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閒圓張小口,想起臨暈前傾城的吩咐,拉着玄命走人。“無名,主子就先交給你啦,晚上咱在怡笑樓見。”再呆下去,難保不會被無名的冷氣凍成冰塊。
柳苑,唔,主子的意思是把人殺光,還是拆了人家的莊院啊。緋閒看了看玄命。呃,讓這純良的愣頭小子殺人,他恐怕不會幹吧。
出乎緋閒預料的,玄命帶着一張酷臉,進了柳苑,見人殺人,老弱婦孺一律一招斃命,眉頭都不皺一下。雖然這命令是傾城下給她的,可她的劍是乾淨的,血光都被玄命擋去。看他面無表情的砍殺性命,她有一瞬間的駭然。
她只熟悉呆愣善良的他,而眼前這個殺人如麻的男人,簡直像閻羅殿來的招魂使。偌大的一個莊院,百十口人,轉眼之間,變成一堆屍體,緋閒看着擦拭着巨劍的玄命,微微懼怕。或許她暗地操縱江湖多年,策劃過血戰,也殺過人,但是親眼見到這麼多人死掉,卻是頭一回。
這就是傾城不輕易許她涉足江湖的理由吧。
“你怎麼了?”玄命走到她身邊,關心道。
緋閒下意識的閃避。玄命似沒查覺她的異常,淡淡的說:“走吧。”
“呃,哦。”緋閒跟着他,腦子裡亂成一團。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臨走前,緋閒不經意的看了眼血染的莊園,這不經心的一瞥,卻教她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緋閒慌亂的看着玄命的背影,一臉的不敢置信。
回嶺南的路上,緋閒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移動,心裡想的全是方纔看到的情景。
每具屍首皆是一擊致命,雖擊中的位置不同,但是手法無異……與她所調查的兇案使得同一種手法……
緋閒當然不願意將玄命與那個壞她大事的兇手扯到一塊兒,可是見過玄命的身手,又見過他殺人的冷酷,再加上相同的手法……她不得不懷疑,玄命就是她要找的人。
怎麼辦……
玄命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了下頭。
“太好了!我也愛你!”緋閒抱住他就是一頓亂親,然後興高采烈的說:“那我們成親吧!”
玄命沒有反對。他知道成親的意思,卻不太瞭解成親的禮俗,不過既然緋閒說可以成親,他也就聽她的,跟她成親!
然後,一間破廟,二根斷燭,連天地也沒拜,他們就算是成親了。
玄命有些臉紅,咳了兩聲,問她:“這是做什麼?”
“洞房啊。”她答的理所當然。脫衣服除了洗澡,睡覺,還能幹什麼?
洞房……應該是男人主動吧……玄命無奈,可是見緋閒興致勃勃,也就任她亂脫亂摸了。不過,她看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卻除了脫衣服,亂摸,亂親,不懂溫柔。他只覺得混身癢癢,只能硬憋住笑,省得她發怒。
緋閒忙的滿頭大汗,卻瞅着他的身體發起愣來。
玄命坐起,又被緋閒推倒。“乖乖躺着!”她極有氣勢的命令,然後像是研究,又像是回憶,一臉凝重。
“緋閒?”玄命躺了大半天,終於忍不住叫她。
“呃?”緋閒像是纔回過神來,看着玄命。雙手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的問:“小子,咱倆現在算是夫妻了,夫妻間不能有秘密,身爲娘子的我有事問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她可以不挑這個時候問嗎?玄命有些苦惱看着自己光裸的身體。算了,他的娘子一向不按牌理出牌,他除了乖乖接受,還有什麼辦法。
“那我問了啊,要如實回答哦。”
玄命點點頭。
“你有家人嗎?”
“沒有。”
“爲什麼?”
“死了。”
“怎麼死的?”
“被人害死。”
緋閒一哽,雖然玄命臉上沒有悲傷的表情,但她就是不自覺替他難過。“那,你爲什麼一直住在山上?”
“練功。”
“有師傅?”
“沒有。”
“那怎麼練?”
“照書。”
“無師自通?”緋閒聲音提高了幾度,看書就能練成他這樣,那不是武學奇才?她撿到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寶貝啊。不對,不對。緋閒又問:“你的書哪來的?”
玄命一滯,答道:“人給的。”
“什麼人?”問到關鍵了!
玄命不語。
緋閒機靈的換了個問題。“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不算。”玄命回答,又補充。“我替他辦事,他幫我報仇。”
利益交換啊。“什麼仇?”
“滅家之仇。”
“那你的仇人是誰?”如果她幫他報仇,他不是就可以跟那人斷絕來往了?
“文賢秦孝天。”
緋閒怔了一下。那麼,這個答應幫他報仇的人是誰?玄命與三府有仇,這天底下有誰敢跟三府抗衡?她是三府的幫手,他是三府的仇人,這麼說,他們豈不是站在敵對的立場?
緋閒煩躁的抓抓頭。咦?不對,她跟玄命是夫妻,傾城就算知道也不會殺玄命呀。她只要瞞住玄命她跟三府的關係,不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對對,先成爲夫妻纔是最要緊的!緋閒如此一想,心情大好。“問完了,咱們繼續吧。”
她說的豁達,聽在玄命耳朵裡,又是一陣尷尬。他的這個嬌妻啊。
纏綿一夜,直到太陽射進破廟,他們才醒過來。
緋閒這纔想起,她跟無名約好見面的事,耽誤了一夜,傾城別再擔心纔好。她忙着起來穿衣服,玄命卻神色怪異的盯着乾草堆出神。
“呆子,快點,咱得趕去跟主子匯合才成。”緋閒催促,可她穿戴好後,玄命仍是不動,她過去推了他二把。“發什麼愣呢?”
玄命忽然陰沉的側臉看着她。
緋閒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心裡不禁發毛。他不是有什麼隱疾,會突然發狂吧?
“落紅……”
咦?他說什麼?緋閒認真回想了半天,才把飛出耳朵的話又拉了回來。
玄命雖自小久居山野,但女子洞房落紅此等常識還是知道的。女子以潔身自愛爲貞,出閣之前斷不可破身。
“沒有落紅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又不是初次……”
緋閒不甚在意的口吻像一把利刃割破他的心臟。不是初次,不是初次……她竟然早在跟他之前,跟別人的男人……
啪!
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將緋閒打倒在地。
玄命只覺怒火中燒,目光綻冷。
“你發什麼瘋啊!”緋閒火了,從地上噌的蹦起來,指着玄命喊道:“你竟然敢打我?我才嫁給你一天,你就敢打我!”
“我不要不守貞潔的女人當妻子!”玄命也吼了回去。
緋閒怔然,澄亮的圓眸掠過一抹受傷,不過很快被怒焰掩蓋。“不要就不要!不過是本姑娘休夫!”
玄命低頭不說話。
“你去找個乾淨姑娘成親好了,我就當昨天被狗咬了,哼!”緋閒氣沖沖的出了破廟,邊走邊不住的詛咒。該死的大男人!要求女人純潔,也不想想自己年輕時怎麼風流的!她不就是……
緋閒想起傷心事,咬牙用力甩頭。說好了將過去遺忘的,決不能再想起來!回去給傾城報平安要緊。
緋閒以爲自己夠冷靜,卻在見着傾城的第一眼便潰不成軍,撲在她懷裡痛哭。
傾城使個眼色,蒼昊便出去了。她摟着緋閒任她哭夠,才問:“怎麼了?”
“被狗咬了!”緋閒咬着下脣,憤憤道。
“喲,天底還有不怕緋閒姑娘的畜生?”傾城笑道。
“人家傷心呢,你還好意思笑。”緋閒背轉過身,生悶氣。
傾城倚着牀,抿脣淡笑。“玄命那麼古板,一定會介意你的過去。”
緋閒轉臉看着她,眼中盡是不可思議的光芒。“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
“把眼淚擦乾,再去洗把臉,回來我再講給你聽。”
緋閒用袖子抹了兩把。“現在就說!”
傾城支着下巴,眉眼俱彎。“怪你太心急,何不等拐他回了摘星樓再吃?”
“早吃晚吃,還不是一個樣。他……”緋閒想起他的無情,又是一陣難過。
“你啊,一點也不懂循序漸進的道理。”傾城責怪的橫她一眼。“好好的一個局,讓你的心急給壞了。”
局?什麼局?
“你查的幾件兇案,是我屬意玄命做的,派你出京也是爲了讓你倆相遇,出雲山莊那一戰也是爲你倆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本來,我想等你帶他回京揭穿這一切,到時再跟他慢慢解釋你的事,他必然會聽,也就不會發生你大哭的糗事嘍。”
緋閒聽的張口結舌。她被設計了?玄命、出去莊,都是傾城的棋?“我……我差點被你嚇死了!”
她的這種反應,令傾城有一瞬的怔忡。呵,果然是緋閒會說的話,即使被她騙也不會生氣……心中僅有的一絲擔心散去,傾城笑的更加明媚。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們明明跟三府是一夥兒的,怎麼反過來安排好幾招暗棋對付三府?以前是幫着四皇子對付三府,可最後關頭卻是傾城抄了四皇子的後路……
傾城微揚脣,眸裡漾起遠謀的深沉。“三府是天朝的根基,想要天下大亂,必然先除三府……”她眸光一轉,瞅着緋閒。“以前,我不就說過,到京城是爲了作亂麼?”
得得,說了一堆跟沒說一個樣,她還是一頭霧水。“算了,我不動那腦子了,反正你吩咐什麼,我就做什麼是了。”
傾城忽然摟着緋閒,輕輕的貼靠在她身上。
緋閒愣了愣,笨拙的用手撫着她的背。
“你對玄命可還滿意?”傾城的聲音像從遠處飄來,幽幽渺渺。
緋閒不說話,顯是還在爲剛纔的事生氣。
傾城坐起來看着她。“我去給他說清楚,讓他跟你道歉。”
“不要!”緋閒情緒很激動。
“那你想怎麼辦?”
“當然是讓他吃吃苦頭!”不然難消她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