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心中再不情願，蕭夫人到底還是咬牙將這羣乞丐帶上了，車廂裡面空間雖大，可到底只有這一個地方。即使用了簾子將車廂隔成了兩半，撲鼻而來的臭味立刻讓原本乾淨整潔的車廂變的難以忍受，蕭夫人不得不打開了車簾透氣。
偏偏這幾個乞丐還是混不要臉的，上車之後看到了茶几上的水果糕點，那年紀小的似乎餓極了，伸出一雙黑乎乎的小手就抓了一把糕點塞進嘴裡狼吞虎嚥起來。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小兒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夫人的仁慈，小的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的！”那年紀最大的乞丐男人自然也看出了眼前這位美婦人臉上的不悅之色，立刻諂媚地作起揖來。
他也知道這些貴人們都好面子，表現得卑微一些才能讓他們一家人不會被扔出去。
好在此地距離外城的距離並不算很遠，蕭夫人強忍着，兩刻鐘後，馬車終於駛進了城門。
“到了到了，你們幾個快下車去吧，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家夫人送你們一程已經是大發慈悲了。方纔那銀兩夫人也贈與你們，快走吧！”
車伕的態度還算客氣，既然好事都做了，自然不能白費銀子和心意，因此這番話，車伕可是當着城門守衛說的。一見是蕭家的馬車，下來的竟然是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守衛們頓時露出了驚歎的表情。
“蕭夫人可真是大善人，身份尊貴卻對乞丐都一視同仁呢！”
“是啊，這些乞丐也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纔有這個福氣遇到蕭夫人幫忙！”
四周一片讚賞之聲，順利地入了城，乞丐模樣的一家人也鬆了口氣。這一家子，卻正是從程家的田莊逃出來的程學棟等人。
當初鎮國公府上派人將他們押到了郊外的田莊，半路上程花兒從馬車裡面逃竄了出來，卻意外看到了本來以爲去了南方的大伯。等到了田莊之後，解開了束縛的程花兒這纔將事情告訴了程學棟。
當初捲了家裡的銀子單獨逃走，程學棟其實是沒臉再見家人的。可是眼下他們活的如此艱難，還被送進了田莊爲奴，與其一輩子在地裡刨食受苦，不如搏上一搏，逃出去找到爹孃和大哥二哥。
在程學棟看來，他們終究是一家人，骨肉親情是沒那麼容易斷的。就算爹孃饒不了他，還有幾個孩子呢！看在孩子們的面上，爹孃肯定會願意重新接納他們的。
“大戶人家就是有錢，隨手就賞了五兩銀子。有這些錢，暫時夠我們找人了。”馮氏那乾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只覺得那蕭夫人真是個大傻帽，要是能多遇上幾次這種人就好了。
“花兒，你還記得當初看到你大伯他們的地方嗎？”程學棟卻是急着找到家人，五兩銀子看起來多，在京城根本就撐不了幾天。他們還得防着被鎮國公府上的人抓回去，眼下還真是一點都不能放鬆。
“爹，我只記得那附近有個藥鋪，周圍的行人很多。不如我們找人打聽打聽，外城最大的藥鋪在什麼地方？”
程花兒怯怯地開口道，自從被趕到了莊子上，程花兒就遭到了全家人的埋怨。她那原本在鎮國公府上養出來的一點點驕縱，早就被程學棟和馮氏的拳打腳踢給鎮壓了。
不得不說，她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程學棟也認可了她的話，立刻向守城的侍衛打聽了起來。畢竟，以他們現在的模樣，路人肯定不會搭理的，倒是這幾個知道他們被那個蕭夫人出手相助的守衛，恐怕會看在那位夫人的面上提點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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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佳節，青蓮居又推出了一款新的玫瑰香水，且僅限這一日優惠出售。無數的少女們蜂擁而入，只盼着在這難得的一天將自己妝點的更加美麗動人。
程錦繡也在袁紫嫣的邀約下，帶着兩個妹妹一起出了門。女人不管在什麼時代都是熱衷於逛街和購物的，袁紫嫣家境富有，青蓮居的東西她幾乎是每次新款都不會落下。而現在程家賺了錢，心疼女兒的程學文也是從不吝嗇，巴不得程錦繡她們能和袁家的大小姐結爲朋友。
等她們到了青蓮居的時候，裡面已經來來回回有許多女客了。青蓮居推出過金卡，銀卡和銅卡。有了這三張卡的都是貴客，享有優先購買權和一定的折扣。而袁紫嫣正好就有一張銅卡，在四周少女們羨慕的眼神下，她們率先進了小包間。
“繡兒，枝兒，葉兒，你們今天來了就不用客氣，一會兒有看上的，就記在我的賬上就行。”
袁紫嫣驕傲地揚起了小腦袋，若是在旁人看來，就顯得有些自視甚高的模樣了。不過，這也是袁紫嫣對待她的閨中密友的一貫態度，若是遇到自尊心強的人難免會覺得羞辱下不來臺。
程錦繡卻知道，她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因此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反正她也不會刻意去挑貴的東西，等以後再找機會還回去便是。
“哎，這銅鏡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這眼影上了妝是什麼效果。繡兒你們看看，還可以嗎？”
袁紫嫣對着銅鏡瞅了半天，鬱悶地轉過了臉，她打的是桃紅色的眼影，看起來嫵媚又靈動。自從青蓮居推出了這個叫眼影的東西之後，時下京城的女人都以靚麗的眼妝爲榮。
“很好看啊，要是用大姐的那面鏡子就能看清了。”程枝兒嘴快，忍不住將程錦繡的那面琉璃鏡子說了出去。程葉兒頓時嚇了一跳，扯了扯妹妹的衣袖，程枝兒這才發覺說錯了話，頓時羞愧地低下了頭。
“繡兒你有什麼鏡子？比銅鏡還清楚嗎？難道還是什麼寶貝，連給我看看都不成？”袁紫嫣雖然性格驕縱，卻也不是傻的，見了姐妹兩人的舉動，臉上的神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起來。
雖然和程家姐妹相處不久，不過袁紫嫣卻是真心把程錦繡看作是朋友的，否則的話也不會請她們來參加自己的生辰宴，還請她們到青蓮居來送東西了。程枝兒和程葉兒遮遮掩掩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卻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她脾氣本來就不好，當下語氣便冷了下來。
“紫嫣你誤會了，你也知道，枝兒葉兒不敢動我的東西。她剛剛那樣子，只是覺得不該代替我開口罷了。我的確是有一面琉璃鏡，是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一個貴人，那位貴人賞賜給我的。
平日裡就我梳妝的時候在用，今天你說要到青蓮居來，我就想着帶出來給你看看。本來我打算親自說的，卻被枝兒搶了先！枝兒，以後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啊！”
程錦繡故意做出一番生氣的模樣，狠狠地瞪了程枝兒一眼。程枝兒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大姐這是在幫她開脫，立刻點頭如搗蒜。
“是啊，袁姑娘你千萬不要誤會，都怪我不會說話藏不住事。”
袁紫嫣也知道，程家人偏寵程錦繡，倒是另外兩個孫女完全沒有同樣的待遇。程枝兒和程葉兒膽子小不愛說話，也不會吹捧她。要不是看在程錦繡的份上，她都不會搭理這兩姐妹。
“好啦，來，紫嫣你看看我這琉璃鏡如何？”
程錦繡也不含糊，她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面掏出了那面有成年男人巴掌大的精美鏡子，遞到了袁紫嫣面前。實際上，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出門的時候下意識地就帶上了這面鏡子。拿給袁紫嫣用，她居然覺得有些捨不得。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總不能爲了這點小事就得罪了人。
“天啊！真的好清楚！繡兒，你這是什麼鏡子，實在是太厲害了！”
袁紫嫣一看到鏡子裡面栩栩如生，彷彿和自己面對面一樣清晰的鏡像，頓時驚訝極了。她愛不釋手地將琉璃鏡拿在手上照了又照，臉上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嘴裡更是不時地發出喜悅的叫聲。
“繡兒，這鏡子哪裡有賣的你知道嗎？我一定要買好幾個帶回去才行！”
“我也不知道哪裡有賣的，這是一位貴人送我的禮物，不過我想，內城可能會有吧。”程錦繡搖了搖頭，這鏡子放在前世根本就不稀罕，可在古代就十分珍貴了。況且這是姬玉送給她的，她也沒有想過去問他這種事情。
“啊？那我不就買不到了？繡兒，要不你把這面鏡子賣給我吧？多少錢都行！”袁紫嫣實在是喜歡這面琉璃鏡，不但裝飾精美，還能清清楚楚的照出人臉，相比之下，她家裡的那些銅鏡不管多大都比不上眼前這一塊。
程錦繡頓時有些爲難起來，且不說她自己不願意賣掉這面鏡子，若是被姬玉知道了她敢賣掉他送給自己的東西，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
“算了算了，我逗你玩的呢！大不了多等一段時間，既然有人把它做出來了，肯定是會拿出來賣錢的。放心吧，我不會強要你的東西的。不過呢，你得答應我，以後在女學的時候你帶過去，偶爾借我用用總行吧？”
袁紫嫣看出了她臉上的爲難，噗嗤一笑開口道。她雖然驕縱任性了一些，卻並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蠻橫之輩。從小到大她要什麼有什麼，根本就不屑和別人搶東西。
“謝謝你的紫嫣，不愧是袁家的大小姐，你可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會這樣通情達理。放心吧，以後我會把它隨身帶着，你要是想用就跟我說一聲。”
“哼，那是，本姑娘的好可不只是這麼一點，以後你就會知道了。”袁紫嫣得意地揚起小腦袋，對着鏡子繼續左看右看。見她這樣，程錦繡也笑了，心裡對袁紫嫣也真正認可了起來。
幾人之間氣氛放鬆，頓時有說有笑起來。就在這時，小包間的房門被推開，走進來了一個青蓮居的女侍。而隨着女侍進來的，還有一個錦衣華服，容貌昳麗的少女。
“琉璃鏡果然在這裡！好啊，你們幾個小偷，簡直是膽大包天，偷東西竟然敢偷到青蓮居頭上了！來人，把他們拿下，馬上報官！”
“你胡說八道，這是污衊！我們可是堂堂正正進來光顧青蓮居的客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偷！”袁紫嫣哪裡受得了這種侮辱，立刻皺着眉反駁起來。
“證據就在你手上，還敢狡辯？”那美貌少女冷哼了一聲，絲毫沒將袁紫嫣放在眼裡。
“這鏡子是我朋友的東西，什麼時候變成青蓮居的了？你少在這裡信口雌黃！”袁紫嫣卻不相信，她可是親眼看着程錦繡從挎包裡面把東西拿出來的。更何況這一路上，她們直接就進了小包房，程錦繡一直在自己身邊沒有走動過，怎麼可能會偷東西。
“真是好笑，這琉璃鏡，可是青蓮居才準備出售的珍品，全京城才十面而已！而且，此物還沒有在市面上流通，整個外城，只有青蓮居剛剛送到的兩面。剛剛盤查的時候，卻忽然間少了一個，不是你們偷的，還會是誰？”
那美貌少女咄咄逼人，根本就不相信眼前幾個少女的狡辯。她這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頓時讓袁紫嫣也有些懵了，有些無措地看了看程錦繡。
“這位姑娘，你憑什麼說這面琉璃鏡，就是你們青蓮居丟失的那一面？小女子家境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不至於做出偷盜這等行徑。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姑娘還是不要隨口污衊別人的好！”
程錦繡臉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這鏡子是姬玉送給她的，到底是不是偷盜她心裡清楚。青蓮居丟了東西着急她能理解，可這樣隨意的將罪名安在她身上，未免也太過分了。
她隱約覺得眼前這少女有些面熟，再加上她穿着打扮不凡，出現在青蓮居中，四周的女侍卻一副以她爲首的姿態。幾乎是一個轉念間，她便猜到眼前這美貌少女，恐怕就是蕭夫人那位獨女了。
“看來你們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且不說琉璃鏡根本沒有對外出售，就算你是公主，都不見得能有這樣一面鏡子！這琉璃鏡的手柄上，會刻有一朵蓮花，你敢把那琉璃鏡拿出來，讓我們查看嗎？”
蕭悅姌輕蔑地開口，看着程錦繡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笑話。
自從昨晚在外城看到了攝政王，她便想着過來碰碰運氣，無聊地在外城駕着馬車繞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心上人的身影。覺得有些累了，正好路過外城的青蓮居，蕭悅姌便打算進來歇息歇息。沒想到才進門，就看到女管事匆匆忙忙地過來稟告，說是今天送來的兩面琉璃鏡不知何時少了一面。
琉璃鏡剛剛面世，蕭夫人打算在七夕節隆重推出，外城只得了兩面作爲鎮店之寶。按照蕭夫人的策略，目前只出售給擁有青蓮居金卡的人。所以，琉璃鏡不但價格昂貴，更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的。
丟失了這樣貴重的東西，蕭悅姌身爲少東家，自然要親自過問。正巧有一位女侍路過，通過窗戶無意間看到袁紫嫣拿着琉璃鏡的樣子，便立刻通報給了蕭悅姌。
聽到蕭悅姌的話，程錦繡反而鬆了口氣，姬玉送給她的琉璃鏡，她幾乎每天把玩，手柄上面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蓮花印記。反倒是背面裝飾的花紋中間，也不知道用什麼工藝，鏤空攥寫了一個小小的“繡”字。若非仔細查看，根本就發覺不了。
“我當然敢拿出來，這面琉璃鏡，是一位貴人送我的禮物。上面還有我的名字，不可能是青蓮居丟失的東西。”程錦繡微微一笑，走到了蕭悅姌跟前，將鏡子遞給了她。
蕭悅姌只覺得眼前這個少女的笑容礙眼極了，琉璃鏡都是蕭家拿出來的方子，外人根本不可能會有。她自然不覺得自己會弄錯，冷笑一聲，她拿過鏡子便觀察了起來。
下一秒，她臉上的神色頓時僵硬了下來，這鏡子看外表的確是蕭家作坊出來的，可上面卻根本沒有青蓮居的標識。甚至上面鑲嵌的珠寶，華麗的造型比起她自己手上擁有的還要精緻。若說她的那面，是挑選出來的上等品，程錦繡這把，就是精雕細琢的絕品！
這怎麼可能！
一時之間，蕭悅姌心神震盪不已，甚至忍不住質問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等等，送給你的，誰送給你的？”
她抓住了程錦繡的手臂，一雙眸子裡面透露着說不出來的震驚古怪之色。蕭悅姌忽然想起來，這琉璃鏡的方子，孃親是交給了玉哥哥的！蕭家出方子，拿了三成的紅利，並且要求印上青蓮居的標識。而真正把琉璃鏡作坊掌握在手上的，只有玉哥哥！
也只有他，才能在蕭家之前得到琉璃鏡，也只有他，才能挑選出最好的！
蕭悅姌猛的倒抽了一口涼氣，昨天晚上，玉哥哥身邊的那個女人，難道會是她？否則的話，又該如何解釋，這個女人身上，竟然會有沒有青蓮居標識的珍貴琉璃鏡！
“這位姑娘，你弄痛我了！既然已經確定了不是青蓮居的東西，請把鏡子還給我，並且向我們道歉！堂堂青蓮居，總不可能做出了誤會客人的事情反而不承認嗎？若是這樣，青蓮居以往的好名聲，實在是讓我很懷疑。”
程錦繡掙開了蕭悅姌的鉗制，只覺得手腕處隱隱作痛，可見對方用了多大的力氣。
“至於琉璃鏡是誰送我的，我想這個，和青蓮居無關吧！”
“你——”
眼看蕭悅姌就要失控，她身邊的女管事立刻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壓低了聲音：“大小姐，還請你冷靜一些。事關青蓮居的聲譽，此事還是告知夫人，讓夫人來處理吧。”
四周看熱鬧的女客已經在議論紛紛了，畢竟那琉璃鏡上面，的確沒有青蓮居的標識。若是青蓮居一直把客人當成是小偷，以後誰還敢進來？
女管事的話，讓蕭悅姌回過神來，她咬了咬脣，深吸了一口氣。青蓮居是孃親的心血，她不能隨意糟蹋。勉強勾起一個笑容，蕭悅姌僵硬地伸出手，將琉璃鏡還了過去。天知道她多想將這個讓她揪心難受的東西狠狠地扔在地上摔碎。可是，她不能那樣做。
“是我誤會你了，實在是因爲客人的鏡子，和我們丟失的琉璃鏡太像了。作爲賠禮，客人可以在青蓮居隨意選擇一樣物品。”
雖然蕭悅姌放低了姿態，可是她的神色和語氣，卻絲毫沒有真心道歉的意思。程錦繡皺了皺眉，到底還是不打算糾纏下去。蕭家這樣的背景，她還惹不起。只是蕭悅姌的態度，卻讓她有些納悶。
她清楚地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嫉恨之色，就因爲這麼一面琉璃鏡？蕭家大小姐的氣度，就這樣狹隘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