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大戰起(四)

稍時,九江盟那邊又站出一個矮胖漢子,小眼睛、蒜頭鼻,身後揹着一把大刀。這人走上前,朗言道:“在下姓劉,是九江盟鄱水舵舵主,哪位高僧肯賜教?”

玄苦身旁有一位中年僧人大步走向場中。只見他星目郎眉,一張四方臉有棱有角,看上去頗有英雄氣概。

這和尚大聲言道:“南少林寺監寺真嚴,領教劉舵主高招!”玄空暗道:“啊,原來是真嚴,我怎麼把他忘了?”

真嚴和尚手拿一根木棒,而劉舵主握着一柄環首大刀,兩人皆是一臉剛毅肅穆之色,相隔五尺而立。忽然劉舵主一大步踏上前,刀鋒豎起上撩。真嚴雙臂一振,木棒上挑斜擊招架。正是少林羅王棍中的招式。

玄空見他棍法嚴整,出手方位、力道都拿捏的恰到好處,暗暗點頭:“看來真嚴沒少下苦功啊!我走之後,南少林無人護持,他既要練功,又要處理事務,屬實不易。”

劉舵主招式被阻,按住刀柄,刀鋒順着木棍砍向真嚴的手。真嚴運勁繞動木棍,黏住對手的兵刃轉了三圈,忽地棒頭向前遞去,直擊對手面門。劉舵主急忙縮頭,手中刀轉到下方,向上架去。這一招也算巧妙,只不過劉舵主身子矮胖,四肢短小,圓頭圓腦,做出這一姿態十分滑稽。

天地二煞嘲笑道:“劉舵主好一招縮頭王八!妙的很!巧的很!”引的羣雄哈哈大笑起來。

劉舵主本來全神貫注應戰,聽見一陣嘲笑聲,詫異地掃視周圍,不知發生了什麼。真嚴和尚見他走神,大喝道:“看棒!”使出一招橫掃千軍。劉舵主回過頭,立時低頭躲閃。天煞又道:“好一招龜丞相探海!”

這下劉舵主可是聽的清清楚楚,他平生最恨旁人以烏龜、王八之類的字眼辱罵自己。他惱羞成怒,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百忙之餘,回頭罵道:“去你媽的!你纔是烏龜王八蛋!”忽覺的腰部一陣巨痛,竟已被真嚴棍頭掃中。

真嚴一擊命中,第二棍、第三棍接連打來。劉舵主捂住腰,腳下撤步後退。躲閃之時,仍聽得有人罵道:“好一招棒打王八!”劉舵主有心還嘴,奈何絲毫不得餘裕。他將手中大刀掄轉狂舞,好似一面盾牌,封擋住對方攻勢。真嚴連捅數擊,皆被擋下,凝目瞄準刀柄,用力一擊。重重點在劉舵主手腕之上。猛聽得劉舵主哎呦大叫,兵刃也脫手落地。真嚴又一棍戳在劉舵主胸口。他本以爲此戰已勝,不料劉舵主倒地之時,從暗器囊仍出一把飛刀。真嚴武功不弱,但江湖閱歷實在太少,一時不慎,也被飛刀刺中肩頭。兩人雙雙受傷,算是打了個平手。兩夥人各派出幾名年輕弟子,將傷者擡了回來。

片刻後,九江盟中再站出一人站出,高聲問道:“在下是九江盟盱水舵舵主彭峻山,哪位英雄下場賜教?”

其時另一老僧走上前來,手中也拿着一柄木棍,單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南禪寺普圓,求指教!”他將木棍橫於胸前,使的正是伏魔棍的起式。

彭峻山由身後抽出一把青藍色寶劍,陽光照射下,流光溢彩,十分耀眼。有人驚呼道:“這是弱水劍啊!”“原來弱水劍是在他的手上!”

諸僧心頭一沉:“普圓用的只是尋常棍棒,如何能擋住寶劍之威?”但見彭峻山手腕一振,手中弱水劍化作青藍色流光,擊向對手。普圓自知手中木棒架不住,身子向後退,豎起武器迎面挑擊。彭峻山從容自若,口中清喝一聲,揮劍橫砍,那木棍登時被削去一節。彭峻山長劍又向前遞去,弱水劍劍光如屢,唰唰唰三聲響之後,普圓的木棍只剩下原來的一半。

一老僧喊道:“師兄接兵刃!”將手中戒刀拋向中間。彭峻山一劍逼退普圓,緊跟着斜砍一劍,又將那柄戒刀砍斷。他仗有寶劍,接連狠劈猛砍。普圓的武功本來也不見多高,手中也無趁手兵刃,被人迫的緊忙後撤。兩人打出二十招,普圓幾乎退到了九江盟門人身前。普圓眼瞧對方寶劍又當胸砍來,而自己向後已無退路,只得側身躲閃。

忽聽身後有人叫喚一聲:“哎呦!踩到我腳了!老禿驢!”不知何人推了他一把,普圓身形一滯,正被弱水劍斬在胸口。霎時間,他胸前血流如注,一句話都沒說出口,便已斃命。

幾位小僧人擡回普圓屍身,衆僧人見普圓大師慘死,無不憤怒。清涼寺神藏大師哀嘆一聲,質問道:“九江盟素來自稱名門正派,何以下手如此狠辣?”

楊公柏哼了一聲,道:“刀劍無眼,難道我九江盟沒有死傷嗎?神藏大師恐有失公允。” 神藏口拙,辯他不過,轉身衝着其餘諸僧深深一揖,道:“阿彌陀佛,因本寺之事連累諸位高僧圓寂,老衲委實汗顏無地。如今看來,爲保那一份寶圖,實不知是對是錯!”

諸僧心意甚堅,皆道:“神藏師兄請起!那寶圖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給這兩夥人!”一位白眉老僧大義凜然地道:“我輩遁入空門,早已看破生死。佛門弟子絕不能向妖人妥協!”玄苦道:“諸位師兄,二十四鬼惡行昭彰,滅丐幫,圍我少林,皆出自他們的手筆。近來九江盟兇相畢露,想那熊劍唯的野心也是昭然若現。寧可我佛門血流成河,也絕不可將寶圖給他們!”其餘衆人齊道:“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彭峻山盯着正在商議的衆僧,眼神中頗爲不屑,高聲問道:“何人下場同我一戰?”氣焰囂張之至。

玄空心中不悅,問道:“哪位英雄,給他個下馬威!”溫芊芊道:“稟佛爺,屬下想殺殺他銳氣,怎奈兵刃不利,哪位有寶兵借我一用?”呂若海道:“倘若我有趁手兵刃,也要讓他嚐嚐厲害!哪位借我一柄寶兵?”彭俊山武功算不上多高,但他手裡的弱水劍高居百劍譜第十五位,確是難得的寶劍。

玄空遞出手中法杖,剛要開口,又聽蘇念道:“佛爺,婢子的‘雲娥短劍’遠勝那弱水劍。”蘇念原來那柄“雲娥”已被薄揚搶走,但趙公子瘋了之後,另一柄雲娥又落到了她手裡。

玄空心想:“雲娥刺珍貴異常,倘若借給這些人,一個不慎,再讓旁人奪取,那可不妙。”他沉吟之際,卻沒想到蘇念竟自己奔到了場地中間。玄空暗自擔憂,帶着曉娥也站到了陣前。

彭俊山見來者是個嬌滴滴、俏生生的小姑娘,哈哈一笑,道:“好美的小娘們!沒人要,彭某人可要搶走做老婆了!哈哈哈!”

蘇念聽此人言語頗有輕薄之意,面露慍色,罵道:“呸!太也好笑!你怎能這樣跟姑奶奶說話?”

彭俊山見對方自稱是姑奶奶,忍俊不禁,大笑起來,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更不忙動手。他提起手中寶劍,道:“小娘們,你瞧我這把劍,倘若在你那漂亮臉蛋上劃上幾道如何?”

衆人之中也有許多年輕弟子,忽見如此美麗的女子,忍不住傾心,有些目光直挺挺盯着蘇念,有些則紅着臉,斜目偷瞄。這時又聽彭俊山說要在人臉頰上劃上幾下,不禁紛紛憤怒:“姓彭的太不知憐香惜玉,怎麼能如此冒犯這天仙般的人物?”

蘇唸經幾次歷練之後,膽子壯了不少,於衆人面前說話也不怯場,毫不畏懼地道:“你那把破劍是什麼爛東西?”說話間拔出“雲娥刺”,橫在胸前。

衆人多半認不得此等寶物,只覺她手中短劍青光耀眼,但比尋常劍器短了一大截,未必是弱水劍的對手。

彭峻山擺弄着弱水劍,笑道:“我手中劍削鐵如泥,劍長三尺五,你那是什麼東西?豈能相比?”目光一掃,色眯眯地打量着蘇念,言道:“人小劍也短,我瞧你五尺身材,也只配中二尺的小劍。”蘇念清脆地道:“劍長未必管用,不信試試?”

彭峻山還欲出言,卻聽得端木緣催促道:“彭老三,快快動手,難道要天下羣雄看着你同這丫頭鬥嘴?”彭峻山不敢輕慢,側頭答應道:“是副盟主!”回過頭,臉上笑容收斂起來,凜然道:“得罪了!”腳下一躍,飛身而起,弱水劍化作一縷藍光破空斬來。正是一招弱水橫天,氣勢如虹,雄渾豪邁。

衆人見他一出手便下重手,心下一緊,均暗自惋惜起來:“如此美女香消玉殞太也可惜!”卻見蘇念身形後動,比之彭峻山快上太多,只見青光一閃既過。與此同時,傳出喀的一聲脆響。他二人身影交錯而過,蘇念毫髮無損;而彭峻山手中只剩下一柄斷劍,胸前更有道一尺長的傷口,鮮血噴涌,眼看活不成了。

九江盟門人相顧駭異,均想:“鐵佛爺身旁的丫鬟如此厲害!”僧俗弟子齊聲叫好。

端木緣三人均感臉上無光,幾人低聲商議之後,楊公柏緩緩走到陣前,對着蘇念道:“雲娥寶劍,果然名不虛傳,鄙人楊公柏斗膽邀戰!”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柄短劍就是傳說中的寶劍“雲娥”,不禁發出“哦!”“嘿!”的聲音。適才對蘇唸的欽服之情減去不少,多是讚歎雲娥之鋒利,更多表露出對寶劍的豔羨之情。

玄空心中不安,忽道:“楊公柏,你堂堂副盟主之尊,竟要對一弱女子出手,難道不慚愧嗎?”

楊公柏早領略過玄空的厲害,若在平時早就落荒而逃,但今日他悉知有一位厲害強援,心中有所依仗,畏懼之心大減,便道:“有何慚愧?此女一劍劈死了我九江盟的舵主,豈能冠之以弱女子?難道我九江盟的舵主,就白白讓她殺了,不能報此仇?”

玄空眼睛微眯,殺心陡起,但想手下這些人似乎無人能敵住楊公柏,一時不知派誰出戰。又聽蘇念言道:“佛爺,此人也算不上有多大能耐,倘若婢子鬥他不過,您再派旁人上場。”玄空微微點頭,道:“你小心!”短短三個字,頗含關切之意。

楊公柏摘下背後巨劍,單手握持在身前。他到底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自持身份,不肯先行出手,伸出手來示意蘇念進招。

蘇念也不客氣,雲娥寶劍急速刺出,與殺彭峻山那招一模一樣。楊公柏凝神應對,看清那劍光來路,手中巨劍畫了個圈,向上挑擊。只聽錚的一聲,兩把兵刃撞在一起。楊公柏數十年功力深厚精湛,遠非蘇念可比。那巨劍餘力不盡,繼續向前揮蕩,推着蘇念連退三四步。蘇念只覺虎口一麻,但仍緊緊握住雲娥,不敢令兵刃脫手。她剛穩住腳步,又見對手以劍背橫拍過來,勢如巨浪排空,威力甚強,忙的閃身避過。她心想對方功力遠勝於己,即便有云娥在手,也斬不斷那柄巨劍,想要克敵唯有憑劍法制勝。她心念既定,便使出身法晃到楊公柏身側,短劍連刺三擊,籠罩對手十餘道穴位。楊公柏急忙轉身,巨劍迴繞抵擋。但見雲娥刺連着點在巨劍劍背上,傳出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而巨劍也出現好幾處小坑。

楊公柏不甘落於下風,趁着蘇念變招之際,搶攻一劍。他那巨劍百斤有餘,外號“劍掃十方”,劍法不以靈巧精妙爲尚,而是以威力見長。這一劍揮出,足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

蘇念不敢與他碰兵較力,只得向後躲閃,待逃出巨劍威力所及範圍,纔有使動身法進擊。

他二人交手打的有來有回,楊公柏五尺巨劍揮蕩縱橫。蘇念劍法絕妙,身法靈動,曼妙的身形在楊公柏身前身後來回穿梭周旋。

一會兒時間,兩人已經劇鬥了一百餘回合,始終勝負難分。楊公柏一口巨劍使的勁勢愈來愈強,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蘇念師從薄揚,精妙劍招層出不窮。玄空心下焦急,聚精會神地觀戰,隨時準備出手。

左道羣雄大聲喝彩助威,對面的九江盟門人也不甘示弱,高聲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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