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搜查下來，守衛嘴裡的那個劉二卻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對方既然早有預謀，自然不會輕易留下線索。姬玉並沒有嚴懲那個侍衛，而是安排好接下來防止疫情擴散的準備事宜。
“始族人到底想要幹什麼？他們打算拉着別人陪葬嗎？”
程錦繡皺了皺眉，只覺得心中滿是洶涌的怒氣。這究竟是多麼自私極端的心態，才做得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
“繡兒，現在還不確定是否是始族人所爲，不過，這段時間恐怕要辛苦你了。”在疫情的解決方法研究出來之前，只能靠程錦繡凝聚的草木精華來控制現狀。姬玉知道，就算是自己不開口，繡兒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這些百姓們送命的。
“真正辛苦的是你纔對，子佩，我這幾天就先住在福慧寺吧。畢竟後山那邊的草木比較多，方便我提取。”
“也好。”姬玉點了點頭，他封閉了城門，福慧寺沒有香客來往，人煙稀少，反而安全許多。
“唧唧，繡繡，你也帶我走吧。”紫電貂不知何時竄了出來，跳到了程錦繡的懷裡，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你怎麼了？這麼無精打采的？”程錦繡有些驚訝地看着它，將小傢伙捧在了手裡。它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靈動，連皮毛都沒有那麼油光發亮了。難不成跟在姬玉身邊接觸人羣太久了，所以纔會變成這樣？
“唧唧，我也不知道，繡繡，我好累。”紫電貂將身體蜷縮成了一團，眼睛都要眯起來了。
“這小傢伙，不會是真的在人羣裡面待久了，做多了事情纔會這樣吧？子佩，你現在還需要紫電貂幫忙嗎？”
程錦繡心疼地開口，她這一路走來，多數時間都是紫電貂陪伴。早就將它看做身邊不可或缺的親人了，雖然這小傢伙偶爾有些調皮自私，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每次讓它幫忙都要討價還價不肯吃虧，可無法否認的是，因爲小傢伙的存在，她才能避開了那麼多危險。
它救了她和姬玉的命，甚至不止一次。
“讓它跟你一起吧，最近它辛苦了，是該好好休息休息。”姬玉雖然經常奴役紫電貂，這次倒是發了善心。
“那我先走了，你要小心些。”程錦繡將身上帶的玉瓶幾乎都給了姬玉，自己只留下了四瓶。
“具體的劑量如何調配，我也還不清楚，你只能先自己讓人嘗試了。”
“放心吧，我知道的。”
兩人依依惜別，程錦繡上了馬車，卻並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先順路去了鳳家。
“錦繡，你今天怎麼來了？幸好我剛剛回府，否則的話就讓你白跑一趟了。”鳳寧純驚喜地開口，她今日出門去安置外祖一家去了。畢竟借住在鳳家多有不便，且蘇家人打算在京城定居，他們身上還有些銀子，決定在京城先租一處宅子住下。
“那正好是趕巧了，最近外城有不少人感染了風寒，且反覆不退。我從王爺那裡得來了一種解毒藥水，想着以防萬一，便給你送來一瓶。這些日子你們都注意些，最好不要和生病之人接觸，平時也要注意保持乾淨。若是覺得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喝一小口這個，再去找大夫，知道嗎？”
程錦繡取出瓷瓶交給了她，又細心叮囑了一番。鳳寧純感動得不行，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錦繡，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能夠遇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運氣。”
“你也捨命救過我啊，這點小事不需要介懷。我還有事情，就不和你多聊了。你要記得我說的話，平時注意一些知道嗎？”程錦繡笑了笑，她這個人向來是將心比心的。鳳寧純爲她做的，值得她這樣去回報。
“我送你吧！”鳳寧純見她神色匆匆，體貼地開口，將她送到了門口。看着鎮國公府的馬車漸漸離去，?她低下頭，端詳着手上的玉瓶，神色頓時有些複雜。
錦繡，你怎麼能這樣好呢？
離開了鳳家，程錦繡又去了忠義侯府，不管怎麼樣，忠義侯府都是李雲芙的孃家人，她也不希望對方會有人出事。到了府上，她用的藉口和跟鳳寧純說的差不多。外城的事情，李家人自然是有所耳聞的，當下便是極爲熱情期待地收下了草木精華。
隨後她又去了驃騎大將軍府，這樣做，也算是變相的爲姬玉收買人心了。如果事態到了最後不可控制，有這些人出面，哪怕是記着一點姬玉的恩情不至於落井下石，就足夠了。
繞了一圈，直到快要傍晚時分了，程錦繡纔到了鎮國公府。用晚膳的時候，她將最後一瓶給了程淵。
“繡兒，這外城得病的百姓是不是很多？事情是不是很嚴重？”
“有王爺在呢，應該沒那麼嚴重。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王爺就是因爲擔心我，纔會顯得太緊張了一些。父親你只要好好替王爺辦事，爲他解憂便可。”程錦繡語氣淡淡地開口，她知道程淵是想從她嘴裡打聽消息，不過不該說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說的。
“那是自然，我對王爺，那可是一片忠心！”程淵急急忙忙地表態，他從頭到尾都是攝政王身邊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有二心的。程錦繡也知道這點，否則的話，她才懶得管程淵的死活。
程奕博的腿廢了，他不敢面對別人古怪的視線，一直都不肯出院子。每日醉心於和丫鬟之間調笑，倒也用不着發愁。倒是程靈素有些小心思，不過她身邊跟着程錦繡的噬鐵飛蟻，還不等她做出什麼就立刻被發現了。
程錦繡只是略施小計，就讓她繼續被禁足，身邊更是專門派了侍衛看着，免得她作怪。
這風平浪靜的過了，翌日清晨，程錦繡收拾妥當，便打算出發去福慧寺。
紫電貂還是懨懨的，程錦繡有些擔心，特意將手指頭遞到小傢伙嘴邊，允許它喝自己的血。換做平時，它早就迫不及待地動口了，今天卻一點胃口都沒有，連眼睛都沒睜開。
“唧唧，你到底怎麼了？不會是你吃了蠱蟲，補的太過了吧？可是上次你都沒有這樣啊！”程錦繡摸着它的皮毛，用異能和它交流。因爲紫電貂喜歡唧唧的叫，程錦繡便給它取了這麼個暱稱。
“唧唧，繡繡，我覺得我快要死了，好難受。”
紫電貂的聲音虛弱地響了起來，自從吃下了那隻蠱蟲，剛開始它還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可是幾天之後，它就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了。它的毒牙漸漸變得痠軟起來，敏銳的五感也越發遲鈍，並且，它還覺得很累很累，好想就這樣睡過去啊。
它的話卻讓程錦繡大驚失色，她先是餵了紫電貂一瓶草木精華，小傢伙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可情況卻並沒有見好。咬了咬牙，她乾脆用針刺破了掌心，擠出了幾滴血直接倒進了它的嘴裡。
“怎麼樣？你現在覺得如何？”
“唧唧，繡繡，我好些了。可是，我可能再也不能幫你了。”紫電貂輕輕地點了點頭，靈動的眸子顯得有些晦澀不明“繡繡，那蠱蟲有問題。我覺得，那不是針對人類，而是針對我的。我需要沉睡，才能化解蠱蟲帶來的影響。以後我不能保護你了，你要小心些。”
艱難地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紫電貂這一次徹底閉上了眼睛，任由程錦繡怎麼呼喚也無法醒來。好在它還是有呼吸的，確定它並沒有死，程錦繡才勉強鎮定下來。
“姑娘，紫電貂它怎麼了？”翼雪見她擔憂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詢問了起來。
“它沒事，只是陷入了沉睡。紫電貂說，羅大將軍體內的蠱蟲，真正想要針對的並不是人，而是紫電貂本身！依我看，恐怕是有人得知了紫電貂的本事，所以用計讓它失去了能力，無法再成爲我們的左臂右膀！此事事關重要，你快些讓暗衛通知王爺，讓他知曉。”
能夠這樣清楚紫電貂能力和弱點的人，除了重蓮和他背後的始族人還會有誰？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無一不是和他們有關。這一刻，程錦繡是出離憤怒了。
蓮玉已經在重蓮手上，他們鬧出這般大的動靜，無非是爲了她自己。不，除此之外，他恐怕還要圖謀更多。她一直都知道，重蓮是有野心的，比起他那一心爲了族人無私奉獻的父親，他卻更多的沾染上了世俗的。
“翼雪，我們馬上出城！我倒要看看，我都親自送上門了，重蓮到底會不會出現！”
就在程錦繡爲之憤怒的時候，京城暗處，也是風起雲涌。
“所有二品以上的文武重臣，眼下都已經是我們的囊中之物。現在一切準備妥當，就等着主子的命令了。”
“很好，那麼，就從上官家開始吧。”
京城，皇宮。
又是一日早朝，小皇帝打着哈欠端坐在龍椅之上，傳令太監一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將早朝拉開了序幕。隨着上官老爺子的去世，以及上官家的名譽掃地，朝中幾乎成了攝政王的一言堂。早朝的時候，幾乎都是對攝政王的歌功頌德。
“臣有要事啓奏！”就在這時，禮部尚書高大人忽然上前一步，大聲開口。小皇帝尚有些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準。”
“啓稟陛下，微臣發現，從七日之前，外城忽然有乞丐感染了風寒。治後非但不愈，還傳染了大半個東城！眼下外城的百姓們幾乎都是人心惶惶，並且尚無解決之法！攝政王，你統領五城兵馬司。既然已經早早發現了異狀，爲何不及時處置，反倒讓疫情擴散？”
這番話擲地有聲，在朝中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最讓人不敢置信的是，高大人竟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與攝政王針鋒相對！
“這是怎麼回事？”
“高大人不是上官家的親信嗎？他怎麼敢質問攝政王？”
“莫非是攝政王安排的把戲？”
朝臣們議論紛紛，整個大殿頓時炸開了鍋。然而更讓人震驚的事情還在繼續，除去高大人，緊接着，吏部尚書李大人，驃騎大將軍楊大人，皆是紛紛複議，質問攝政王隱瞞疫情，有失職之罪。
隨着這幾人帶頭，原本屬於上官家派系的人也趁機落井下石。一時間，朝廷成了聲討攝政王的場所，對姬玉步步緊逼。
誰都知道，攝政王和鎮國公府的大小姐訂了親，李家和楊家，算起來都是程家的姻親。這幾位大人竟然異口同聲，在朝廷上和攝政王作對，着實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姬玉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一個地步。實際上，這幾人的舉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幾位大人說的是，疫情擴散，五城兵馬司有失職之罪。不過，本王已經有了解決之法。疫情現在尚在控制之中，太醫院已經研究出了藥材。用不了多久，這疫情就會消失。到現在爲止，也不過是最初染病的幾個乞丐不治身亡。
之所以隱瞞不發，實際上是不想在民衆之間引起恐慌。高大人，李大人，和楊大人爲國爲民，總不至於想要看到百姓們躁動不安，故意製造事端，引起京城的動盪吧？”
面對原本是自己人的圍攻，姬玉不慌不亂地辯駁，一番話，倒是讓衆人啞口無言。畢竟，誰都不敢承擔故意製造事端引發京城動盪的大罪。
“不錯，王爺英明，纔會想到這樣的解決之道。我看，是你們別有用心，想要對王爺栽贓陷害吧！就算是五城兵馬司失職，那也是東城守衛的過錯，如何能算在王爺頭上？”
程淵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向其他幾人質問，順便拍了拍攝政王的馬屁。
“就算是這樣，王爺可敢立下軍令狀，徹底解決疫情一事？”高大人依舊咄咄逼人，竟是絲毫沒有膽怯之色。
“笑話，本王又不是太醫，如何能夠保證疫情不會擴散？既然高大人這般關心，陛下，不如就將此事交給高大人去辦吧！相信以高大人的能力，定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徹底解決疫情！”
姬玉冷哼一聲，對着小皇帝拱了拱手，眸光之中，閃過一抹冷色。
“本官自然願意爲陛下，爲百姓鞠躬盡瘁。怕只怕，這並非疫情，而是天罰！”高大人猛的擡起頭來，一雙銳利的眼睛之中，隱約可見血紅之色。在場的文武百官皆是心中一震，就連小皇帝都驚醒過來，神色莫名地看着這一幕，似乎有風暴在暗中醞釀開來。
早朝的紛爭，最後還是在姬玉的強行鎮壓下不了了之。然而下朝之後，卻是暗潮洶涌。至少，姬玉苦心隱瞞的疫情消息，最終還是在京城之中傳開。
民衆的恐慌，是最好的筏子。
“王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姓高的本就是上官家的人，倒還好說。可李義府和楊峰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兩家不是一直保持中立嗎？難道他們竟然投靠了上官家？”
“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上官家已經落魄，這兩家不可能自降身價。我倒是覺得，對方估計是生了和上官家一樣的心思。”姬玉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可惜了繡兒送出去的草木精華了，倒是餵給了白眼狼！
“王爺，若真是如此，我們的處境十分危險。”羅晞文也沉下了臉，他爹大病初癒並沒有上朝，所以暫時由他來暫代。只要有心人在，疫情就根本不可能徹底消失。讓他們擔憂的，並非是所謂的失職，而是那天罰的傳言。
“這場疫情，就是他們設計針對我的陰謀。究竟是誰，要這麼做？”姬玉神色凝重，卻並不慌亂。他已經預料到了可能會有的結果，不過，只要兵權和火器在手，他就不懼這些背後的手段。
眼下最關鍵的是，要找出那幕後之人，斬草除根。而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重蓮。重蓮，他到底要幹什麼？
“主子，程姑娘有要事讓屬下告知。再者，程姑娘她去了外城，聽翼雪說，她想引出始族人。”翼影急匆匆地趕來，將最近收到的消息向姬玉一一稟告。
“胡鬧！”姬玉瞳孔微縮，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就在姬玉駕車離開京城的時候，皇城之中，流言已經悄然四起。而與此同時，原本安然無恙的內城，也有陰霾悄悄逼近。
一個略有些狹窄的宅院裡，不時傳來嘶啞的咳嗽聲，兩個中年婦人正在廚房裡面做出了精緻的點心。她們一邊咳嗽，一邊任由自己的唾液沾染上面粉，臉上的神色有些麻木。
等到做好之後，一箇中年男人提着食盒出了門，剩下的，則是由兩個婦人散發給四周的鄰居。雖然並不見得會被那些府邸的主子們用上，可更多的，卻是那些府上的下人。只要有人，不管是誰，都一樣的有用。
外城，福慧寺後山。
程錦繡去了當初被火藥毀掉的始族人族地，她看着四周空曠的殘垣斷壁，有些失控地大喊了起來。
“重蓮，重蓮你給我出來！你不是要找我嗎？你這個縮頭烏龜，我都已經出現了，你怎麼還躲着？莫不是之前被嚇破了膽子，所以不敢露面了？”
“用無辜的百姓做誘餌，你好大的本事！用這般狠毒的手段，你就不怕老天爺發怒，真正的斷絕你們始族人的傳承嗎？”
清脆的聲音在破敗的地面上傳開，然而，無論程錦繡怎麼肆意叫罵，響應她的都只是自己的回聲。她的異能在緩步提升，而重蓮不敢帶上蓮玉，因爲只要她的血，就能將蓮玉引回來。在郊外這種地方，就是她最遊刃有餘的場合，她根本不怕重蓮的出現自己會處於下風。
她像個瘋子一般叫喊，實際上卻是暗中警戒，從四周開了靈智的樹木和動物口中打探消息。等姬玉快馬加鞭趕到的時候，程錦繡卻是失落地蹲在一旁的大樹上，神色間極爲疲憊。
“繡兒！”姬玉跳下馬，飛快地上前將她抱在懷中，四下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確認無誤之後才鬆了口氣。程錦繡苦笑着揚起一張小臉，搖了搖頭。
“子佩，我沒事。重蓮根本就沒有出現，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會不會，我們其實從頭到尾都想錯了？那幕後之人，根本就不是始族人？你還記得，我曾經給你說過的那個夢嗎？我夢到始族人血流成河，重蓮被利器穿胸而過，會不會，會不會重蓮已經死了？”
“不要胡思亂想，以重蓮和始族人的本事，誰能輕易殺得了他們？”
“可是我就是覺得奇怪——等等，好像有人？”程錦繡猛的皺起眉頭，她對着姬玉豎起一根手指，側耳傾聽起來。噬鐵飛蟻從她的頭上升起，朝着一個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