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初見,到如今,剛好十年。
門外的雪飄飄灑灑的下來了,這一年的初雪中,素雅失去了愛人,失去了最好的妹妹,失去了一切。
當她聽到連貝勒被封“敬王”的消息是,她是震驚的。
如今,她是憎恨的。
她憎恨所有奪去真妃生命的人。敬王段忞,皇上段承禮,敦親王,麗妃、燕妃……
太多太多她知道和不知道的黑手。
就是這些人,讓真妃懷胎而亡。就是這些人,讓她失去了,最後的,唯一的親人!
真妃……不,在素雅心裡,她從來都是那個最美麗的小郡主,那個拿着紅梅在雪地裡拼命擠在五人中間,跳幾段完全不適合五人舞步的舞。
是那個對所有人都溫和不已,會和她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小郡主。
是那個在王府裡無人敢惹的小郡主。
是那個讓自己永遠都放心不下,永遠都想要守護的小郡主。
素雅望着懷裡已經失去了生命的人,嗓子喊道嘶啞,也還是止不住的喊着她的名字,喊着那個因着身份的原因從未敢喊出口的名字——心瑤。
一屋子人不少,卻只有素雅的聲音,那聲音裡含帶的萬千情感,讓太后都不禁吸了下鼻子。
皇上的手搭上素雅的肩膀,輕聲道:“真妃已經去了,你放下她吧。“
素雅回頭,對上皇上的眼睛,淚眼迷濛似乎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好半晌,才露出一種絕望而悲傷的眼神,瞪了皇上一眼,隨即回身,繼續抱着真妃,卻彷彿被驚醒了一番不再開口。
她把連貼在真妃的頭上,抱着她輕輕搖,唱起了從未嘗過的催眠曲。
一遍又一遍,彷彿是生怕真妃睡不好似的,素雅不停的唱。
皇上憂心,怕素雅會因爲打擊太大而出什麼事。吩咐了錦茜將素雅帶出去。
錦茜走到素雅身邊,輕聲道:“素雅,娘娘已經睡了,我們出去吧。”
素雅看到是錦茜,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將真妃放下,在錦茜的攙扶下踉蹌出了宮門。再也抑制不住的痛苦涌上心頭,經過走廊,經過涼亭,素雅藉着錦茜的力氣,終於忍不住的放聲痛哭。
整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雪越下越大,滾燙的
眼淚滴在雪地理,融開一片。
素雅跪在曾經和真妃一起踢毽子的重華宮前,在盛大的初雪中放聲痛哭。
她是雪的精靈,這場初雪,彷彿是接她離開這個痛苦不堪的人世似的。素雅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
一羣人聽到悲痛至極的哭聲,都圍在了門口,看着素雅紅色的冬裝跪在雪地中,與雪景融爲一色,悽美,而又,悲哀。
真妃的葬儀,三天之後舉行。
真妃葬儀之日,帝后齊齊現身。敬王站在人羣中,遠遠看着素雅走在隊伍最前方,眼神複雜。
王妃痛哭嘶聲,這一年的冬雪中,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敬王弒父,真妃身亡。這樣的家門慘禍,讓她一夜間老了,再不復從前。
真妃是以皇貴妃之禮下葬的,皇上親自搬了聖旨,“以慰家人”。
素雅聽到旨意的時候不禁苦笑,真妃哪裡還有什麼家人。父親死於兄長之手,母親歷此大難早已心死,這般“以慰家人”,“慰”的又是哪般?
這些日子以來,皇上都不曾命令重華宮宮人向內務府報道,重新安排殿閣。
“心瑤,你放心,姐姐定不讓你白走這麼一回!帶上小皇子去找王爺吧!去過正常人本該有的幸福生活。”站在重華宮,看着門外飄飄揚揚的大雪,素雅堅定的對着冬雪起誓。
身後那麼多雙無情的黑手,把真妃推入了黑暗的深淵。寒冷的死亡,深深地凍結了冬日的暖陽。
素雅知道,她生命中的嚴冬纔剛剛開始!
從真妃歿了,到尾七結束,這場初雪,就一直不曾真正停息。有時飄飄灑灑,有時又如同鵝毛一般從天空落下。
聽到素雅所言,錦茜的驚訝一閃而逝,卻沒能瞞過素雅。“你也覺得娘娘的死很不尋常,是麼?”
錦茜點頭,“我本來只是稍有懷疑,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很可能了。娘娘雖然受了驚嚇,胎氣震動,可娘娘的龍胎已滿七月,按說即使娘娘歿了,孩子也該是早產兒纔對,斷斷不會連生產都不能。”
素雅表示贊同:“那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錦茜嘆口氣,“哪裡能猜得到?後宮爭鬥,從沒有哪天停止的。背後那人既然敢借封答應的手,用麝香害娘娘,其他的招數
,自然也是使得出來的。”
“我倒覺得,這件事,恐怕是後宮有人借前朝事端而爲。恭親王……打贏勝仗班師回朝,真妃有孕,恭親王府榮寵正盛,斷斷沒有起兵謀反的道理。若是真要謀反,又何必上戰場殺敵,鞏固朝政?”素雅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卻總覺得哪裡有不對。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敬王的所作所爲讓她感到恐懼,心寒。
他們相識十年,若說十年還看不透一個人,那他的心計夜未眠太陰沉了。
在素雅眼裡,敬王一直都是一個文武全才,雖野心勃勃不甘平凡,卻絕對不是魯莽之人。皇上都還未曾追查,他便弒父以表忠心,那般急功近利,反倒坐實了恭親王謀逆之名。
“聽你這樣說,確實如此。這其中,恐怕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素雅道:“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會放任。她們也好,他也罷!他們都不懂,心瑤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錦茜啊,那是一生的使命,你懂嗎?失去了她,我便失去了我人生的方向。”
素雅忽然想起來封婉枝在冷宮裡跟她說的話,“真妃活着,你舒紫雅才能活着!”
沒有想到,真正懂她的卻是那封婉枝。
素雅眼裡的堅定錦茜看得出來,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她從未看過這樣的素雅,眼神清明,卻再不復往日的光彩,仇恨的火焰吞噬着身體中一切的溫度。
真妃身死,皇上痛失妻兒,就連新年的闔宮歡宴,也沒了氣氛。
皇上有一月有餘都未曾踏入後宮一步,後宮的氣氛沉悶異常。太后幾次三番的勸誡都沒用,皇上仍舊每天都在養心殿看摺子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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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禹八年六月初二,午間,皇上毫無睡意,這才帶了田德出門。
剛出門,就覺得太陽有些刺眼,看看皇上也不好受,於是勸道:“皇上,這天兒的,皇上仔細着身子,還是留在養心殿,想見哪宮的小主,奴才去找就是。”
“不必,你陪着朕去重華宮坐坐吧。”皇上擺擺手,向重華宮的方向走去。
田德趕緊跟上,繼續勸着:“皇上,重華宮真妃娘娘歿了,奴才知道皇上傷心。去了那裡也是睹物思人,皇上不如去文景宮看看江貴人,如何?”
(本章完)