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章 13 佈局
如果姬玉一直忽視念錦,那麼聽到謝氏的話,他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反而會認爲,只有謝氏纔會這般愛護心疼自己,對謝氏更加尊敬和信任。
可現在姬玉已經開始關心念錦了,這是念錦一直以來都期盼的事情。謝氏再說這樣的話,就是在逆着念錦的心意,小傢伙心裡,自然就會不開心。
不過,謝氏終究是將念錦從小帶到大的,立刻反省過來自己的失誤,開始補救起來。
“殿下,奴婢這是太激動了,纔會一時說錯了話。殿下已經長大了,陛下自然也會越來越看重,奴婢一個婦道人家,見識短淺,不知道陛下對殿下的良苦用心,還請殿下千萬不要責怪。”
“算了,我知道姑姑你不是故意的。我要走了,姑姑你先回去休息吧。”
想起和父皇的相處,念錦就是滿臉的期待,心思也根本不在謝氏的身上了。蹦蹦跳跳的出了門,程錦繡已經拿着一個精緻的小書包,在外面候着了。
小書包做成了一隻可愛的小老虎模樣,很是吸引人的目光,念錦也一下子就看到了,好奇地開口道:“景女官,這是什麼?”
“這是我專門爲殿下做的書包,裡面可以放書本筆墨。聽聞殿下屬虎,所以特意做了個小老虎,殿下可還喜歡?”
“哼,這麼幼稚,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本宮就勉強收下吧!”傲嬌地哼了哼,念錦卻是愛不釋手地將小書包背到了背上。這般口不對心的小模樣,卻顯得格外可愛。程錦繡忍不住就笑了,眼底一片溺之色。
雖然因爲謝氏的事情,念錦心裡還有些芥蒂。不過,他願意主動和程錦繡說話,還同意她代替謝氏去紫宸殿伺候,就說明小傢伙其實也是在用自己的辦法補償了。
姬玉下朝之後,用了早膳處理了政務,便在紫宸殿裡面候着了。終於可以和妻子和兒子一家團聚,雖然只是用這樣的方式,姬玉還是覺得很滿足。發現念錦被謝氏教的自私跋扈,他便決定多跟孩子說一些仁義的道理。
身爲未來的儲君,他可以狠,可以有心機手段,卻萬萬不能有殘暴的性格。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快讓他們進來吧!”
念錦揹着虎頭小書包,興匆匆地進了大殿,恭恭敬敬地對着姬玉行禮起來:“兒臣參見父皇。”
他因爲喜歡小書包不肯讓侍從接手,裡面裝了幾本的書籍。因爲他彎腰行禮的動作,咔擦一聲書包裂開,基本上嘩啦啦地掉了一地。小傢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謂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程錦繡也沒料到會發生這麼一幕,當她看到書包上面斷裂的線,轟的一聲臉就紅了。
母子兩人可謂是一模一樣的表情,卻是讓姬玉忍不住噗嗤一聲,放聲大笑了起來。繡兒的女紅,看來還是沒有長進啊!
“念錦,快過來吧,景女官,你把書本都撿起來,也在一旁候着吧。”
程錦繡被姬玉的笑聲弄的又羞又窘,忍不住恨恨地飛了他一個眼刀。念錦小臉紅紅,有些羞怯地依偎在姬玉身邊,羞澀地開口道:“父皇,兒臣不是故意失禮的。”
“父皇知道,不過是件小事而已。想來是景女官忙着趕工,所以針線縫得不夠細密,讓她回去多補上幾針就好了。念錦揹着這虎頭小書包,倒是很好看呢。”
“父皇你真好!兒臣其實也很喜歡呢!”
念錦眼神亮晶晶的,孺慕地看着姬玉十分依戀的模樣。姬玉內心一軟,揉了揉他的頭頂,飛快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繡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景女官,你過來磨墨,念錦,今日父皇教你三字經和臨帖寫字……”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姬玉溫和低沉的聲音,伴隨着念錦清脆可愛的童聲,美妙得宛如動人的旋律。程錦繡微笑地看着這一幕,心中暖意滿滿。
和姬玉交換了一個的目光,總有一天,他們會真正團聚的。而她也相信,這日子不遠了。
所謂勞逸結合,學習完了,自然要適當放鬆一下。姬玉便帶着念錦在御花園附近散步,一邊走,一邊說話聊天。父皇忽然變得這樣好,念錦幸福的都要飛到天上去了,姬玉一問他什麼,他就恨不得搜腸刮肚的都說出去。
因爲姬玉刻意的引導,念錦說的最多的,自然是有關謝氏的事情。聽到那些被念錦深以爲然的自私思想,姬玉心中暗恨。
“我是君,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程望是我的臣子,他若是比我還優秀,豈不是有違君臣之道嗎?父皇,你說是不是?”
“一派胡言!念錦,若是臣子都比你優秀,那隻能說明你不夠努力!你怎麼能爲自己的懶惰找出這樣的藉口?而且,臣子若是有才智,才能更好地爲皇室分憂,成爲你以後的左臂右膀!爲君之道,是用人之道,而不是攀比之道!你若是繼續抱着這樣的想法,父皇就對你很失望!”
“父皇,是兒臣錯了……”
念錦被姬玉嚴厲的語氣弄的有些無措,仔細一想,父皇說的也很有道理。他可是堂堂太子,就算是那些人比他聰明,也最終都是歸他管的臣子。更何況他本來就是最聰明的嘛,只是他不夠努力,纔會被別人超趕過去。
“以後,兒臣會努力讀書,不給父皇丟臉的!”
“這纔是父皇的好兒子!”姬玉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讚揚的態度讓念錦頓時精神起來,越發覺得要聽父皇的話纔是正確的。
宮裡的太學,有專門的太傅教導,且都是大晉朝德高望重的才德之輩。除了太子之外,還有朝中大臣們的出色子孫進來充當太子的伴讀。就算今日念錦沒有去太學,其他的伴讀也是要正常上課的。
姬玉提出要去太學看看,暗中觀察那些伴讀們的品性指點念錦,念錦自然是求之不得。於是,父子兩人帶着幾個宮人侍從“微服私訪”,去了太學的崇文殿。
說來也是巧合,他們到的時候,太學裡面似乎剛剛下課。原本正襟危坐,從八歲到十二歲不等的幾個少年紛紛鬆了口氣,神色也變得隨意了起來。
“太子殿下今日沒來上課,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子殿下雖然身份尊貴,可那性子也太讓人受不了了。明明陛下是那麼的英明神武,爲什麼太子殿下卻顯得如此自私偏激呢?以後跟着這樣的主子,真的是我們未來的選擇嗎?”
“噓!小聲點!這裡是宮中!其實太子本性不壞,我看啊,是被有心人給故意教壞了!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太子殿下身邊貼身伺候的那個謝姑姑,把太子身邊守得死死的。太子長與婦人之手,那婦人更是別有用心,自然是教壞了太子!”
“怎麼會這樣呢?聽說那謝姑姑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啊,你怎麼會這麼想她?”
“這女人啊,有了野心之後,就會失了本心了。其實啊,這是我爹偷偷告訴我的。你們想想,陛下不肯立後,也不幸妃嬪,這未來的皇位,必然是屬於太子殿下的。等太子登基,陛下百年之後,那謝氏拿捏住了太子,豈不是成爲了隱太后了?最近我爹都寫了好幾本奏摺打算向陛下進言呢!”
“殿下年紀還小,容易被人誤導。不管怎麼樣,殿下都是我們的主子,是我們需要效忠的對象。等殿下長大了,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那就不用擔心了。”
少年們的一番話,自然是氣的念錦渾身發抖,一開始,他很想直接上去狠狠地懲治一番,結果卻被姬玉攔住了。而少年們後來說謝氏的壞話,說他長與婦人之手,被謝氏教壞了本性。這一刻,念錦的神色是迷茫的。
姑姑對他那麼好,怎麼會是別有用心呢?
可是,少年們說的那些話,卻也讓他無法反駁。姑姑的確是不允許任何人接近自己,她教給自己的道理,似乎父皇都不贊同,覺得是一派胡言呢!就連這些陪他讀書的傢伙,都覺得他是個自私偏激的人。
而且,念錦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懷疑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忐忑地擡起頭來,果然發現父皇滿臉隱忍的怒氣,然而他卻很清楚,那不是針對背後說人壞話的伴讀,而是他和姑姑。
姬玉一言不發地帶着念錦轉身就走,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格外凝滯。
“父皇……”
小臉上滿是驚慌無措的神色,念錦生怕父皇生氣,然後恢復以前的態度。他一點都不希望父皇不理他啊!
“念錦,以前是父皇錯了,父皇不該將你交給不相干的人照顧。你放心,父皇以後不會再那樣做了。”
“父皇,其實,姑姑並沒有那麼壞的。”
“是與不是,父皇自有判斷。念錦,父皇知道你是個孝順,又知恩圖報的好孩子。那謝氏,如果是真心爲你,那就罷了。可若她果真包藏禍心,父皇絕不會容許她留在你身邊傷害你,知道嗎?”
念錦點了點頭,又是感動又是茫然。不過,就算他依然會下意識的爲謝氏辯解,對於謝氏說的話,卻再也不會百依百順的相信了。
而程錦繡和姬玉,看到念錦這幅模樣,則是在不經意交換了一個眼神。
太學。
“陛下他們應該走了吧?”
“走了,宮人都不見了。天啊,剛剛我都要嚇死了。那些話,打死我們也不敢說的,陛下爲了太子,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少年們吁了口氣,這次,纔是真正的放鬆了下來。身爲臣子,他們再怎麼不滿,也不敢在宮裡口出狂言的。畢竟這是宮中,一言一行都被別人看在眼裡,很容易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他們方纔的舉動,不過是陛下事先找來,要求他們設下的一個局而已。宮闈秘事,他們幾個小孩子哪裡知道的那麼多?沒看到就連陛下都被瞞過去了六年嗎?
“如果殿下真的能夠改掉那跋扈的性子,我們這樣做也是值得的。畢竟,只有真正的明君,才能讓我們心甘情願的追隨啊。”
潛移默化的影響,是可怕的。尤其是那個人,還是自己所崇拜的,小孩子的思想還沒有徹底定性,在這個時候,最是容易發生改變。
漸漸地,念錦就發現,姑姑和她說的,總是和父皇的話背道而馳。姑姑只是一介女流,而父皇是萬民之主,誰的話才更加可信呢?小傢伙自然而然,是偏向了父皇的。
姑姑總是恨不得趕走所有接近自己的人,讓自己只聽她一個人的話。而景女官就不會那樣了,她會叫上好多宮女和內侍陪他玩遊戲。老鷹捉小雞,鬥地主,飛行棋……
景女官腦子裡面的點子特別多,總是讓他又驚又喜。而且,景女官說話也不會像是姑姑那樣繞着彎子貶低別人,有時候他生氣了,她也會講笑話將自己逗得開心起來。纔不會動不動就跪在地上求饒,讓他覺得很煩惱。
和景女官在一起,就好像和父皇一起那麼親近快樂,他最近覺得好開心好開心,連睡覺都是彎着嘴角的。
而謝氏的心情,就沒有那麼美妙了。她明顯的感覺的出來,太子殿下已經在疏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