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風是微涼的。
月光映着許青茗慘白的臉色,她哆嗦着嘴脣,非常緩慢地後退幾步,看見地板上踩出來的幾個清晰的深色腳印。
那個身影面朝下,一動不動,頭髮和身形都能勉強辨認是個女孩,身上還穿着遂麗中學的校服。
屋內沒有開燈,但絲毫不影響眼前這一幕的視覺衝擊力。
手指停留在客廳吊燈的開關上,遲遲沒有摁下去。
她不敢輕舉妄動。
不遠處那一起一伏,盡力壓抑卻還是很明顯的粗重呼吸聲,像一把錘子敲在她心上,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許青茗深吸一口氣。
房子裡還有另一個藏起來的人。
開門的時候,那個人肯定就已經注意到了。並且雙方都明白,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她此刻僵在門口,後背沁出的冷汗幾乎溼透了衣服,但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怎麼辦?
從那呼吸聲判斷,對方應該是個成年男性。如果想要對她動手,那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可他究竟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爲什麼會在許衝的房子裡行兇?
門鎖完全沒有破壞過的痕跡,所以她纔會毫無察覺地打開進門。而面前這具屍體,就算是遂麗的學生,初來乍到的她也完全不認識。
冷靜。冷靜。千萬要冷靜。
她剋制住自己想要失聲尖叫的衝動,逼自己蒐集眼前的一切信息。
許衝的房子不太大,那個人在她一點鐘方向,衛生間旁邊,看不見身影,應該是躲在了什麼遮蔽物後面,最多距離她只有十幾米,報警太不現實。
但她站在門口,如果現在轉身往外跑,用最快的速度,用盡全力逃跑……
步子還未挪動,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賀炘晨剛纔教他使用手機功能時給他自己設置的專屬鈴聲,在這寂靜的黑夜中格外刺耳。
不好!
許青茗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想要掛斷,慌亂之中卻反而按下了接聽鍵。
那邊傳來賀炘晨的聲音,語速很快:“姐姐,我這裡有你的打印機,我忘記……”
血液倒涌。許青茗心都涼了。
客廳另一邊的角落裡,隱約可以看見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她吞了口唾沫,瞳孔劇烈收縮。那個人個子很高,走近的時候讓她有被黑暗籠罩的窒息感。但身體卻像被施了什麼魔咒,定在原地一點都動不了。
手機“咚”的一聲砸落在地板上。
賀炘晨趕到的時候,客廳的一盞小燈打開了,燈光幽微,可見四處狼藉一片,尤其是客廳地板正中央,還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
他來不及驚訝,四顧一圈,找到了蜷縮在沙發旁的許青茗,她渾身是血,身體不停地發抖。
“姐姐,這血是怎麼回事?剛纔那是誰在說話?”
十分鐘前,他發現許青茗那個口袋打印機忘拿了,就打電話準備告訴她明早到學校給她,但那邊的她一直不說話,還聽到有個男人很激動的聲音,然後電話就突然掛斷了,他實在不放心,所以趕過來看看。
許青茗擡頭看他。她眼圈發紅,整個人看起來很害怕。
賀炘晨輕輕圈住她,自己的白色短袖也被蹭滿血跡。
“姐姐,別害怕……到底怎麼了?”
“我,我殺人了……”
“你在說什麼?!”
許青茗擡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衛生間的方向:“……在那裡。”
“什麼?誰在那裡?”
賀炘晨眉頭緊擰,許青茗明顯已經嚇得不輕了,他怕她再受到刺激,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起身走向她剛纔指的方向。
一個人形的黑色麻袋。很明顯裡面裝着什麼。
賀炘晨卻一點遲疑都沒有,動作利索輕快地解開袋口,看清了那具屍體的臉。
謝雅君。
他的同班同學。一個瘦瘦小小,沒什麼存在感的女生。
他動作一滯,又重新把袋口繫好,再回到許青茗身邊,眼神暗了幾分。
許青茗聲音抖得厲害,“他握着我的手……”
帶上了一點哭腔,“好多血……”
賀炘晨這纔看見,她的腳邊散落着今晚他陪她剛買的那部新手機,還有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不要怕。”賀炘晨擡手,動作輕柔地擦掉她頰邊的眼淚,表情鎮靜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現在,你去換衣服洗個澡,這裡交給我來處理。”
許青茗抓住他胸口的衣服,他的平靜情緒讓她從極度恐懼中恢復了一些理智。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抖得不那麼厲害,“不要報警,我剛纔……”
剛纔那個男人過來的時候,她來不及跑開,被他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她只感覺一隻沾滿了粘稠血液的手覆蓋上來,鼻腔充斥着強烈的血腥氣,完全呼吸不動。
緊接着,那個男人在她耳邊激動地重複着:“殺了她,殺了她!”
她掙扎了兩下,但力量上的懸殊讓她清楚地認識到,這不過是蚍蜉撼樹,他比她高出太多,光是強壯的胳膊箍在她喉嚨處,都讓她無法呼吸。
她被狠狠推到地上,壓在了那具一動不動的屍體上。
她惶恐萬分想要掙扎,手中卻突然被塞進一個冰涼的硬硬的把手,那個男人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將什麼捅進了地上那個人身上。
這個人還沒有死!
感覺到自己身下微弱但清晰的痛苦顫抖,恐懼和害怕讓她幾乎崩潰。
“殺了她,殺了她……”男人的聲音如同魔咒,到末了,近乎瘋狂地低低笑起來。
“好了。這下好了。”
他拔出那把刀狠狠捅進地上女孩身體裡的匕首,用鮮血淋漓的手摸了摸癱軟在一邊無法動彈的許青茗的臉,“幹得不錯。”
許青茗渾身上下都是血,她只感到自己腦子裡嗡嗡作響。
男人走進庫房,熟練地找出了一隻黑色麻袋,將那個徹底成爲屍體的女孩裝了進去。女孩雖然很瘦小,但已經基本是接近成人的身量了,但在他的手中看起來很輕,像破布娃娃一樣,被動作很粗暴地塞了進去。
許青茗不記得男人是怎麼離開的了,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手握着匕首捅進了別人的身體裡這一巨大的恐懼之中。
直到賀炘晨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