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日蹲到她身邊。“算了,人死不能復生。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哭了,好好照顧小色,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
玄色突然抓住她。“你救救他,你一定有辦法救他!”
“玄色,冷靜一點!”蔣日震住她,嘆了一聲才說道:“你不覺得這樣對湛耀是一種解脫麼?讓他活着,備受你的冷遇,對他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不……不……”玄色哭着猛搖頭。“沒有他,我也活不下去……我要他活着,只要他活過來,我就原諒他……”
“你真的肯原諒他?”蔣日嚴肅的再一次確認。“像從前一樣,不再懷有一絲怨恨?”
“嗯嗯!”玄色淚花飛濺。“蔣何鳳,幫幫我,求你……”
蔣日總算露出一抹柔笑。“當然,爲了你這句承諾,他就是到了閻王殿,我也會把他拉回來。”
湛耀自然沒有死。
黑衣人是董紫楓扮的,從頭到尾,都只是蔣日逼玄色吐露真心的計。
其實,蔣日沒想到玄色會這麼好騙,預先準備的諸多對白,無用武之地。倒也應了那句老話,關心則亂。
唉,她還以爲玄色有些心眼,沒想到……
蔣日看着屋內情意綿綿,抱作一團的人,淺淺笑了。
情之一字,要的從來不是心機,不是聰明,只有糊塗的人才最幸運。她悄悄退出,盤算着如何讓湛耀的傷看起來更重些,不要被瑤瑟和千醉拆穿纔好。
另外……她需要一些藥材,只是不知這小鎮上有沒有她需要的東西。
蔣日輕哼着旋律,想着自己即將做的事,想着董紫楓知道後的反應,笑靨若花。
董紫楓回來,沒有看到蔣日的身影。
問了小二才知道她在後面廚房呆了一個下午。
董紫楓去廚房,見她蹲在竈邊,一邊煸風,一邊猛咳,乾乾淨淨的廚房,讓她弄的烏煙瘴氣。董紫楓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那個小二定是不知道,這位絕色佳人是個兩手不沾油煙的拙婦。把廚房借給她,就不怕她燒了整間客棧?
“你在做什麼?”董紫楓看着竈臺上的藥罐。煎藥的事爲什麼不吩咐小二來做?他接過她手裡的蒲扇,把她勾起懷裡。“看你,像只掉進泥土的小貓。”
“哎,只差一點了,你別搶我扇子啊。”蔣日探着身子去搶。
董紫楓摟緊她的腰枝,讓她緊貼着自己。“你歇着,去洗把臉,我來弄。”
“不行,你又不知道火候,這個分毫不能差的。”
什麼東西讓她如此上心?董紫楓打開蓋子,一團白霧騰起,裡面黑糊糊的藥材。上面那幾味補藥,他是識得的。“給玄色熬的安胎藥?”
這回全白忙了。蔣日的小臉垮下來。“我熬了一個下午,這下可好,不能用了。”
董紫楓不解的看着她。
“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蔣日拍拍手,沒什麼精神的走出廚房。
董紫楓更是糊塗了。他熄了竈火,到院子時,蔣日剛洗淨臉。
“那個是熬來自己喝的?”董紫楓圈住她,細細檢查她的臉色。“你哪裡不舒服?”
“算是吧。”蔣日閃爍其詞,避開他的眼神。
怪了,她不是最討厭吃藥麼?董紫楓納悶。
“對了,咱們可能得在這兒再住幾天,你出門的時候若是看到……”蔣日掏了個方子給他。“這些東西,幫我買回來。”
董紫楓看了看,還真是稀奇古怪的什麼都有,雪蓮,藏紅花,他知道是入藥用的,可是南海明珠,奇異果,這是用來做什麼?
“不要忘記哦。”蔣日不忘再叮嚀一遍。
“好,娘子吩咐,豈敢或忘?”董紫楓寵溺的笑了笑。
湛耀假裝養傷的日子,蔣日成日泡在廚房,於是升火的本事大有長進。董紫楓也不再攔她,只是避在暗處想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麼。
不過,除了見到她一碗一碗的喝藥,倒也沒發現異常。
每回看到她因藥苦而緊皺的小臉,董紫楓有種無奈的哭笑不得。
那邊,湛耀和玄色和好如初,瑤瑟和千醉看了也有所感觸,對言祈和莫路也不再冷硬到底。和顏悅色沒有,不過卻不再拒人千里,起碼,像這會兒,言祈靠着瑤瑟坐,不會被她一腳踢開,或是莫路替千醉倒酒,不會被她潑回臉上。
惜取眼前人。
這種淺顯的道理,她們還是懂的,特別在失去之後,更明白珍惜的重要。
“有啊,娘不是常常下不來牀麼?”以爲他不知道啊,哼哼,別看他年紀小,觀察還是很敏銳的。
玄色被自己兒子堵的說不出話來,耳根子通紅。
小色在那邊還不知自己捅了馬蜂窩。“爹爹,你說小色是不是沒說錯啊。”
湛耀相比小色,察言觀色的功夫高深多了,他乾笑了幾聲,也是不太敢惹家裡的這位太座。
玄色擼起袖子,猛一把揪住小色的耳朵。“死小子,老孃許久沒教訓你,皮癢是吧?”
小色哎喲哎喲的求救,萬萬沒想到自以爲會挺身保護他的爹爹,根本不敢出聲。
“什麼叫下不來牀,你老孃征戰牀第,還沒輸給你爹過!”
這話……是不是有點……湛耀無地自容的扶住額頭。夫人面子要顧啊,他的面子……暫時先踩在腳下吧。
最後,還是蔣日心疼小色,從玄色魔爪下救出他。“小色乖,你娘是惡婆娘,姨姨疼你。”
小玄抱着蔣日,猛抹鼻涕。“姨姨……嗚……姨姨……”
“不哭,等姨姨教你比你娘還厲害的功夫,看她到時還敢不敢欺負你。”蔣日寵愛的哄着小色。
“真的哦?要比孃親厲害。”小色止住淚,再一次確定。
“當然,想比你爹厲害都成。”
小色破涕爲笑,撲上去,在她胸前蹭啊蹭的。“姨姨最好了,姨姨當小色的孃親吧。”
他的動作,惹火了董紫楓。
董紫楓眼神嚴肅的拎起小色,把他丟給湛耀。“管好你兒子。”說完,獨佔欲極強的摟住蔣日,一副“不許碰我的人”的霸道氣勢。
小色只是個三歲的孩童吧?
同樣的問題,同時在幾個人心裡升起。
董紫楓絲毫不覺自己過分,擁着蔣日走在前面,避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千醉嘻嘻笑了起來,身旁的莫路也露出笑容。千醉橫了他一眼,語氣不善的哼道:“你笑什麼?”
莫路收起笑容,並且退了幾步,走在她後面。
哪知千醉不算完,停下來,轉過身,單手掐腰,指着他。“你以爲你笑起來顛倒衆生?別的女人會被你迷倒,本姑娘可不吃你這套!”
“我幾時迷過別人……”莫路滿腹委屈。自從認識這個潑辣的女人,他再也沒多看過別人一眼。
“你還敢說?當初在摘星樓,你不是常跟女人眉來眼去?”
“那是言祈吧。”要死也拖個墊被的。“千醉,天地可鑑,我對你絕對是一心一意!”
千醉抿了抿脣,似有笑意,卻給硬生生壓下去。“哼,嘴上說的好聽,沒有行動,誰能相信?”
有轉機!莫路趕忙湊上前,彎腰低頭,問:“你有何吩咐,我一定竭盡所能辦到。”
千醉揚了揚下巴。這些年整他整的多了,壞主意用的差不多了,一時也沒想出什麼鬼點子。“唔,給本姑娘煽煽風吧。”
呃……“千醉,這會兒已入冬了……”煽風無所謂,不過,她不冷麼?
“廢話少說!本姑娘就是熱,不行麼?”千醉瞪眼,雖然覺得自己的要求荒謬,卻是打死也不承認。
行,她肯跟他說話,讓他幹什麼不行?莫路跟湛耀借了紙扇,任勞任怨的煽起來。
唔,真的好冷。千醉瑟縮了一下,卻是怎麼也不肯收回之前的話。
好在莫路心疼她,煽風的動作很輕,不然這一路走去,她非染風寒不可。
這邊消停下來,另一邊,瑤瑟卻跟言祈互瞪了許久。
言祈心裡那個無辜啊。莫路一句話把他拖下水,這不是存心害死他麼?
瑤瑟清清冷冷的聲音逸出紅脣。“你,喜歡跟女人眉來眼去,是吧?”
不是不是。言祈搖頭否認。
“也是,風流才子怎麼能少了美人緣呢?”瑤瑟冷嘲加熱諷,害得言祈在這清涼天氣裡直冒汗。“瑤瑟福薄,我看你就去找你的美貌佳人吧,省在留在這裡受氣。”
“哪有比你美的女人啊。”言祈奉承道。
瑤瑟纖指一揮。“蔣日。”
冷汗嘩嘩的從言祈額頭下滑。
“言祈,你這人,不止作風不正,還滿口謊言。”瑤瑟嚴肅的指出,看他的目光也露着鄙夷。
這……這……他改邪歸正很久了呀。言祈縱橫情場多年,哄女人的本事自是了得,在這種情況下,硬是逼出一句兩全其美之言。“在我心裡,你就是最美的女人!”他發誓,這句話絕無半點虛假。
瑤瑟被他這麼一說,有些愣。
“瑤瑟,我從良很久了。”言祈再使出哀兵之策,作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哼,你從不從良跟我有關係麼?”瑤瑟甩袖轉身,不再看他。
言祈再接再厲,繞到她前方,信誓旦旦的說:“心爲卿許,身亦爲卿守。言祈絕不是不貞不潔之人。”
撲哧——千醉和玄色極不合時宜的笑出來。連帶前面的董紫楓和蔣日也回過頭來,瞅住他們這一對。
面子沒有妻子重要!言祈挺直了背脊,不見半點窘色。
倒是瑤瑟面皮薄,羞紅了臉。“你……可惡!”瑤瑟氣憤的拔腿向前跑。言祈笑了笑,自然要跟在她後面追嘍。
小色指着言祈大笑說:“叔叔羞羞,追着討媳婦兒。”
這下,大夥更是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不過,這絲毫不防礙湛耀等人在山莊裡逍遙自在。
這些人,從來不知道客氣二字怎麼寫。
小色成天在山莊裡跑來跑去,把原本靜如空莊的地方鬧的雞犬不寧。玄色也是個惹禍精,追着小色不知毀損多少古董擺設。千醉鼻子尖的像獵狗,輕易尋到她喜歡的,藏着各種美酒的地窖。瑤瑟和言祈算是最好伺候的主兒,只不過瑤瑟對吃的東西特別挑剔,難爲了廚子。
反正,這山莊的主人有花不完的錢,讓他們揮霍一下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