她就去詢問柳生比呂士能否將那些學生會資料帶回去整理,柳生比呂士一句“保管好”就揮手放了行。瞭解了相關的注意事項之後雨音將大摞資料上了公車。抱着一摞學生會記事本,到家的時候她手臂都麻了。從早上醒來開始,整理到晚上睡覺結束,連做夢雨音都在奮筆疾書、埋頭苦戰。

週一早上看着鏡子,她總覺得自己面如菜色、臉色發青。

在中午整理好的資料交給柳生的時候,他略顯驚訝地看着雨音:“就兩天,你都整理完了?”

雨音聳聳肩:“反正早晚都是要整理的,索性加一下班就一起搞定。”

這只是理由之一,況且萬一在辦公室裡又遇到仁王雅治……

她由衷地覺得,驚魂事件只要一次就夠了。

總不能告訴他,她是怕了你的好隊友仁王雅治同學,不想呆呆坐在學生會辦公室裡抄這些東西再出現遇到他的情況吧!雖然球場上還是相當的英俊瀟灑,足以和雨音記憶裡的形象一較高下,但是辦公室裡的仁王雅治行動未免也太過聳人聽聞。

然而有時候,身邊站着網球部的正選隊員之一,就和站在光源旁邊一樣,不但受到的目光很多很密集,也會吸引來其他的正選,比如說……

“跡部,幫我把這些文件拿一下。蓮二之前寄放在這裡的,過會和我一起送到網球部那裡。”

“哦,好的。”

雨音和柳生每人各夾着一堆資料向網球社辦走去,耳旁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戲謔聲:“噗哩,吶,柳生,好巧啊。”

“仁王君,是你啊。”

“吶,搭檔不用這麼冷淡吧,搭檔。啊,跡部同學,之前真的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你對我們一無所知,嚇到你不好意思。我和柳生經常這樣互相COS的。”

“嗯,沒關係。”互相COS?雨音不禁用新的眼光打量了一下一本正經的柳生比呂士。或許,會長也有點變態的潛質。

柳生不慌不忙地撥開仁王擱在他肩上的手臂,慢悠悠地說:“仁王君,我很能理解你譁衆取寵的心情,但大庭廣衆之下,請你還是不要到處炫耀了。”

“噗哩,那我先走咯。”仁王爪子在柳生肩上拍了拍,擺擺手,姿勢頗爲瀟灑好看地沿着他原本的方向走去。

秋季特有的高遠天空是半透明的藍色,視野盡頭微妙地嵌着兩朵白雲。如明信片的背景映襯得他的後影格外閒雅好看。頭頂白色的頭髮隨着往來的微風輕輕拂動,隔着越來越遠的距離,卻像一隻柔軟的大手,憑空一直探到她的內心,直接觸碰到了最柔軟的部分。

“會長,你和仁王君關係很好?”雨音看着他修長的背影漸漸遠去,恍了恍神,禁不住開口問道。

“嗯,上學期就是他天天找我,把我拉進網球部的。現在我和他又是雙打搭檔,自然比和其他人熟悉一些。”

“會長原來不是網球部的麼?”

“我原來是高爾夫部的。”柳生瞥了雨音一眼。雨音敏銳地接受到他隱藏在眼鏡背後的淡淡好奇,急忙轉換了話題。

“那你們部裡有沒有一個藍紫色頭髮的男生,長得很漂亮的那個,他是你們的部長嗎?”

“你是說幸村君?幸村精市和我們一樣才二年級,目前還不是部長,但是,他是我們的教練。”

“他那麼厲害?”再怎麼看,教練也比部長牛啊!

“幸村國一的時候就打敗了大三的前輩,我們都很尊重他。等明年,部長的位置非他莫屬。”

“那個……”

“怎麼了,跡部雨音?今天你的問題貌似很多嘛,對我們網球部感興趣?”柳生挑了挑眉毛。

雨音低頭輕輕嘆了口氣,將柳生的話徹底無視。原來看起來彬彬有禮、優雅溫文的柳生,也可以這麼八卦。但她也已經意識到,能夠和仁王互相COS對方的人,無論看起來多麼優雅,內心總是非常人可以理喻的悶騷的“騷年”。

同學間真正的友誼,不外乎一下以下這幾種情況:

志同道合、有共同愛好的;光着屁股從小玩到大,而且沒有被父母“你看別人家小孩”這個萬用句型荼毒的;一起經歷某種困難,一起知曉別人無法獲知的秘密的;或者有充分客觀條件大部分空閒時間都黏在一起的。

雨音和思思就屬於第三種。原本她倆都有各自的朋友圈,僅僅是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但同桌才一個多月,就變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友。其中林雅緻功不可沒,儘管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緣分的奇妙就在於,它可以不動聲色、毫無預謀地將原本離你很遠的人推得很近。

偶然和思思的交談,她驚喜的發現心儀對象是雨音的小學同學,雨音喜歡的林雅緻是她初中同桌。兩個女生躺在草坪上互相爆料那兩個男生以前的糗事,笑得花枝亂顫之餘已經變成了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摯友。哪怕雨音和思思的性格有差,但相互遷就理解之後,反而更加水乳交融。

思思爲她的心上人的無意傷心時,雨音陪着她在學校裡一圈一圈地走;雨音爲林雅緻哭泣時,思思也緊緊抱着她,成爲她最堅實的依靠。

16歲、17歲之所以被稱爲花季雨季,大概就是因爲女孩子心中那懵懂的情愫。經過了初次愛戀的洗禮,就會成長的更加茂盛。但這種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洗禮,又有誰能夠安然無恙的度過呢。

至於北島海砂,雨音心裡明白,這種友情是建立在孤獨之上的。一開始完全不準備和任何人建立聯繫的自己,還有一直被同學嘲笑的北島海砂,兩個人一起行動總比形單影隻要好很多。

北島比雨音大一歲,烏黑的頭髮紮了兩個麻花辮,身材比她略高,臉蛋長得很清秀。只是和她一起走的時間裡,基本都是她在雨音耳邊唧唧喳喳地一直說着網球部正選的事。誰誰誰怎麼樣,又和誰誰誰有緋聞之類。

聽了那麼兩三回,雨音就發現她講的基本都是同一個類型的故事,漸漸地她已經能夠把北島講的那些正選羅曼蒂克的風流韻事自動屏蔽在耳朵以外。

不過,北島她講的再多雨音也不會不耐煩,或許這就是另一種特殊友誼的存在。

相對於緣分的奇妙,緣分的無奈更在於,它不動聲色地將他人引向你或許只是明修棧道,將原本和你關係親密的人推到一個你看得見、又觸摸不到的尷尬位置,纔是它的真正目的。

立海大的日子古井無波,雨音照常上課、下課、作業、練字,課間北島會湊過來說兩句話,單方面聊點八卦新聞。雨音和海砂會變成新的好朋友,如果雨音不加入學生會的話。

但是,正如上面所說,緣分總是充滿意外。

“跡部同學,這些文件你也拿着。對,沒錯,昨天那些記得送到對應的社辦去。什麼,不,不要你送,讓國一的去,你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是,是,那其他社團的申請送來沒?沒有的趕緊去催,對……”

柳生在那疊比他還要高的文件中有條不紊地飛快分配着任務,正值立海大社團巡禮月的原因,學生會裡身兼兩職的人都紛紛請假回各自的社團幫忙。作爲學生會文書,並且是學生會長大人柳生比呂士的同班同學,雨音很光榮的成爲了他新上任的貼身秘書,負責他指定的一切事宜。

學生會長、網球部正選的柳生同學將最後一個文件夾塞進雨音懷裡:“嗯,今天就這麼多,我要去網球部開會,今天就辛苦你了!”

“沒事…不辛苦。”

如果社團巡禮月學生會工作量會激增,那爲什麼還要招收這麼多身兼數職的同學?雨音將懷裡的文件放到另一側的茶几上一邊分類,一邊腹誹着,真不知道以前的巡禮月他們是怎麼過的。而且,立海大不是剛辦過那什麼海原祭麼,緊接着就是巡禮月也不嫌累。

想到北島跟自己形容的海原祭那三天校園裡張燈結綵、好吃好玩好看的天堂生活,雨音不禁有點小懊悔爲什麼不早點入學。

“對了,跡部同學,”柳生突然折回來:“忙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最近真的很謝謝你,否則我們還真是分身乏術。”

雨音衝他擺擺手,算是承了他的情。

每天都在忙碌中度過,以前經常在學辦坐鎮的柳生也變成了雨音自己,漸漸地她對學生會的工作越來越熟悉,和柳生比呂士也越來越熟悉。前者是因爲接觸得多,後者是因爲被柳生使喚的多,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而和柳生比呂士接觸的越多,她也越能明白這個男生爲什麼如此受到女生的歡迎。雖然男子網球部的正選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粉絲團,但柳生不僅僅是網球部的一員,學生會的會長,同時也絕對是標準的“三好學生”。

成績優異、家境富裕、舉止文雅,這些只是套話,雨音對這位同學印象最深的,莫過於此人在課堂上的積極表現。無論哪節課、哪位老師、哪道題目,教室裡唯一屹立不倒的正是柳生比呂士高舉的右手,紅旗飄飄一樣。他等待老師的點名,再輕易地說出正確答案。

這種對待學習持之以恆的熱情和舉手回答問題堅持不懈的執着,必須給他加上“舉手狂人”的稱號。班級學習委員沒有給他擔任,是在是大大的屈才。

這位課堂上無比高調的柳生比呂士同學,跡部雨音居然在上課好幾天的情況下依然不清楚他的長相和名字,可見當時雨音對周圍的事情不僅不上心,更達到了無視萬物的境界。不過這樣的生活並未持續,也隨着她加入學生會而漸漸改變。

對雨音而言,加入學生會讓她最期待又最擔心的就是和仁王雅治時常性的碰面。因爲最近天天和柳生走在一起,和仁王的碰見機會也多了起來。越來越頻繁的接觸中,聽着他的聲音、看他對路過認識的人揮手打招呼,甚至目睹他惡作劇地戲弄了好幾個男生。雨音不禁心裡嘀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他的鬼把戲嚇得生活不能自理。

明明是個外表俊秀的大好男兒,愛捉弄人的性格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種玩世不恭、面容英俊,還很有親和力的人的確擁有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難怪那些女生都那麼瘋狂——或者說,難怪雨音自己,看到他嘴角那抹淺淺的笑意,也會不由自主地心頭猛跳。

昨天她走在校園裡,迎面而來又是一陣狂亂的旋風,女生特有的嘰嘰喳喳叫聲撲面而來。閉着眼睛都能猜到是校園內的大衆偶像出現在人羣中央,順利變身爲人潮漩渦中心還企圖溜走。現在那些女生就和跑到黑洞附近的宇宙天體一樣,只能被嘩啦啦地吸進去,黑洞本身運動起來,天體只能更快地被攻陷。

一頭耀眼的白毛,不負衆望又是仁王雅治同學。

和所謂網球部的認識的不多,但被她碰上的幾次主角都是他,這個人是不是閒時太難受了,特地跑到女生中間撒開腳丫子跑兩圈把自己放出來溜溜?

“啊哈,跡部同學!我先閃,你幫我把那羣女生搞定哦。”

仁王飛快地走來,看到附近站着最近時常能遇到的跡部雨音,不由得喜上眉梢,步伐又快了些許,徑直穿過她身後的花圃遠遁而走。他的身影剛剛遁去,一大票女生攜着滾滾濃煙撲面而來,夾雜着無與倫比的熱情。

“同學,請問你看到網球部的仁王君了嗎?”

問話的女生臉上淺淺一抹紅暈,雨音內心頓時升起罪惡的情感,只能半真半假地說道:“不知道,看這個時間,或許是在學校裡閒逛呢吧。”

話音未落,女生後面兩個人頓時喊出聲來:“回教室了,肯定是回教室了!”

“不,肯定在學生會室,柳生君就在那裡!”

緊接着那一大羣女生瘋牛一般浩浩蕩蕩向學生活動中心那邊加足馬力開去,驚得雨音立刻跳到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直咋舌。

剛剛聽到她們的喊叫,似乎……會長和仁王雅治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姦情一樣,平時的確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他倆……

啊咧,她是不是無意間發現了什麼秘密?!

雨音猛地一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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