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放晴,洗去了昨日的一切陰霾,給昨夜被狂風暴雨所淋打的大地披上了一件暖暖的輕紗,鳥兒輕快地叫着、唱着,給樹林增添了幾分活躍,薄霧層層,更像是一件人工所不能及的完美衣衫,輕薄,潔白。
暖暖的一縷陽光射進洞內,洞口處的火篝上還冒着縷縷青煙,洞口的巖壁上時不時地還會滴落幾滴小水滴,以此來證明了昨日暴風雨的存在。
陽光照在眼睛上,讓傾城不適地眨了眨眼。
揉了揉眼睛,傾城就地坐了起來,披在身上的衣服隨之滑落,仔細一看,竟然是一件藍色的衣衫。
男人的衣服?
沈孟巖?
由一件衣服,傾城立即聯想到了沈孟巖,左右看了看,終於在火篝的另一邊看見了他。
此刻的沈孟巖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褻衣,整個人蜷在那兒睡着,卻因爲寒冷而雙手環抱着,身體一陣陣的不住的發着抖。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藍色長衫,傾城幸福的笑了。
傾城起身,手中拿着藍色長衫,繞過火篝走到了沈孟巖的身旁,隨即將手中的衣服輕輕地披在了沈孟巖的身上。
看着那張完美俊俏的輪廓,比小時候的他多了幾分俊逸,少了幾分青澀稚氣,卻更加多了以往不曾存在的幾分憂愁,那好看的濃眉都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給俊秀的臉龐增添了些許苦悶,使得傾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替他撫平那緊皺深鎖的眉頭。
小時候就是好,沒有憂愁,沒有煩惱,雖是整日困在那深閨大院中少有出門的時候,可是那個時候有他,還有……雨汐。
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小時候的骨肉親情,現在都已經永遠成爲了過去,將那些過往的快樂,過往的感情,全都鎖在了小時候,如今早已不復存在。
纖長的手指撫上那緊鎖凸起的眉頭,一下又一下地來回平撫着,沉睡的人終是感受到了一些反應,濃黑的眉毛挑了挑,原本緊皺的眉頭也鬆開了,卻叫傾城仿若觸電般的猛地抽回了手。
微微眯了眼,一抹陽光卻正巧射了過來,叫沈孟巖下意識地伸手去擋住那刺眼的陽光,勉強睜開了眼,沈孟巖看清了身旁的人,還有些迷糊的叫了聲:“傾城。”
對於沈孟巖的突然起來,傾城被嚇了一跳,頓時覺得尷尬無比,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感受到她剛纔在觸摸他的眉頭,有沒有看到她看他時那種癡迷的目光,如果有,那該讓她以後如何自處?
可是這種擔心和尷尬很快就被傾城一掃而光,平淡無常的朝着沈孟巖微微一笑:“你醒了!你還真是傻,昨晚下了那麼大的雨,夜間又這麼冷,你還把你自己的衣服給我,要是你半夜被凍壞了,我可賠償不起啊!”
傾城帶着調侃的味道說着,卻已經動手將沈孟巖給扶了起來,又拿過他手上的衣服,開始着手替他穿衣。
沈孟巖只呆呆的愣在了那兒,似還分不清此刻自己是身處在夢境還是現實生活中。
良久,沈孟巖才反應過來,一看是傾城在替自己穿衣,不禁有些不自在,連連後退了幾步,伸手護住胸前的衣襟,帶着一種防衛的意味道:“我可以自己來。”
他的排斥,他的不自在,他的尷尬,
傾城全都一一盡收眼底,可是傾城卻沒有就此作罷,反而大步走到了沈孟巖的面前,揮掉了他放在衣襟上的手,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笑道:“怎麼,難道我就替你穿下衣服,這你也要拒絕嗎?”
由不得沈孟巖拒絕,傾城已經替他穿好了衣,正在仔細地理着他身上的衣服,因爲在她的眼裡,他永遠都是完美無缺的,不可以有任何瑕疵。
“你這麼早就醒了?”撇開剛纔的一切不自在,沈孟巖朝着傾城笑着問道。
“是啊,難道你還想在這個地方再多呆上一晚嗎?”
“不是啊,我只是……”想找個話題開口,可是傾城的一句話便堵得沈孟巖吞吞吐吐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看沈孟巖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臉苦悶的樣子,傾城頓時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還真是傻!”
“什麼?”
“我說,你傻……得可愛。”雖然這個詞不怎麼適合像沈孟巖這種高大帥氣的男子,可是他給傾城的感受卻的的確確是可愛。
“哦。”沈孟巖淡淡的應了一聲,低頭不再與傾城爭論這些。
“對了,你的腿上的傷有沒有好點?”突然間,沈孟巖便想起了傾城腿上有傷的事,關心的問道。
傾城活動了一下腳,又在沈孟巖的面前來回走了好幾步,可是都沒什麼大問題,這才走回到他的面前,笑道:“看,不是沒事了嗎?”
見傾城果真沒事了,沈孟巖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下了,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也不看看她傾城是什麼人!
代國第一醫毒雙修、天機門的長老的首席入門弟子,也是唯一的一個弟子,他的一身醫術和用毒本領都對傾城傾囊相授,有着這樣一身本領的傾城,就膝蓋上那小小的傷口,怎麼可能會難得住她!?
就在傾城自我想着的同時,沈孟巖已經走向了洞口,看着外面早已一片晴朗的天空。
深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清新空氣,整個人頓時舒服了不少,昨夜的寒冷與風雨已然過去,可是溼潤的泥土,帶着雨滴的樹葉,卻清清楚楚的告訴他昨天發生的一切不是夢,那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實。
在山上過了整整一天,就連整個晚上也都在這山上度過,不知道爹有沒有發現他沒有回家,看看時間,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轉身看着傾城,沈孟岩心情大好,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哦。”傾城低頭應了一聲,有些落寞。
爲什麼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那麼少,少得連回憶都不夠,要是可以永遠留住這一刻,哪怕讓她放棄一切,終生留在這山上又何妨?
只是……時間不會爲任何人停留,該走的留不住,不是自己的也守不了。
見傾城一直在那兒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沈孟巖好奇的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是傾城愣是沒有一丁點兒反應,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傾城如此失神。
就在沈孟巖疑惑不解,卻又叫不醒傾城的時候,卻聽見傾城低頭小聲的低語了一句:“難道真的是命嗎?”
“什麼真的是命?”聽見了她的話,沈孟巖不假思索的問
了出來。
“啊?”他這句話成功地把傾城的思緒拉了回來,看着他,傾城有些茫然,顯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剛纔說了些什麼話。
“你怎麼了?你剛纔在說些什麼?什麼叫難道真的是命?”一連串的疑問從沈孟巖的口中說出來,不解的看着傾城。
“沒、沒什麼。”傾城想要逃避這個問題,連沈孟巖也不敢直視,可是沈孟巖的目光卻一直放在她的身上,似要把她看穿、看透一般,被他熾熱的目光一直盯着,傾城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將沈孟巖往洞口推了推,道:“不是要回去嗎,快點走啦,不然你的家人會擔心的。”
對啊,想起自己一晚上都沒有回家,這種先例還從未開過,上次在丞相府還有個上官雨汐爲他開脫,這次同傾城單獨在山上過了一個晚上,不知道爹發現了會有什麼後果。
一想到這些種種,沈孟巖有種歸心似箭的感覺,也就任由傾城推着自己往洞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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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概快一個小時了,傾城同沈孟巖總算是走到了城門口,也多虧了傾城從小習武,耐力與體質比一般人的要好,否則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要從充滿濃霧和溼滑難走的山坡上走下來,還真不是一件小事。
城門口總是來來往往的有許多人,每一天都如此熱鬧,絲毫沒有被昨夜的狂風暴雨所影響了人們正常的運行,也更加沒有人注意到了這對剛從南山上下來的男女。
一同走進城門口,傾城在面對兩條背道而馳的大路中間停下了腳步,有些話在心裡醞釀了許久,雖然不想說,但還是轉過了身,面對沈孟巖卻遲遲沒有開口,良久才道:“好了,我們就在這兒分開吧,你還是趕緊回家去,別讓你爹擔心。”
沈孟巖沒有說話,而是輕點了一下頭,然而卻許久沒有要離開的動作,就這樣和傾城面對面的站着,可是誰也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
這樣的靜默持續了很久,傾城雖然不想與他分開,只是這樣站得越久,就只會讓她的捨不得更增添幾分,與其這樣,她還不如先開口打破這靜默,“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有緣再見。”
還能不能再見還是個未知數,所以傾城只能說有緣再見,興許下一次再見的時候,他已經成爲了上官雨汐的丈夫,那個時候,他們就真成了兩道平行線,永遠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
話落,傾城及其不願的轉過了身,朝着平西王府的路線一步步艱難的移動着步子,心裡竟隱隱的痛着,想要回頭,可是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提醒着她:不能回頭,回頭只會讓自己陷得更深,最終無法自拔,向前走,永遠不要回頭。
沈孟巖站在原地沒有移動一下步子,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離去的纖瘦的背影。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走着,可是傾城卻走得很慢,每邁動一下步子,都是十分艱難的。
最終,沈孟巖還是抵擋不住來自內心的呼喊,朝着那背影喊了出來:“傾城。”
聽見他喊自己的名字,傾城猛地回頭,一顆心幾乎快要跳動出來了,雙眼溢滿神采的看着不遠處的人。
沈孟巖看着傾城,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道:“我送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