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逍單手扶着摩托車頭，長腿撐在地上，不時看看腕錶，表情已經有些不耐煩。
錶針指向七點二十。再過十五分鐘就要遲到。
這丫頭不會是睡過了吧？
他嘆一口氣，正想下車敲門，大門卻“吱——”一聲緩緩打開。
許青茗已經換上了乾淨整潔的新校服，肩上揹着昨天在文具城買的書包，儼然一個乖巧的學生模樣。
少女初長成，線條柔和的鵝蛋臉，未施脂粉也足夠精緻秀麗，尤其是那雙眸子，琥珀一般清透動人，細看之下，竟像是略有異國風情。
茂密的長髮高束腦後，校服裙襯出纖細的腰身，任誰都不能不感嘆一句青春的活力。
就算是美女見過不少的賀逍，也眼前一亮。
他輕佻地吹一聲口哨，“這身不錯。”
許青茗像沒聽見似的，默默坐上他摩托車的後座，戴好頭盔，“出發吧，馬上要遲到了。”
正是早高峰的點，賀逍卻靠着多年來在遂城大街小巷亂竄的經驗一路暢通。他等她的時候抽了兩根爆珠，迎面的風把薄荷混着菸草的氣息送進她鼻腔裡。
她微微眯起眼睛，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後視鏡裡賀逍的左側臉。
賀逍餘光瞥見後視鏡裡許青茗的目光，壓低視線跟她對視，咧嘴一笑，“怎麼？看帥哥就大大方方看，不要不好意思。我不收錢。”
許青茗懶得理他，別開眼，“你臉沒洗乾淨。上面還有點牙膏沫。”
“……”賀逍無言，正好這時眼前就是遂麗高中的大門，他剎停摩托，對着鏡子狠狠擦了擦自己的臉。
還好還好，未失風度。
他騎的是警局配的摩托，沒怎麼坐過女人，許青茗戴的也是個笨重的男士頭盔，是他從倉庫隨便拿的，長久沒用，鬆緊扣生了鏽，有點卡，不太好取。
賀逍抱臂旁觀了一會兒，才走過來慢條斯理地幫她調節。
頭盔取下，露出一張漂亮卻表情冷淡的小臉。
賀逍有點想笑，忍住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他通常只這麼拍男的。
“這校服挺好看，襯你。”
許青茗往後躲了躲。她一向反感這種突然的肢體接觸。
“我進去了。”語氣有點生硬，明顯是不待見他這流氓做派，生氣了。
賀逍偏不識趣，靠坐在摩托上看着她走進校門。
“拜——拜——”
賀逍拖長聲音，在她背後遙遙揮手。
七點三十四分。許青茗踏着鈴聲卡點走進教室。
教室裡只有兩個空位，說明她是倒數第二個來的，再晚些就要被記遲到了。
早讀已經開始了。大家都在專心低頭讀書，包括賀炘晨，沒人擡頭，只有馮小莉表情有些不悅地瞥了她一眼。
許青茗卻無暇顧及其他，快速地掃了一眼教室裡另一個並不屬於自己的空位，
她深吸一口氣，坐下後將書包裡的文具一件件拿出來在桌子上擺好。
動作緩慢而慎重，看起來像是學習前神聖的儀式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多麼努力地剋制自己手指的顫抖。
昨晚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許青茗臉色一白，趕忙搖搖頭，想要將那些雜亂的念頭趕出去，可是無論她怎麼強迫自己一動不動地盯着課本，都感覺自己一個字都不認識了。
她擡起頭，盯着賀炘晨的後背。
清爽的白襯衫，熨得很服帖，沒有什麼褶皺。
不同於她的心亂如麻，他正在低頭看着課本，偶爾拿筆寫寫畫畫，平靜自如。
漫長難捱的早讀就這麼過去了。
課間，許青茗看着賀炘晨淡定的背影，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
她咬咬牙，用筆輕輕戳了戳他的後背。
賀炘晨握筆的手一頓，但也就是一秒左右，就繼續寫他的習題了。
許青茗感到有點奇怪，乾脆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賀炘晨？”
賀炘晨這才轉過身來。
臉還是那張臉，表情卻有點陌生。嘴角的笑意是疏離冷淡的。
許青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過了一會，他纔開口：“許同學，有事嗎？”
許同學？
賀炘晨第一次沒有喊她姐姐，她反倒不適應了，動了動脣，低聲道：“沒事……”
他笑起來，聲音很溫柔，“沒事嗎？有需要的話，可以再找我。”
許青茗愣了愣，就聽見旁邊的同學接道：“哇，模範生不愧是模範生，人這麼好。”
“哈哈哈，助人爲樂咯。”
“據說以前在初中就是出了名的脾氣好成績好，賊優秀呢。”
“哪裡哪裡，我是他小學同學，我作證，他小學就這樣啦，簡直完美哦。”
完美……嗎？
許青茗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馮小莉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同學紛紛開始回到座位上坐好，本以爲是要開始講課了，卻聽見她擡高音量問道：“有誰知道謝雅君去哪裡了？”
許青茗心裡“咯噔”一下。
馮小莉繼續說：“今天早上我收到謝雅君同學家長髮過來的短信，說她身體不舒服要請假一天，但是剛纔又收到她父母那邊的消息，說是謝雅君同學已經失蹤一天了。目前還沒調查清楚那條冒名短信是誰發的，但警方已經聯合校方展開了搜查，大家如果前兩天跟她有聯繫，或者有什麼別的線索，千萬要第一時間告知我們。”
說完，她看了一眼響個不停的手機，趕忙又往門外去了。
開學第一天就有人失蹤，這可真是奇聞。馮小莉前腳剛走出去，教室裡就登時鬨鬧起來。
附近的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許青茗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現出昨晚那個女孩子血淋淋地趴在客廳地板上的情景，她僵坐着一動不動，手心已經被汗水濡溼了，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裙角。
賀炘晨突然轉過頭來，還是淡淡的表情，語氣波瀾不驚地對她說：“等會他會過來叫你出去。”
許青茗心一沉，下意識問：“誰？”
整個教室都是嗡嗡的議論聲，沒人往這邊看一眼。
賀炘晨將視線從她的眼睛上挪開，開口卻是答非所問。
“你的肩膀。右邊。”
這正是早上賀逍送她過來時，擡手拍的那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