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莞妃娘娘自願起舞助興,底下的官員恭敬不如從命,文殊辰更是可有可無。

三杯酒水後,林菀再次回到大殿中央,管線絲竹作配,水煙袖輕震,蒲柳般的身姿立時搖曳舞動起來。

謝唯黎自小養在山寺裡,琴棋書畫都可以自學請教,獨“舞”這一項,算是門外漢,真正的一竅不通。林菀本就長的極美,舞姿更美,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振作龍蛇動,一顰一笑,幾乎不用刻意勾勒足以叫人心動。濃妝豔抹、環佩叮咚,何等尊貴華美,如豔壓羣芳的牡丹,一朵便可令百花失色。

而這些,恰恰都是她沒有的。

這樣的美人,別說蘇瑾彥動心動情,就是同爲女人的她,也忍不住自嘆不如。只是不知有意無意謝唯黎總能感受到來自舞池中央的目光,但她知道,林菀尋覓的那人絕不是自己。

一曲罷,舞步停,殿上鴉雀無聲,衆人仍沉浸在方纔的豔舞中無法自拔,直至林菀開口謝恩才倏忽響起掌聲,接着讚美逐漸擴大,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無不道,莞妃娘娘身若游龍,宛若驚鴻,姿色絕,舞技更絕。

對於百官的讚美,林菀似乎並不爲所動,面上雖掛着笑容,眼底卻藏着淡淡的失落,旁人或許不知,謝唯黎倒是猜出幾分意味來,今日遲來或許是故意爲之,她只願爲那一人舞,也只想聽那一人讚美。

說不清什麼感覺,在她反應過來前,自己已在案下捅了捅蘇瑾彥的胳膊。

“怎麼了?”蘇瑾彥放下杯子,側頭溫和的詢問。

謝唯黎轉頭看向他,猶豫着該不該說出心底的話,畢竟她是個外人,他二人感情如何與自己毫無干系。

看出她的糾結,蘇瑾彥卻會錯意,溫暖的大掌將小手包裹起來:“別怕。”

柔和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震,勇氣盡數抽離,唉,還是算了吧,自己怎麼昏了頭,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多管閒事了?謝唯黎嘆着氣不說話,將手退了出來,根本沒聽清殿上來來去去的皇上和朝臣都說了些什麼,等到她回神,才發現衆人的目光繞了一圈竟又轉回到她這兒。原來方纔的小動作全部落入莞妃娘娘的眼中。

“本宮在出嫁前同蘇相情同兄妹,如今瞧着丞相夫人也似姐姐般親切,聽聞姐姐自小嫺靜溫婉、飽讀佛經詩書,想是對舞曲有些不一樣的見解,姐姐若不介意,還請不吝賜教。”聽到這話,謝唯黎先是一愣,接着涌起淡淡的笑容,林菀的目光雖也含着笑,卻帶着困惑與憤怒,還有些許挑釁和嘲諷,她該是不甘心的,不甘心愛人身邊伴着的不是自己,不甘心代替她嫁給了陳楚之,哪怕那個人是九五至尊。

不出所料,衆人的目光聚焦過來,皇上沒有表態,似乎並未覺得林菀此舉有何不妥,謝唯黎故意沉默片刻,果然,身邊之人除了喝酒再無其他動作。

這就是前一刻對自己說出“別怕”之人?看來他的包容與寵愛也是分人物場合的。一股無名火忽然涌上心頭,謝唯黎站了起來,目光謙和謹慎,儼然一副丞相夫人該有的溫文:“恐怕要讓莞妃娘娘失望了,臣婦不懂舞。”明知道林菀的故意刁難,也沒有與之針鋒相對,因爲覺得沒有必要,男人們的戰爭中,她和林菀都是政治的犧牲品。再者,其實這話還有後半句:君子曰,以色侍人,色遲則愛衰,能得幾時好?我願得長久,故,修身養性,不以色侍人。

“如此,倒是本宮不查,失禮了。”美目中嘲諷更勝,甚至帶了些女子特有的輕蔑。

謝唯黎微微一笑,對她的示威故作不知。雖然知道今日宴會少不了明爭暗鬥,卻沒想過這位莞妃娘娘會如此沉不住氣親自動手,想來以權相欺是假,嫉恨心愛之人身邊坐着其他女人才是真。真是可悲又可恨的存在啊,情之一字,可以繞指柔腸,也可殺人於無形,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儘早抽身的決定?不管是對林染陸的愛慕,還是對蘇瑾彥萌生的些許依賴?

“皇上,小臣來白祁雖不久,卻也感受了些許風土人情。方纔酒水落肚,倒是想起一則有趣的軼事來,不知皇上可有興趣一聽?”出乎意料,文殊辰會開口替她解圍,他本是今晚宴會的主角之一,陳楚之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皇上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文殊辰道:“白祁百姓皆好詩書懂禮儀,小臣有次路過一小鎮,聽見路邊爭吵不已,便停下瞧了幾眼。原來是個土財主看上了一青樓女子,想趁夫人回孃家省親的空當其帶回家,卻不想婦人提早回府,逮了個正着。要說那青樓女子的確長的頗有幾分姿色,能歌善舞,三言兩語便能哄得男人開心,如今既得了家主寵愛,還未進門便對家主夫人頤指氣使。”

“原本看到這小臣已是了興趣,這樣的戲碼太多見,根本不足爲奇,而那婦人對待青樓女子更是心平氣和、毫不計較簡直可以用順從和示弱形容。就在小臣打馬走人之際,豈料,那婦人竟說了番話,猶如醍醐灌頂,叫小臣欽佩有佳,就連周圍百姓都掌聲雷動。”

“哦?那婦人說了什麼?”陳楚之聽的來勁,下意識的問了句。

文殊辰卻不着急立刻說,眼光自殿上每位大臣、女眷身上掠過,跳過蘇相一桌直接落在了龍椅旁:“那婦人說,以色侍人,色遲愛衰,不得長久,妾身願情長地久,遂不屑以色侍人。”

“沒想到白祁小鎮婦人都能有如此涵養,實在讓小臣歎爲觀止,皇上治下功績叫人欽佩。”說着,高高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則軼事,不僅成功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更是對白祁皇帝一番連吹帶捧,殿上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舞女們入池,彩袖殷情捧玉鍾,歌盡桃花扇影風,絲竹悠悠,敬酒、奉承、客套、玩笑亂做一團。只有少數長心眼的琢磨出了文殊辰的畫外音,不住拿眼光小心翼翼瞥向這邊,也不知是在瞧蘇瑾彥還是在瞧莞妃娘娘。

膽子真大啊!拿着酒杯的手摩挲着杯上的紋路,謝唯黎越思索,脣邊笑容越大,最後忍不住連眼裡也帶了笑容。她輕茗了一口,無意看到對面與朝臣相談甚歡的文殊辰,繼而一氣喝乾,好一個南樑使臣,好一個文殊辰,放眼殿上,連皇上都忌憚蘇瑾彥三分薄面,他竟敢指桑罵槐,諷刺蘇相是那隻認姿色的土財主,莞妃是張揚跋扈的青樓女子,真是好大膽子啊!

原以爲轉移話題已是他幫助的極限,卻原來那只是碟前菜,只是不知這樣“用心良苦”一番故事,幾位當事人能否讀懂?

她覺得一定是酒精惹的禍,竟把所有的細小情緒無限放大。平常對這樣的事敬而遠之的她此刻居然懷揣着惡意的期待,期待這殿上趕緊發生些什麼,期待有人能打破這虛假的場面。藉着酒杯的遮掩,目光躍過高臺看向林菀,果見其笑容僵硬,看向文殊辰的目光自帶三分怒氣,看來果真氣得不輕。不過,不要以爲這點小恩小惠就能讓她放下對他的芥蒂,不給解藥,一切示好全部免談。

“吃些菜,別光顧着喝酒。”手上一空,酒杯已被人奪了去。笑容微僵,轉向蘇瑾彥時變得從未有過的疏離和客氣:“是,丞相大人。”

“唯黎……你有些醉了。”眼前的人,面帶潮紅,眉宇彎彎,不同清醒時的剋制,此刻美眼中的嘲諷與薄怒展露無遺,聽着她嘴裡諷刺的謙卑,蘇瑾彥覺得心頭一陣煩悶,她從未拿這樣的眼光看過自己,竟讓他覺得忐忑而愧疚。她是在怨自己方纔沒有替她答話麼?天知道他剛纔心不在焉根本沒聽清林菀說了什麼,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站起身。

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其掙脫,蘇瑾彥夾了菜品放在她碗裡:“你今日什麼也沒吃,空腹喝酒不好,多吃些菜。”

現在又來裝什麼好人!謝唯黎覺得他從未有過的虛僞,扭着手腕愈發想要掙脫,卻不得其法。

“是麼?和丞相大人相比,妾身這點薄醉算得了什麼?”

“衆人皆醉我獨醒,他們會說你醉了而且醉生夢死一塌糊塗,那如果衆人皆醒我獨醉,丞相大人猜,他們會說什麼呢?”

語調迷離微揚,蘇瑾彥困惑着,下意識的迴應:“我不知道。”

“他們會說,你纔是醒的那個,大智若愚、濯清漣而不妖。所以,我沒醉,我只是不屑以皓皓之白,蒙世俗之塵埃罷了。”

謝唯黎說的極輕,近乎呢喃,蘇瑾彥卻聽的心頭大震,忍不住道:“衆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一同暢飲豈不快哉?”

“難道這就是丞相大人的爲官之道麼?與世同濁,與世同醉,哪怕背棄原則,放棄道義?”

被那諷刺的目光灼熱,蘇瑾彥眼色沉了半分,緩緩搖頭:“唯黎,你不懂,有些時候,只有比醉更醉,比濁更濁,才能以醉制醉,以濁制濁,就如同兵法,有句話叫做,以戰去戰,以殺止殺。”

話不投機半句多。

因怒意更加紅潤的臉龐,轉眼又掛上先前淡然疏離的笑容,彷彿之前的爭執固執不復存在,兩人坐的這樣近,她卻覺得,他們之間,從未有過的遙遠。

歌舞不知不覺中結束了,傳官又報了幾個節目,後半場到底演了些什麼,謝唯黎也未再關心,偶爾有官員過來向蘇相和她敬酒,都被蘇瑾彥盡數擋下,而她也表現的恰到好處的溫和得體,臉上除了笑,還是笑,累人又累心。

“皇上,看使臣大人與皇上相談甚歡,臣有個小小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酒過三巡,宴飲將畢,羣臣大都微醺,御史大夫左肖平藉着酒氣,搖搖晃晃從案前站了起來,面上攏着點點興奮。

陳楚之正在同文殊辰搭話,遭到打斷也不惱,放了酒盞,饒有興趣:“左愛卿請講。”

左肖平理了理衣袍道:“早聞南樑尚武,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有習武傍身的習慣,臣斗膽猜測,使臣大人既代表南樑出使白祁,必定熟讀兵法武藝了得,皇上不如藉此機會舉辦一次狩獵,一來可以加深兩國友誼,二來使臣大人也能盡興而歸。”

這個提議倒是新鮮,陳楚之在位將近三年,每日不是在御書房批改奏章,就是會見各類大臣,別說出去打獵了,連御花園都沒認真逛過幾回。然皇上再尊貴老成畢竟也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對這類刺激遊戲正是興致勃勃的年紀,如今左肖平提議狩獵,嘴上雖未答話,心裡已是一亮。

況且,這也是鑑定南樑國人是否真的尚武的好時機。一石二鳥,怎可不從?

陳楚之咳嗽兩聲,下意識的看看左邊的蘇瑾彥和右邊的文殊辰:“不知使臣和蘇相有何看法?”

蘇瑾彥心思深沉,面上到看不出什麼,只是笑笑:“臣聽從皇上安排。”

早知他有此答覆,文殊辰毫不意外。他撩袍起身,拱手道:“在南樑,皇家狩獵女眷亦可參與。早聞白祁女子同南樑女子一般,亦巾幗不讓鬚眉,小臣斗膽建議衆卿家可攜親眷一同前往,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女眷同往?蘇瑾彥可不認爲文殊辰此語只是單純的因爲什麼“白祁女子亦巾幗不讓鬚眉”,聞言立刻起身欲反駁,卻有一道聲音似和他比賽般立刻搶過話頭。

“皇上,臣妾家中尚武,父兄姊妹都是相當當的人物,臣妾斗膽請求皇上同意使臣大人的請求,允許臣妾一同前往,臣妾甚是想親眼目睹皇上馬上的颯爽英姿。”

紫裙搖曳,林菀這說的滴水不漏,陳楚之只能扶起她按回座位上:“既然菀兒和使臣執意如此,那朕就準了吧。狩獵定在初三,出席狩獵的官員可攜帶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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