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茗斷斷續續地告訴他這些，眼眶蓄滿淚水。
“如果警察來了，是不是要抓我？”
畢竟經過了她的手，刀把上都是她的指紋。
賀炘晨此刻卻平靜得有些過分。面對一地血腥和冰冷的屍體，他只是語氣平緩地繼續安撫她：“別怕，沒事的。”
“姐姐，按我剛纔說的做。你先去洗掉這些血。”
那具屍體還橫在客廳中央，去浴室必須得經過。許青茗遲疑着站起身，表情很掙扎。
“我帶你去。”
賀炘晨扶起許青茗，中途路過那個黑色麻袋，他連看都沒有低頭看一眼。讓許青茗甚至覺得，他彷彿已經對這種東西習以爲常了。
浴室的暖光燈映照得兩個人身上的血跡都更加鮮豔，賀炘晨擰開花灑，熱水當頭澆下，氤氳的水汽擠滿狹窄的浴室，許青茗身上的鮮紅被慢慢沖淡。
薄薄的衣服被水淋溼，瞬間變得近乎透明，緊緊貼在身體上。雖然被剛纔一系列事情嚇得驚魂未定，但許青茗還是察覺到了一絲尷尬。
還好，賀炘晨從打開花灑起就背過臉去沒有看她。
但也不能就這麼一直穿着溼衣服洗……
賀炘晨及時開口：“姐姐，衣櫃在哪裡？我去拿幾件衣服來。”
“應該……在隔壁房間。”
許青茗對許衝的房子並不熟悉，雖然許衝邋里邋遢不修邊幅，但也不可能只有那麼一身衣服。
“我去找找，你洗吧。”
賀炘晨走了出去，替她關上了門。
許衝的衣櫃裡除了稀稀拉拉幾件簡單尋常的衣物，居然還有一套遂麗高中的女生校服。賀炘晨遞進來的時候，許青茗皺了皺眉，懷疑她這個血緣上的流氓父親是不是有什麼變態的收集癖好。
她換好衣服出來，沒擦乾的頭髮還在斷斷續續滴着水，客廳裡的黑色麻袋已經被賀炘晨挪到了門口，他已經換上了許衝的衣服，正在用一塊抹布處理沙發附近地板上的零星血跡。
他腳邊躺着一個塑料袋，裝着剛纔他和許青茗身上那一套沾滿血的衣服。
“這裡外面的住宅區，各個角落都有監控，可以證明你的清白。下手的這個人腳步很重，作案的時候也很慌亂，應該沒有注意到要避開死角。你明天安心上學，慢慢等警察順着線索找到這裡來。”
他語氣不緊不慢，娓娓道來。
許青茗實在無法將面前這個面對屍體和血泊從容淡定的賀炘晨，和剛纔在文具城那個比她還小一歲、笑容天真爛漫的高中生聯繫起來。
疑惑重重，她後背上的冷汗還在不停地往外冒。
這太不對勁了。施暴者和受害者明明都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居然就這麼荒唐地出現了在這裡，把她拉進了這場人命案的糾紛當中。
她一向自持冷靜，可剛纔那種事情發生時，她也完全沒辦法理智下來思考。賀炘晨明明比她年紀還要小，就算是天生智商超羣，他的生活按理來說應該完全沒有接觸過這種血淋淋事情的經歷，爲什麼能這麼迅速平靜地分析目前的情況？
像是……很有經驗一樣。
許青茗腦海中沒有成型的猜測。太亂了。這一切太亂了。
她剛從被恐懼洗禮出來的一片空白中緩過神來，思維完全不足以支撐她分析更多。
賀炘晨將那塊擦了血的抹布也裝進塑料袋裡，進浴室簡單處理了一下自己皮膚上不經意沾染的血跡。
他拿過毛巾，幫許青茗擦乾髮梢的水分。
“還怕嗎？姐姐。”
許青茗啞然。
賀炘晨拉着她在沒有血的那一側沙發坐下，和她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他甚至能彎彎嘴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我可不害怕這些哦。我舅舅就是刑警，小的時候他常常爲了辦案到處跑，我對那些主持正義的破案工作很感興趣，他就會給我講很多細節和知識，我還有想過以後要當警察。”
許青茗下意識抓緊了他的手，“那個人抓着我的時候，我捅了她好幾下……”
“你不要害怕，就算警察過來封鎖現場排查線索，你一沒有作案動機，二本來就和這件事無關。就算那個人躲開了社區的監控，我們在文具城裡那麼多攝像頭，也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案發時你不在現場。你最多就是被這件事牽扯一下，不會對你有太大的影響。”
他瞥了一眼那個黑色麻袋，“這個女孩是我們的同班同學……”
許青茗順着他的視線往門口看去，那一大片血泊讓人不寒而慄。
究竟是受了什麼樣的傷纔會流這麼多血？那人下手如此之重，應該是讓這個女孩重傷之後，才補上那最後致命的幾刀……是故意嫁禍麼？會不會是許衝以前的仇家，進來時發現許衝不在家，才盯上了自己？可他爲什麼完全沒有傷害自己？
那個人的精神狀態，好像也不太正常……
賀炘晨的聲音將她腦海裡紛亂的想法打斷：“姐姐，今天晚上我就在這裡陪着你，好不好？”
許青茗點點頭。她自己也沒有和一具屍體單獨相處的勇氣。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要不要……告訴賀逍？”
畢竟他是警察。放眼整個遂城，除了許衝這個被關押在派出所，對她不管不問的血緣上的父親，她也就只跟賀逍比較熟悉了。現在似乎是他在代行她的監護權，這件事如果被警察知道了，他遲早也要牽扯進來的。
“他？”賀炘晨皺了皺眉，斬釘截鐵地搖頭，“不行。”
“爲什麼？”許青茗困惑不已。
“姐姐，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在警察找過來之前……就不要告訴他。”賀炘晨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而且，你最好也不要和他走太近。你會有危險的。”
許青茗沒有告訴過他自己和賀逍的關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搬來遂城，可她就是有種莫名的直覺，賀炘晨對自己的瞭解絕不僅僅在這一天之內而已。
要相信他嗎？
她對視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她也沒想到，短短几天之內，她會經歷這麼多事情，還牽扯上了這種人命案件。賀炘晨卻好像比自己還神秘……究竟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呢？
她點了點頭。
“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